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
惊天望着远处的安心与月战,道:“他们打起来了,安心魔主似乎没有背叛魔族,大师是不是估计错了?”
惊天转而望向无语,他怎么都不相信安心背叛魔族这一事实,只是碍于朝阳之面,不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今晚他们来此,正是朝阳的主意。惊天实在不明白,朝阳为何会怀疑安心对魔族的忠诚?隐隐中他感到此事与无语有关,所以问向了无语。
无语没有直接回答,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到来。”
惊天道:“无语大师是说他们在演戏?”
无语没有言语。
惊天望向朝阳,他见到朝阳的目光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远处两条激战在一起的身影,惊天摸不清楚朝阳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心“怦怦……”跳着,暗暗为安心担心。
这时,只听朝阳道:“上次他们也是在此处见面吗?”他的眼睛仍是望着远处的两人。
无语知道朝阳这话是问他的,道:“上次无语所见的也正是此处。”
惊天惊愕地望向无语。原来此事真的与无语有关,但他不知无语回答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安心上次已经与月战见过面?难道安心真的已经背叛魔族?安心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抑或,是无语在撒谎?以无语的身分,根本没有任何撒谎欺骗的必要,这也不像是无语的性格所为。
惊天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脱口道:“既然他们上次在这里见面,为何这次又同在一个地方相见?难道他们不怕被发现么?如果安心魔主真的背叛魔族,应该十分小心谨慎才对,怎会如此粗心?这样简单的问题连我都想得到,何况是安心魔主?”
无语道:“没有人说安心魔主已经背叛魔族,我们只是想知道安心魔主为何要与月战相见,圣主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
惊天一时变得无话可说,“原来从来没有人说安心背叛魔族,是惊天自己在想,但又是谁在引导着惊天这样想的呢?这些人站在城墙头上,不就是对安心的怀疑么?而这一切又是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仿佛没有人怀疑安心,难道是安心自己在让人怀疑?
惊天不再说什么,他陡然发现自己此刻变得很蠢笨,有一种强烈的被玩弄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连这一个玩弄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朝阳与无语此时都只是看着远处激战的两人,惟有樱释,在看着的同时,眼中带着迷离。
△△△△△△△△△
月战不是安心的对手,虽然他有着无人能及的超强意志与卓越的剑术,但安心不是易星,他不是安心的对手。
数百招过去,月战身上已多处受伤,左肩胛更是被安心的手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他手中之剑完全被安心快捷无比的进攻压制住,无法施展,每每是在险中求生,但月战脸上没有丝毫即将败北的表情,在木无表情中隐隐透着一丝无法觉察的笑意。
但就是这种无法觉察的笑意,让安心的进攻一轮快过一轮,每一轮进攻也变得更为狠毒,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安心此时心中只有惟一的意念:无法如何,都必须击杀月战!可月战的修为虽然不如安心,但安心要想尽快杀死月战也是很难做到。毕竟月战的师父是天下,而他越是想尽快杀死月战向朝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越是难以达到目的。一向性格沉稳的安心此刻已有了不该有的浮躁,也正是由于他的浮躁,使每次必杀的进攻都变成了无功而返。
而月战所选择的策略也是避其锋芒,不再正面与其交锋。
是以,一时之间,彼此尚没有出现胜负即分的迹象。
安心是不能够让事情就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他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他就越是不利,圣主对他的怀疑也就越大。特别是人人都可看出,他的修为远远高出月战,这不能不让人想到,他们之间的拼杀是一场表演。可他偏偏又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何,每次月战即将要死在自己手下之时,对方总能够死里逃生,似乎像是月战对自己的修为有所保留,又像是他自己的原因,又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月战。总之,有着一种力量在左右着他的进攻、月战的躲避,他的进攻虽然每次都是全力施为,却总显得不能畅快。
安心恍然间明白,决定着这场胜利的不是他,也不是月战,就算他真的杀死月战,也不是他的胜利,而是有人在暗中利用这场胜利达到某种目的。确切地说,是达到让朝阳不信任他的目的。所以,在他每次对月战形成绝杀之时,尽管表面看来他总是有意或是无意地为月战留下一条生路,而事实上为月战留下这条生路的决不是他自己,是由其他人让安心不得不在关键时为月战留下一条生路。而“他”为月战留下的这条生路,显然是无法逃过朝阳犀利的眼睛的。
这是何等险恶的用心?!
安心不禁想起了他曾用“精神遥感入梦术”对怒哈之子的控制,但这隐藏着的人显然比他还要高明,修为也比他更为高深,但这个会“精神遥感入梦术”的人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他?!”安心心中不禁一震,对月战的进攻顿时一滞。
而月战此时趁机倒退后掠。
只听月战木然地道:“安心魔主可要记住我对你所说之话,你的儿子天衣及思雅现在都在空城。”说完,便横空飞掠而去。
安心心神一收,正欲追赶,心中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安心,你一向可好?哈哈哈哈……”
“九翟!”安心不由得惊呼道,脚下对月战的追赶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四处张望寻找着,却根本没有发现他心里说话之人的身影。
安心站立着,他的心开始无限地往下沉,望向远处城墙上的朝阳,而此时朝阳已经转身往城墙下走去,他知道事情已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
大将军府议事厅,此时灯火通明。
安心走了进去,无语、惊天、樱释、朝阳此时都在,还有风、火、光、金四大精灵。
该来的人似乎都已经来了。
除了朝阳与无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沉重。当安心走进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安心身上,随着安心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安心在朝阳身前三丈远处站定,道:“圣主。”
朝阳轻慢地道:“安心魔主有话要说是吧?趁所有人都在,最好能够把话说清楚。”
安心道:“安心不知该如何说起,但安心对圣主、对魔族的忠诚从未动摇过。”
朝阳不动声色地道:“是吗?既然你对魔族有着绝对的忠诚,那就先谈谈今晚为何要与月战见面,然后为何又与他相战,最后怎么让他跑了?”
安心抬头望向朝阳,道:“圣主仍在怀疑安心?”
朝阳毫不掩饰地道:“借用无语大师的一句话:没有人怀疑你,大家只需要一个解释。”
安心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圣主以为安心能够解释清楚么?所有人都在怀疑我,谁能够相信一个被怀疑之人自己的解释?”
朝阳道:“这得看你给大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安心道:“该解释的,安心上次已经向圣主道明,今晚安心之所以离城与月战相见,是被人用‘精神遥感入梦术’所控制,完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所为,非安心要与月战相见。”
第二章 魔主之师
安心此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不是说以前没有人注意他,而是所有人看安心的目光有所改变,确切地说是目光所包含的含义,包括惊天在内,似乎没有人相信安心这合乎事实,但不合乎情理的解释。以安心对“精神遥感入梦术”的修为,竟然有人对他使用“精神遥感入梦术”,这显然有些匪夷所思,令人不敢相信,也没有人会想到安心口中所说的会是这样一个解释。
安心见众人的反应,接着道:“我知道不会有人相信我的,安心向圣主道出这件事,不是为了想得到圣主的信任,而是为了让圣主注意一个人,这个人叫九翟,是安心曾经的师父。”
“九翟?你的师父?”朝阳道。
没有人听说过这个人,也从没有人听说过安心提起自己的师父。在众人的意识中,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而这样一个人会是惊天的师父吗?还是安心有意编造出来的?没有人可以下断言予以证明,更重要的是师父何以要对自己的弟子下手?
安心道:“是的,正是九翟对我施以‘精神遥感入梦术’。”
朝阳道:“你的师父何以要向你下手?”
安心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自离师之日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期间已有二千年,我不知道他何以会突然出现,而且与月战沆瀣一气。”
朝阳望着安心的眼睛,道:“这就是你的解释?”显然对安心的话不太相信,至少是不太满意。
安心道:“不,这并不是安心的解释,安心早就知道不会有人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片面之词。而且圣主亲眼所见,正是安心亲手将月战‘放’走的。相比较安心的话,我相信圣主及各位,更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所以安心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解释。”
是的,众人都看到,安心与月战之战,虽然看起来是生死之战,但往往在关键的时候,安心的进攻似乎有所保留,让月战在危险之际得以逃脱。按照安心的修为,这种情况本不应发生,但又偏偏发生了,这一点虽然表现得很隐秘,但当时观战的每一人,仍都看出来了。而且最后的结果是,众人亲眼见到,安心让月战走了。
这种亲眼所见的事实,足以比任何解释来得有说服力。
朝阳道:“既然如此,那么安心魔主这次重回大将军府,是为了得到我的仁慈原谅么?”
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怅然道:“安心是魔族中人,无论事情本身怎样,都无碍安心对魔族的忠诚。”
朝阳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十分冷硬,道:“你是说我在冤枉你?”
安心不作回答,也没有言语,只是抬头望着上方的一根横梁,横梁上雕画着一条苍龙在云雾中穿行,不见天日。
惊天此时紧张地看着安心,心为之悬起,虽然他对安心的解释同样是不太相信,可他并不希望安心有事,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安心要想不出事,似乎很难。
樱释冷傲的脸上,也隐隐透着对安心的担心。
无语的脸上是一惯的平静,似乎事情与他并没有丝毫的关系。
朝阳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议事厅内的空气缓缓变得越来越沉重,清晰可听众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半晌,朝阳开口道:“惊天。”
惊天恍然道:“属下在!”
朝阳道:“按照魔族律法,通敌叛族者该当何罪?”
“这……”惊天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朝阳望向惊天,道:“惊天魔主的喉咙是不是不舒服?”
惊天这时连忙跪下,道:“求圣主网开一面,安心魔主罪不至死。”
朝阳毫不理睬,道:“这样说来,安心所犯的是死罪啰?”
惊天又道:“求圣主恕饶安心魔主死罪。”
樱释这时也跪下道:“求圣主看在安心魔主多年为魔族效力,并未对本族造成伤害的份上,宽恕他的死罪。”
四大精灵此时亦道:“安心魔主虽有通敌叛族之事实,但是为人所逼,情非得已,还望圣主酌情处理。”
朝阳望向四大精灵,道:“连你们都为他讲话,看来安心的人缘倒是不错的。”
他转而望向无语道:“大师认为该怎样处理?”
无语道:“无语当初告诉圣主安心魔主与月战相见之事,是为了防止在进攻空城之前发生什么意外,但幸而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若是在行军之前处置安心魔主,恐怕会动摇军心,适得其反,还请圣主三思。”
朝阳道:“看来大师也是这个意见,但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宽恕’二字,不论任何人,都必须为他所做的事情负责。”转而望向安心道:“安心魔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此言一出,惊天、樱释、四大精灵大惊,齐声道:“还请圣主开恩!”
但朝阳似乎主意已决,对众人的求情不予理睬,只是望着安心。
安心将自己的目光从头顶横梁上收回,转而望向身后求情的众人,面带感激地道:“谢谢诸位对安心的抬爱,但安心所做之事,自由安心一人负责,相信不久,自有公道还于安心,谢谢诸位!”深深地鞠了一躬。
转而回过身来,面对着朝阳,由衷地道:“安心愿意接受圣主的一切处罚!”
朝阳道:“那你就自行了断吧。”说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安心望着朝阳离去的背影,嘴中道:“谢圣主。”然后抬起了右手,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惊天、樱释只见眼前血光一溅,接着就是安心身体倒地的声音……
△△△△△△△△△
空城。
无语看到天上一颗流星在陨落,脸上不禁涌起了悲情。
从这颗陨落的流星,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死去的人。
“安心魔主,无语敬你一杯。”说罢,举起酒杯,沿地上弧形洒落。
“大师这是在为安心送行?”天下身着雪白衣衫,银发及地,盈步行来。
无语抬眼望向天下,道:“是的,安心魔主也算无语相识多年的一位故人。”
天下在无语对面坐下,两人中间是那简单的、纵横各五条直线的棋盘,棋盘上残留着上次天下与影子所下的残局。
清冷的月华斜斜地投在棋局上,棋局一半是暗一半是明。
天下望向无语道:“大师要不要再来一局?”
无语道:“不了,运筹帷幄,无语实在不如你,还是不要让无语现眼了。”
天下拾起一颗棋子,在手中翻动着,道:“但对未来的预知,天下实在是不如大师。好比这颗棋子,被月光照着的一面显得明亮,而另一面就显得阴暗了。无论什么时候,月光不可能两面都同时照到。这也就是人,有其优点,也必有其缺憾所在。”
无语道:“是啊,当选择了正面,就不能再选择反面,两者只能居其一。”
天下道:“如果硬要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呢?”
“那无论正面还是反面都已经不存在了。”无语答道。
此时,天下手中的那颗棋子化作粉尘簌簌掉落。
天下道:“大师这次可说错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正反都是存在的。大师难道能够说,一颗粉尘就没有正反之分?”
无语道:“虽然有,但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它。”
天下绝世的容颜上浮起浅浅的笑,道:“难道一颗棋子不是由无数颗细小的粉尘所组成的么?棋子中的每一颗微尘,隐现在棋子上,它们本身就构成了一个世界。微尘的世界也就是棋子世界的折射,当它们重新聚在一起时,便又重新成了一颗棋子。”
天下的话说完,那些掉在棋盘上的粉尘又纷纷回到了她的手中,重新组成与原先一模一样的棋子。
无语不为之所动,只是反问道:“难道你认为现在这颗棋子还是原先那颗?”
天下道:“大师认为有何不妥?”
无语道:“诚然,每一颗微尘的世界是一颗棋子世界的折射,那是当它们以组成棋子的一颗因子存在的情况下,按照固有的秩序进行排列。但当它们分解后,便不再是构成了一颗棋子的因子了,它们有各自独立的世界,不是以共同的,组成棋子的状态存在。当你重新将它们组成一颗棋子时,虽然看上去形状上没有什么改变,但它们已经不再是原先的它们,或者说,这颗棋子不再是原先的那颗棋子,它们看似相同,但内在排列的顺序却已经发生了改变,这颗棋子所产生的时间、地点,还有周围的环境,其实都与先前那颗棋子有所不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说它们是同一颗棋子么?”
天下道:“但它们的本质却是一样的。它们都是由相同的微尘组成一颗棋子,它们的作用,也只限于一颗棋子。从这一点上看,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无语道:“你所说的本质就是指它们的成分吧?是的,成分相同并不代表两者是相同的,好比两个人,他们同时、同日、同父、同母出生,身形外貌一模一样,但能够说他们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吗?组成他们的都是相同的成分,都是血肉经脉。”
天下道:“大师说得很有道理,但大师可曾想到,刚才是我毁灭了先前那颗棋子,才有了现在这颗棋子?”
无语脸上肌肉颤动,似乎这句话比刺他一刀还要让他难受。
天下道:“大师放心,我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意思,说的仅仅是一颗棋子。在这个世上,道理是一成不变的,重要的是事情本身。许多道理都是在总结事情发生后所得出的,但这是否就说明,其它的事情也适合这种道理呢?天下之所以被天下人称之为天下,原不在懂得的道理比别人多,也并非是所谓的深谙世道兴衰之秘和玩弄权术。天下只是喜欢用最简单最直接的目光去看待一件事情,正因为如此,才能够比别人看得更透彻。”
无语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天下道:“我想说的是,大师如果想回家,现在就可以动身了,用自己的脚徒步而行。在幻魔大陆的最东方,也就是极北之地,就是你要去的星咒神殿,就是你所要回的家。无论你当初做出怎样的选择,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但你终归是无语,是那个离开星咒神殿,游历幻魔大陆的小占星师,你的归属只应该属于星咒神殿。”
“小占星师?”无语眼中一阵恍惚,他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自己,他的脚步是迈得如此之大,背后就是渐渐遥远的星咒神山和星咒神殿,心中充满的是一往无回。
无语道:“我真的可以用自己的脚走回家么?”他摇了摇头,道:“不,我已经老了,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当我一个人在走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感到孤独的侵袭。我已经不再习惯一个人走路了,我害怕某个时候,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现在的无语需要有人搀扶着一起走,他的心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苍老了,经受不住一个人走完一段漫长的路。”
天下浅浅地笑着,望着无语,道:“大师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么?在天下看来,现在的你与离开星咒神殿的你并没有丝毫的区别,你的心一直在战斗着。如果说有,惟一的区别在于你已经不再习惯于一个人战斗,你需要找一个同伴,而这个同伴就是朝阳,你希望在与朝阳一起的战斗中找到精神的寄托,你希望你回到星咒神殿时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立着,而不是行将入土的老人。你想借此证明,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你所走的是一条自以为正确的路,而事实证明你的选择也是正确的,这些才是你所需要的。一个有着不死战心的人,大师能认为这样一个人已经老了么?”
半晌,无语抬眼望着天下,道:“原来这个世上最了解无语的不是无语自己,而是天下。但你对无语所说的这些,并不是真的想无语徒步回到星咒神殿吧?你所说的这些,也并非你最直接最简单的目的,虽然无语身在空城,虽然安心已经死去,但你仍在担心着,你害怕着无语的存在,却又不能够杀死无语,这恐怕是你今晚来见无语的真正原因吧?”
天下与无语目光对视着,忽而她笑了,道:“原来大师也是一样的了解天下,看来我们都是一些了解别人比自己更多的人。”
无语淡然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赤祼地面对自己的,每一个人都在修饰着自己,修饰着自己的目的。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在恐惧着自己。一个人要战胜自己,比战胜别人要困难得多。”
天下道:“那是否说明,我们之间的这场战争,要比影子与朝阳之间的战争容易得多呢?”
△△△△△△△△△
“王,你看到了吗?那颗逝去的流星很明亮。”天衣与影子并排站在一起,看着天际滑过的流星说道。
影子道:“看到了。”
“听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之星,一颗星星的殒逝,就代表着有对应着的一个人死去。这颗流星如此明亮,死去的一定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天衣道。
影子道:“我曾听人说过。”
“可王知道今晚死去的人是谁吗?”天衣道。
影子有些诧异地望向天衣,这才发现天衣与平时有些不同,他今晚的话似乎变多了。
影子道:“你想说什么?”
天衣淡淡地一笑,笑中带着一丝木然,道:“这个死去的人是我父亲。”
影子听得一震,诧异地道:“你父亲?”他从未听天衣提到过有一位父亲,对天衣与安心的关系更是一无所知。
天衣很平静地道:“他就是魔族阴魔宗的魔主安心,其实我也是魔族中人。”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影子意外,一时之间,他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半晌,他道:“你怎么知道这死去的人定是……”
他本想直接道出“安心”两字,却又发现此时对天衣直接道出安心的名讳有些不妥。
天衣望着深蓝的夜空,道:“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影子默然。有些东西是无法解释的,但它会微妙地存在于人的情感中,正如他与朝阳,有时,他甚至能感到朝阳的心跳。何况,天衣与安心有着血肉之亲。
天衣望着夜空道:“知道吗?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属于人族,曾经我很骄傲地想,如果哪一天魔族入侵人族,我会尽我的生命保护人族的安全。我娶了妻子思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思雅看到了我身上的这一点。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其实我是魔族中人,而且是魔族阴魔宗魔主安心的儿子,是为了族人匡复大业才被自小寄养人族,希望有一天能够给魔族有所帮助。而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对我说,他就是我的父亲。”说到这里,天衣凄然一笑,然后道:“后来我便到了西罗帝国的帝都阿斯腓亚,为魔族履行我的义务。而且,在阿斯腓亚我见到了‘死去’的妻子思雅,当我告诉她,我的身分其实是魔族中人的时候,她的目光让我感到很陌生,一刹那,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比生死相隔还要遥远。我问自己,我到底是人族还是魔族?为什么我是魔族中人却要从小接受人族的思想观念?如果我属于人族,为什么体内流着的是魔族的血液?我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无法面对思雅,更无法面对我自己!我不清楚,不同的族类何以要将人拉开比生与死还要遥远的距离,我的存在,到底是安心的有意安排,还是上天无意安排的一种巧合?如果是一种巧合,为何要在数以千万计的幻魔大陆的子民当中选中我,将人族与魔族的统一发生在我身上?漓焰给予我的重生并没有让我得到答案,可在刚才,安心告诉我了。他说,他惟一爱着的妻子其实是人族中人,她的死并非是难产,而是自杀。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只好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这段爱的了结。她曾经以为爱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当初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嫁给他,可是后来她发现,有些东西是她无法承受的,她只好选择了死,她希望她的儿子不要再承受这样的痛苦,所以求他从小将儿子送给一个无关紧要的村人抚养,过着平凡简单的生活。他答应了,但他终究是魔族中人,他的儿子也是。为了魔族,他们可以牺牲一切,一个男儿更应该勇敢地面对自己。所以,他最后又放弃了当初对妻子许下的诺言。他说他此刻终于可以去向妻子请罪了。”
说完,天衣的嘴角浮着淡淡的笑。
影子也望着夜空,道:“也许他的妻子早已经包容了他的一切,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
天衣道:“但愿如此。”
接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色中,远处的黑暗无边无际延伸,寥落的星辰漫无边际地点缀着,整个世界静得可怕,仿佛已经死去,睡在梦中的人也随之死去。
第三章 无间炼狱
望着星空影子心中一跳,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抓住了。当人睡去之后,是不是在做另一种形式的畅游?醒来,是生命的一次重生,延伸着前辈子还没有做完的梦?
天衣这时自嘲地一笑,道:“瞧,王,我都不知跟你说了些什么。”
影子道:“人有时候是需要将一些话说出来的,即使是对一棵树诉说也好,只有这样,你才会感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不只你自己。”
天衣望着影子,心中升起一些早已熄灭的暖意,由衷地道:“谢谢王。”然后退身回去。
影子继续望着夜空。
是的,他知道,人有时候是需要将一些话说出来的,而他心里的话又能向谁说呢?常常在梦中,他见到一个对着树说话的人,而一棵树真能听懂人所说的话么?
一阵冷风吹来,影子不禁感到了有点冷,他紧了紧衣服,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安心死了,安心真的死了么?谁会杀了他?
事情已经开始,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是他的战争,他不需要别人的主宰。
他转身,选择一个方向走去……
△△△△△△△△△
影子要去的地方叫刑台,刑台是天下的住地,并不是行刑的地方。从将军府到刑台有五里路程,出将军府往西行,穿过两条纵横交错的大街便到了。
天下说过,如果有事去找她,便往刑台。
影子走出将军府,刚踏上前往刑台的大街,迎面有三人向他走来,是三个女人,三个他所熟悉的女人——罗霞、月影、墨青。
影子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罗霞望着影子,冷冷地道:“你是否记得曾答应过我的事情?”
