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先生:
你很爱她,从你的信里我能感觉出来你真的很爱你的女朋友。我想若非她不了解你的爱,就是她对你已经无爱。人们总是夸赞男人的勇气,可是在爱情的世界里,真正为了情豁出去,勇往直前面对困境和寻求改变的人恰恰是女子。面对爱情中的波折,做出最大决定的人还是女子。
对一个女人来说,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并不简单,只有当她对爱情失望透顶才会如此意志坚决。你的女朋友究竟属于哪一类,只有你才能分析得出。找到答案别忘了告诉我,很想跟你有进一步的交流。
发出电子邮件,未央觉得有一点肚子饿了。打开冰箱,全都是平日里吃腻了的东西,好想念妈妈的红豆粥哦!
提起想念,她觉得应该及时跟母亲打个电话。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又要回去跟爸妈同住了,还是事先打个电话跟他们通通口气,等到她真的带着“绿卡”回了家才不会让老爸老妈吓得背过去。
她刚要提起电话,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喂!”
“未央吗?我是妈妈。”
不是妈妈,是婆婆,是邵彻的妈妈。未央已经有好几周没有听见婆婆的声音了,不是说她跟公公出去旅游,要到月底才能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杀了回来?难道是邵彻将离婚的事告诉了家里,或许她该小心应付才好。
“妈,是我,你旅游回来了?”
提起旅行,婆婆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大呼小叫:“我正在旅行中,未央,你和邵彻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和你爸添孙子?”
咳!孙子?婆婆怎么突然提出这种尖锐的问题?莫非邵彻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妈,这种事情急不得的,顺其自然吧!”
“不能顺其自然、你和邵彻要努力。”婆婆很认真地在电话里教训着她,“你们结婚都三年了,也是要个孩子的时候了。旅行团里的张妈妈带着一大摞孙子的照片,好可爱。刚才她儿媳妇打来电话说乖孙孙能喊爷爷、奶奶了,我们真的在电话里听到小宝宝咿咿呀呀叫‘奶奶’的声音。我和你公公羡慕死了,你也快点和邵彻加油生一个吧!”
加油?怎么加油?他们已经要离婚了,还加油生孩子?
未央哼哧哼哧地做着模糊回答,挂上电话她却蜷缩在沙发里许久什么也说不出。
☆☆☆☆☆☆☆☆☆
刚结婚那会儿,邵彻很努力地跟她进行着造人工程。他喜欢小孩,就像他喜欢赖皮一样,但是褚未央没信心能做个好妈妈。
养育一个孩子跟养一条赖皮狗毕竟有所不同,你不可能随便给它起个名字叫“赖皮”,也不能生了他就靠天收。她还是个半大小小的孩子王,如何能当个好妈妈?
有好儿次她都想告诉邵彻,她还没有做好要孩子的打算,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怕坏了他的兴致,更怕给他们俩之间原本甜蜜的新婚关系罩上阴影。
没多久,有一天未央亲自去报社交稿子。她记得那天天很蓝,空气好得像仙境,似乎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外出享受大自然赐予的平和、宁静,路上竟然挤满了车,等她到报社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花蕾,好久不见!”
“未央,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到报社来?”
因为是带球跑,花蕾结婚没多久就挺起了大肚子,如今已经八个多月了,肚子大得还真有点可怕。未央小心翼翼得生怕碰坏了她,只敢扶着她坐下来,“你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找到知音,花蕾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还说呢!我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比你更幸福了,嫁了那么好的老公,没有公婆需要伺候,又能在家里工作,还没有生育的压力。哎呀!为什么我没有你一半的好运气呢?”
因为你是花蕾,我是褚未央——再说,未央也不觉得自己很运气啊!她到希望自己能来报社工作,至于生育的事嘛!还是等她再大个几岁吧!
“花蕾,怀孕会不会很辛苦?”看她的样子就好累, 个中滋味恐怕难以为外人道吧!
花蕾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腰,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别说了,我累得真希望倒不再也不用站起来。带着这个球,每天累死了,还浑身酸疼,有时候手脚还会抽筋,真不知道究竟要熬到什么时候才算头。”
“等小孩生……”
“哎哟!”
