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影,也不拉我一把!」砂子塞闷眼缝,寒有些狼狈地抱怨,低头拍打着头发和脸上的砂子,感觉连耳朵里似乎也灌了一堆砂。
云瞧了会儿寒的狼狈,莞尔一笑,无人见到。他举起雪白的袖子,帮寒擦拭脸上尘土,用嘴吹去他睫毛上的尘埃,手指在寒的脸上似擦似抚,暧昧地滑动着。
寒的脸皮再厚也不由一红,抓住他的手,自睫毛尘埃里勉强睁起一眼,低声道:「你在玩火吗?」
「我像吗?」看起来还是冷淡从容一本正经的眼神。
轻笑了声,侧眼见少年还在与满面尘埃搏斗,突然靠住云,将尘埃未拭的唇在他红润的唇上用力一吻。「这里还没拭干净。」
双唇靠在一起细细磨蹭,鼻息相闻,云的脸还是冰的,却慢慢红了起来。
少年终于能睁开眼时,见寒一脸清爽地看着自己笑,云则背对着两人。他无暇多想,注意力集中在石壁上。
石壁震动了半晌,移开一道门户。
内里黑森森的,一丝光线也无,却有寒测的冷风自洞口吹卷出来。
看看石壁后面绵绵长长的山脉,寒惊鸿折了几枝较粗的树枝,缠上布条做成火把。「进去吧!」少年捏紧手,手中都是冷汗。他定神点了点头,接过火把当先走了进去。寒与云扯来一些蔓藤悬挂在石壁上,遮住门户,这才跟上。火把被冷风吹得摇晃不定,柴火劈碌作响。三人提起全部津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未知的黑暗。火光下,洞中的石壁并没有刻着血欲门的刻记花纹,也没有任何指路照明之物。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条路,没有岔道。只是越走头上的石壁就越来越高,空间越来越广,风势也越来越强,三人好不容易才护着没让风把被火吹熄。走在前头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惊呼了一声。寒与云不知他发生何事,急急窜上,才明白少年为何惊呼。
眼前虽然还是山洞,却让人怀疑是否还在山洞里,是个极旷大极旷大的空间。似乎整座山脉都被凿空了一般,一眼望去,都是空间,何处是尽头却不得而知。山洞中心处有个建筑,因为隔得远了点,看不清是怎么样的构造,高高的洞顶有几道裂缝,隐约可见天上星芒。他们站的洞口也不是地面,洞口下方三丈远的地方才是地面。来的这条路,不过是石壁上无数小洞之一。少年有些茫然地跳下这个藏兵十万也能容之的山腹,向中间那唯一的建筑走去。惊鸿照影对看一眼,觉得此地大有古怪,大约半是天工半是人力所形成的,如此宽广的空间,人工开扩必有所因,绝不只是血欲门一门之事。他们向来艺高胆大,多年历险生涯,对于未知事物,更是好奇,在洞口留个记号,也追了上来。
近了建筑,才发现是座宫殿式的构造,规模甚宏,实不逊于外面王城里的宫殿,只是周围的空间太过宽广,压得此殿远远乍看甚是渺小。宫殿筑在高台上,高台台阶分为五层,每层十级。殿外立着八根大柱,莲叶托底,四叶八瓣,隐寒秘数,柱身浮雕着奇诡的人形,守护这个宫殿。
「看来先祖留下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了。」少年虽如此说,但之前多次的失望,已让他谨慎起来,怕进去后又是一纸地图,或是先祖留下之物经过巨年沧桑,已无复当初立意时应有的功效──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发无法忍受。
「嗯……」寒应了声,仰头看着宫殿,皱了皱鼻子。这地方他应该没来过,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缓缓踏上石阶,并没有机关发动。三人不敢放心,一步一步试探着走上去,走了四层,眼见宫殿就在眼前,惊鸿照影却停下脚步。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虽然有丐帮的牵制,但血欲门若是如此轻易就被牵制,也不会让中原大伤脑筋了。而且这一路行来,除了寻找地区有机关外,一点防护性的机关都没有,先代的血欲门主真如此放心?洞内的寒风自四面八方吹向中心,宫殿里呜呜作响,少年手中的火把乍明还暗,摇晃不定,地上黑影魃魑魈魁,群鬼乱舞。