影子道:“记得。”
“可你现在做了什么?”罗霞道。
影子想了想道:“什么都没有做。”
罗霞道:“这就是你当初对月魔的承诺?”
影子道:“我见到了她,但我无法救出她,因为我无法战胜咒星神。”
罗霞道:“你在撒谎,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一直在逃避我们。自那天你从沙漠消失之后,我们找遍了整个幻魔大陆,当我们知道你出现在阿斯腓亚时,便迅速赶到,但你又消失了。后来我们又听说你出现在妖人部落联盟,赶到之时,整个妖人部落联盟都消失——你这是在寻找月魔么?分明是在逃避我们!逃避对月魔的承诺!”
影子道:“我不知怎么向你们解释,但我丝毫没有逃避你们的意思。”
墨青这时道:“别和他废话,杀了他算了,反正他也无心救出月魔!”
月影附和道:“对,杀了他!”
两人显得怒气冲冲,手已按在剑柄上。
影子看了一眼两人,又望向罗霞,道:“如果你们觉得杀了我可以解决问题,就尽管来杀吧。月魔已被冥天关在无间炼狱,反正没有人可以救她。”
“什么?无间炼狱?!”三人同时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知道无间炼狱所代表的是什么,什么样的人会被关在无间炼狱。
三人的怒气被影子的话击溃四散,瞬间消失,转而被无尽的绝望慢慢包围。
罗霞道:“怎会这样?怎么刚刚醒来又被关进无间炼狱?”仿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锵……”墨青的剑突然出鞘,剑刃闪电般地贴在了影子脖子上。
墨青厉声喝道:“竟敢说谎骗我们,你真的以为我们不敢杀你么?”
影子平静地道:“你们觉得我是在骗你们?”
墨青道:“当然是在骗我们,月魔被关在无间炼狱,你又怎会知道?这样白痴的谎话,亏你编得出来。”
影子道:“因为我到过星咒神殿,见过咒星神。”
“你到过星咒神殿?见过咒星神?”罗霞惊讶道,先前,怒气当头,忽略了影子说过无法战胜咒星神,但这次她听得分外清楚,却又让她不敢相信,比月魔关在无间炼狱的事实还要让她不敢相信。若不是咒星神允许,根本没有人可能见到咒星神,就算月魔,也是对咒星神敬而远之。
影子点了点头。
墨青喊道:“别听他撒谎,他怎能到达星咒神殿?”说着,手中剑刃一带,一条血槽从影子脖颈处拉开,足有三寸长,鲜血汩汩直流。
墨青又是厉声道:“你要是再撒谎,我立即就杀了你!”
影子道:“如果我要反抗,你们根本连接近我周围十丈的机会都没有。月魔关在无间炼狱是事实,我到过星咒神殿也是事实。月魔还告诉我,月魔一族本来自月灵神殿,月魔与她姐姐同为月灵神殿主神,是因为她杀了姐姐,才会带着月灵神殿的人逃到幻魔大陆,住在地底。之后月魔背叛了神族的律法,因此才被冥天关进无间炼狱。这些,是不是足以证明我所说的话是事实?”
罗霞、墨青、月影三人同时震住,这些被月魔一族视为的不传之秘自影子口中道出,已经说明了一切,若不是月魔亲口告诉他,外人又岂会知道?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三人一时之间仍难以接受,确切地说,是难以接受她们长久断定后的事实的改变。
月影这时道:“就算你所说的都是事实,那月石呢?你曾经答应月魔找回月石,月石现在又在何方?”
月影虽然很大声地说着,却仍让人有种底气不足的感觉。事实说明,影子并没有如她们所想象的,什么事都没有做,她此时大声叫着,只是一时放不下面子而已。
影子如实道:“我没有月石的任何线索。”
墨青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月石现在就在另一个你——朝阳的手中!”
“在他的手中?!”影子大感意外:“怎么会在他的手中?”
月影没好气地反问道:“怎么会不在他手中?不在你手中,总得在一个人的手中。”
影子道:“月石不是水析所持有么?”他记起月魔曾对他说过,水析来自月灵神殿,是她姐姐所生之子。
罗霞见影子并非她所想象的什么事都没有做,心中对他的怨恨之情早已消散,眼神变得柔和道:“是水析送给楼夜雨的,之后楼夜雨又败在朝阳之手,所以月石便落在朝阳手中。”
影子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霞见影子不知,便将楼夜雨与朝阳之间的事情一一向影子道明。
影子这才明白,道:“原来事情是这样,但水析怎么会轻易将月石送予别人呢?他自己又怎么会死?”虽然罗霞已经向影子道出其中原因,但影子仍显得不太相信,他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水析也不会轻易就这样死去。况且,对于水析是因为爱上楼夜雨送给她月石的动机,很是值得怀疑。
罗霞道:“其实你想知道的问题,也是我们一直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我们同来自月灵神殿,对于月石的重要性,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就算是水析爱上一个人,也绝对不会轻易将月石送给别人,但月石真真切切地是在朝阳手中,这一点勿庸置疑。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水析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在辽城,曾数次潜入大将军府,想将月石从朝阳手中取回,但却丝毫找不到动手的机会,朝阳的修为实在太可怕了!”
影子望向夜空,此时东方有微微泛白之色,他道:“我们先回到将军府再说。”他已放弃去见天下的计划。
罗霞道:“不,我们不会随你进入将军府的,我们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影子能够明白罗霞心里所想,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罗霞道:“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解决,今天之所以来见你,除了刚才所说之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辽城,还有一个无语!”
影子诧异道:“还有一个无语?”
罗霞道:“是的,但据我们的调查,辽城的无语并非真正的无语,而是有人假身所扮。在朝阳到妖人部落联盟的那段时间,曾有轨风去见无语,当时是无语将轨风送出门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轨风早已死去,那个假冒轨风之人在见了无语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便又离去,以无语之眼力,应该不会看不出,他所见的‘轨风’乃是假冒之身。以我的猜测,那个人在见了无语之后,对无语施以了幻术,那人与无语调包,自己化装成无语的模样,而被送走的乃是真正的无语。也就是说,现在在空城的无语是真正的无语,而在辽城的则是假冒之人。”
影子自语般道:“难道这又是天下所为?”他又联想起天衣今晚对他所说之话,心中渐渐有所明了。如果安心真的已经死去的话,那定是假冒无语之人从中设计。按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存在,似乎是多余的。
影子忽地抬头望向罗霞,道:“你知不知道那假冒无语之人是谁?能够骗过朝阳,一定是个不简单之人!”
罗霞摇了摇头道:“我们无法查清此人的底细。”
影子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过多地希望从罗霞身上得到什么答案。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朝阳与他之间的战争,而是他与天下之间有些事情必须解决。在妖人部落联盟,朝阳之所以没有与他动手,是希望他们之间有一场完完全全属于彼此的战争,决出最后的胜者,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天下的存在,似乎已经凌驾于他之上,就算他与朝阳之间的战争因此而获胜,对他也是一种耻辱!影子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今晚,他心中已经第二次升起这个念头。
影子道:“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不知你们愿不愿与我一起去?”
罗霞道:“你要去见天下?”
影子点了点头。
罗霞道:“我们三人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如果有事情,我们会在暗中帮助你。”
影子向前走出两步,此时墨青的剑早已移开了影子的脖子,他抓住罗霞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帮你们找到月石,救出月魔的,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罗霞的脸微微一红,道:“我相信你,因为我们知道月魔相信你。”
此时,月影与墨青识趣地走向一边。
影子哂然一笑,道:“知道吗,罗侍卫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你,今晚能够见到你,是我这些天最高兴的事情。”
罗霞心中一暖,嘴上却道:“曾经我是你的侍卫长,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如果我发现你哪一天背叛月魔许下的承诺,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将手挣扎着从影子手中抽了出来。
影子笑着道:“看来罗侍卫长的性格倒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罗霞没有理睬影子,转身往月影及墨青所在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对着影子道:“记住,在去见天下之前,别忘了擦去你脖子上的血。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流着血与他见面,特别是女人。”
影子看着罗霞与墨青、月影三人在面前消失,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毕竟罗霞是他来到幻魔大陆之后,第一个给他带来快乐的女人……
△△△△△△△△△
影子往刑台方向走去,天开始渐渐亮起,深蓝的天空先是变得灰白,再是苍白,接着整个天际都明亮了,红红的不刺眼的光倾泻洒下,旁边偶尔飘过几朵云。
刑台在一片殷红的光芒中出现在影子眼前,那是一处隐于竹林中呈“品”型建造的三座神庙,一条小径直通最中间的那座神庙,路面上落满枯黄的竹叶。此时,正有一个穿着灰旧长衫、类似小沙弥之人在清扫着小径。
影子径直沿小径走去,那清扫之人见影子走来,深深鞠了一躬,也不作言,退往一边。
影子穿过小径,踏上二十余级的台阶,来到了最中间的神庙门口。
神庙大门敞开,里面香火缭绕,光线幽暗,在最中间是擦拭干净的巨大神像,由似铜非铁的物质铸成,高约二丈。
神像是站立着的,影子看到这神像与自己极为相似,应该是圣魔大帝的神像,这在幻魔大陆到处可见,只是这座神像的与众不同之处是在它的神情与装束。以往看到的圣魔大帝的神像都是腰佩圣魔剑、身披黑白战袍的模样,但眼前的神像却不是。神像穿着的是普通的灰白素衣,脸上的神情也与以往神像的睥睨天下不同,而是透着孤寂。
影子感到奇怪,但他最奇怪的不是这神像的与众不同,而是在这里见到圣魔大帝的神像。确切地说,是在天下住的地方看到圣魔大帝的神像。以他对天下的了解,天下不应该住在这里。
虽然这种感受对影子来说很直观。
神庙内只有一个人在细致地擦拭着神台,影子正欲开口相问,左侧却传来声音,是天下的声音。
“欢迎你来到刑台。”天下白衣胜雪,银发及地。
影子侧头望去,直接道:“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天下道:“什么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来到了刑台。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随我看看这里。”说罢,也不待影子答应,径自转身在前面带路。
影子站着看着天下的背影,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天下时的感觉,这个背影带给他的是信任,这种信任让他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来找天下的目的。他迈开脚步,跟上了天下的背影,可当他想起自己来找天下的目的时,已经跟着天下从神庙左侧后面的门转入了神庙的后面。中间是一个洁净的广场,天下带着他穿过广场,往左自一扇小开的后门进入了另一座神庙。
这座神庙内的神像让影子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带着宽容,不是那种什么都想得到的宽容。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过这座神像,或者说是神像里的人,仿佛他早已存在记忆深处,影子见到他,便油然升起一种亲切感。
影子感到有些恍惚,记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出来,却又抓不住,直感到头痛欲裂。他抱着自己的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天下看着影子,道:“你认识他吗?”
影子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天下道:“他是你师父。”
“师父?”影子心中豁然开朗,一切都明了了,所有记忆纷至沓来。
千年前与朝阳相战的一幕……
千年前坐在山之巅望着西落晚霞的一幕……
千年前亲手杀死自己师父的那一幕……
……
第四章 未来王者
“师——父!”他终于想起了眼前这神像是谁,想起了那曾经深埋的记忆。
“扑通……”影子双膝跪了下来,双眼泪如雨下。
天下道:“你终于记起自己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为什么要与朝阳一战,为什么我要帮你设计杀死安心。”
是的,影子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不是反抗,而是阻止,阻止朝阳!因为他是神族未来的王者!是师父梵天选中的未来的王者!但他出生于魔族,身上有着最大的恶,而朝阳正是自己身上恶的化身。他要成为王者,首先必须战胜自己身上的恶。是以,千年前,当圣魔大帝一统幻魔大陆之后,因小时对紫霞的情感,他必须将自己的心一分为二,做成紫晶之心。而这时,他也就将自己的恶与善一分为二,他要战胜魔的化身,才能够成为神族的王者,这是他注定的劫数。
那个杀死梵天的,也正是心中的恶!
可是,神魔之心为何同时汇聚在一个人身上?千年前的疑问仍如今昔,仍是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影子道:“虽然我已明白,但我仍不希望有人参与这场战争,这是我自己的事。”
天下反问道:“你认为这是你自己的事?”
影子无比肯定地道:“是的。”
天下道:“在我看来,却是关乎整个神族。梵天选你就是希望你能够代替他掌管整个神族,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职责。”
影子道:“神族现在不是有冥天,有命运之神么?”
天下道:“命运之神所司职的是幻魔空间所有生灵的命运,而不是神族的大小事务。”
影子道:“他现在不是很好地掌管着整个神族么?还有我不得不战胜自己的命运。”
天下忽而变得很激动地道:“你以为你的命运是他在掌控?”
影子迎向天下的目光,他发现天下眼睛内有着盈动的泪光,心中十分诧异。
这时,天下摇了摇头道:“没有人了解他,没有人了解他,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试问,谁能承受永远没有尽头的孤寂煎熬?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到!”
说着,竟有泪水从天下眼角滑落。
影子从跪着的地上站了起来,望着天下,道:“你哭了,你知道他,你与他有何关系?”
天下道:“不,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孤独,这种没有终点的孤独是没有人可以承受的。”
影子知道天下在撒谎,但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一个人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知的,这是作为一个本体人存在的基本原则。何况,天下的话中包含着如此深沉情感,这种表露而出的情感说明天下不是有意在骗他,而是不能向外人道知。
影子收回自己的思绪,道:“你是想帮他获得解脱?”
天下一惊,不禁道:“你怎么知道?”
影子自顾道:“但你认为你能够做到么?我看你连自己都无法得到解脱。”
天下显得有些凄然道:“那又怎样?只要人活着,就无法真正得到解脱,也许死之后,也不能够解脱,除非达到无我道,破除心中的执念。”
“无我道?”影子不明白。
天下定了定自己的心神,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如常,道:“实话告诉你,以朝阳现在的修为,你根本无法与他相战,他的体内有着战神破天的不世修为。破天在炼神鼎承受千万载的炼化,其功力之深无人匹敌,如今朝阳承袭了破天的全部功力,就算是命运之神冥天,也不一定能够战胜他。以你此刻的修为,要想胜他,更是痴人说梦。而你要想胜他,必须将自己的修为达到无我道,破除心中的执念。而我设计将安心除去,就是为了扰乱他的思维和注意力,让他失去判断力,为你争取机会。接下来,我还会针对朝阳施以各种策略,争取足够的时间,将你的修为提升到无我道,达到像你师父梵天一样的修为,这也是你战胜朝阳惟一的机会。”
影子亲眼看到朝阳一剑挥出,便将昔日战神属下五大战将一剑吞灭,虽然他们当时没有反抗,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因为他们心中知道,根本无法与之为敌,所以他们选择了放弃。而影子自知,自己根本无法同时将五人打败,特别是无锋,其修为实是不让自己,而且是在他们三分之二的功力都已经被封禁的情况下。影子想起第一次与天下见面之时,天下以棋局对自己的警示,其目的虽然是为了对自己的鼓励,但在棋局中的败,也说明了自己确实不是朝阳的对手。而如今为了能够让自己真正取胜,天下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
影子收摄心神,道:“何为无我道?”
天下没有直接回答,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影子道:“难道这里不是刑台?”
天下道:“不错,这里确是刑台,但这里也是整个幻魔大陆灵气汇聚之地,这里建的三座神庙,相背而向,三面互鼎,每一座神庙内祭祀的神像皆不相同,分别是梵天、冥天、破天,乃神界的三尊神。他们驻于此地,就是为了镇守住此地的灵气,因为这里是创世之神倾心所化之地。当初创世之神神化为幻魔空间山川万物之后,惟有此处灵气不灭,气势冲天,梵天、冥天、破天为了防止灵气被他人所利用,颠覆神族,特意以三人的神像合以灵力将这里的灵气镇守住,以防止外泄,而我正是奉命看守此地之人。”
影子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这看上去极为普通、不起眼的神庙竟然有着此等作用,与曾经的妖人部落联盟的祭天台禁区有着极为相似之处,所不同的是,一个是为了镇住灵气不外泄,另一个是被施以封禁。另外,眼前的这座神像是属于师父梵天的,那刚才神庙内的神像又是谁呢?冥天还是破天?怎么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天下这时道:“现在我领你去见见破天的神像,然后,带你去灵气所聚之地,帮你涤尽心中执念,修成无我道,但能否成功,全得靠你自己,如果你不能放下自我,那一切都是白废。所谓无我道,也就是忘记自我,破除执念,达到玄冥无我之境!”
说完,便转身往刚才所进之门的方向走去。
影子跟着天下走去,心中却仍在想着天下刚才所说之话:“如果天下现在带自己去的神庙是属于战神破天的,那么自己先前所见的神像定是冥天的,但冥天的神像又怎么会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有着其它的什么缘故?”
横穿过广场,影子随着天下进入了第三座神庙内。神像是属于战神破天的,其形象威武傲世,眼中充满着无穷的战意。
天下道:“这就是战神破天。神族的百年大战,破天能够与梵天、冥天抗衡一百年,足以说明破天的可怕,虽然他最后被封禁于祭天台禁区,但单以个人实力而论,破天无疑是三人中最为厉害者,也最擅于领兵作战。今天的朝阳,不但继承了破天的不世修为,还继承了破天的绝世战意。以他如今的实力修为,除了冥天,再无其他人可以与之匹敌,但他并非完全没有破绽,不可战胜。昔日梵天与冥天战胜破天,所依靠的并非完全是两人的实力,而是破天对自我的执念。当强烈的执念欲望不能够得到满足时,必会反伤其身,这你从他的眼神便可看出。而无我道则是以无我的玄冥之境以不战为胜,其战意虽强,若是遇到连自己身心生死都放弃之人,便无法找到对手,其所拥有的力量只会自伤其身。这就是以不战为胜的无我道——放弃、忘记自我!这也是成为神族王者的境界。”
影子这时道:“如果我放不下自我呢?”
天下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才道:“你是说你不想自己的修为达到无我道?”
影子道:“作为被师父所选中的未来神族的王者,也许我应该达到无我道之境,可那样,就等于放弃了自我。师父当年离开神族,所为的是什么?也许就是为了能够拥有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当时他已是神族的王者,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师父为了找回自我而放弃王者之位,所想得到的是自我,而不是无我道。既然师父当初作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我还要走他曾经放弃的路呢?是的,也许无我道真的如你所说,可以帮助我战胜朝阳,但这种方式并不是我想要的,而是你们所要求我如此。我要战胜朝阳,但不相信除了无我道之外,就没有第二种方法可以战胜朝阳。而我今天来见你,所要说明的是:这是我自己与自己的战争,我不想别人掺和进来。无论结果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师父选我为未来神族的王者,其实我并不想。千年前,我与朝阳之战,两败俱亡,世界仍是这般存在,并没有太多的改变。这一战,现在又将重演,如果我败了,那说明胜利是属于朝阳的,但我知道我不能败,有人等着我去救她,所以我必须赢!我要靠我自己去争取胜利,只有这种胜利才是属于我的,才是我想要的。而是否成为神族的王者,千年前的我与现在的我都一样,这一点并不重要。今天,我已将话说的很明白,我不再希望有人参与我与朝阳之间的战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还无语大师的自由,让他回到朝阳的身边。”
说完,影子也不管天下有何反应,走出了有着破天神像的神庙。
影子离开后,天下的身侧出现了月战。
月战道:“师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天下道:“他的记忆虽然被重新唤起,却与先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但我相信他迟早会来这里修练无我道的,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
月战道:“可现在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就算他答应,他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悟透无我道?”
天下道:“有缘者片刻即可,无缘者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是枉然。”
月战道:“师父相信他是有缘之人吗?”
天下沉吟着没有回答。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着必然的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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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走在空城的大街上,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漫无目的,虽然面对天下,他可以表现得如此坚决,但他终究还是无法无视天下的话语的。
真的可以找到战胜朝阳的办法吗?
他抬头望去,明晃晃的阳光照身下,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他的使命,他本以为自己会接受,但他还是拒绝了。他清晰地知道,这次的拒绝不同于以前的任何一次,以前的每次拒绝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的生命受控于别人,但这次已经不是这样了。他知道了自己的使命,知道了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那是命,自己存在于世上不可更改的宿命!
宿命不可改,但他可以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来诠释自己的命,这是他所拥有的惟一、也是最最不能丢弃的东西。
已经找回的记忆让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巨大的沉重感压在了他的心头,而他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朝阳的存在,那无比庞大的、不可战胜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田,而关在无间炼狱的月魔及空悟至空离他越来越遥远……
“王,我们找了你一早上!”一只手搭在了影子肩上。
影子回过头,看到了落日充满阳光的灿烂的笑,而与落日并排站着的还有天衣、漓渚、残空,四人脸上露出的是对影子的关切。
影子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暖,道:“你们来了。”
落日一本正经地道:“王是不是不希望我们来?”
影子显出一脸茫然之情。
落日续道:“王真是不够义气,与女人幽会这等好事却是丢下我们兄弟四人不管,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不管怎么着,我们也是随你出生入死的人,居然连一点甜头都不分给我们!”
影子哂然一笑,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落日在耍脾气,但言语中包含的却是无尽的关心。他道:“有些好事当然只能一个人亲自独往,难道要带你们在旁边看戏不成?”
落日侧头对着身边的天衣、漓渚、残空三人道:“看看,给我说对了吧,你们死活就是不信!”
天衣、漓渚、残空三人皆相视一笑。
漓渚这时取笑道:“落日兄是不是有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办事的嗜好?下次只要你说一声,王是一定会带上你的,保证让你一饱眼福。”
就这样,影子与落日、漓渚说着笑着,除了一向不擅于说笑的残空外,天衣眉宇间含着的是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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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城大将军府。
吉祥胖带着两人在门外求见黑魔宗魔主樱释。
与吉祥胖的肥胖对比而言,其身后的两人则显得太过单薄,左边一人有着瘦长的脸,尖尖的下巴,两撇暴起的胡须,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一副久经商场的模样;靠右边之人,头发稀少花白,头颅宽大,下颌尖小。
樱释在会客厅见了三人。
吉祥胖一脸憨笑,半鞠半躬地站立着,身后的两人也都是低头恭身,不敢直视樱释,但眼睛的余光则是没有离开过樱释身上。
樱释轻慢地扫视了一眼三人,道:“就你们三人?”
