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大草原是你家后院吗?」顾迎秋没好气。
「正是因为找不到人,所以戚夏欢才想用这种最直接、最简单但是最蠢的方法,让他来找我们,所以他在大草原上放话,说要挑战西突厥第一剑客。」顾迎秋再叹口气,戚夏欢只是单纯的想让他来找人,却没想过万一对方真答应他的挑战怎么办?拿命相拚吗?真是头猪……
「结果呢?」正是因为想到了结果有可能会怎样,管槐世才更感好奇,戚夏欢难道就没想过,他挑战的那人是顾迎秋的亲爹?
「结果伊儿寒没来,反而引来了一大堆不相干的人,大草原上弱肉强食更胜中原,谁都想成名,戚夏欢那只猪便成为最好的踏脚石。好死不死,他一连打败了十来个高手,最后还杀掉个死有余辜的家伙,这下可好了!对方来头不小,大概又是哪个部落的什么人,所以倾全族之力来杀戚夏欢。」顾迎秋轻描淡写,但其中过程是如何的惊心动魄,管槐世可以想象。
「那你们又为何分开?你实在不像是那种怕成为戚夏欢负担而离开他的人……」尉迟冬隐笑问,在他眼中,顾迎秋比较像那种会在一旁冷嘲热讽,再不就是搧风点火的那类人。
「我不想答,所以你们就不用再问,怎么?想逼供,严刑拷打?」看到安映春蠢蠢欲动,顾迎秋冷笑。
「之前被废时,乖得跟只猫似的,现在又耀武扬威起来了!」尉迟冬隐啧啧有声,顾迎秋挑眉,明摆着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今日回来,不会单单只为了虞苑主吧?」管槐世笑问,顾迎秋右手一扬,一小团东西跌进安映春怀里,一个小婴儿?
「跟你借安映春!替我跑一趟唐门!」
一个正在昏睡中的小婴儿跌进安映春怀里,后者是僵得不敢动弹,楚坷和管槐世面色泛青,而尉迟冬隐更是一口酒全吓得喷出来。
「不会是你跟戚夏欢……」尉迟冬隐语无伦次的话全让顾迎秋瞪了回去。
「唐漠,唐隆月的儿子。」顾迎秋没好气。
「你……你没事抱他儿子玩干嘛?」安映春还是不敢动,小婴孩是睡得天塌不惊。
「玩?你以为命若悬丝的毒是怎么解的?」顾迎秋白了安映春一眼,管槐世却脸色一沉。
「你用小孩做要挟?」管槐世沉声,顾迎秋立刻火起。
「让戚夏欢跟着,我能去唐门找麻烦吗?管槐世你再多冤枉我一次,我就真干些缺德事给你看!」经过了一年,顾迎秋的脾气还是一样坏,甚至,更坏。
「那小孩为什么在你手上?」尉迟冬隐好奇的去戳戳唐漠,很可爱啊!实在不像唐隆月那个混蛋。
「那个疯女人夜闯唐门,留下张什么你欺负我儿子,我便欺负你儿子这种没头没脑又没署名的短签就把小孩抱走了!幸亏唐隆月脑袋里还装了些东西,知道带着解药来找我跟戚夏欢,不然,见鬼了才猜得到那个疯女人想干嘛!」顾迎秋恨恨的说着,尉迟冬隐则强忍笑意,左一句疯女人、右一句疯女人,顾迎秋呣子的感情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当初刀恋疯起来勾引戚夏欢,闹得呣子反目成仇还没化解?
「你跟戚夏欢追了她整整一年?」管槐世吃惊,刀恋喜怒无常,的确会一时晴一时雨,前一刻想杀戚夏欢,后一刻又跑去夜闯唐门。
「不……我们半年前分头行事,我去追我娘把小孩要回来,戚夏欢……」顾迎秋又绷起脸不再说下去,尉迟冬隐和安映春俩戳得兴起,发现怎么闹唐漠都不会醒,开始紧张起来。
「没事,我点他睡茓。」察觉尉迟冬隐和安映春的脸色,顾迎秋好心提醒,哪知其它人的反应更激烈。
「你点他睡茓?没事你点他睡茓干嘛?他只是个孩子!」管槐世立即轻拍唐漠解茓,后者果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一直哭,很烦!」顾迎秋皱起剑眉。
「他当然一直哭啊!他饿了嘛!」袁莱让唐漠的哭声引来,接过小孩哄着,不怎么谅解的瞪着顾迎秋,好好一个秀秀气气的人,怎么行事这么没分没寸。
「饿?那妳喂他啊!」顾迎秋答得理所当然,可袁莱虽是女老板,却还未出嫁,当场羞红了脸,又气又急的瞪着顾迎秋。
「顾迎秋啊……有时候你精得跟只鬼似的,可有时偏偏又少根筋,幸好你跟访晴姑娘没子嗣,两个活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怎么养得大孩子?」尉迟冬隐猛摇头,会叫个未出嫁的姑娘去喂孩子,顾迎秋还真不是普通的没神经。
提起访晴姑娘,管槐世又是一痛,访晴最后选择顾迎秋,到底是因为他的辜负,还是访晴真心爱上这个魔头?拜堂成亲那一刻,访晴的美让他心痛;血溅药芦那一剎,访晴的凄让他心酸。他终究得不到访晴真正的回答,一如顾迎秋永远弄不懂他和访晴之间那份爱究竟是什么一样。不过,管槐世同样很惊讶,曾几何时,尉迟冬隐可以这样开顾迎秋玩笑?甚至提起访晴姑娘也没关系?