未央话未落音,花蕾便痛叫出声,未央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痛叫的表情什么也做不了。还是赶来找未央的邵彻反应迅速,他急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脱下外套盖在花蕾的腹部。
整个办公室就像一锅沸腾的水,中央就是不断哀号的花蕾。打扫卫生,生过四个孩子的清洁阿妈被叫来照顾花蕾,情况只会更糟糕,因为这位阿妈非常稳重地说了一句:“羊水破了,她恐怕要生了。”
“生?”邵彻大口抽气,高呼一声,“不能生,救护车还没到,还没有进产房,说什么也不能生。”
他正焦急地想着办法,突然有跑新闻刚回到报社的记者说着外面的交通情况多么多么恶劣,哪里哪里塞车如何如何严重。估计以那种情况,救护车在三个小时之内根本开不到报社。
“我开车送她去,未央你跟着我照顾她,再来两个男人跟着我。”邵彻及时部署,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将花蕾在孩子出生前送到医院。
两个大男人分别架着花蕾的左右手,硬是将她架到了车上,邵彻开着报社超大超速的采访车,未央安抚着花蕾的情绪,两个大男人压后,他们浩浩荡荡地冲向医院。
“快点,邵彻你开快点,她……她流血了……”未央惊慌失措地大叫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生孩子如此可怕,居然……居然会流那么多的血。
她发誓,她再也不生孩子了。
那天他们在最后时刻将花蕾送进医院,早产的孩子差点就死在了妈妈的肚子里。回家的路上,未央和邵彻谁也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每次同房未央都会选在安全期,危险期她一率找借口躲避。她不敢吃避孕药,怕被邵彻看见,更怕他生气。即使控制不好日期她也会在事后立刻沐浴,将危险降到最低点。她绝对不要拿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冒险,绝对不要。
再后来,连未央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邵彻有了用保险套的习惯。从那时候起,她怀孕的几率几乎降为零。
半年前,一次无意中,未央在超市见到花蕾和她的老公一起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买东西。夫妻两个有说有笑,时不时地逗逗孩子,那幅场景美好得叫她嫉妒。
再反观自己,身边空荡荡的。邵彻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陪她逛商店,惟一陪她来超市的赖皮被留在外面等候。因为这种超市明确规定:宠物不得入内。
她需要的不单单是一只宠物,而是一个家,一个有老公,有宝宝的家。
从那天开始,她疯狂地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和邵彻的孩子。可是,邵彻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每天不到十二点绝对无法休息。他都那么累了,她如何能提起那方面的要求,只好一个人坐在沙发面前,与电视含情脉脉。久了,她几乎忘了自己的渴望,回忆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想要孩子,她又不是无性繁殖动物。
这样也好,未央对着挂上的电话苦笑。离婚对孩子来说多多少少总有些影响,她不要她的孩子在缺损的幸福中成长。
现在这样多好,她要离婚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一个人是轻松,两个人便成了包袱。她不做任何人的包袱,也不做他的包袱。
可是,在即将甩开包袱的时刻,为什么她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连笑都找不到单纯的快乐?
☆☆☆☆☆☆☆☆☆
褚未央不知道这一天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就这样捱到了晚上。没有做晚饭,反正邵彻也不会再吃她做的东西,干脆省点心留给自己。自己?她又能干些什么?
二十五岁的女人,三个月在外工作的经历,三年半家庭主妇半职业作者的状态,有过一段维系了三年的婚姻,没有孩子,没有负担,没有经济实力。在不久的将来,将要重回单身女人的身份。这样的褚未央又能干些什么?
噔噔,那是她所熟悉的邵彻的脚步声。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未央仔细聆听着,她在等待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开门,换鞋,进门。邵彻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未央,“你……吃过晚饭了吗?赖皮!”
他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在跟赖皮说话?未央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怀里的赖皮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奔向男主人的脚边,偏生女主人硬抱着它,紧紧地不肯松手。
不回答,没关系。邵彻将手边的快餐盒放到桌上,“这里有老婆饼,赖皮你要吃吗?”
赖皮吃老婆饼?养了它三年多,她怎么不知道?未央摸摸赖皮层层叠叠的皮,手心里有着冷冷的汗意。
得不到回应,邵彻失望地垂下了头。结婚三年,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争吵。只是每一次,他们都会巧妙地使用赖皮这个第三者,拿它当中介调侃几句,所有的矛盾随即烟消云散了。这一次似乎不太管用,邵彻在心底叹了口气。瞄着沙发,他简单做着交代。
“我要加班,不能陪你了,赖皮。”
赖皮眨巴眨巴狗眼,你平时也没有陪我啊!你都是陪女主子的,“喔喔!”
连赖皮都会跟他打招呼,难道未央真的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吗?邵彻不死心地捱在门口,“我走了。”等,他等着她的反应,等着知道她对他还有诸多的不舍和留恋。
没有,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用那双细弱的手臂更紧地抱住了赖皮,像是害怕松一点就会失去怀中最后的拥有。
砰—一
随着门重重一声关闭,未央的神情蓦然放松,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失落。邵彻走了,不用面对他的身影本该是轻松的事,可她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像是大石头从胸口挪开了,人却坠人了深深湖底,在暗五天日的水波中追逐,她的手脚被拴住了,挣扎难脱。
赖皮用力挣脱她制造的束缚,奔到门边,它的爪子拔不开门,只能对着门板嗷嗷乱叫,可怜兮兮的嗓音仿佛在呼唤一个再也追不回的背影。
“不要叫了,你不要叫了。”未央捂着耳朵,不想听见赖皮的叫声。
赖皮像是故意跟她作对,她越是不让它叫,它偏叫唤得厉害,将女主人压抑在内心的情感全都叫了出来。难道它不明白吗?未央此刻最怕听到对邵彻的呼唤。
她蹲在地上,抱起赖皮的前腿对着它那张丑丑的狗脸狂叫着,将心底的失落彻底地叫了出来。
“我都说了,你不要叫了。你再叫,他也不会回来的。他根本就不想留在这个家里,结婚三年他从来都不想!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冷落我,所以我才会连做他太太的资格都被取消。不是我想离婚,是他早就已经不再爱我了。你明不明白?”
她的膝盖撞在地板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眼眶,湿润了赖皮的皮毛。赖皮抬起爪子碰碰她的脸,亲亲的抚摩却安抚不了未央疼痛的心情。
结束了,这一次爱情也好,婚姻也罢,真的要结束了。
明明是她选择的结局,真的到了面对的那一刻,她却有一种退缩的冲动。婚姻没了,爱情呢?爱情真的能止住脚步吗?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