吉祥胖陪笑道:“不,只有他们两位。吉叔与祥叔是吉祥商号资格最老的伙计,每次前往空城的商队都由他们带领,正是因为他们,吉祥商号行商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樱释目光再度打量着吉祥胖身后的两人,半晌后才道:“抬起头来。”
两人的头抬起,望向樱释。
樱释与两人目光对视,道:“你们的名字是吉叔与祥叔?”
站在左侧之人道:“不敢,草民阿吉,身旁是阿祥,我们是亲兄弟,少主子瞧得起我们两人,才称呼一声吉叔和祥叔。”
樱释道:“你们在吉祥商号工作了多少年?”
阿吉回答道:“四十三年。”
“从辽城到空城这条商道,你们一共走了多少趟?”
阿吉毫不犹豫地道:“二百七十一趟,平均每年六次,有三年生意特别好,所以每年多走了一趟。”
樱释看了阿吉半晌,又道:“为什么别的商号连走私贩卖都会出事,而你们走了二百七十一趟,却没有发生过一次意外?”
阿吉道:“因为我们比别人更熟悉这条商道。”
“熟悉?”
“是的,熟悉。”
樱释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更确切的理由。”
阿吉道:“没有其它的更确切的理由,这条商道变数太多,充满凶险,只有多年来积累的经验才能帮助我们通过。”
樱释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不愿说实话了?”
吉祥胖见状忙解释道:“吉叔所言都是实话,确实是因为他们有着比别人更充足的经验,才能够保证商队在多年的行走中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樱释望向吉祥胖,冷声道:“你凭什么保证?凭你项上的人头吗?”
“这……”吉祥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他转而望向阿吉和阿祥,显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阿吉似乎并没有妥协的意思,道:“我所说的话都是事实,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不妨另请高明。”
樱释冷笑道:“你的口气比吉祥胖还要硬,看来,吉祥胖的话在这里是算不了数的,那他站着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话音刚落,樱释的身形倏地从座位上消失。
吉祥胖大骇,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已从他左胸穿透而过,并闪电抽出。
魔咒手刀!
鲜血激射,吉祥胖还未感觉到痛,就看到胸前的伤口开始慢慢扩大,转瞬间,整个前胸变成了一个大窟隆……
剩下的是吉祥胖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片刻过后,连这仅剩的表情也在虚空中化为虚无,只是停留在仅有的记忆中。
第五章 魔咒血刃
阿吉与阿祥显得很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惨烈场景并未曾发生过,仿佛吉祥胖未曾与之一道走进这大将军府面对樱释,两人笃定的眼神望着已回到座位的樱释,不作任何言语。
樱释却没有再看两人,她低着头,擦拭着尚留有血迹的秀手,冷酷地道:“我说过,没有用的人是没有在这个世上存在的必要的。同样,不听话的人也没有在我面前存在的必要。”
阿吉平静地道:“我们都已经老了,迟早都有在这世界消失的一天。我们把生命丢在刀口上,走私贩运,就说明我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们。更重要的是我所说的尽都是实言,这些年行走于辽城与空城之间,凭借的确实是经验,其它的,再没有什么可说。”
樱释上下翻看着刚才化为手刀刺穿吉祥胖的玉手,缓缓地抬起头来,道:“是么?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们么?你们不妨回头朝大厅外看看!”
阿吉脸上显过一丝诧异之色,移动脚步,缓缓向身后转去,与之一起转身的还有阿祥。
大厅外的场地上,并排站着十三人,每人皆身着甲胄,手持利剑,而利剑则正好抵在他们前面十三人的脖颈处,那是一些老弱妇孺,他们眼中露出惊恐无措之色。也许他们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强行带至此处,多年来安逸的生活或许让他们忘记了对生命中危机应有的判断。在阿吉与阿祥随着吉祥胖来到大将军府之后,他们便被一队突然闯进家的人带至此处。
阿吉与阿祥望着眼前那十三张熟悉的亲人的面孔,他们心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显然,在樱释前往吉祥商号寻找吉祥胖之前,就已将吉祥胖及与吉祥商号有关的一切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而在他们二人随吉祥胖来到这里之后,樱释就已对他们的老小有了行动。
但阿吉和阿祥并没有显得过分惊慌,樱释是想利用他们的家人要挟他们,这一点再明显不过了,也已是既成的事实,既然已经是事实,他们除了面对,就更没有惊慌的道理了。
阿吉回过身来,重新面对樱释,道:“你想利用家人来要挟我们?”语气中仍是一惯有的平静。
樱释反问道:“你说呢?”
阿吉道:“你到底想怎样?”
樱释道:“我已经说明了我的意思,我不想再重复已说过的话题。”
阿吉道:“但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我们兄弟二人行走于空城与辽城之间,凭借的都是多年的经验,并没有任何其它的理由。”
樱释道:“是么?我却不大相信,或者说,你所说的这些话无法取得我的相信,我曾听人说过,在辽城与空城间,除了现有的、所有商号都知道的这条商道之外,还有一条秘密地道通道,而这条通道只有你们兄弟二人知晓,连吉祥胖都被你们骗过,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阿吉与阿祥同时脸色惊变,他们的反应无疑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阿吉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这样一条秘密地下通道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晓,是他们多次行走辽城与空城的生存之道。有了这样一条通道,才有了他们今日在吉祥商号仅次于吉祥胖的地位,他们并没有再向第三人提过有这样一条地上秘密通道的存在。
樱释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应该知道。”
“可是……可是……”阿吉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从未作声的阿祥也是一脸的不解和困惑。但在事实面前,他们又显得无话可说,两颗心不能再保持古井不波的平静了。
阿吉明显感到了自己心情过于激动,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心绪,然后道:“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还将我的家人带来是什么意思?”
樱释道:“带他们来此,我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一条地下秘密通道的存在,是他们十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告诉我的。如果你能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便放了其他十二人,并且帮你杀了他;如果你不知道,那就很遗憾,我只能杀了其他十二人,独留下他。这是对你们欺骗本魔主的一种惩罚,也是对他所作出功劳的褒奖,而如果你们谁都不选,那他们十三人全得死!”
阿吉与阿祥心中一阵震颤,他们曾经以为能够轻松自如地将樱释应付过去,至多也不过是丢了自己的性命,而直到此刻,他们才认识到樱释这样一个女子,远比他们所想像的更可怕,无论他们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其结果都好比是他们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这是一种何其歹毒的手段?
现在,他们必须作出选择,因为对他们而言,沉默也是一种选择。
樱释看着阿吉与阿祥,道:“你们可已经在十三人找出告诉本魔主这个秘密的人?”
阿吉与阿祥重又回身望向大厅外的亲人,那一双双焦灼的目光直到此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现在,他们又不得不面对阿吉与阿祥作出的最为残忍的选择。
阿吉与阿祥的目光从一张张亲人的脸上移过,那些无比熟悉的面孔此刻似乎变得陌生了起来。是的,面对胁迫和压力,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能做出背叛他们的选择,但关键是这个人到底是谁?阿吉与阿祥都知道,彼此是不会再向第三个人提及的,两人乃孪生兄弟,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心灵感应,有时甚至连彼此的心里活动都一清二楚,所以两人之间并不存在背叛当初诺言的可能。
“是樱释在欺骗自己吗?”两人心里同时思忖着,但这似乎不可能。樱释言之凿凿,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不像在欺骗,但第三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那一双双亲人的目光、那一张张亲人的脸并没有告诉他们答案。
那一双双露出惶恐的眼神已经掩盖了他们中的一人可能因为背叛而显露出的心底怯弱,阿吉与阿祥无法通过自己的眼睛和心理判断将这个人从十三个亲人中找出来。
是的,阿吉和阿祥无法将这个人找出,按照樱释定下的游戏规则,那么他们十三人就得全部死。
阿吉与阿祥回过身来,他们没有再看身后的十三位亲人,脸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似乎在无声中作出了最为无奈的选择。
樱释道:“看来你们已经作出了选择?”
阿吉平静地道:“是的。”
樱释道:“他们不是你们的亲人?”
阿吉回答道:“他们是。”
樱释道:“但——难道你们不作出任何努力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阿吉道:“再多的努力也会有人死亡,无论谁死都会带给大家痛苦,还不如让所有的痛苦都由我们两人承担!”
樱释道:“你们是在害怕自己作出错误的选择,从而使更多的无辜者受到牵连?”
阿吉沉吟了一下,没有否认,然后抬起头来,道:“无论怎样的结局都已不再重要,因为我们心中已经作出了选择。”
樱释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道:“而现在,我便要告诉你们,告知本魔主这个秘密的是你们十三位亲人中的哪一位!”转而传令道:“将她带进大厅来!”
阿吉与阿祥显得很平静,脚步也没有动,而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有两人,其中一人的脚步声是如此的让他们熟悉。
阿吉和阿祥心中甚为明了拥有这样脚步声的人是谁。
是的,这个人是阿吉的妻子,只有他的妻子才会拥有这种永远不紧不慢、落地轻盈、前轻后重的脚步声,但是阿吉与阿祥尚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是她,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阿吉的妻子被一名侍卫带到了樱释的面前。
樱释看着眼前这个惶恐不安的女人道:“告诉你的丈夫,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他们从未向人提起过的秘密的?”
“是。”胆怯的女人连忙恭敬地道,不敢有任何违逆,显然已经见识了樱释的厉害。她转眼望向丈夫,但看到阿吉不愠不火的眼神时,她又连忙将眼睛注视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脚下,看着自己的脚尖,细声道:“是你在一天喝醉了酒时,晚上睡觉不小心说出来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以为你说的是胡话,直到今天被几位军爷问起,我不敢隐瞒,所以才说了出来。”
阿吉与阿祥没想到被自己隐藏了十年的秘密,竟然是在如此不经意的情况下暴露了出来,心里不禁想到: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任何秘密是可以永远被藏住的?
两人的嘴角都露出凄然的笑意。
阿吉的妻子鼓起勇气抬眼望向阿吉道:“孩子他爸,你不会怪我说错了话吧?我实是不知道这句话会如此重要,我以为……”
“你什么都别说了。”阿吉打断了妻子的话道:“现在责怪你也是于事无补,但你既然说了,就得为你所说出的话负责。你就和孩子先走一步吧,在另一个世界等我和阿祥。”
说这话的时候,阿吉语气平和,似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令其妻一时之间竟摸不透他所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樱释这时道:“看来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你们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再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那就让你们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等你们吧。”说完,樱释手势挥动,阿吉的妻子被带了下去。
片刻,大厅外的院子里传来了锋利之物与皮肉骨头急剧磨擦而发出的特有的声音,紧接着是十三颗头颅落地时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血腥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
早上。
这又是一个新的早上,风和日丽,光秃的树木投出很长的背影,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发出孤伶伶的叫声。
通往曾经的妖人部落联盟的城门大开,十万全身甲胄的将士踏上了行程,在暗魔宗魔主惊天的带领下开始穿越死亡沼泽、征战空城的行程。
城墙上,看着逶迤而行的队伍,朝阳道:“按照惯例,大师为这次战事占卜一下吧,看看结果如何。”
身旁的“无语”道:“圣主相信占卜的结果么?”
朝阳道:“我只想看看占卜的结果。”
“无语”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碧蓝色,成絮状的云彩在远处堆积着,也不知从何而来,去往何处,无端端地落在了这一片碧蓝当中。
“无语”道:“卦相显示,圣主会输。”
“会输?”朝阳道。
“是的,这是无语占卜到的结果。”“无语”道。
朝阳道:“看来大师是随同我走向一条失败之路了。”
“无语”道:“这是无语的选择,每一个人都必须遵从自己的选择。”
朝阳道:“大师还可以选择在结果未出现之前做出第二次选择。”
“无语”道:“有的人一辈子只会做出一次选择,局有的人一辈子总在不停地选择,无语不想活得太累,所以不愿再做太多的选择。”
朝阳轻轻一笑,道:“大师不愧是大师。”
“无语”道:“无语也仅仅只是无语。”
朝阳道:“大师似乎有些变了,你已经不再像我以前所认识的无语。”
“无语”道:“也许,当一个人无知的时候,他可以表现得无畏,而当他越接近他所要达到的目标时,便开始相信,曾经被自己鄙弃的事实了,这是一个生者的无奈。”
朝阳道:“看来大师对生命似乎又有了新的认识,却不知这种认识是好还是坏?抑或是一个老者意识迷糊的表现。”
“无语”道:“但愿如圣主所说,是一个老人意识迷糊的表现。”
朝阳道:“我想去见一个人,不知大师愿不愿一同前往?”
无语颇感意外,道:“圣主这时想见何人?”
朝阳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道:“待会大师见了自然知晓。”
△△△△△△△△△
空城。
一个衣衫褴褛之人走在大街上,破碎的衣衫随着寒冷的风飘动着,零乱的头发蓬松地罩满整个头部,其走路的脚步飘动不定,如踏于云端一般,没有一点力气。
她漫无目的地移动着双脚,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人都在回避着这样一个人。
在一个路边的小摊前,这个人停了下来,透过零乱头发的目光落在了小摊上那蒸气腾腾的馒头上,小摊周围的食客都对这样一个人投来鄙弃的目光,然后便以自己冰硬的后背对着这个对他们口中食物充满渴望的人。
小摊的老板是一个个子矮小、浑身肥胖的人,他的脸上沾满了揉面的白粉。面对这样一个影响其生意的人,他的眼中闪过怜悯的目光,随手拎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走到这乞丐模样之人的面前,拉过她的手,将馒头放到她的手中,随后道:“又要打仗了,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我不能帮你什么,你就姑且拿这两个馒头填填肚子吧。”说完,转身便去忙乎自己的生意了。
透过零乱的头发,那人的嘴角似乎动了动,想说声“谢谢”,但终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目光注视着小摊的老板忙碌的身影片刻,捧着两个馒头,离开了这家小摊。
傍晚,天气变得十分寒冷,呼呼北风不断吹拂着,大街上的野人越来越少,只有一队队巡城的将士来回巡察着。
小摊的主人看了看蒸笼里所剩不多的几个馒头,道:“这几个馒头就带回去给老娘吃吧。”
说罢,便将一切行当收拾好,用扁担挑起,往城南方向行去。
穿过两条大街,便走进了一条狭小的巷道,在巷道内左左右右拐了几个弯,小摊老板似乎感到了有些不对劲,因为他感觉到似乎总有一个人在身后跟着他。当他加快脚步的时候,那人的脚步也随着加快,待他将脚步放慢,那人的脚步也就慢了下来,但当他倏然转头回去看时,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小摊老板心想道,但又似乎不是,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事,也没有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转而又想道:“难道是自己碰上劫匪了?”却忍不住自顾笑了,有谁能看中自己这几个钱?连一天的饭钱都不够,抢劫自己还不如去抢劫一个要饭的,说不定比自己身上的东西还要多。
思及此处,他便挑着担子大步流星般往家的方向赶去,家里还有老娘等着自己回去吃饭呢。
可走了不出十数步,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脚步放慢,并最终停了下来,因为这次他确信有人在跟踪自己,绝对不是错觉——他清晰地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巷道内一片寂静,各家门户大闭。他放下了担子,将扁担从担子上抽出,倏地转过身,大吼一声:“谁?!”
可身后依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只有他的声音在巷道内不停回响。
小摊老板不再被面前的假象所欺骗,他挥动着手中的扁担大声道:“是人是鬼出来见见,我常吹就一条烂命,想怎么着就来吧!”
可待他说完这些话,心里不禁一阵发怵:“如果真的是妖魔鬼怪可怎么办?”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鬼怪,可似这般来无影去无踪,与传说中的鬼怪倒是十分相符。他看了看天,天色阴沉,长夜即将来临,心里忖道:“这次八九不离十,可能是真的撞到鬼了。”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手心也是汗渍渍的,重新握了握手中的扁担,壮着胆子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常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音落下,一阵冷风自巷道窜过,常欢的话没传出多远,便被风冲撞得支离破碎。常欢身体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底的最后一道底线也随着这阵冷风给冲跨了,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撞上鬼了,也就是说,他就要死了。
常吹这时想起了家中与他孤苦无依、等着他回去吃饭的老娘,心中的那份惧意瞬时便去掉了。对他来说,既然非得一死不可,怕也没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在死之前,他得先回去料理好家中的老娘。
常吹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来取我性命的鬼了,既然你想取我性命,我知道反抗也没有什么用,迟早都得死!只是在死之前,我得先回去看看老娘,将老娘料理好,否则,我死了做鬼也不会安心,不知你肯不肯答应我?”
常吹说完等待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只有风吹在巷道内回旋而发出的嗡鸣声。
常吹又道:“呐,你不说话我就算你答应了,在我回家将老娘料理好之前,你可不能要我性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又是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声音提出异议,他便重新又用扁担挑起担子,往前赶去,只是脚步比平时变得匆忙多了,因为他担心那跟在身后的“鬼”没有耐心,突然反悔,提前要了他的性命。
第六章 平凡之家
常吹的家在一排矮下的平房中间,门前的石板有着终年未干的水渍,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这里是空城最为贫穷的平民居住之地。
“老娘,老娘,我回来了。”
常吹还未来得及走到家门口,便张嘴大声地喊了起来,话语中满载即归的欣喜,并没有丝毫即将死去之人的悲哀。
这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道:“整天都这般大呼小叫的,邻家的李婶子都说你每天吵的她不得安睡,不知你这鬼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话音中却是满含欣喜,没有半丝责怪之意。
紧接着,门便开了,一个一身干净素衣、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妇人站在了门口,脸上的皱纹堆满的是笑意。
常吹笑着道:“可李婶子当着我的面却总是说:‘常吹啊常吹,每次听到你的声音,我这一晚上就睡得更踏实了。’”
“老娘”满脸欣然地道:“就知道贫嘴,除了这一样,其它的一无是处。”
常吹呵呵笑了笑,走到家门口,忙道:“老娘还是快点进到屋里面去吧,当心着凉了没有人照顾你。”
“老娘”道:“那我这个儿子也就白养了。”说着,在常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转身往屋内走去。
常吹连忙挑着担子进屋,往外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跟着,赶紧将门关上,生怕他所认为的“鬼”也跟着进来害他的老娘。
屋内生着火炉,常吹走进屋内就感到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且伴随着浓烈的酒的芬芳。
常吹放下担子,搓着双手,满脸幸福地道:“老娘可真知道体贴儿子,知道天气冷,特意给儿子温了壶老白干,儿子可真是太幸福了。”
屋内的炉火映着常吹满是幸福的脸容,常吹就着几碟简单的菜喝着老白干,他的母亲脸上同样也洋溢着幸福,温情地看着儿子吃着小菜喝着酒,而此时寒冷的屋外,一双有着蓬松头发的眼睛透过门缝间的一线光看着屋内温馨的场景,不知不觉间那瘦削苍白的脸颊有着两行泪在流淌,而她的脸在这一线光中变得分外清清晰。
——艾娜!
是的,她正是艾娜,便是从被毁的妖人部落得以生还的艾娜,也是今天常吹施舍两个馒头的艾娜,此时,她出现在了常吹家门前。
寒风吹打着艾娜的脸颊,她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屋内的常吹看上去似乎显得特别高兴,也比往日喝得多了些,脸颊脖子与跳动着的红色火苗互相辉映着,一旁的“老娘”连声劝止,而他却根本不听。
常吹半醉道:“老娘,儿子今天难得如此高兴,你就不要劝我了,要是过了今天,我恐怕就再难喝到老娘亲手温的酒和炒的菜了。”
“老娘”听得一愣,随即连“啐”数声,道:“我叫你不要喝,你不听,看看,刚多喝了几杯就胡言乱语起来,我这辈子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儿子!”
常吹不由得鼻头一酸,悲声道:“老娘,儿子是没出息,你从小将我拉扯大,而我却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每天起早抹黑地摆一个小摊,让你为我担心,儿子真是没用。”
说着,用手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老娘”看着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常吹今天与往日似乎大不一样,她连忙上前抓住常吹的手,阻止道:“儿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平日不是这样的,有什么事跟老娘说……”
“娘——!”常吹大喊一声,抱着“老娘”大哭了起来。
“老娘”见常吹如此伤心,想着儿子起早抹黑的样子,老泪也忍不住跟着流了下来,她拍着常吹的后背道:“一切有老娘在,有什么事跟老娘说……一切有老娘在,有什么事跟老娘说……”可说到最后,说话的声音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同病相连、相依为命的痛哭。
呣子两人就这样相拥痛哭着,屋外的艾娜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与父亲间从未有过这等相拥而泣的感情,从小她便生活在幸福的包围中,从未尝试过艰苦的生活,在她的认识中,整个世界都应该是灿烂的红色,如她身上所穿衣服一样鲜艳。她现在才明白,再怎么鲜艳的颜色,也都有褪尽的一天,这个世界所拥有的,也决不仅仅是幸福。虽然她失去了父亲,但与眼前的常吹呣子比起来,她与父亲之间的感情似乎显得淡薄了一些,而她,也从未享受过相拥而泣的幸福。眼前的这种幸福对她来说,是如此的可贵。
艾娜往后退了几步,那门缝间透出的一缕光线渐渐地在她脸上消失,巷道内回旋的寒风让她感到的是如此的凄冷。
她自语般道:“原来自己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回过头,准备离去,尽管世界是如此之大,却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她站立着,任凭寒冷的风吹打全身,呼呼的风声应和着收到屋内的悲哭声,却不知哪一种更为幸福些。
就在这时,艾娜突然转过身来,急步走近,将门推开,道:“我要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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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随着朝阳来到的,是一个令他也极为吃惊的地方——沉没了的妖人部落联盟!他们脚下尽是沼泽漩泥,没有寸土。
“无语”不是很明白朝阳为何要带他来到这里,而且是徒步,用了整整一个白昼的时间。“无语”知道,以他与朝阳的修为,采用驭风之术,从辽城到这里不会超过片刻的时间,何况朝阳是要带他见一个人,而这个人显然不会在这里。
此时天色已暗,随着夜风的拂至,阵阵恶臭迎面扑来。
朝阳这时道:“知道我们为何要走到这里么?”