「我跟访晴没圆房,哪来的孩子?」顾迎秋不知是不屑说谎还是他真的心直口快,总之他常这样语出惊人的口无遮拦。
「……这么说,戚夏欢是……」尉迟冬隐很惊奇,顾迎秋也惊觉自己说错话,剑指一运,抵在尉迟冬隐颈子上,再多说一个字,便让尉迟冬隐血溅当场。
「你为何要安映春送唐漠回去?你不能亲自去?」管槐世疑问,说到底,顾迎秋虽然对小孩没什么耐心,但也比安映春适合,那家伙自己也是个大孩子,能不能平安到四川还是个问题。
「赴约,我得赶到杨州。」顾迎秋轻声的答着。
「你跟戚夏欢约在哪?」尉迟冬隐追问,他实在很好奇两人为何会分开半年之久,偏偏顾迎秋是打死不吐真相。
「销金窟。」顾迎秋一句话又让尉迟冬隐呛得猛咳。
「你们分开大半年,结果约在青楼见面?」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去关外逍遥一年后,愈来愈放肆了。
「邪少……虞明彦嫁你真是委屈她了!戚夏欢只不过想看看我的家乡。」顾迎秋没好气的摇摇头,虞明彦还真是命苦,才离开一头猪,结果嫁给另一头更蠢的。
「你的毒解了,功力恢复了,可大半年全都花在追回唐漠的事情上?韩夫人交待的事呢?你们该不会是忘了吧?」他们等了一整年没消息,哪知道那三人其实一直在中原里游荡。
「木观音的宝藏?一早便取出来了,只不过……大侠也是要吃饭的!再说,师叔也提过,富可敌国的宝藏落到谁手里都不好,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我自己……」顾迎秋嘿嘿的贼笑两声,管槐世好气又好笑,打从见他一出手便是一锭金元宝,就料到这家伙肯定私吞了那笔宝藏。
「要我将到手的宝藏再吐出来?太不符合我顾迎秋做人的原则了!」顾迎秋认真的点点头。
***
顾迎秋当真是扔下唐漠便走,可怜安映春是又哄又骗,总算让唐漠止住哭声,跟袁莱两人手忙脚乱一阵,喂饱小孩后才跟着管槐世回公义城。
沿途安映春一直在逗唐漠,那小孩倒真遗传到唐隆月跟廷望的鬼灵精,都不知道是安映春在戏弄他还是他在戏弄安映春,管槐世一路跟着觉得很有趣,心想若没其它大案,他便陪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到唐门。
突然,马蹄声逼近,管槐世一急手一揽,一双铁臂紧紧的护住安映春和他怀里的唐漠,六匹俊马、六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急骋而过。
「烟波山庄?」管槐世皱眉,在大街上如此催马急行,简直是草菅人命。
「二师哥不也接到武林帖??」安映春提醒,管槐世却摇摇头,他对什么武林盟主这等事情没有兴趣。
「不了!我还是陪你们到唐门!」
回到公义城,正巧水芙蓉和俞灵琳也在,少不了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又亲又捏,原本才在安映春怀里安稳睡着的唐漠,硬是让她们俩吵醒大哭了起来,最后反而是廉雨将他哄睡,带着笔墨纸砚四童,他果然对小孩很有办法。
「二师哥要陪三师哥到唐门一趟?」楚坷也跟着俞灵琳在那里戳着唐漠的脸颊,俞灵琳则不断的嘟嘟囔囔,小孩可爱得一点都不像他那个坏蛋爹。
「是,若没别的大案,我便陪他们走这一趟,很久不见他们俩了。」管槐世微笑,没经历过大漠里争斗的过程,管槐世认识的唐隆月跟廷望公主,倒像神仙般人物。
「我也要去!我还没见过大辽的双刀公主!」水芙蓉开始不甘示弱的嚷嚷。
「我也去!」俞灵琳就爱凑热闹,还不忘拉上楚坷一块儿。
「别跟去惹事了!二师弟和三师弟速去速回!」
***
顾迎秋悠闲的倚着窗、喝着茶,为了练会那一身踏雪无痕的轻功,他竟可以整整一年不吃荤、不碰酒,说到底便是他不想再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他的确是跛了条腿,但那并不代表其它人够资格同情他。
客栈里人声鼎沸,烟波山庄的武林帖让绝大多数的江湖人涌进临安城,店小二很贴心的将顾迎秋安排到靠窗的角落,似乎觉得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很不适合混杂在那些江湖汉子中。
顾迎秋捧着清茶吹气,正月里天气还是微寒,所以他那张纯*皮不离身,也就因为这样,每每走进客栈里的人不免多看他两眼,虎皮价值不菲,而顾迎秋斯文秀雅气度不凡,腰上挂了口宝剑,识货的人都知道,那柄剑绝对削金断玉,一个斯文到甚至有些病弱的公子哥儿,却佩了把连剑鞘都掩不住寒气的宝剑,怎么让人不心疑。
