整整一个下午,钟良月都在回思凌横云的那几招刀法。他并不傻,这几式掌刀犀利流畅和威猛沉稳兼而有之,他知道就是自己练一辈子也未必练到那个地步。一个声音只在自己心底喊:钟良月,你能在他刀下支撑几招?
不成,老子不能这么去送死!不如一走了之!
这念头象水面的涟漪一样冒出来,随即渐渐占据了整个湖面。这么想着,他的身上就出了一层白毛汗,似乎凌横云的刀已经铺天盖地地当头砍了下来,他必须逃走。
才迈出一步,忽然间庾寒烟的话却象炸雷一样在心底响起:“这个钟二少,没有一点出息!”水面上一圈圈不断放大的涟漪忽然间给这惊雷一炸,迅疾消逝得无影无踪。钟良月的头上点点滴滴地垂下了汗水,刚刚迈出去的腿就粘在了地上。他叹了口气,重又坐回到椅子上,捏了下手,手心也全是粘粘的汗。
再次抬起头来,天终于黑了下来。钟良月还是头一次这么急切地盼着天色黑下来。虽然离戌时还早,但钟良月的心里面已经长了草,他忽然发觉自己就象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那样,心里面漾满了一种纯纯的情愫,这让他感觉有些好笑和好奇,莫非我花少钟良月会对一个女孩子动了真心?他信步走出了拜剑堂。外面的风好清,钟良月的心就开朗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如去及时行乐!
“二爷,”庾寒烟每一次都象个影子一样突然冒出来,“三天后就是你登堂拜剑的好日子,你不好好歇息,却要去哪里?”钟良月轻轻松松地一笑:“我只是随便出去走走,”忽然又回头问道,“这一次,你还要不要跟着我?”“不错,我以前总是跟着你,那也是为了护着你,”庾寒烟的语气显得萧索无限,“你走吧!你哥哥曾说,你年少任侠,虽然行事荒唐,其实敢作敢为,也是一条汉子。我一直不信,这时倒要看看他说得到底对也不对?”钟良月一愣,道:“钟信……我哥他还说过我什么了?”庾寒烟一叹:“他说,老爷本该让你文武兼修的。”钟良月心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大踏步向前走去。
紫烟桥下还没有一个人,钟良月有些沮丧地发觉,自己来得太早了。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弯月,四野寂静幽邃,只有凄切的寒蝉断断续续的唱着。钟良月百无聊赖,只得仰面躺在了紫烟湖边的垂柳下,心里面想,最恨细风摇幕,误人几回迎门。相思的滋味就是这个样子吧!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脑袋给一个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钟良月一跃而起,却瞧见不远处的垂柳下笑盈盈地立着一人,正是凌霜雪。只是此时凌霜雪已经换做一身女儿装束,一身雪裳广袖和披肩长发随着清风飘飞轻舞,月下看来,宛若临波仙子。
“这一次带了剑了么?”凌霜雪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娇艳无端,让钟良月一时真忘了这个人就是杀兄仇人的女儿。他挺潇洒地一挥衣袖:“剑是带来了。但那不过是作作样子。如此清风明月,打打杀杀的,岂不大煞风景?”“你倒好会说话,不过我凌霜雪说过的话就一定算数。我说过要见识一下你的真功夫的!”她说着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左手自纤腰间解下那把玲珑纤巧的短刀刀鞘,右手握着刀把缓缓拔刀,“拔剑吧!”钟良月右手抚着剑鞘,笑吟吟道:“这个……刀剑无眼,姑娘这身打扮,浑若青女素娥,万一小生一个失手,哪怕是划破了姑娘的一小角衣襟。那也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凌霜雪小嘴一撅:“呸,你有这个能耐么?接招!”蓦然左手一振,连鞘带刀地向他脸上抛了过来。
钟良月见她居然将刀鞘抛出,咦了一声,急忙侧身后退。
凌霜雪刀鞘一出手,人已如天女御风一般飞了过来,这一跃快得出奇,半空中已经追上了那刀。她依然是左手握住刀鞘顺势一推,右手便奇快无比地拔出刀来,锵然一响,声如玉振,刀一出鞘,便堪堪触到钟良月的脖子。
这一招非但巧妙无比,更兼快如兔起鹘落,一闪之间,冷飕飕的短刀已经到了钟良月的脖子旁边。
钟良月大叫一声,急忙将腰一折,右手也是连剑带鞘地递了过去。当的一声,挡开了短刀。凌霜雪笑道:“还算不错!”口中说笑,手上丝毫不慢,刷刷连环两刀,分斩钟良月的左右双肩。
钟良月向旁错开一步,长剑出鞘,将这两刀堪堪挡开,口中叫道:“小心了!”随即分心一剑直刺过去。两个人衣袂飘飘,斗在一处,虽然凌霜雪刀法奇快,逼得钟良月守多攻少,但他一路玉碎剑法展开,却也一时抵挡得住。
酣斗之中,蓦然间凌霜雪一声轻叱:“这是爹爹的拿手招术'天花乱坠',小心了!”说话间四五朵刀花凭空飞来,宛若四五朵莲花从天而落,将他团团围住。钟良月哎哟了一声,手忙脚乱之间,这“莲花”却越涌越多,瞬息之间,他的头上、肩上、身前和身后,便是脚上也堆满了“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