“无语”道:“无语不明白圣主用意。”
朝阳道:“我想大师也不会知道,不过,我愿意告诉大师。大师应该知道创世之神的故事,相传,创世之神创造这个世界之后,其身体的各部分便化为山川河流,成为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无语”自是知道这个传说,他点了点头,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与他们来到这里有何关联。
朝阳接着道:“大师一定觉得这里恶臭难当,但大师一定不知道,这片沼泽地是创世之神的鲜血浸染之地,而且是他的最后一滴鲜血,因为已濒死亡,无法施法,所以才成了这恶臭难当的沼泽之地。而我们之所以徒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表示对创世之神最后一滴血的敬意。”
“无语”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里曾是创世之神最后一滴血的浸染之地?”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才形成了数百里的沼泽地,而无人知其原因。”朝阳道。
“无语”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圣主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但话一出口,他便十分后悔,以他现在的身分,是不宜问出这个问题的。
但朝阳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他毫不在意地道:“因为我见到了战神破天,是他告诉我这一切的。”
“无语”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道:“无语不是很明白,圣主带无语来此,告知无语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件事与圣主带无语所要见之人有关?”
朝阳道:“之所以带大师来此,是想大师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到时茫然无措。”
“无语”本想再说些什么,只觉眼前身影飘动,朝阳从他身旁消失,朝一个方向飞逝而去。
“无语”望着朝阳飞逝的方向,心中不由一惊,嘴里不自觉地吐出两个字——“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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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空城是宁静的,从空中看下去,似一个沉溺于梦中,不愿醒来的小孩,城墙上,巡兵井然有序地来往巡视。
这时,自南向北,夜空中一团黑云向空城方向飞速移动,黑云所过之处,由远及近,掀起狂暴飓风,席卷天地间的一切,巡城将士惊诧莫名,不知何物。
晴朗的夜空下,突然一道闪电耀过天宇,将这团黑云映得分外清晰,在这团黑云的中间,众人分明看到一个人身在其中,而这团黑云竟是他飞速移动时破坏了天地间气场的平衡所致,形成黑色的气流是因为他的飞速移动越旋越大,而在黑云边缘的飓风不断破坏天地气场的能量平衡,致使明朗的夜空突然划出一道惊电。
城墙上,守城的将士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呆了,望着那团不断逼近的黑云,一时之间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更是忘了自己身为守城将士的职责。
这时,飓风边缘的气流已经到达空城,城墙上的旌旗先是猎猎狂舞,随之旗杆竞相折断,站在城墙上的将士立即感到呼吸不畅,身体站立不稳,随时都可能被不断加强的飓风所卷走,刀枪剑戟纷纷丢弃,狼狈不堪地抚住城垛,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感。
空城内的树木亦开始摇曳狂舞,断木横飞,屋顶的瓦片揭顶而起,纷如雨下。
整个空城,随着飓风触角的不断推进,嚣乱不堪。
负责整个空城安全的天衣带着一队人刚好巡视到飓风所袭来的方向,他已经强烈地感到这飓中所包含的毁灭性的气息。他不知这是因何而致,但此刻已由不得他再多想什么,飞身而起,向城墙上飞掠而去。他必须弄明白,这莫名其妙的飓风到底是因何而起,只有这样,他才能阻止这场飓风可能带来的毁灭性的灾难。
天衣双脚踏于城垛上,以自身的气场对抗着袭至的飓风,保持几何的平衡,尽管这样,他还是感到了阵阵压迫感,举目朝那团飞速移动的黑云望去,立即感到了那团黑云中所隐藏着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也立即明白,这莫名其妙的黑云乃是由非自然力破坏天地间气流的平衡所致,但到底是谁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以破坏天地间气场的能量平衡呢?当今世上有谁能够做到?
如果这是一个人所为,那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思虑电转而过,天衣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再多想什么了,王授予他保护空城的安全,他就必须阻止这场灾难的来临。此刻,他首先要做的是探清这黑云的中心到底是何物,抑或是何人!
望着那团即将逼近空城的黑云,天衣的目光已经压缩成了一条直线,而他的精神力已穿透那飓风所形成的气浪,直取那团黑云的核心而去。
可天衣的精神力刚刚触及那团黑云的力量范围,立即感到一道比他自身强大数百倍的精神力反击,天衣的精神力一触即溃,身体似断线的纸鸢般从城头直落地面,身体所落之地,周围十米内的路面石块皆化为碎石飞溅。
“好强悍的精神力!”天衣不禁叹道,心中也在暗自为自己庆幸,若非他刚才只是试探性的精神力触及,留有充足的回旋余地,恐怕此刻他已经成为了精神白痴。尽管如此,天衣知道自己更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嗖……”天衣从地面弹射而起,手中佩剑顺势破空划出,形成一道数十丈长的银白剑气,直取那团黑云。
漆黑的夜空霎时如银星飞逝,耀亮无比。
而天衣则随着剑气的推进,不断地向黑云的核心地带靠去。
可当剑气刚刚触及黑云,便淹没不见,转瞬间,又从原路反射出一道强逾数十倍的超霸剑气,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向不断逼近的天衣反射而来。
剑光纵横,夜空一片凄迷,而黑云推进的速度丝毫不受阻碍。
天衣见自己刺出的一剑竟以强己逾数十倍的力量向自己反刺而来,心中早有准备。他知道,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不宜力敌,第二剑已经在第一剑刺出后随之挥出,但这一剑也不是与之对抗,而是借势改变自身向黑云靠近的角度,以避免被剑气所伤。
天衣的第二剑与剑气相接,刚一触及,剑势收回,身形借力左移一个身位,继续挺剑逼向黑云的核心,他的最终目标是黑云核心的人,或是其它的什么东西。他深深明白,只有接近最核心,才可能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才会不负王所授予的使命。
天衣的第三剑斜劈而出,剑光如一面银光闪闪的雨幕自上而下向那团黑云斜切而下,身形也借着攻势不断推进,待剑势刚刚触及黑云,他的第四剑也相继攻出,身形亦借着第三剑剑势与黑云触及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又换了一个身位……
如此反复,天衣的第五剑、第六剑也陆续攻出,他深深知道黑云是力量的集中地带,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相抗,惟有不断借力改变自己的推进路线,让对方无法痛下杀手,才有可能离黑云的核心更近,也惟有如此,才能在时间上阻止黑云的快速移动。
空城上空,飓风不断加强,瓦片纷飞,树木折断,哭喊声在狂风中破碎,呈现出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这时,天衣也离黑云的核心越来越近了,那里面所散发出的强大力量使他的推进也越来越有种力不从心之感。他知道,必须在尚能控制自己身体之前尽快靠近那黑云的核心!出剑的频率越来越快,身形的变化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终于,他离黑云的核心有着足够的近了,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最侍时机已经到来了,他可以以己生命化成利剑,刺穿这团黑云,与里面的敌人同归于尽了!
天衣的剑高擎过顶,手中之剑射出一道剑光,直冲九天苍穹,虚空中银蛇电舞,霹雳炸响连绵不绝。
霎时,剑光之中,仿佛有无穷的力量逆向回旋,向他全身汇聚。天衣全身散发出如太阳般炽烈的耀眼强光,照亮整个空城上空,使那团黑云的阴霾也褪色不少。
而此时,天衣与手中之剑渐渐合二为一,他的人慢慢变成剑,而剑也渐渐成了他的人,人与剑已不再分彼此。
虚空中,俨然出现了一柄剑芒四射的参天巨剑,吸收着天地间的能量。
“败灭之剑!”黑云核心传出人的声音:“看来你是一个从死亡之中得到重生之人,是死亡地殿赋予了你这种力量吧,但在我的面前,你休想以自己的生命换得这重生的一剑!”
雄浑的声音在空城上空飘散。
天衣以自己的生命催发的“败灭之剑”尚未来得及成型,黑云核心牵出一道飞旋的气流。
气流仿佛是一只巨拳,以惊电般的迅速向天衣狂轰而去。
“轰……”天衣与九天苍穹相接的剑气顿时土崩瓦解,异象消散,人剑相互还原,而尚未成型的破碎剑气则如万千柄剑四散激射,若流星殒落,纷如雨下。
破碎剑气虽未成型,但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城墙、房舍、地面、石板纷纷被穿透而过,而守城的将士及尚在睡梦中的空城子民死伤者更是无法计数。
惨号之声摧人心肺。
此时的天衣自空中飞落,以身化剑吸收虚空中的力量尚未来得及化为进攻,便被摧毁,他的身体又如何能够承受?没想到他费尽心机的进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是一件何其可悲的事情?他惟一的收获是可以确定这团黑云是由一个人在控制,而更为可悲的是,他连这个人的面目都未曾见到。
天衣的胸口还有一口气,他绝对不能忍受这种失败,身上肩负着王所赋予的使命!
他运转体内残存的力量,止住下跌之势,临空屹立,重新面对着那团黑云。
一口鲜血冲上嘴边,天衣强忍着吞了下去,血丝自嘴角溢出。
天衣挥剑直指,大声喝道:“你要想毁灭空城,就必须首先过我这一关,否则你的阴谋休想得逞!”
声如狂雷,在空城上空震荡不绝。
只听黑云中心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没想到你中了我一拳,还能够站起来,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天衣大人!”
天衣心中一震,惊道:“你认识我?”
“我何止认识你,还认识你父亲安心,你这魔族的叛徒!”
天衣顿时明白了,道:“你是朝阳!”
是的,也只有今日之朝阳,才拥有能打破天地间气场平衡的力量,他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
朝阳道:“自魔族有史以来,你是第一个背叛魔族之人,你父亲安心因为你背叛族人,已被处死,现在轮到你了!”
天衣道:“不要将什么所谓魔族的概念强加于我身上,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我已非昨日的天衣,与安心也无丝毫瓜葛。我今日站在你面前,乃是授王之命,护卫整个空城,我的职责便是保证空城的安全,空城的存亡便是我天衣的存亡,其它之事一概与我无关。今日的我,乃是为空城而战!”
朝阳冷笑一声道:“看来今日的你确实非昔日的天衣,死亡地殿让你得以重生,也便你解脱了一切束缚。不过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你在我眼中已没有任何价值,所以今天你必须死!”
话音落下,黑云中央旋起一团漩涡,从漩涡中间有一只魔手牵引而出。
庞大无匹的气机顿时向天衣迎面扑来。
第七章 降魔手印
天衣运转体内残存的真气,欲在魔手的攻击之前挺剑迎接,但此时的他却是不能做到,因为他此时的身体已经不能由他自己的思维控制,无法动弹,那迎面扑来的气机已完全锁定了他功力运转所产生的气场。没有自身气场的形成,是根本无法对敌人发动进攻的,这是每一个武者的制约,因为他们面对着比他们自身强逾数百倍的对手,如同一个人面对整个大自然的无奈一样。
天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充满无穷力量的魔手向自己袭来,如同面对着一步步逼来的死亡,他拼命抗挣着,手中之剑不停发出震动的嗡鸣,却丝毫不能突破气场的锁定。
死亡一步一步逼近,而他的心似乎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
他无法突破,是以,他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持自己死亡的到来……
天衣闭上了眼睛,有两颗珍珠般的泪珠从眼角溢出,那是他对王的愧疚,在心里道:“王,天衣只有下世与你一起作战了。”
“轰……”一声震越天地的巨响,掀起万马奔腾般的气浪,向四周无尽扩散。
整个空城如同在风雨中摇曳的孤草,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吹到天之崖、海之角。
天衣感到自己飞了起来,身体向无尽的虚空深处伸延着,一切都身不由己。
他心中自语般道:“难道自己就这样死了吗?”却丝毫没有感到临死前的痛苦,他还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重量,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还依附在身体之上,咆哮的风声在耳际此起彼伏。他的手动了动,发现还受着自己思维的控制。
他诧异地道:“难道自己没有死?”
“你当然没有死。”
熟悉的声音伴着风声在天衣耳际响起,而且是三个人同时说话的声音。
天衣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落日、漓渚、残空。他的身体被三人接住,正在缓缓地落往地面。
是的,他没有死。
而此时,在空中,影子倒退十数步后才稳住身形。刚才所产生的巨响,正是影子替天衣接下黑云内朝阳的攻击所致,而天衣则是被两人产生的冲击波卷走。从影子的脸色来看,他似乎也并不轻松。
影子平静地道:“你今天来了。”
黑云中传来朝阳的声音:“我今天来此,并非是为了找你。”
“那你目的何在?”影子道。
“我要见一个人。”
“谁?”
“你没有必要知道。”
影子道:“那我将尽一切可能阻止你。”
“凭你?”朝阳一声冷笑,道:“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阻止你。”影子的语气无比平静,但又显得无比坚决。
朝阳道:“那你就不妨证明一下自己到底拥有多少实力。”
黑云突地开始旋动,从中间缓缓地旋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并且向外缓缓扩散,片刻之间,偌大的一块黑云便被那旋转着的黑云所取代,且开始向整个天地蔓延,整个天地间的气浪似乎被旋转的黑洞所产生的气场所牵动,引得夜空下惊电四处耀舞,炸雷的响声不绝于耳。同时,黑洞所产生的吸力也越来越大,先是尘土、落叶、断枝被吸入其中,接着便是大块的瓦片、石块,甚至整棵树。处于黑洞周围的将士紧紧抱住城墙,保持身体的平衡,功力不强者,双手虽然抱住城墙,但双脚已经赫然离地,被黑洞所产生的气旋牵扯着。
影子处于旋转的黑洞的最中心,猎猎的风吹得他的头发疯长,左手心那冰蓝色的光芒开始隐现,月光刃似乎随时都可能破空而出。
这是影子第一次在战场上面对朝阳,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从敌对的立场上面对着从自己身上分离出的另一个“自己”。
自我为战,这场旷古铄今的对决到底会有着什么样的结果呢?是影子赢,还是朝阳胜?但——真的有人可以战胜自己么?如果真的可以战胜自己,那败的岂不又是自己?这是一种矛盾的对立,但眼下已经成了即将出现的事实。
城墙上,落日、天衣、残空、漓渚以关注的目光注视着空中的影子与朝阳,对于任何人来说,这样一场绝无仅有的决战都是值得期待的,这种对决,从某种程度上讲,已经超越了武道本身的范畴,上升到对人的一种剖析和对自我认识的一种延伸。无论是谁胜,都会颠覆原有的对人自身认识的局限性,甚至可能会拓展出对自我认识的新的空间。
但对落日四人而言,这一切又似乎并不重要。在他们的脑海中,信念只有一条:绝对不能让王输!
影子的面容显得极为肃穆,虽然与朝阳面对着面,但他却根本无法感应到朝阳的存在,或者说,他所感应到的是整个宇宙,宇宙就是朝阳,朝阳便是整个宇宙,世间万物,一切都包括其中。随着他精神力的不断往黑洞深处伸延,甚至对自身存在的感应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整个世界似乎都淡化成虚和无,又似乎显得无比充盈,一切生灵尽在其中,四周所在,无一不都是“我”。
影子心中震骇,他曾亲眼见到朝阳一脚将妖人部落联盟的祭天台禁区踢飞,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但他仍没有想到,以朝阳现今所拥有的力量,竟然可以拟化出整个宇宙,让人感到,宇宙的存亡就是朝阳的存亡,这种结合给人的感觉太过震撼,是绝对的不可战胜。
此时,随着黑洞旋转气浪的不断加强,那些紧抱住城墙、被气浪吸扯着的将士已经无力再支撑,惨叫着被吸扯入黑洞之中,消失不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将士对自身不能把持,而且,随着黑洞所及范围的不断扩大,渐渐地开始波及到那些住在空城的子民。
不难想象,照此发展下去,整个空城似乎都可能夷成平地,而空中的影子,则没有丝毫的动弹。
“不行,我们必须阻止才行!”天衣见已有众多将士被黑洞吸扯进去,不由得出言喝止道,他知道,再这样发展下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死于非命。
落日道:“怎么阻止?”
天衣道:“联合我们四人之力形成一道保护气墙,将空城罩起来,不让这黑洞所产生的气旋渗入。”
残空不由得疑惑道:“以我们四人之力可以做到么?毕竟我们是四个人,各人所修真气不尽相同。”
天衣断然道:“可以,只要你们三人将真气汇聚于我身上,再由我将你们三人的真气转化成自由的,便可以做到。”
残空疑惑道:“这样行吗?”
“不行!”落日忽然斩钉截铁地道。
天衣望向落日道:“为什么?”
落日道:“先不说以你的修为是否可以承受我们三人同时施加的功力,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
天衣三人心中一震。
落日继续道:“我们的职责是帮助王完成他的使命,不能让王出现任何危险!”
说完,便望向空中的影子,天衣、残空、漓渚三人的目光随即也都投向了空中的影子身上。
是的,他们最重要的使命是不能让影子有任何闪失,只要影子有何闪失,他们的使命将以失败告终,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一边是他们的使命,一边是众将士,乃至空城子民的生死,四人的心灵显然很沉重。
“我们应该相信王。”漓渚忽然开口道。
落日、天衣、残空皆把目光投向漓渚,不明白他这突然间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漓渚继续道:“我们应该相信王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面对朝阳,我们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帮王,这是王自己的事。”
落日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不顾王的生死?你忘了我们离开死亡地殿所肩负的使命?”
漓渚道:“我没有忘,我们的使命是帮助王,但真正面对朝阳时,只有他自己才可以解决,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三人不语,面对朝阳,他们确实帮不上王任何忙,谁又能够帮助别人战胜自己呢?
“那我们就开始吧。”残空这时道。
四人对视一眼,落日道:“那就将你们三人的功力传给我,让我来完成这最后的工作。”
残空、漓渚、天衣都没有说什么,以天衣现在元气大伤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完成将其他三人的真气转化,而不管是残空、漓渚、落日,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所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一样有着生命的危险,此时此刻,他们没有争的必要。
天衣望向落日,道:“你要小心。”
落日轻松地一笑,拍了一下身旁漓渚的肩,道:“放心,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
“那就来吧。”漓渚突然豪气万丈地道,将手按在了落日背心,雄浑的功力如江海般输入体内。
残空见状,也大声道:“我也来了。”将左手按在了漓渚背心,功力缓缓通过漓渚的身体传给落日。
只有天衣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将手按在了残空的背心……
四人连成一体,落日体内三股截然不同的真气缓缓流转,经由落日自身的丹田之气导引,慢慢地向丹田汇聚。
落日体内经脉贲张,似一条条扭曲的蛇突现于表皮之上。四股强大的真气汇于一身,落日的身躯无形中似乎胀大了一倍。
这时,丹田内一只拳头般大小的晶球开始慢慢形成,天衣、残空、漓渚相继跳离落日身旁。
突地,一道比太阳还要炽烈的强光自落日身体四周爆绽开来,整个天宇一下子被照亮。瞬息间,一个光球在空城上空慢慢扩大,光球外,黑洞所产生的强大气流打着旋儿滑走,无法进入其中。
片刻过后,整个空城便被笼罩于这耀亮的光球之内,里面一片安宁,寸风不进,如同白昼,而光球外,旋风呼啸,天昏地暗。
天衣、残空、漓渚脸上相继露出了笑容。
成功了,落日成功了!
待他们回头寻找落日时,只见落日如同一摊烂泥般倒在地上,满身虚汗。
“你们看,空中有人在打斗!”早已被惊醒的空城子民中有人喊道。
天衣四人望向夜空,只见影子手中的月光刃已经破空划出,向那黑洞奔袭而去。
月光刃进入黑洞,冰蓝色的光芒乍放,黑洞一分为二,随即溃散,无主的气流到处乱撞。
“你们看王!”残空大叫道。
这时,只见影子似浮草一般,随着四窜的气浪翻滚,没有丝毫的自控能力。
倏地,漓渚跃身而起,冲破刚刚形成的光球,向影子飘落的方向掠去。天衣、残空也相继跟了去,落日亦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尾随其后。
空城上空保护的光球被冲破,整个大地上所有的防卫一下子全部溃散,那到处乱撞的气浪立即使空城陷入一片疯狂的嚣乱中。
漓渚将影子随气浪翻滚的身体接住,立即运转功力,将其摄入自己的保护屏障内,落往地面。
此时的影子浑身酥软,真气溃攻,额头冷汗不停地冒出。
“王,你怎么了?”漓渚关切地喊道,天衣、残空、落日在他们身旁落定。
影子睁开闭着的眼睛,虚弱地道:“我耗尽了所有心神,才找到机会发出月光刃。”
“我说过,因为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在他们上空,朝阳现了身,悠然道。
天衣四人立即戒备,面对着身在空中的朝阳。天衣冷声道:“我们不会让你伤害王分毫!”
朝阳冷笑一声,道:“现在的他根本不值得我杀之,何况,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杀他,我会给他机会,让他有足够的实力与我为战。只有那一天,我才可以向‘他’证明,我是这个世界最强者!哈哈哈……”
大笑声中,朝阳朝空城内飞遁而去。
“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天衣问道,四人焦灼的目光等待着影子的指示。
影子略为调息,四散的真气重新又聚起,游于体内。他望着朝阳飞逝的方向,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他今晚来空城的目的应该是刑台。”
“刑台?!”天衣道,他知道,刑台乃是天下的所在:“我们该如何应付?”
影子道:“既然我们负责保卫空城,就要保护好这里的一切!”
△△△△△△△△△
刑台。
朝阳站在屋顶之上,这时,一个人在他身旁飘落站定。
是“无语”。
“大师似乎来晚了些。”朝阳不冷不热地道。
“无语”道:“因为无语老了,跟不上圣主的速度。”
朝阳不置可否地道:“是吗?看来大师是真的已经老了。”
“无语”道:“途中,无语为此行占过一卦。”
“哦?”朝阳颇感意外,道:“封相怎么样?”
“无语”道:“封相呈现出血光之气。”
“哈哈哈……”朝阳畅快地大笑道:“我敢保证大师平生所占之卦,没有一卦比这一卦更灵更准了。”
“无语”看了看刑台的三座神庙,道:“圣主带无语见的人就在这里吗?”