「公子也是烟波山庄的客人?」一名黑色锦衣四十来岁的汉子,恭敬的询问着,烟波山庄的总管翁承恩,为人稳重老练,烟波山庄广发武林帖,自然有许多江湖高人前来共襄盛举,其中不乏像顾迎秋这种俊秀公子哥儿模样的武林新秀,看他的佩剑,不由得猜想或许是哪个世家子孙。
「不是。」顾迎秋低头浅尝着轻茶,微拧眉,茶好水却不好。
「公子不认得老夫?」翁承恩脸色一沉,打从他扬声开始,顾迎秋正眼也没瞧他一眼,烟波山庄崛起得极快,江湖上还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认得又怎么样?不认得又怎么样?」顾迎秋又倒了杯茶捧着吹气,不只翁承恩皱起眉来,烟波山庄的人马亦亮出长剑,大堂里静了下来。
「叫你的人马把剑收起来,今天天气好,我心情好,不想杀人。」顾迎秋笑眯了眼,可下一瞬,银光一闪,烟波山庄的长剑断了一地。
「映……映雪残?」翁承恩吃惊,他不但有见识,更有眼力,顾迎秋拔剑、断剑、回剑一气呵成,清逸潇洒的宛如仙人。
「你……你是戚夏欢?」翁承恩深吸一口气,乘云飞龙成名极早,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会这么年轻。
「不是。」顾迎秋喝了口茶轻笑着。翁承恩略为回神,的确,当年的过劫谷大哥,怎么也不会是这种书生模样。
「映雪残怎么会在你身上?」翁承恩开始打量着这个披着纯*皮的年轻人,深藏不露,莫不是杀人夺剑?
「我不想告诉你。」顾迎秋放下杯子,留下锭金子,轻飘飘的上楼去,他想洗个热水澡,正月天气果然还是太冷了。
店小二急忙的退出房间,那个披着纯*皮的年轻公子说想要洗热水澡,自然替他烧了热水送去。只不过像他这般穷酸小子,一生中哪见过这样的神仙人物,那个年轻公子肤色极白,比香云阁的头牌姑娘丹凤还白上许多,只可惜背上有伤,像件漂亮的瓷器硬是让人磕出了个缺口,遗憾。
顾迎秋泡在热水里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本武功让人废了,在大草原温差极大的地方闯荡,让他养成了爱泡热水澡的习惯,即使武艺恢复了,他还是喜欢这种放松心情的方法。
过长的头发沾了水更卷,顾迎秋捻在手里轻笑,戚夏欢很喜欢玩他的头发,常常一边卷着一边笑他八成是个妖怪,连头发都懂得缠人。只是一想到戚夏欢,眼神不由得黯了下来,半年,没想到他们分开已经半年了。
房梁上异音响起,顾迎秋微皱起剑眉叹口气,回到中原就是这点不好,夜里的房顶太热闹,随手扯过虎皮披上,穿窗而出。
「原来是顾公子,白日多有得罪。」翁承恩站于对面房顶拱手,顾迎秋仅披件虎皮赤足的站在屋脊上,月色好,他心情也好。
「顾公子的罪行,老夫不用细数,只不过此次重出江湖,竟又多背了一条杀害乘云飞龙的血债,顾公子该知道,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人人得而诛之实在不宜太过招摇。」翁承恩笑了起来,顾迎秋白日那一剑,早就传遍武林,想杀他扬威的人如今是多如过江之鲫。
「戚夏欢这个千年祸害,不会比我短命。顾迎秋今日算是见识了何谓欲加之罪,无妨!正如总管所言,不在乎多背一条血债!」顾迎秋是真心的笑了起来,翁承恩皱眉,一个人敢狂妄至此,必定有其嚣张的本钱。
「庄主有意与顾公子合作,听闻顾公子取出了富可敌国的宝藏,若顾公子肯加入烟波山庄,庄主定会保你平安,若不……」翁承恩没再说下去,他相信顾迎秋是个聪明人,但顾迎秋却摇摇头。
「你家主人让你来,最多就是请我过去一趟,绝不是让你来威胁我。你是哪颗蒜苗,也能跟我讨价还价?今晚月色好,本来我心情也很好,不过你实在讨厌!我答应过某人半年不染血腥……不过杀人不见血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因为我讨厌你!绝不会与他合作,若想再谈,提着你的人头来见我!」顾迎秋冷笑,翁承恩杀机大盛,他从没见过如此猖狂的人,飞身直扑而来。
一股冷冽刀气急射,翁承恩的人头跌在顾迎秋脚边。
「江某来向顾公子赔罪了!」爽朗的笑声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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