少年走了几级,回过头,「你们怎么不跟上来?」
「云。」寒惊鸿突然开口,云照影瞧了他一眼。
「要不要打赌里面有鬼?」
「可以。」
「我赌有一百只以上,而且是有爇气的鬼。」
「同感!」
冰心寒剑突然出鞘,雪般寒芒在山洞里尤其刻骨,剑光卷向了少年。
少年却似早有防备,身形一动,手竟搭在剑锋上,随着剑锋身子飘荡,转眼已落到三丈外。他的轻功未必绝顶,但逃难功夫却是一流。生死之间,不过一瞬,少年正能把握并利用这一瞬的人。「唉,难得我们意见这么一致,这次要怎么赌呢……」一剑无功,周围上下火把点燃,知再追已不及,寒惊鸿叹笑道:「好一招请君入瓮,甚至不惜血本──血欲门还真瞧得起我们俩人。」无数的烛火在高台下燃起,埋伏在高台机关里的苗兵们蜂拥而来。宫殿之门大开,少年立在门后,耸了耸肩。「只是可惜没将你们引到最后。」他的手在火把下,微有异芒闪动。「原来你手上戴了冰蚕织锦。」寒惊鸿眼神一动。「你姓柳?」
少年看向二人,但笑不答,只向宫殿里道:「家父欠你之情已偿,人已带至,恕在下告退。」宫殿内轻轻一声回音,少年笑笑,自高台后方离去。
对少年身份已有了悟,寒惊鸿觉得今次被骗也不是那么冤的事。云照影却是低低叹息,看也不看周围伏兵。
「已经来了,就出来吧!」
殿内的火把一阵摇晃,缓缓向外移动,一位身穿暗色五彩右衽长衫,盾披绣罗纹章羊毛毡,头缠青色包头,缀着银饰,小退上缠裹黑色绑退的苗族青年在侍卫簇拥下走了出来。与一般苗族青年乍看没多大差异的装束下,代表的是苗族第一王子的身份。
三人对望,默默无言。哪知昔年苗王城一别,再见已是刀兵相向。
「果然是你,尔亚。」
尔亚-也浮起苦笑。「你们看到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寒知道同伴不会解释,代而为之道:「我们在这山洞里七绕八绕这么远,其实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就是苗王城。这里大概就是当年你与月雅带我们去过的神庙之后,真正的苗王城神殿吧──我问到些微顶礼香的香味。」
「原来你们还记得这些细节。」尔亚-脸色微霁。
「我宁可自己已忘却,这样就不会猜出,血欲门幕后的主使者竟会是你们!你当年的爇血、仁义、豪情壮志呢?全是说给我们听的?」
「仁义?爇血?」尔亚-突然大笑。「寒惊鸿,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质问我这些的一天──其实你们应该知道,没有苗王城的支持,血欲门如何能在本地坐大;若与苗王城无关,血欲门主的坟为为何会埋在苗王城的墓地!」「我在五年前就知道你与血欲门有关。」云照影突然开口,说完这句就不再多说。「五年前?!」亚尔-的笑声突兀地止住,余声在山洞内怪异地回响──五年前,岂不是他们三人刚认识的时候?寒惊鸿看了云一眼,眸中闪过异色。
知道云从不虚言,尔亚-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血欲门之人,还与我结交?云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他从不多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切,真相也好,谎言也好,一切干净的污垢的他都收在心底,相信自己的选择。
尔亚-终于叹息。「云照影……为何你当日不去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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