朝阳道:“是的,她就在这里,而且是一个大师应该很熟悉的人。”
“无语”心中一震,道:“无语不明白圣主这话的意思。”
朝阳道:“是吗?‘大师’不明白吗?那本圣主就让‘大师’明白!”语气中特别突出“大师”二字。
“无语”眼中闪过一丝惊芒,左手拇指扣住食指,突然向朝阳发动进攻!
金光乍现,一道手印化成三十六道印光攻向朝阳周身三十六处要害。
“降魔手印?”朝阳一阵冷笑,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出,“无语”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左手腕脉已被朝阳扣住,三十六道手印就在即将击中朝阳身体要害的一刹那,顿时土崩瓦解,消失于无形。
“无语”极力运转全身功力,想挣脱,可体内真气刚一调动,全身所有经脉立即被一道涌入的力量所封禁,如同将全身经脉瞬时截为无数段,稍一运功,就会经脉爆裂,“无语”立即将升起的丹田之气强行压住。
“九翟,你的性子似乎急了些。”朝阳不愠不火地道。
九翟冷声道:“你早已知道了我是谁?”
朝阳摇了摇头道:“并不早,只是在安心死之后才知道,是他告诉我的。”
九翟有些不解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朝阳道:“你现在不明白,等见了你应该见之人,本圣主自然会告知你们。”
“锵……”赤光大盛,圣魔剑脱鞘而出。
朝阳手腕翻动,赤红剑芒疾吐,朝刑台中间的空地划去——
“轰……”
巨响声中,大地开裂,朝阳扣住九翟的手腕往开裂之处疾冲而下……
影子与落日、天衣、漓渚、残空五人来到了刑台,刚才,他们看到了那熟悉的赤红剑光,知道朝阳必是来此无疑。
他们刚欲进入刑台,在神庙门口,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影子道:“我要见天下。”
“师父说了,现在她不见任何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有着胜雪的衣衫,挽着发髻,声音十分轻柔。
落日这时道:“我们王有急事必须见她,还望小妹妹通报一声。”
小姑娘道:“你们还是请回吧,师父说今天不愿受到任何人的打扰,你们不要让我为难。”
漓渚望向影子道:“王,看来我们要通过非常手段进到里面去了。”
影子沉吟着,他不明白天下这时候为何不愿见他。朝阳到来,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她应该不会没有察觉,但她为什么不愿见自己呢?难道这之中有什么事情不为自己所知?联想上次至此时,天下所说之话,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影子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进去。”说完大步向神庙内走去,落日四人并排紧随其后。那小姑娘见状,忙道:“不行,你们不能擅闯刑台禁地。”双手伸开欲加以阻挡。
但影子五人进入神庙的步伐依然故我,丝毫没有听到那小姑娘的警告。
小姑娘见自己的样子定是无法阻止这五人进入神庙,不由拔出了手中精美的佩剑,以剑护胸,斥道:“你们要是敢闯进刑台,就休怪我不客气!”
但她的话显然是没有用的,影子五人已经开始闯门。
小姑娘娇斥一声,手中之剑舞起一团剑光,向五人疾扫而下。
虽然小姑娘年仅十五六岁,但剑一出,却也有着睥睨天下的霸气,让人不敢小觑。
“王,就把她交给我吧。”残空这时已然飘身迎上了小姑娘的剑,他的右手食指、中指骈指成剑,朝剑芒最盛之处冲去。
剑尖与手指相接,立即绽出无数火星,小姑娘手腕疾翻,剑势倏变,朝残空的手指削去。
残空手指毫不避让,反而主动迎上剑刃,就在与剑刃相接的一刹那,手指轻弹。
剑身急剧震荡,小姑娘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中之剑几欲脱手,身子不自觉后退几步,方才稳住。而这时,残空戟骈成剑的手指已经顶在了她的咽喉处。
“小姑娘,你的剑虽好,但修为却太浅了。”残空道。
小姑娘满脸气得通红,虽然明知不是残空的对手,且受制于残空,但此时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不发一声,手中之剑便向残空刺去。
残空似乎早有准备,剑尚未完全刺出,“砰……”地一声,他的左脚踢在了小姑娘的手腕上,剑应声落地……
而这时,影子与天衣、落日、漓渚四人已经步入神庙内,神庙内的神像正是影子上次所见到的冥天之神像。
此刻,神庙内已有十人正在等着他们,其中一人是月战。十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劲衣,手持古朴的长剑,而且十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木然表情,如同影子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月战时一样。
月战对影子道:“现在,你不能入内。”
影子道:“我只知道我今天必须见到天下。”
月战道:“那我们就惟有尽一切可能阻止你。”
漓渚望着眼前的这些人,笑了笑,道:“王,把他们交给我们吧,我们也会尽一切可能阻止他们的,大家大不了阻到一块来。”
影子道:“好,那他们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便往神庙后的侧门方向走去。
“嗖……”一剑冷剑破空向影子的背心袭来,虽未及体,但凛冽的杀意已经深入骨髓。
影子继续向前走着,并没有回头。他知道,以眼前月战十人所拥有的实力,落日三人应该有能力应付,他根本无须顾忌。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天下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虽然他知道天下是在帮他战胜朝阳,但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会没有理由的,她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就在冷剑即将刺进影子体内时,“锵……”地一声脆响,另一柄剑与之相交。
影子知道,这柄剑的主人是漓渚。
身后,金铁交鸣之声、利器破空之声此起彼伏,漓渚、落日、天衣三人都已动手了……
第八章 四殿祭师
朝阳来到了刑台的地下。
刑台上面是由三座神庙组成,里面分别供奉着梵天、破天、冥天的神像,而在地下,则有一个神祗。
神祗四角燃着万年不灭的火鼎,最上方则供奉着一颗骷髅头。
由于长年的烟火缭绕,神祗四周所悬挂的帷幔已被熏成暗红色,空气中满是深沉的香味。
此时,在朝阳面前,面对着神祗最上方所供奉的骷髅头,有四人盘坐于蒲团上,他们身着镶有金边的华丽幻术长袍,雪白的须发垂至地面,而在他们身上所着幻术袍的背后,皆以金线绣有图案,最左边之人的是九炎烈日,紧随其后的是隐现于浮云中的一轮孤月,第三人背后绣有苍穹殒星圆,第四人背后则是无极之炎。
朝阳扫视过四位并排坐着的老者,道:“九炎烈日乃日之神殿的象征,闲云孤月代表着月灵神殿,苍穹殒星图是星咒神殿特有的徵记,而无极之炎,乃是地狱之火,代表的自是死亡地殿。如果我说得未错的话,四位应该是四大神殿派来看守神祗的四大祭司苍墨、花照、断行、祭怨。而你——则是天下!”朝阳说着,突地将目光转向四位老者背后身侧银发及地的女子,而她正是天下!
天下看了看朝阳,又看了看朝阳身边的九翟,道:“不错,我正是天下。”
朝阳道:“我今晚来此,有两个目的,一是带走无语大师,另外一个目的是替破天完成一个夙愿。”
天下平静地道:“我正奇怪你为何能够来到这里,原来是破天告知你这一切的,却不知破天所谓的夙愿又是什么?”
朝阳轻淡地道:“毁去神祗!”
天下的脸色顿时一变,变得极为难看,道:“你可知这神祗代表着什么?”
朝阳道:“破天告诉我,这里供奉着的是创世之神的头颅,也是创世之神的元神最后消散之地。他说,惟有毁去这一切,才可以改变乾坤。更因为,我必须得到创世之神最后所遗留下来的力量,只有这样,我才能变得更强大!”说完,便笑了。
天下惊骇地道:“你可知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朝阳道:“那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
天下道:“如果神祗被毁,整个幻魔大陆会因为失去力量平衡而发生颠覆,甚至可能整个幻魔大陆因此毁去。”
朝阳畅然大笑,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合我意?”
天下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她早已清楚朝阳的所作所为,但面对影子说出这样的话,她仍不能保持心态的平静。她道:“当初,梵天、破天、冥天三神在此以各自神像建立三座神庙,就是为了以各自灵力镇守住神祗,不让创世之神最后的元气外泄,保存创世之神存在的最后一点力量,却没想到你竟敢想到要将神祗毁去,你……你……”
天下不知该说什么。
朝阳不屑地道:“也许,这个神祗对你们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但对我来说,它惟一的价值便是使我变得足够强大。在这个世上,已经再没有其它事情值得我在意了,只有不断地使自己强大起来,战胜冥天,主宰天下,才是我最终的目的!惟有这样,我才能够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才能够证明我的价值。”
说着,朝阳的目光盯着一个地方,变得怔愕,似乎在想着什么,但在他的眼睛最深处,却隐隐地有一种孤独感在浮现。
天下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道:“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话后悔的,有四大祭师在,你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朝阳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他望向那四位身着幻术袍、须发及地的老者,孤傲地一笑,道:“听天下说,在四大神殿,除了四位主神,修为最高的便是四位祭师。我也想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冥天及四大神殿的主神外,还有谁可以与我为战!不过,现在我所要办的是第一件事——将无语大师交出来!”他的目光重新投在了天下身上。
天下平静地道:“你想见无语大师,可以,但你首先必须将九翟放开。”
朝阳道:“我从来不喜欢跟人谈任何条件,但为了表示对无语大师的尊重,我今天可以破这一例。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朝阳便放开了扣住的九翟的手腕。
九翟重获自由,体内的真气又恢复自如。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反应的机会便被朝阳扣住手腕,这是奇耻大辱,而萦绕在他心头、更让他急于想知道的是:安心死后是怎么告知朝阳自己的真实身分的?他不相信,一个死了的人还可以说话。是以,他并没有立即从朝阳身旁走开,而是目视着朝阳,坚毅地道:“我想知道,一个死人是怎么暴露我的身分的?”
朝阳笑了笑,对于九翟此刻的心理感受,他似乎很清楚。九翟让他杀了安心,以他的性格,应该早已将九翟杀死,但他没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愚蠢地玩弄,而毫不知觉。在他心中,很“珍惜”这样一次被骗的机会,所以他给了九翟能够活到今天的权力,以表示对这个对手的尊重。他道:“安心虽然死了,但在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之前,以灵力缔造了一个梦,而在当天晚上,安心便将他的这个梦托给了我。”
“梦?!”九翟仿佛有所明白,又仿佛觉得不可思议。他知道一个人可以用“精神遥感入梦术”进入别人的梦中,但他从未听说过一个死了的人也可将自己缔造的梦转托别人。虽然,从理论上这两者基本相同,两者之间的差别仅仅在于时间上,但这也是至为关键的。他不相信一个死了的人可以将自己缔造的梦可以延续这么长的时间。
九翟不相信朝阳所说的话!
朝阳道:“也许我该让你看看安心托给我的梦。”
——从朝阳双眉之间额心处,一道光绽开,一个梦境便这样开始了……
“圣主,我是安心,请允许我冒昧地进入您的梦中。我知道自己不该侵犯您的威仪,但这是最后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因为,我已经死了,您现在所看到的是我临死之前,以生命凝化成的灵力缔造成的梦,这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最后一点标志。我知道,自己的元神即将飘往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所以有些话,安心不得不向您说。
“安心生于战乱中,父母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安心甚至没有来得及记住他们的模样。安心属于魔族,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为魔族奉献自己的一生!经历了千百次的战役,安心深深地为自己是魔族中人而感到骄傲,每一个族人的身上都燃烧着火一般的激|情,正是这种激|情才让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们相信终有一天,魔族的火种令洒遍幻魔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也正是这种从未破灭的希望,才让魔族在黑暗恶劣的环境中支撑到今天,支撑到在您的带领下魔族辉煌日子的到来。安心身为魔族的一员,又岂能毁灭族人等待了数千年的夙愿?
“在安心的生命中,除了族人,只有两个至亲之人,一个是安心的妻子,一个是天衣。他们是安心的骄傲,也是安心一生的失败所在。安心没有信守对妻子的承诺,让天衣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也没有让天衣成为一名真正的为魔族而战的战士,安心深深愧疚着,既是对妻子,更是对圣主和魔族!
“正是对圣主和族人的愧疚,才让安心今晚走进圣主的梦中,告知圣主一件事情。
“安心从小便有一位授艺之师,每当安心进入梦中,他便会出现,授以安心各种武技魔法,一直到安心成为魔族阴魔宗的魔主,但令安心惭愧的是,安心从来没有见过他,尽管安心想尽各种办法却都未能如愿。安心惟一知道的是,他的名字叫九翟,而这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安心要说的是,我之所以毫无知觉地来到辽城外,正是九翟所为,只有他与安心一样会‘精神遥感入梦术’,也只有他能够在安心毫无觉察的时候进入安心的梦中,控制安心。而九翟便是圣主身边的‘无语’大师,因为他对安心所有的一切最为清楚,也因为在今天大厅上我感到了他身上不自觉间所散发出来的与安心相似的气机!当安心试探着以‘精神遥感入梦术’进入他思维的时候,刚刚有所行动,便被他发觉了。所以,安心可以万分肯定,‘无语’便是九翟。
“虽然安心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何在,也不知圣主是否相信安心所言,但为了魔族,我希望圣主能够查清九翟到底系何身分,而无语大师现在又怎么样了?这是安心惟一能够为魔族所做的事情了,在来世,安心希望再为魔族中人,与圣主一起征战天下……”
梦境消散,九翟自嘲地笑了笑。此刻,他不得不相信朝阳所说的是事实,道:“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以安心之死扰乱你们的军心,现在看来,我是低估安心了。”
朝阳道:“所以,你要为安心的死付出代价!”
九翟道:“那你就杀了我吧。”
朝阳道:“是的,你必须死!但在我见到无语之前,还可以留着你的一条命。”说完转而把目光转向天下,道:“现在该轮到你兑现自己的话了。”
天下道:“你真的很想见无语?”
朝阳道:“你的话好像多此一举。”
天下道:“好,那大师就出来吧。”
朝阳听到自己身后传来沉重的石门开启的轰轰声,他转过身去,看到了无语正从门的另一面走了出来。
无语道:“无语见过圣主。”
语气仍是往昔的平淡,但他身上的衣着已经不再是往昔所穿的素朴衣衫,而是一身黑色的镶着金边的华丽幻术袍,那苍老干瘪的脸上一片祥和。
朝阳心中讶然,语气却是十分平静地道:“大师让我觉得十分陌生了。”
无语道:“这本就应该是无语的模样,无语走了一大段弯路,终究是为了这一天。”
朝阳道:“现在他们给了你所要的一切?”
无语点了点头,道:“是的,无语还是非常感谢能与圣主走这样一段路,它将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朝阳轻笑一声,道:“拥有不了美好的人,往往把美好的东西当成一种回忆,看来大师并不是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让大师改变了?望大师不吝赐教!”
无语道:“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圣主所看到的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朝阳大笑,道:“看来大师是不敢面对我,也不敢面对自己了。很好,既然大师作出了选择,我会尊重大师所作的选择。”
无语没有言语。
现在,对于朝阳来说,一切都明了了,无怪乎以无语的修为会轻易被人所制,原来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朝阳的目光扫视了三人一眼,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之中应该还有一个人尚未出现。”
三人没有出声,而另一扇门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来人却是空悟至空!身上所着,同样是幻术袍。
朝阳冷笑一声,道:“漠。”
“不,应该是空悟至空。”空悟至空道。
朝阳道:“空悟至空?天下?无语?所谓幻魔大陆三大奇人,也应该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神殿,再加上九翟化身安心的师父,一共是四人,代表着四大神殿。你们在幻魔大陆出现这么多年,想必不会是没有来由的,我对此倒很感兴趣。你们这样的处心积虑,到底所为何事?是为了阻止我,与我作对吗?显然不是。冥天到底想干什么?”朝阳的心开始在一点点地收缩,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既帮他,却又与他为敌,这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无法猜透冥天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天下道:“我们只是遵照神主的旨意,在做我们所应该做的事,其它的并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也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还有一点,我要纠正你,我们并非来自四大神殿,而是来自神界非天宫。”
朝阳道:“非天宫?”他记得破天告诉过他,非天宫乃是神族的天宫,是整个幻魔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也是冥天的行宫。朝阳续道:“看来我倒是瞧轻你们的身分了,但是不要紧,你们很快将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眼前,随同这座神祗,我会扫除所有障碍,让这眼花缭乱的一切通通消失!到那时,整个世界就复归清宁了。”
“锵……”圣魔剑脱鞘而出,赤红的剑光绕身一圈,疯狂的剑灵怒吼着扑向天下、无语、九翟、空悟至空四人……
△△△△△△△△△
影子来到了刑台中间的广场,看到了被圣魔剑劈开的裂口,他知道朝阳定是通过此处进入到里面去了。
影子记起天下说过,刑台乃是幻魔大陆灵气所汇之地,三座神庙就是为了镇住灵气外泄而存在。朝阳的突然到来是否就是为此呢?以他对朝阳的了解,或者说是对自己的了解,朝阳似乎不是为了得到这里的灵力而来,现在的朝阳比任何人都要骄傲,否则他也不会两次放过自己。还有天下的阻止,让人更是摸不透。
影子知道,所有这一切,只有他进到里面才会清楚。
正当影子准备沿着朝阳以圣魔剑劈开的入口进入地底神祗之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大王子!”
无比熟悉的声音!
影子回过头来,看到了墨青,正要出言相问,只听墨青急迫地道:“大王子快随我来!”
影子对墨青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诧异,对她的话和急切的神情更是感到不解,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心中立刻想起了罗霞,难道罗霞……
墨青气喘吁吁地道:“我们找到了月魔!”
“什么?!”影子心中剧震,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他明明亲眼看到月魔被咒星神关在无间炼狱,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在空城?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墨青又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罗霞与月影正在拼命地解救她,特意派我来找你去救月魔。”
影子朝墨青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她身上到处溅有血花,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所致,而刚才,因为这血花太过微小而没有及时察觉。影子条件反射地道:“她们现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青道:“就在城东外面,被六名身着占星袍之人追杀,他们的修为太过厉害,我们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罗霞、月影此时正在苦苦支撑着,我们快点去吧!”
“占星袍?!”影子立即想起了星咒神殿,心中忖道:“难道月魔从无间炼狱逃脱了出来?”心念电转,却又发现这有些不可能,但此时似乎已由不得他多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去看了之后才清楚。
“我们现在就走!”影子道。
墨青正欲起身飞掠而去,只听影子突然又道:“等一下!”
墨青急切地道:“还有什么事?”
此时,神庙内落日四人与月战十人的交锋似乎到了难解难分之境,刀剑交击的声音和破空之声似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这一下提醒了影子此来刑台的目的,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就此放过,一时之间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墨青见影子不说话在想些什么,心急如焚,怒声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放任月魔、罗霞和月影不管了吗?你难道忘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她们现在可是要死了!”说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沿着双颊滑落。
影子心中猛地一震,忖道:“有什么比救月魔更重要呢?”当下不再多想,随着墨青驭空而行,朝城东外的方向飞掠而去。
空城上空,两人的身影如同飞逝而过的流星,但当影子和墨青赶到城东外时,城东外一片静寂,除了风吹草动的声响外,不再有其它的任何声音,地上到处都是折戟和断草,还有血迹。
影子忙问道:“他们人呢?”目光四处搜寻,仍是没有结果。
而此时的墨青却是呆立当地,嘴里自言自语地道:“人呢?刚才还好好地在这里,现在人呢?”仿佛一下子受了巨大的打击,不能够醒过来。
影子见墨青的样子,不敢再多问什么,身子突地拔地而起,飞升至半空,运足功力,极目远眺。
茫茫夜空,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影子心忖道:“难道来迟了?”他再以精神力向四周无限延伸,极力感应。
突地,在他左前方十里处,他感到了有人微弱的呼吸,心口当下一紧,也不待多想,对着地面的墨青大声喝道:“跟我来,他们在前面不远处!”话音刚落,人已从原处消失,如夜鸟般朝他所感应到的方向飞掠而去。
墨青被影子的喝声惊醒,她以为罗霞、月影、月魔都已遭不测,听到影子的话,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尾随着影子飞逝的身影极力赶去。
影子所感应到的微弱呼吸越来越近,半途中,他已经知道是两个人的呼吸,也就是说,他所感应到的只有两人,按照墨青的话,应该是有九个人才对,他隐隐感觉到,事情已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当影子驭空而行,到达那呼吸所传之处时,他看到了两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伤痕累累,此时,鲜血正从她们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汩汩流出,染满了她们所倒下的地面。
而她们,正如影子途中所猜——罗霞与月影!
影子左手伸出,手心那冰蓝色的光芒乍现,自罗霞身体伤口处抚过,伤口流血顿时被止,随之又止住了月影流血的伤口。他又轻轻地将罗霞抱起,握住她冰冷的手,雄浑的功力缓缓传给罗霞。
此时,墨青也已然赶到,见到罗霞与月影的模样,什么都明白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昏迷不醒的罗霞与月影,凄然地道:“我们终究救不了月魔,来晚了一步。”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片刻,昏迷过去的罗霞眼皮有了一丝震动,接着,眼睛十分艰难地睁开,她看到了影子,也看到了墨青,不待说什么,她的眼泪也禁不住滚落下来,重又将眼睛闭上,任凭泪水肆意蔓延,颤声道:“我救不了月魔,我救不了月魔……”
影子停止运功,将手收了回来,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又不便问出,只得安慰道:“重要的是你们没有事,我一定会将月魔救出来的!”
而罗霞仿佛没有听到影子的话,仍顾自道:“我救不了月魔,我救不了月魔……”
影子没有再说什么,此刻,已经不再适合说任何话,当巨大的悲痛已经降临时,只有慢慢地去面对,慢慢地去适应它,安慰、责难起不了任何作用。
影子望着夜空,那寥落的星辰清冷地闪动着,他的思绪却停留在空城,停留在刑台,但此时又不能离开……
第九章 四大皆空
天亮了,那本该有的光线却是没有出现,天空一片阴霾,且伴随着小雨。
昨晚,暴风过后是一夜的平静,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影子回到了城内,罗霞、墨青、月影固执地坚持着她们寻找月魔的步伐,在天亮时与他分开了。
此刻,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三人相互搀扶着的踉跄身影,显得那般坚毅。
“王,我们找了你一晚上。”
落日、天衣、残空、漓渚出现在了影子的面前,他们身上残留着战斗过后的痕迹。
影子道:“昨晚刑台怎么样?”
落日茫然地道:“难道王昨晚不在刑台?”
天衣、漓渚、残空三人同时显得疑惑。
影子道:“昨晚,月魔突然出现,我不得不离开,但是我并没有见到她。”
落日四人诧异不已,漓渚道:“怎会如此巧合,突然间什么事都发生在昨晚?王是不是被骗了?”
影子道:“我也很想弄清这个问题,但是,罗霞他们是不会骗我的。”
落日道:“是不是有人不想王看到昨晚刑台发生什么事,所以故意让月魔突然出现?”
影子的眼睛望向前方,道:“我不能肯定,但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也是影子心中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到底天下有什么事不能让自己知道?”他心中更深地累积着想弄清事情真相的欲望。
影子又道:“昨晚你们在刑台有没有什么发现?”
天衣道:“什么发现都没有,我们与月战十人激战正酣时,他们突然撤离了,也不再阻止我们进入刑台。我们当时感到十分不解,随即进入寻找王,找遍整个刑台,却始终没有找到王的踪影,也没有发现天下和朝阳,所以为了寻找王,我们不得不离开了那里。”
影子心中感到奇怪,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刑台广场上的那条裂缝?”
“裂缝?!”落日四人浑然不解,因为他们找遍整个刑台,也没有发现什么裂缝。
影子心中已经有些明了,忖道:“是了,后来月战十人之所以没有对他们进行阻难,显然是一切事情都已经掩盖好。”复又问道:“你们也没有看到朝阳从刑台离开?”
残空这时道:“没有,我们四人在刑台没有发现王,就约定分开寻找。我们怕王会随时在刑台出现,我便一直留在了刑台附近,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整整一个晚上,既没有人进入刑台,也没有人离开刑台。”
影子沉吟着,心中忖道:“如果朝阳昨晚没有离开刑台,那么,按常理推断,他现在一定还在刑台,事情尚未结束!如此看来,自己现在所要做的是再度进入刑台,一探究竟……”
正自影子思忖间,天衣却道:“另外,在空城将军府,我们还有一大发现。”
影子道:“什么发现?”
“无语大师不见了!”
△△△△△△△△△
五人再度出现在了刑台,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的阻挡,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人。
五人来到了刑台中间的三角形广场,广场安安静静,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地洒落在广场上的青石板上,而那道被圣魔剑划开的裂缝也赫然在其中。
落日、天衣、残空、漓渚四人面面相觑,在昨晚,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而此刻,为何又有一道裂缝?
“王……”落日四人不知该说什么。
影子伸手示意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对于落日四人,他有着绝对的信任,问题并不是出在落日四人有没有看到,而是天下让不让他们看到。如果天下不想让落日四人看到,可用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只须设一个视觉屏障即可。
而现在,这条裂缝再度出现,而且整个刑台没有一个人,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呢?
影子看着眼前的裂缝,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落日道:“我们不能让王单身涉险。”
影子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出来,我不会有事的。”
落日道:“可是王……”话尚未说完,影子便朝那裂缝纵了下去,转瞬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落日有些无奈地望着其他三人,道:“我们该怎么办?”
漓渚道:“要不我们留一人守在外面,另外三人跟着王进去?”
落日想了想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正在迟疑着要不要这样做的时候,只听天衣断然道:“不行!”
落日道:“为什么不行?”
天衣道:“王让我们怎么做便怎么做,这是我们的职责!”
△△△△△△△△△
影子终于落到地面,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脚向前走去,空荡的回响声不绝于耳,有的只是他的声音。
凭借回响声,影子已经大概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是一座有着上千面积的殿宇,空气中飘浮着因为长年的烟火缭绕才有的气味——香甜中带着些许苦涩。
在他心里,已经感到另一个自己,感到朝阳的存在,但在他所在的地方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生命,而朝阳的存在是近在眼前的。
影子心中有些奇怪,照常理看,这种感觉应该是不会存在的,如果朝阳在这里,影子就一定会感应到有生命的存在,除非朝阳已经死了,但影子的感应是,朝阳并没有死!
需要说明的是,影子的感应,是他与朝阳间特有的互通,是对自己另一半的感知,而并非来自灵识、功力的感应。
他运转功力,左手月光刃隐隐闪动,冰蓝色的光芒自掌心绽开。
就在这时,四周的火鼎“腾”地亮了起来,而影子这时也看到了朝阳。
朝阳站在离他前面十米处,一动不动,神情凝滞,手中圣魔剑挥出的剑式尚未完全使出,似乎就在朝阳挥出这一剑之时,整个人突然间被封禁起来。
影子心神诧异,以朝阳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地被人制住?如果说出手者是天下,以影子暗自对天下修为的探测,她绝对不会比自己更高,至多与自己不相伯仲。
影子向前走去,来到朝阳面前。是的,他现在可以确定,朝阳是突然间被人封禁,五识对外界完全失去感知,整个人如同死去了一般,无怪乎影子没有感到有任何生命的存在。而且,影子也已发现,朝阳之所以被突然封禁,并不是因为有修为比之更高深者所致,对朝阳的封禁来自于地、水、火、风的封禁,以“四大皆空”隔断朝阳的力量源泉,将之完全从这个世界架空,使他无法得到力量,因为一个人所拥有的力量,归根结底来自于他所处的世界,来自于宇宙,这也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地、水、火、风就是宇宙的根本!如果这最根本的东西被抽离,那么,这个人的生命就与死无异——朝阳就是在刹那间被人封禁了地、水、火、风。
但是,如此一来,对朝阳施以“四大皆空”封禁的应该有四个人,而且是四个修为相当、彼此十分默契的人同时施为,否则根本不可能将朝阳给封禁。以朝阳的修为,四人在施以封禁之时,若是彼此间有失一点点的力量平衡,就会被朝阳强大的精神力所突破,从而无法达到“空”的效果。
无怪乎刚才影子刚刚运功,四周的火鼎突然便亮了,因为他的力量使这个空间的封禁平衡被打破,火自然就亮了起来。
但这并不是说,对朝阳的封禁也被打破。在朝阳的周围已经缔结了一个无形的结界,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会影响到里面被封禁的地、水、火、风的平衡。
现在,影子所想的是,除了天下,其他的三人是谁?他们此刻又在哪里?
影子朝四周仔细看去,这才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神祗,也自然看到了神祗上所供奉的那个骷髅头。而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四个人,四个和朝阳一样没有生命气息的人,但他们显然不是被封禁了。
四人须发皆白,身着幻术袍,盘坐于蒲团上,面对着骷髅头。
影子望着四人的背影,心道:“难道对朝阳施以封禁的是他们,而并非天下?他们又是些什么人?为何同样没有生命气息?”他心中狐疑着,但绝对不会认为四人已经死去,他们虽然没有生命气息,但在影子的眼中还能够看到他们生命存在的特征——那些长长的、晶亮的须发。
“他们在等你。”影子突然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这样说道,他不由得一震,不明白毫无缘由地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是的,我们正是在等候你的到来。”影子的心中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影子更是诧异,这个声音是如此的陌生,绝对不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但分明又是在自己心里响起。此人不但可以窥视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且不需要任何介质,直接进行心与心之间的对话。
影子心里问道:“你是谁?”
“我是来自死亡地殿的祭怨,就在你的面前。”
影子的目光落在眼前四人中最右边、着无极之炎幻术袍的老者身上,虽然对方盘坐于地,一动不动,五识俱闭,但他仍可以肯定,刚才对自己说话的人正是他。
影子的心道:“是你?”
“对,是我,我们在等候你的到来。”
虽然影子心中早有猜测,但仍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祭怨的心道:“我们等你来,因为刑台很快就会被毁,创世之神所遗留下的灵力若是泄出,整个幻魔大陆就可能导致生灵俱灭。”
影子心念电转,道:“这些都是因为朝阳所致?”
“是的。”祭怨的声音有些疲惫地答道。
“可他现在不是已经被你们制服了吗?”影子道。
“那只是暂时的,除了神主,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永远制住他。”祭怨道。
影子道:“你们又是何人?”
祭怨道:“我们是来自四大神殿的天祭司,负责守护神祗,镇守刑台的灵气。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无力镇定刑台的灵气了,希望能够有人可以将创世之神所遗留的灵力接受,不会因为神祗遭到破坏、灵力外泄,而给幻魔大陆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影子道:“所以,你们就选择了我?”
祭怨道:“是的,只有你才可以接受创世之神遗留下来的灵力。而对于你,惟有拥有创世之神遗留下来的灵力才可以与朝阳一战。”
影子心里冷笑道:“为什么只有我才可以接受创世之神遗留下来的灵力?这恐怕只是你们所寻找的借口吧?天下呢,天下现在又在哪里?”
祭怨道:“我们四人已经守护神祗数千载,尘世中事我们从不理会。我们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早在两千年前,我们就一直在等待着今天的到来,因此早在两千年前,你就已经注定了会在今天来到神祗。我们守护神祗,就是为了等候你的出现,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们命定的等待!”
影子不禁笑道:“真没想到,在我尚未出世之时,命运之神便已为我命定二千年后某月某日某地的一场遭遇,看来伟大的命运之神真是无所不能,这一点我倒是十分佩服‘他’。若没有伟大的‘智慧’和无限充给无聊的时间,这一点恐怕难以做到。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我,而不是朝阳,抑或其他人呢?”
这时,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影子心底响起:“因为这就是伟大的命运,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命定劫数,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
影子心中一震,这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虽然只是一句话,但重重地敲在了影子的心坎上,让影子再找不出任何驳斥的言语,也让他对命运的反抗意识埋下了一种悲观的阴影。
影子沉声道:“你又是何人?”
那声音道:“我是日之神殿的苍墨,我们自我封禁五识,在此足足等了你二千年。二千年,我们不识人间烟火,等到须发皆白,你又可知,我们也是在等待命定的最后一场劫数的到来?我们用二千年的光阴等待,只因为我们知道这是自己不可更改的命运,是最后的劫数,也是我们生命的全部价值。”
影子心神剧震,以二千年的时间来等待自己最后的命定劫数,影子不知道是应该用愚蠢还是用境界来形容这四个人,是他们不懂得反抗自己的命运么?还是他们太过相信自己的命运,认为自己的命运理当如此?不是别人的安排,是自己必然要走的路,他们只是走在自己所选择的路上,这也就是他们所认定的生命的价值。
影子恍然有种从另外一个角度、从别人的角度重新看待这个世界,重新看待宿命的感觉。或者说,苍墨的话为他指出了另一种看待生命的方式。把握自己的命运,并不一定是对自己命运的反抗,也可以看作是对自己命运的遵从,只要能够确信,自己所走的是自己想走的一条路,是自己真实的意愿,这岂不比任何茫然的反抗更要真实得多?
一个人活得真实,活得自我,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的呢?
其实命运,只是一个人一生的运数,是他的经历和所遭遇的一切,选择反抗就注定走上的是一条抗争的艰辛之路;选择遵从也是自己对这个世界、对人生的一种态度。人们真正所逃不过的其实并不是命运,而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些想逃脱命运的人其实就是用一辈子的时间与自己抗衡,让自己挣扎在自己所设置的囚笼中,不但毫无意义,而且愚蠢至极。
影子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脑海思绪万千,以前所认为错的和从未认识到的东西,都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以前的自己,完全被限制在自己所限制的思维中,只能够太过自我的、片面地看待这个世界。
“难道自己以前所认识的都是错的?”影子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颠覆了。
他很深地想着一些以前从未触及的问题……
“你以为顺从,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么?你的命运注定在不断反抗和斗争中走一条别人从未走过的路!我为你杂乱无序的思想感到可悲。”
朝阳的声音突然在影子心底响起,不但是苍墨、花照、断行、祭怨,连朝阳也能够知道影子此刻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影子陡然惊醒,转头望向朝阳,朝阳此时尚被封禁着,但是,他已经感到朝阳开始有生命活动的迹象了,也就是说,朝阳很快就可能突破“四大皆空”对他的封禁。
第十章 创世之力
祭怨的声音自影子心底响起,道:“你已经没有时间进行过多的考虑了,朝阳一旦解禁,整个神祗便会被毁,你也就失去了可能战胜他的机会。那些在你生命中出现、等待着你的人会因为你而失去他们最后的希望。”
影子又一次想起了漠,想起了月魔,接受是否意味着自己被命运所主宰?“他”到底想得到什么?“他”这样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自己的意愿呢?能够自己接受就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了么?不!自己要成为幻魔大陆最强的人!要战胜命运之神,要解救月魔和漠,就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必须首先战胜朝阳,这才是一切事情的前提。
拒绝并不代表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有时,暂时的后退是为了取得更大的进步。
此时,朝阳的声音又一次自影子的心底响起,冷笑一声道:“那你就答应他们吧,凭你现在拥有的力量,要想战胜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倒要看看你拥有创世之神的灵力后究竟会有多厉害!”
影子道:“这就是你来此的目的?”
朝阳道:“不,原本,我是要毁去这神祗的,以颠覆这个世界。但现在,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创世之神的灵力是怎样将你从一个弱者变成一个强者的,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自影子心底响遍全身,影子自是听出了朝阳话语中的不屑与讽刺之情,而他也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弱点,就是面对事情时,他所“思”的东西太多。一个太有思想的人,是不能成为最好的战斗者的,而这也是影子与朝阳之间最大的区别。
影子望向被封禁的朝阳,第一次开口说话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转身将目光投往祭怨道:“我们现在开始吧。”
祭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听到朝阳的声音道:“你现在不觉得晚了么?”
说话声中,空气急剧震荡,仿佛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欲从某种禁锢中挣扎出来,而对它施以封禁的“力”在这股强大的“力”面前变得岌岌可危。
影子看去,只见被封禁的朝阳两眼射出摄人的神芒,他周围那个缔造的结界向外急度膨胀,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灭。
这时,从朝阳前后左右四个方位,虚空突然被撕开,自另外的世界里飞窜出四个人,四人左手心皆现出灿烂的金光,那是四道灵印!
刹那间,四道灵印同时印在了那急度膨胀、几欲破灭的结界上。
金光四溢,盈满整个神祗。
而这四人正是天下、无语、空悟至空及九翟,他们刚才乃是突破幻魔空间四块大陆之间的结界,隐身于另外的世界里。
此时,那急剧膨胀的结界受四人灵印封禁,顿时收缩。
而令影子惊骇的是,他看到了四人之中的空悟至空,自己无比熟悉的空悟至空。
这是那个被关在无间炼狱里的空悟至空吗?
影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宁愿这是不该有的错觉,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但事实往往并不如人所愿,出现在影子眼前的确实是空悟至空,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漠,是曾经与他一起杀到星咒神殿的漠,而此时却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
“四位天祭司,赶快行动!”天下这时大声催道。
此时,他们四人正全力催发功力,将灵印的作用发挥至最大,结界赫然成了一个金光四射的光球,但朝阳显然没有再次被灵印以“四大皆空”给封禁,结界内,朝阳的力量正在与四人同时施以的力量相抗衡,而天下、无语、空悟至空、九翟四人则是以自身的修为维护着结界不被朝阳所突破。在两者看似平衡的状态下,其实朝阳的力量却是在一点点地逐渐胀大,似乎在“四大皆空”的封禁中找到了与自然界力量嫁接的方法,正源源不断地恢复着自身强大的力量。
因此,那刚被天下、无语、空悟至空、九翟四人以灵印打回原形的结界,又在朝阳力量的扩张中一点点地向外膨胀。
天下四人虽全力施为,催发功力,但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却又显得无可奈何,惟有竭力地在时间上予以拖延。所以,天下在对朝阳施以封禁之时,不得不催促四位天祭司赶快行动,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以“四大皆空”是根本无法将朝阳长期封禁的,只是没想到朝阳这么快便找到了突破“四大皆空”封禁的方法。
这时,苍墨、花照、断行、祭怨四大天祭司的须发飘扬飞起。
万千银丝在虚空中延伸,向影子逝去。
而此时的影子,只是望着空悟至空,他早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排好的幻觉。曾经以为,在这虚假的世界里,他找到了惟一的安慰,手已触摸到了那不羁却真实的灵魂,而他却不知,他所认为真实的东西,却是一种更为精彩华丽的欺骗。
但此刻的影子却又显得无比平静,抑或说,此生以来,他根本就未曾有过此刻的平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那么,在这场不真实中,自己的挣扎与反抗岂不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自己岂非也是虚假的?
影子找不到自己的真实存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也只是一场令人恍惚的幻觉……
万千银丝将影子团团缠住,而影子却没有一丝的反抗,仿佛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躯体。
银丝回收,影子的身躯便向四位天祭司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
“轰……”
一声巨响,狂暴的气劲四溢散开,同时,四道身影分别朝四个方向跌落。
封禁朝阳的结界赫然被破,朝阳突破了“四大皆空”的封禁!
“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将我封禁么?你们真是太小瞧我了!你们可以从一个空间遁入另一个空间,我也一样可以从另一个空间获取力量!”
狂笑声中,圣魔剑劈出,圣魔剑灵化作怒龙向苍墨、花照、断行、祭怨四人奔去。
澎湃逼人的气劲如同大海中陡然掀起的巨浪,向四人逼至。
朝阳所拥有的力量似乎比以前更为凶猛!
苍墨、花照、断行、祭怨四人对朝阳的攻击视而不见,不!他们根本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四人并排盘坐于原地,一动不动,长长的须发将影子受制的躯体跪在了他们面前,面对着神祗上所供奉的骷髅头,以发丝让影子对之进行跪拜。身后,圣魔剑灵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眼看圣魔剑灵就要一口将四人吞噬掉——
就在这时,四道灵印破空击在了圣魔剑上,圣魔剑灵那狂暴凶猛的攻势消解,同时,“嗖”、“嗖”、“嗖”、“嗖”四道人影破空飞掠,站在了四位天祭司的背后,与朝阳对峙着。
这四道人影自然是被朝阳破禁震飞的天下、无语、空悟至空及九翟,刚才,他们以四道灵印将圣魔剑灵重新封回了圣魔剑上,化解了对四位天祭司的攻击。
“要想攻击四位天祭司,就必须首先过我们这一关!”天下十分冷静地道。
朝阳双眼扫过四人,不屑地道:“你们还有阻击我的能力么?刚才对我的封禁已经耗尽了你们九成功力,否则,我又怎能破禁而出?你们现在一成不到的功力又怎么阻止我?”
确实,四人对朝阳施以的“四大皆空”的封禁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功力,朝阳所说的剩下一成的功力实是保守的估计。否则,刚才对圣魔剑灵的封禁也无须四人同时发出灵印,此刻他们有种严重的虚脱感,但四人必须强撑着,这是他们的使命,不惜生命完成的使命!
于是,九翟道:“用我们的生命!”
朝阳道:“好一句‘用我们的生命’!不过,你们的生命在我眼中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看来来自非天宫的人也不过如此,我先前倒是高估了你们!既然你们想死,我决不会手下留情,就让你们四人的生命祭奠安心魔主吧!”
话音落下,圣魔剑化作一道赤红剑芒,朝四人斜劈而去。
剑势虽平实无华,却充满无穷的力道,但剑势所指,将四人所有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惟有死接硬拼一途。因为天下四人若是退让或回避,这一剑便会劈在苍墨四人身上,这种情况显然不是天下四人所希望看到的。而天下四人若是硬拼,以四人现在拥有的不到一成的功力,绝对无法与朝阳这充满无穷力量的一剑相抗衡,无论作出什么样的选择,结果只会对朝阳有利。
天下四人除了硬接,已经别无他法!
但是,朝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下四人竟以这样的方式来接他的这一剑!
只见九翟突然纵身跃了起来,他的手聚集了全身仅有的功力,单手擎住朝阳那斜劈而下的一剑。
圣魔剑将九翟的手从中劈开,并削下了九翟的半边身子。
朝阳略为一怔,随即冷笑道:“你们想以此来拖延时间?我便偏不如你们所愿!”
圣魔剑再度攻击而出,这一次的力道较之刚才更为凶猛,也更霸烈,惟一让人想到的就是死亡与毁灭……
与此同时,影子静静地跪着,面对神祗上所供奉的骷髅头,纠缠着他的仍是关于存在的幻觉,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实的存在过。
祭怨四人那长长的须发已离开了他的身上,他的灵魂也已经慢慢地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既然如此,何不把自己也给忘了?”
突然,影子感到自己整个身躯都轻盈了,那些曾经纠缠不休的问题,那些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一下子便全部消解了,便像烟云一样永远地消解掉了。
影子笑了。
是的,他应该笑,当这个世界的本质被看穿,所有疑惑就不存在了,心中也就没有任何执念。所以,他的笑应该是无比恬淡和释然的,就像沾满血雾的鲜花,潺潺流动的溪水,轻柔缓和的微风,冬日晒雪的阳光……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的自然。
苍墨、花照、断行、祭怨心中同时发出一阵震动,他们睁开了眼睛,睁开了闭上了二千年的眼睛。他们的眼睛看到了影子脸上绽出的笑容,正是这笑容让他们不得不睁开了眼睛,也终止了他们准备做却还没有做的事情。
因为影子的笑容已经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神祗开始震动,是整个地开始震动。在地底,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在沉重中被呼醒了,充满灵力的光线将平整光滑的神祗地面切成无数小块,从地底升起,一丝一缕地向影子周身汇聚。
那正是创世之神所遗留下来的灵力!
朝阳攻出的那一剑也因为这突然自地底溢出的力量半途而止。
天下、无语、空悟至空以为四位天祭司已经成功了,但当他们回头望去之时,苍墨四人什么都没有做。
祭怨道:“怎么回事?”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创世之神所遗留下来的灵力会突然间从地底渗出。
这时,苍墨仿佛已有所悟,他平静地道:“因为他心中已经无我,他的世界已经成空,创世之神所遗留下的灵力感到了‘无我’的召唤,以填补他心中的‘空’——他已经悟透了什么叫做‘无我之道’!”
“看来,我们的存在是多余的,我们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花照、断行同声说道。
四人相视点了点头,随即就像空气一样,四人消失在了空中,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朝阳收回了圣魔剑,他看着那向影子身体汇聚的灵力,心中反而变得释然了。他来此,是为了毁去神祗,但是现在,他看到了另一种结果,这种结果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雀跃。
“以影子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战,但是,拥有了创世之神所遗留下的灵力后的影子呢?”
朝阳期待着这种结果,这也是他直到现在仍没有对影子采取行动的原因。
不过,这场决战很快就要到来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神祗一切恢复如常,影子看上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的身形先前是跪对着那神祗所供奉的骷髅头的,现在他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天下、无语、空悟至空,还有朝阳。
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平静,在他眼睛的最深处不再是深邃得让人无法读懂,而是变成了像虚空一样的空荡和广博。
影子微笑着对空悟至空道:“漠,虽然我知道你的真实名字是空悟至空,但我仍然喜欢称你为漠,感谢你让我忘记了一切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虽然你欺骗了我,但我仍要感谢你的欺骗。”
空悟至空道:“你不用感谢我,你应该感谢命运所安排的这一切。”
影子道:“是的,我应该感谢命运。”
他的目光转而投向朝阳,道:“其实你也应该感谢命运,没有命运,也就没有现在的你。”
朝阳冷笑一声,道:“是么?是你最新拥有的力量让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激么?”
影子平静地道:“我只是不再为一些不该烦恼的事情而身心疲累,以前,我总是自己将自己弄得痛苦不堪,现在才知道,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是自己赋予给自己的,我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何要背着一副担子前行,所以现在我将之放下了。”
朝阳道:“连你自己也放下了?”
影子点头道:“是的,连我自己都放下了。”
朝阳一阵冷笑,道:“我为你感到可悲,一个连自我都丢弃的人根本不配存在于这个世上!”
影子道:“有人告诉我,这叫做‘无我道’,说惟有这样,我才能够战胜你。”
朝阳哈哈大笑,道:“‘无我道’?那就三天之后,看你能否战胜我!”转而又道:“不过,除了你我,今天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离开神祗!”
影子道:“我不会让你杀害他们的,如果你能在三天后战胜我,一切都由你处置,何以急于现在动手?”
朝阳道:“为什么?”
影子道:“因为他们其实是比我们还要可怜的人。”
朝阳会心地一笑。
是的,其实他们是比他与影子还要可怜的人。
朝阳道:“可怜的人活在世上是一种痛苦,那就再让他们在这个世上痛苦地多活三天吧!”
说完,朝阳大笑着从他破开的裂缝中飞了出去。
影子看着朝阳的身影自神祗消失,良久,他的目光才收回,望向天下道:“天下,你还没有向我介绍这两位是谁呢?”他的目光随即移向“空悟至空”及“无语”。
天下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付十分惊诧的神色,无语两人也是一怔,但天下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道:“你已经看出来了?”
第十一章 兵陷死域
影子没有作答,只是道:“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两位呢。”
天下道:“他们确非空悟至空及无语,他们和我一样,是来自非天宫的溅与晨。”
影子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们都是来自非天宫,那昨晚出现的月魔也一样是来自非天宫吗?”
天下又是一阵惊诧,半晌才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影子笑了笑,道:“当一个人不再执着的时候,他看待问题自然比别人看的更透,如同身在局外,看着台上上演的一幕闹哄哄的剧幕。”
天下不得不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影子,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她原想将影子也欺瞒过去,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影子看穿了所有的一切。
影子道:“一切只因为你安排得太过完美无缺了,一开始,你安排九翟替换成无语大师,你知道朝阳迟早会识破九翟的真实身分,还不如自己主动暴露,于是你安排了九翟陷害安心的这一幕闹剧,其作用既可除去朝阳的一部分力量,动摇其军心,同时也为你下一步作好准备。而事实的进展也果真如你所想的那样,朝阳被欺骗,他领着九翟想来换回真的无语,没想到又被你以一个假的无语所欺骗,并且制造了一个假象,无语乃非天宫之人,让朝阳以为,一直以来,他都被无语欺骗着,这样,又为你的第三步计划做好了准备。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第三步,你将放真的无语大师回到朝阳身边,让朝阳亲手杀死真的无语,然后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让他承受这沉重的打击。这样一来,就会对我战胜朝阳十分有利。不知是也不是?”
天下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影子所说一点不差,她正是想通过此等手段打击朝阳,除去其身边的人,最终以此击溃朝阳的意志。
影子看了一眼天下的反应,接着道:“对于我,为了使我来到神祗,悟透‘无我道’,当朝阳来到刑台时,你先是故意阻止我,激起我探知神祗的好奇心,而我也果真如你所想,确实意欲对刑台一探究竟,而你为了更大地激起我的好奇心,就在我即将进入神祗之时,又故意以假的月魔现身,欺骗罗霞三人,让她们误以为真的月魔出现,并让她们在我即将进入神祗的那一刻找到我,并将无语大师藏了起来。如此一来,我心中所有的顾虑就会全部消失,一心只想探清神祗的真相。而这时,你又再以另一人装扮成空悟至空,彻底击溃我的思维能力,让我沉迷于自己脑海中所制造的错觉,完全按照你的想法,接受创世之神遗留下来的灵力,悟透‘无我道’。而这其中,你惟一出现的差错是朝阳竟可以如此快地突破‘四大皆空’之封禁,让你的计划出现了一次非常大的纰漏。但幸好,我及时接受了创世之神的灵力,才保全了你们这次计划的成功。”
天下道:“既然这一切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让朝阳杀了我们?你到底想怎样?”对于影子如此透彻的分析,她已经无话可说。她正是抓住无语及空悟至空这两个对朝阳与影子最为重要的人,实施这一切计划的。无语与空悟至空是这一系列计划的关键,影子识破这两者的身分,也就识破了天下所设下的整个计划。
影子没有回答天下的问题,他淡然一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或者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获得这场决战的胜利,而不是朝阳?”
天下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淡到从前那种万事不惊的状态,刚才影子所言仿佛一下子消除了从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她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必须胜!”
影子淡淡地一笑,道:“是的,我知道你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样。这样,我就惟有带着这个问题去问冥天了。”
说完,影子朝前走去,走到朝阳以圣魔剑劈开的裂缝前,他抬头向上望了一下,然后回头对天下道:“对了,我希望从现在起,停止你的所有计划,直到三天后。”
天下道:“停不了了,命运之轮一旦启动,就会一直到它终结的那一刻。”
影子没有再说什么,纵身跃起,从裂缝向外掠去……
△△△△△△△△△
从辽城通往空城的那条商道上,一支军队在蜿蜒移动。
这是一支由惊天与樱释率领前往空城的十万大军,长长的军队在沼泽之地延绵上十里。
惊天望了望一马平川的沼泽之地,道:“樱释魔主,你所说的地下秘密通道在哪里?”
樱释道:“只有阿吉和阿祥知道。”
惊天问道:“樱释魔主有否事先探查过?”
樱释道:“没有。”
惊天道:“如此说来,樱释魔主对这样一条地下秘道一无所知?”
樱释道:“可以这么说。”
惊天有些没好气地道:“樱释魔主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很可能连怎样死在这沼泽之地都不知道?”虽然惊天对樱释的性情有所了解,但仍免不了对樱释不冷不热的回答有些生气。
樱释望着前面不远处领路的阿与阿祥,肯定地道:“是的!”
惊天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不知所谓地自我笑了两声,道:“天啊,这是我惊天这辈子听到的最有说服力的回答。”
樱释以一惯的冷冷的口气道:“在这次行动之前,我已经请示过圣主。”
惊天立即收回了带着嘲讽意味的表情,肃然道:“这么说来,圣主对这一切都一清二楚?”
樱释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惊天问题的答案。
惊天望向前面的阿吉与阿祥道:“我不明白,既然这两个人如此不可信任,为什么圣主还要让他们带路?”
樱释道:“因为我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惊天立即闭上了嘴巴,是的,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渡过妖人部落联盟的这片沼泽之地,直抵空城,而让阿吉阿祥带路是他们惟一的选择,幸好,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半晌,惊天道:“只要我们看紧他们两个,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这时,一阵风吹来,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潮湿的味道。
樱释摸了摸被冷风吹拂的脸,然后朝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目力所及,从西北天际有滚滚的黑云似崇山峻岭般向这边快速移动,樱释又看了看天,时值正午,心中稍微放心,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问过多名行走这条商道的商贩,所有人都提到一条:最怕是在傍晚时分遇到暴风雨,那时,整个沼泽之地便会涨水,淤泥会淹于平时所走之路,加之夜晚将临,根本就无法辨别哪里才是所走之路,惟一只有等待暴雨过去,但是暴雨退去后是长长的黑夜,淤泥堆积,无法退去,寸步不得,只得等待天明,但一夜下来,人站在淤泥中,也会冻个半死。
正当樱释感到稍为宽心之时,却听阿吉大声道:“暴雨将至,所有人原地待命!”
大军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惊天与樱释,而惊天也把目光投向樱释。
樱释镇定地望向阿吉,冷冷地道:“现在是正午时分。”
阿吉仿佛明白樱释话中所包含的意思,道:“但这是一场会持续一整天的雷暴雨!”
“雷暴雨?”樱释曾听人提到过这三个字,也清楚地记得那人提到这三个字时,脸上出现的绝望表情,这是与沼泽之地的淤泥怪兽、金蛇蝎虫并称为三大死亡的临兆。
樱释冷静地道:“你凭什么肯定这是一场雷暴雨?”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阿吉的双眼。
阿吉毫不在意樱释如利剑一样的目光,道:“凭我多年的经验。这吹来的风,寒冷中挟带潮湿气息,不是气流对压所产生的一般暴风雨,它来自幻魔大陆极北的寒流与沙漠的热空气的混合,融合了极寒与极热的两种极度强差,产生大面积的气流漩涡所形成的雷暴雨,在下雨的同时,挟带着闪电和狂雷。”
惊天见阿吉对即时面临的暴风雨说得如此骇人,不由喝道:“下一阵雨有什么了不起,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若是再敢妖言惑众,小心我军法从治!”
阿吉冷笑一声道:“看来惊天魔主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雷暴雨。”
惊天见阿吉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右掌隔空挥出,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阿吉的脸上。
阿吉立时被扇倒在地,阿祥忙将之扶起。
阿吉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其中夹着数颗扇落的牙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平静地道:“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随即不再说话,转过身,由阿祥搀扶着向前走去。
十万大军望着惊天与樱释,不知是否该跟着阿吉阿祥前进,等待着两人的命令。
惊天见阿吉如此傲然地离去,对自己毫不屈服,心中本应充满怒意,但奇怪的是此时他不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对阿吉的话不知该不该相信了。他望向樱释,等待着樱释的判断。
樱释这时大声喊道:“所有将士,原地待命!”
惊天大惊道:“樱释魔主相信他所说的话?”
樱释反问道:“惊天魔主认为我们应该相信谁的话?”
惊天无言以对,是的,自踏上这片沼泽之地的那一刻起,十万大军无形中已经交到了阿吉与阿祥的手中,对阿吉与阿祥,他们惟有信任,除非,可以十分肯定地证明阿吉阿祥所说有假。
半个时辰过去,西边天际黑云堆积如山,向妖人部落联盟方向移动,阵阵炸雷之声隐隐可闻,闪电在黑云中穿梭耀舞。
阵阵冷风已经到达妖人部落联盟,将生长在沼泽之中的枯草吹得无法“抬头”。
此时,在沼泽之地,十万大军化为一百个阵营驻在了沼泽之上,在他们脚下,是临行之前携带的干燥枕木,一千根枕木相互捆绑,组成了一个阵营,而各个阵营之间又以铁索相互连接,彼此相依,形成一个整体。此刻,他们正在等待雷暴雨的到来。
这一切,都是按照阿吉的吩咐所做。
惊天看着这十万大军化作一百个阵营,相互之间以铁索牵连,心中虽存有疑虑,却又找不出反对这样做的理由。他现在惟一可以做的是看紧阿吉阿祥两人,只要发现两人有任何不轨的图谋,立即击杀!
滚动的黑云已经到达妖人部落联盟的上空,炸雷伴着闪电此起彼伏,铺天盖地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黑云所过之处,狂暴的雨滴如同万江倾泻,与地面溅起的雨滴相连,天与地连成一体,看上去仿佛是搅动的狂涛巨浪,黑压压的一片。
十万大军面面相觑,心中惊骇不已,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雨竟然有这种下法,那雨虽未到来,但扑面而来的冷风已经让他们感到来自心底的寒冷。
“轰……”一声炸雷响起,怒舞的闪电从黑云直击地面,炸起一个巨坑,水流则如漩涡一般往坑中涌进。十万大军顿感地面一阵震动,四周的淤泥飞溅而起,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阵寒意。
更甚者,那下落的雨水只是眨眼之间便在沼泽上面形成了一片湖,湖水则随同黑云一起不断地向四周蔓延,那些生长在沼泽上面的草皮也随着水位的提升而浮了起来,十万大军的来路完全被淹没,不见踪影。
此时的惊天也不由得看呆了,虽然他历事无数,但这样凶猛的雷暴雨尚是首见,此情此景,如同汪洋泛滥,江河决堤。
无怪乎从辽城至空城的走私商贩被称为幻魔大陆聚财最快的一条捷径,而有谁又知道这背后他们所要冒的险?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呼……”狂风突然吹来,一百个阵营中有数百人被吹落沼泽之中,一时之间,大军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又有数百人被摔落沼泽。
“所有人都卧倒,减少风的受力面!”阿吉这时大声喊道。
但他的喊声一出口,就被风吹得四零八落,根本就没有几人能听到。
这时,樱释对身边的惊天道:“惊天魔主,依他所言,让所有将士都卧倒。”
惊天自是听到了阿吉刚才的喊话,暴雨尚未至,已有数百人跌落沼泽,若不赶快卧倒,也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在这场雷暴雨中丧失生命。
惊天飞身至半空中,将真气暗藏于声线中,大声喝道:“所有将士听令,全体按顺序卧倒,违令者立斩无赦!”
声音自虚空中扩散,传入每一名将士的耳中,刚才的混乱局面立即得以制止。
一阵静默,所有人依次卧倒于枕木之上,拥挤在一起,那些刚刚跌落沼泽之人,在同伴的相助下已有不少人重新爬上了枕木。
“轰……”炸雷之声传来,闪电在云层中穿行,天黑了下来,雨水若万江倾泻打落在十万大军的身上,雷暴雨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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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暴雨肆掠整个妖人部落联盟,天,已经变了,变得漆黑一片,汪洋般的雨水从空中泼了下来。
一个人,在黑暗中,在雨水中穿行。
狂雷自他头顶炸响,闪电自他身旁划过,却不能近他身,他的脚轻点在已成汪洋一片的水面上,雨不沾身地向前掠行着。
他,正是无语,是赶着回辽城的无语。
雨中,有不属于雨、不属于狂雷的声音传来,悠扬地飘进了无语的耳朵。
无语停了下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已判断出,这声音来自一种很古老的乐器——“横笛”!这样的乐器在幻魔大陆似乎已经灭绝,多年来,无语只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乡村时听到一个老者吹起过,那是一个老者对亡妻的思念,饱含着沧桑孤独的情感,而现在,这声音听起来透露着诡异,并不是一首单纯的抒发情感的曲子。
他想,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一声凄厉的咆哮在狂风暴雨中响起,紧接着,无语感到了地面在颤动。
“驭兽术!”无语口中轻轻念着,他终于明白,笛声在这狂风暴雨中响起的原因,正是用来驾驭驱使猛兽的上古秘术。现在,似乎没有听说过有人会这种驭兽术,因为在上古时期,猛兽怪兽众多,驭兽术是用来控制兽类对人类的进攻,后来又被一部分邪异之人所利用,用来达到个人的目的。但到现在,随着幻魔大陆猛兽怪兽的逐渐匿迹,对人类的侵害不大,这驭兽术也慢慢被人所淡忘,没想到在今晚却又突然出现了。
无语伸出右手测算,随着测算的结果,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半晌方叹息一声道:“看来这次惊天、樱释有难了,我必须帮助他们。”
无语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身形随之飘起,在雨中凌空飞渡……
但当无语到达那笛声所传出之地时,什么人什么声音都已没有,只是这个世界的雨在倾泻地下着。
无语想:“他已经离开了。”
但他为什么要离开呢?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吗?
无语的身子又飘起,凌空往那怪兽啸声所传出的方向掠去。
当他到达时,看到的是飘浮于水面的零乱枕木,还有众多捆绑在一起的大片枕木,彼此之间以铁索锁定着,但却没有一个人,如果硬说要有的话,那只能算是那些飘浮于水面上的数十段半截的身子。
无语还看到,那些残留在身上的甲胄是朝阳的军队所特有的。
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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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城。
大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外面是倾泻的大雨。此时,一名侍卫从大将军府门口,穿过长长的廊道,一路小跑至议事厅,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急急禀报道:“无语大师在门外求见圣主!”
朝阳斜躺在宽大的宝座上,侧面向内,听到侍卫的禀报,不由得将面转了过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再次道:“无语大师在门外求见圣主!”
朝阳没想到无语会来见他,更没想到是这个时候,他道:“看来他是等不到三天后再死去,传他进来!”
无语走进了议事厅,道:“无语见过圣主。”
朝阳冷声道:“大师此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倒是很让我感到意外。”
无语道:“无语也没有想到会在今天见到圣主。”
朝阳冷笑一声,道:“大师说的是哪里话,从昨天到现在,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无语颇感诧异,道:“无语不明白圣主的意思。”
朝阳道:“大师能够不明白我的意思么?应该是我不明白大师的意思才对。”
无语更是不明白朝阳所说到底是什么,他道:“无语实在不明白圣主所指是何用意,一月以来,这是无语第一次见到圣主。”
朝阳哈哈大笑,道:“一月以来?第一次?看来大师是突然之间得了健忘症,对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十二章 星师破魂
无语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却不知问题到底出在何处,而听朝阳的口气,他似乎真的见过自己。
无语道:“是不是无语离开后,天下派人冒充无语,让圣主误认为此人正是无语?”
朝阳道:“大师真是神机妙算,连这都知道,本圣主真是钦佩之至!”
无语从朝阳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事情似乎并不是如自己所猜,朝阳显然已经识破了那假冒自己之人,但是,既然识破了,为何又对自己这般?他实在想不通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语充满诚意地恳求道:“无语希望圣主能够将所发生的事情告知无语,以让无语作出判断。”
朝阳大为厌烦地道:“好了!大师不要再跟我演什么戏了,还是说说你今晚来此到底有何目的吧!”
无语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朝阳在心中下了定论,再也听不进任何其它的东西。无语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刻,显然不适合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他调整思绪,平静地道:“无语这次回来,是为了履行无语的承诺,帮助圣主,也为了自己能够重回星咒神殿。”
“哈哈哈……”朝阳狂笑不已,笑得整个大将军府都在颤动,无数尘埃从屋顶横梁间扑扑落下,良久不绝。
无语不知自己何处说错了,也许,对于他来说,此生第一次感到了无措。
当两个人的思想出现错位之时,是很难找到共同语言的。
半晌,朝阳才止住大笑,道:“好一句‘帮助圣主’,看来大师是专程来激怒我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等到三天之后,就提前送你一程吧!”
“锵……”圣魔剑若疾电一般脱鞘而出,赤红的剑芒映红了整个大将军府。
大雨中,剑芒穿透屋顶,映红了漆黑的虚空。
议事厅内,无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只见胸口心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洞,鲜血正汩汩流出。
圣魔剑从他的胸口穿透而过,钉在了议事厅的大门上。
无语将自己的头缓缓抬起,目光投向朝阳,不解地道:“无语占卜星象一生,却从未想过,无语的结局会是这样……”
无语倒了下去,带着疑惑和不解倒了下去。一个占卜星象之人,却似乎怎么也占不破属于自己的最终命运到底是什么,留在无语生命记录中的,是最初的叛离和最后的寻找回归,但他终究没能回去,他死在了自己所选择的这一条路上,死在了自以为快要到达终点的路途中,这似乎就是对一个叛离者生命的最终诠释。
无语没有找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第二种可能。
在无语倒下的那一刻,一个人来到了议事厅的门外,是颜卿。
颜卿看着已然死去的无语,然后对朝阳道:“我要带他走。”
朝阳看着颜卿,道:“你是何人?”
颜卿道:“我和无语一样,是来自星咒神殿的占星师,他是属于星咒神殿的人,我要带他回去。”
“颜卿?!”朝阳道:“你就是曾经帮助过怒哈的颜卿?”
颜卿道:“是的,那是每一名占星师必须修炼的课程。”
朝阳突然意识到哪里出现了差错,忙道:“无语也来自星咒神殿?”
颜卿不明白为何朝阳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幻魔大陆所有人都知道无语是来自星咒神殿的叛离者,但他还是回答道:“是的,无语和我一样,都是来自星咒神殿。我此次游历幻魔大陆,既是为了作为一个占星师的历练,另一个使命就是带无语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朝阳发现自己又一次被骗了,这一次的代价是他亲手杀死了无语!一个可怜无辜的老者。
“非天宫!非天宫!!天下,我又一次被你骗了!”朝阳体内充斥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他的整个人仿佛都欲随着这团怒火燃烧起来,全身骨骼发出爆裂般的脆响。他的手掌拍了下去,宝座上的檀木立时化为齑粉,下面的地面破裂,掌劲直达地心,整个空城都在震动着。
“大师,我朝阳对天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
声音撕破雨幕,直达九宵之上,震动整个环宇,久久不绝,比这场雷暴雨更要使天地为之震动。
颜卿抱起无语,离开了大将军府,走进那倾泻而下的暴风雨中,踏上了无语的回归之路……
△△△△△△△△△
“师尊,无语已经走了。”月战道。
“嗯,知道了。”天下应道。
此时,在刑台,望着窗外的暴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欢颜。
“惊天与樱释率领的十万大军也由阿吉阿祥带领着进入了地下秘道,正往空城赶来。”月战道。
天下望着窗外的暴风雨半晌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忽然想起什么般道:“他们有没有怀疑阿吉与阿祥的身分?”
月战道:“一切如师尊所想,他们虽然已经上路,但对阿吉和阿祥一直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在大军开往空城之前,樱释还杀了阿吉阿祥一家十三口,而弟子也只是按照师尊的吩咐,收买了阿吉的妻子,让她说出了在辽城与空城之间有一条地下秘道这件事,而他们却把怀疑的对象定在阿吉与阿祥身上,师尊果然是料事如神。”
天下道:“一切似乎太顺利了。”
月战道:“那是因为师尊的计划周详。”
天下心有余悸地道:“可神祗的计划我们差一点失败,影子已经看穿了一切,朝阳并不比影子差。”
月战道:“师尊不是说过,是因为影子悟透‘无我道’,看待万物不再受任何事情的羁绊,所以才能看穿师尊的计划么?况且,朝阳杀死了无语,这一切足以证明,朝阳并没有办法对付师尊所设下的计划。”
天下叹息道:“可能是为师对神祗之事太过介怀了吧。”
月战这时道:“弟子有一件事不是很清楚,还望师尊明示。”
天下从刚才的怅然中回过神来,道:“什么事?”
月战道:“既然师尊让溅启动驭兽术以淤泥怪兽发动对朝阳大军的攻击,为何不一举将之全部歼灭,而要逼他们进入地下秘道?弟子对此事想不明白。”
天下将自己的视线从雨中收了回来,然后投在月战的脸上,道:“你想为师犯下杀死十万人的罪孽?”
月战立即单膝跪地道:“弟子不敢!”
天下看着月战,道:“起来吧,这不能怪你,是为师所做的这一切事情让你不得不将为师往这个方向想。其实为师何曾想犯下如此多的杀孽?”眼神闪动,仿佛藏着许多不可说之事,心中亦是充满了无奈。
月战重又站了起来,他自是看出了今日的师尊与往日有些异样。她的眼神不再是坚毅、果断、古井不波,而是充满了普通人的愁情凡结,对事情似乎变得无法释怀,忧心忡忡。他突然看到师尊完美无缺的脸上,爬上了一道皱纹,月战心中一跳,那是一瞬间的苍老。
月战不敢再问什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天下面前不说话。
天下良久才回过神来,见月战站在面前不说话,道:“你还有什么事?”
月战道:“弟子是想请示师尊,下一下我们该怎么做?”
天下道:“你是说那地下秘道的十万大军吧?”
月战道:“正是。”
天下转过身去,望向窗外雷电交加的暴风雨,幽幽地道:“他们将由阿吉阿祥带领着去一个永远没有纷争的地方,那里是魔族人最好的归宿。”
“轰……”一声炸雷响遍整个空城,耀亮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刑台。
月战突然想到:“难道阿吉阿祥也是师尊的人?所谓的地下秘道和阿吉阿祥,都是多年前师尊为这十万大军安排好的归宿,吉祥商号也正是为此而存在?”
“砰……”房门被一脚踢开了。
月战心念顿止,瞬即面向门口,怀中长剑脱鞘而出。
门口站着一人——朝阳!
只见他全身已经被雨水淋湿,长发与黑白战袍贴着他的肌肤,脱鞘而出的圣魔剑有血红色的水在滴落。
月战见状,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朝阳突然间又来到了刑台,而顺着圣魔剑滴落的血水更是让他惊骇之至。他刚欲开口叫唤,却听到朝阳来自地狱般阴寒的声音响起:“不要叫了,他们都在这里。”
只见朝阳左手一挥,从其身后突然飞进众多异物。
月战正欲挥剑迎上,却发现那些异物并不是针对他而来,而是并非地在他面前“一”字排开。
那是二十四颗头颅,是除月战与天下外,刑台所有人的数目,其中有溅与晨,还有昨天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此时,月战看到,那二十四双眼睛都是眸开着的,最后一刻留下的表情是深深的恐惧,瞳仁中映射出的是朝阳恶魔般疯狂的身影,并没有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消失。
月战的身子一阵震颤,不敢相信地道:“你……你将他们全……杀了?!”
朝阳无限痛苦地道:“我已经等不到三天后了,这是你们为无语大师的死必须付出的代价!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接着,发出无比低沉、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让人感到,他体内还在压抑着像火山一般没有爆发的怒焰。
月战第一次感到,不是来自杀伐,而是压抑给人所带来的痛苦。他也感到,在朝阳压抑着的痛苦面前,自己的存在是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就像是一株生长在火山口的小草,只要火山爆发,便是自己灰飞烟灭时刻的到来。
这是月战从来没有过的,来自精神上的绝望感!
而这时,一股力量从月战的肩头注入他的身体,让他绝望的心顿时出现一片清宁。他回头看去,看到了天下平静笃定的眼神,而他的肩头正搭着天下的一只手。
“师尊!”月战无比惭愧地道。
天下平静地道:“你退下,离开这里。”
月战道:“可是……”
“退下!”天下不容抗拒地喝道。
“啸……”圣魔剑划空一指,狂暴的气劲似怒海狂涛般向天下与月战涌来。
朝阳大声吼道:“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月战顿时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空气中充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无处不在、令人无法承受的水银。
天下将月战拉到身后,再一次道:“快走!”
这一次月战所听到的声音,是有史以来他听到的天下说话最大声的一次。在他的印象中,师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表现得不急不燥,极为平静,可是这一次……
月战知道天下这次已是凶多吉少,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道:“不,月战要与师尊一起共存亡!”
话音刚落,一只手击在了月战的腹部,月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窗外跌撞而去。
“砰……”地一声,月战落在了屋外。
朝阳狂喝道:“你要他活,我便偏要他死!”
“死”字音落,手中圣魔剑怒刺而出,一道上天入地、无从抵挡的狂暴气劲自虚空中划出一道凛厉的剑芒,如殒落流星般向屋外泻去。
整个房间,剑意纵横,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一剑所发出的怒意所震骇,一道惊电从天际直落而下,炸响于屋顶之上。
但是天下的神色却是显得极为平和,双手在胸前结印,右手握拳,化作无畏手印;左手竖掌,食指与中指执莲花状,三指朝天,配以无畏印沉声轻念:“以命运之神的名义,幻化万物的主宰,以吾之命祭请你赐予我的恩泽!”
顿时,天下化作一片虚无,身前浓雾犹如水般扩散,看似缓慢,却在刹那间将朝阳及圣魔剑融于其中,转而整个刑台都被一层淡淡的|乳白色的浓雾所弥漫,俨然成了一个与外隔绝的空间。
而朝阳所刺出的圣魔剑发出的剑意竟在这浓雾中渐渐淡化至无,那圣魔剑中所蕴含的所有力道和杀伐之意变得荡然无存。
朝阳先是一惊,没想到天下在今天早晨失去九成功力,而此刻还能化解自己的攻势。他只觉得刚才体内所积郁的无形怒焰及充沛的功力,却也随之而淡化,体内空空荡荡,但他转而便微笑了,心中明白,这是天下以自身的生命作为祭请而换得的力量,而他此刻处于天下以生命换得的力量创造的世界内——无为的世界内!
朝阳冷笑道:“这就是你的世界,你的天下么?以你卑微的生命换得的力量也想困住我?我倒要看看你的天下到底有多大!”
朝阳站着没有动,但是有一个人从他所站的身形内走了出来,不!是他的意念自躯体内走了出来。天下为了让月战能够得以逃生,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祭请,创造了一个将朝阳围在里面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的形体已经消散,剩下的存在于这个世界里面的是天下的意念。所以,朝阳也同样只有以自己意念的化身逾战天下!
意念的世界里,所有一切有形的物质——刑台、房舍、神像、桌椅……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剩下的是虚无之中一片混沌朦胧的|乳白色世界,什么都不存在,甚至连时间与空间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都是毫无意义的。
“天下,出来吧!”朝阳意念的化身以有形的存在出现于这个世界内,他的身上依然披着属于他的黑白战袍,手中持有的依然是属于他的圣魔剑,还有他脸上一惯孤傲与充满杀意的表情。
雾霭中,天下身着一袭白色如水般的绸衣,走了出来,那银白的长发若瀑布一般垂至脚踝,完美无缺的脸庞与修长的身材衬托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高贵典雅。
一切都是意念化成的!
天下笃定的眼神望着朝阳那孤傲充满杀意的脸,平静地道:“你现在在我的世界里。”
朝阳狂笑不已,最后,不屑地道:“你以为凭你那卑微的力量,就可以将我永远困在你的世界里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天下道:“我知道不能永远将你困在我的世界里,但我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让月战逃离。”
朝阳摇了摇头道:“没有人逃离,没有人可以逃离,你及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必须为无语大师的死付出代价,陪他一起死!这是我以自己的生命对他许下的承诺!”
天下道:“这是无语最终的归宿,在他离开星咒神殿、决定不再回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会有今日的结果,这是他所选择的、属于他自己的命,不是你,也不是我所造成的。”
朝阳面露狰狞,压抑地笑着道:“这就是你们所讲的宿命吧?好伟大的宿命!让我成了刽子手,让我成了一个被愚弄的人!如果我是你,我也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宿命,但是,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哈哈哈……”
压抑的狂笑中,圣魔剑朝天下劈了过去,那层层叠叠的雾气似波浪般向那边翻飞,天下意念的化身也被劈得一分为二。
但劈中的仅仅是虚像,那主宰着这个世界的意念早已逃离。
虚空中,天下的声音道:“其实与影子之间的这场战争,你已经败了。你杀了安心,杀了无语,而惊天与樱释的十万大军也已经永远消失,不再回来,你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帮你的人了,惟有孤伶伶的一个自己,你注定是要败的!你已经没有资本再战斗下去了,放弃吧!”
第十三章忘记自我
朝阳听得身心剧震,道:“樱释与惊天……”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下续道:“你的结局我早已为你安排好了,你拥有的路惟有失败一途。”
“哈哈哈……”朝阳望着虚空狂笑,道:“是么?你真的什么都安排好了么?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为什么你们都在害怕着我?为什么你还要以自己的身躯祭请上天赐予的力量?以意念的世界困住我?你们在害怕着我,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害怕着我,你们所用的一切小小的伎俩是因为你们恐惧着我的力量,害怕我打破你们所设定下的命运,更因为你们拿我无可奈何!我是一个逆天者,注定要逆天而行!没有什么可以将我打倒!出来吧,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一战!”
天下意念的化身重新又现了出来,她平静地道:“是的,你可以战胜所有的一切,但是你可以战胜自己么?你的心其实已经败了。”
朝阳冷笑道:“心败?你把我当成了影子吧?!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假装了,你所做的一切不外乎想在我心中种下失败的阴影。你以为你叫天下,就以为自己真的懂得天下?千年前的失败让我明白,惟有放下一切才可以获得胜利。所以,我可以亲手杀死安心,杀死法诗兰,杀死无语,让惊天、樱释以及十万大军作为代价,甚至可以让二十万大军渴死于幻城沙漠中,但胜利终究会是属于我的。因为,三天后,就是我的三十万大军自西罗帝国的腹部直达空城之时,而西罗帝国也将在这期间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一切,你恐怕没有想到吧?哈哈哈……”
“三十万大军?”天下心神一震:“我怎么没有想到……”
“去——死——吧!”
就在天下心神为之恍惚时,圣魔剑刺到了,那是一道赤红的极光射穿这整个世界,也将天下那仅剩的意念击得支离破碎。
暴风雨从空中飘泼而下,刑台一片凄迷……
△△△△△△△△△
一片炸雷在空城上空炸开。
“天下死了。”影子道。
将军府内,落日、天衣、漓渚、残空皆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影子,此时,他们正围坐在一起,下棋品茶。
落日道:“王怎知天下已死了?我们上午离开之时,她不是好好的么?”
影子道:“朝阳又来到空城了,我感到了他体内燃烧着的火焰因得到泄放而平息。”
漓渚问道:“他为什么去而复返?难道是他已识破了天下的阴谋?”
影子若有所思道:“我想,是因为无语死了,才让他如此怒气冲天,否则,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动怒。”
落日有些不解地道:“他对其他人的生死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却对无语的死亡如此在意?”
影子轻轻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轻啜一口,望着杯中碧绿的茶水道:“因为在某些方面,他与无语是相同的。一个在质疑着这个世界,另一个在反抗着这个世界。所走的是相近的一条路,这便注定了他们在感情上是惺惺相惜的。”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影子,因为影子所说的话完全是一种置身度外的语气,不带任何一点感情Se彩,不再似以往提起朝阳时语气中含有的复杂情感,仿佛如今的朝阳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仿佛没有三天后与朝阳的生死决战。
落日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王,你变了。”
也许,从今天上午离开刑台,他们已经发现了影子的不一样,但此刻,他们终于可以确信,影子在某些地方确实发生了改变。
影子抬起头来,看到四人奇怪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确实发生了某些改变。从前,我对这个世界总是感到很陌生,找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该以什么样的身分存在,与朝阳所发生的事情让我一直感到是命运在安排着这一切。所以,我总是在反抗着,反抗着所有发生的一切,拒绝着所有到来的一切,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但长期以来,我的内心深处又存在着许多的疑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对自己的拒绝与反抗也总是感到恍惚,不知这样做的意义到底何在。我的思想总是处于一种昏乱的自我抗挣之中,想挣脱出来,却又茫然无目标。我的内心总是痛苦地挣扎,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一直在告诫着自己,一定要成为幻魔大陆最强者,突破四大神殿,战胜冥天,将月魔及空悟至空解救出来。可是免不了又去想其它,连天下都说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直到今天早晨在神祗看到了‘空悟至空’,当时我以为他是真的空悟至空,又联想到月魔的突然出现,我的世界整个一下子坍塌了,那些通过不停的自我告诫建立起来的信念和目标随之分崩离析,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一片虚无,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后来,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脱离躯体,慢慢地,在一片虚无的世界里,毫无目的地飘啊飘,飘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周围的世界一片静寂,我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空灵的世界,有阳光、有风、有树、有草、有小溪、有湖、有山……还有许多人。我看到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微笑,带着轻快的步子来来往往,我知道那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我自问,为什么自己活得如此之苦?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脸上带着来自内心深处真诚的微笑?我问了他们中的一个人,那人告诉我,说他们以前都和我一样,要想去除所有苦恼,惟有忘记自我。‘忘记自我’,当我想着这个问题时,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我又看到了朝阳,看到了天下,看到了那假冒的空悟至空及无语。面对他们,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何不忘了自我?当我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身心一下子整个都轻盈起来,那些纠缠着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一下子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在这时,我感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四周有无穷的力量在开始向我汇集,我感到了一种无我的力量。而就在此刻,我亦明白了什么叫做无我道——放弃一切,忘记自我,这样才能拥有无穷的力量,这样才能从这纷扰的世界中超脱而出。”
影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落日、漓渚、残空三人既明白,又似不懂,这些来自影子心中最深处的东西,若没有相同或是相似的经历,是很难完全明白的。但他们有个相同的观点,就是今日的影子已不是昨日的影子。在叙述着如此复杂的心理变化和人生历程时,他的语气是始终如一的平静,不带任何感情Se彩。落日、漓渚、残空三人心中不禁疑惑地问道:“这就是无我道?”
只有天衣对影子的话有着深深的感触,在从死亡地殿获得重生之前,对自己的身分,对妻子的感情,他心中的痛苦和矛盾与影子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只是他们寻得解脱的方式有所不同:一个是抛弃以前的生命,获得重生;一个是悟透无我道,获得重新的自我。
天衣恭敬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肃然道:“王,恭喜你悟透无我道,获得超脱!”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影子微微一笑,亦将杯中的茶水喝干。
剩下落日、漓渚、残空三人有些怔怔地看着天衣。
半晌,漓渚将嘴巴凑近落日的耳朵,用手捂着,轻轻地道:“看来天衣已经开始学会拍马屁了,我们大家今后可得小心他。”
话音虽小,但是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笑过之后,落日忽然肃然道:“王,有一件事落日不是很明白,想请问解答。”
影子道:“你想问我是否还坚持突破四大神殿,战胜冥天,将月魔及空悟至空救出来,对吗?”
落日心中惊讶,口中却道:“正是。”
影子回答道:“是的,我会坚持突破四大神殿,战胜冥天,将月魔及空悟至空救出来。但是,这仅仅是我履行的对他们的承诺,不再执着于战胜命运,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落日不解。
天衣、漓渚、残空也都以期待的目光等待着影子的答案。他们知道,虽然所做的事情没有发生改变,但事情所代表的意义已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影子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命运,执着于命运的人总是被命运所打败。”
落日道:“难道冥天不是命运之神吗?”
影子沉吟着,半晌,他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茫然地对视着,四人皆不明白影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
在神族的西边尽头,有一片宫殿,叫做落霞宫。夕阳西下,金黄的光芒照在落霞宫上,紫光四溢,翻卷的云海被染成了紫色,那时,总有一个人从落霞宫欢快地跑出,在紫色的云海中,飞旋着美丽的舞姿,陶醉于惟我的世界里,那是一天中她最快乐的时光。
只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在神族,已不再有人可以看到这一幕,落霞宫已经成为神族除了非天神殿外最冷清的地方,殿前精美的玉阶上已经堆满了尘垢,那是年复一年时间的累积。
现在,又是一天的傍晚时分,落霞宫反射出的紫色光芒让西边天际的云海又染成了紫色。
紫霞坐在了落霞宫最后一级的玉阶上,眼睛凝视着云海的深处,一动不动……
……
“看,紫霞,那个人又在看你。”歌盈笑嘻嘻地指着云海下面的一座孤峰之巅,在那上面,有一少年,正以手撑着下巴,凝神地望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眼睛充满了憧憬。
紫霞自是知道歌盈所指之人,她心中涌起一阵甜蜜,却故意装着不知道,茫然道:“你说的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飞旋的舞姿却是不曾停歇,跳得更为欢快了。
花之女神影道:“你不知道?你每天傍晚都在这里自我陶醉地跳着舞,竟然会不知道?!你真是把我们当成傻瓜了,我们早知你每天不变地在此跳舞是为了跳给他看,好一句‘我不知道’,呵呵呵……”
说着,与歌盈相拥一起放声笑了起来。
紫霞的脸顿时胀得如晚霞一样红,飞旋的舞步也停了下来,道:“你……你们瞎说!”
“对,我们在瞎说!”歌盈与影异口同声道,说完又极为暧昧地放声笑了起来。
紫霞气极,一挥衣袖,道:“不理你们了。”
说着,便从翻腾的紫色云海走出,踏上玉阶,往落霞宫行去,连她自己都觉奇怪的是,心里的甜蜜感反而更盛!
“唉……”歌盈这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地道:“看来那呆子今天看不到我们紫霞姐姐美丽的舞步了,真是可怜啊。”
紫霞回过头来,佯装怒道:“你们两个小蹄子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们的嘴巴撕成两块。”
歌盈与影立即将嘴捂住,发出怪异的声音道:“我们好怕哦,怕情郎今晚睡不着觉。”说完,迈开脚步,在云海中飞也似的跑了,留下一串串欢快的笑声。
待两人走后,紫霞坐在玉阶上,透过云海,往下望去,那人已经离去了,她心中不禁想着:“是啊,他今晚会不会睡不着觉?”
只是在当晚,紫霞失眠了。
第二天,非天神殿。
这是紫霞第一次不是为了献舞来到这里,作为命运之神的三位侍女之一,她只能在命运之神召唤时方能够为之献舞。她从来没有见过命运之神长得是什么模样,“他”总是高高在上,把自己藏在阴暗孤独中。和所有人一样,紫霞总是在猜测着这个天地间拥有至高无上意志的神,长得究竟是一付什么模样,有多高,有些什么喜好,尽管在神族,她和歌盈、影是离“他”最近的三个人,但命运之神的存在对她们总是一个谜。不见“他”和任何人说话,总是生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生活中与之相近的是紫霞的舞、歌盈的歌、影的花,她们三个人,仿佛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这次,紫霞一个人来到这里,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对这座阴暗宏伟的殿宇,心中仍是充满了谜一样的色彩。她不敢往上看,一步步向前靠近,每走一步,她的脚步就在这殿宇中发出巨大的回响声。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非天宫是如此之大,心中更是对命运之神的第一次单独召见感到忐忑不安,各种猜测在她心头涌起,却又一一被否认。
一个趔趄,紫霞差点跌倒,原来她已经到了命运之神至高无上宝府前的玉阶。
紫霞心神惊慌,连忙跪倒,道:“紫霞奉命参见神主。”心中暗自骂着自己的失礼,不知神主是否会惩罚她,悔恨不已。
可紫霞等了半晌,却没有声音回答,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又不敢再次出声,只得静静等着,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上面传来声音道:“起来吧。”
紫霞听得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命运之神开口说话。以前,她与歌盈、影只是同时奉命来献舞、献歌、献花,完毕便离去,不曾听“他”说过一句话。仅仅三个字,让紫霞感到了在无穷无尽的孤独中求生的人,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着如此孤独的声音,心中瞬间溢满了一种深切的同情感,禁不住抬眼往上望去——她却忘了,在她面前的是幻魔空间至高无上的命运之神,更忘了刚才让她的起来之言。
阴暗的光线中,紫霞看到了那张脸,那张在千万年的孤独中消蚀沉沦的脸,如此的寒冷!如此的威严!如此的孤傲……!而又是如此的令人心痛!仿佛是一个倔强而又怕光的孩子。
紫霞的双眼不禁溢满了泪水。
“你是神族大战后,第一个敢如此正视我的人。”冥天缓缓地道。
紫霞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天大罪行,惶恐地道:“紫霞不是有意的,请……请神主恕罪!”
“起来吧,我不会处罚你。”冥天道。
紫霞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低下头,不敢再看冥天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召见你吗?”冥天道。
紫霞再也不敢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连忙回答道:“紫霞不知。”
冥天道:“因为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自从记事起,紫霞从来没有听说过神主授予过任何人任何任务,心中奇怪,却又不敢问,更不敢抬起头来,只是道:“紫霞将不惜一切,完成神主交给的任务!”
冥天道:“但你还不知我交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紫霞毫不犹豫地道:“无论是什么任务,紫霞将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冥天缓缓地道:“但事后你可能会后悔,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紫霞心中一怔,不知是什么事会令自己后悔,但是,当她眼前浮现出冥天那张在千万载的孤独中消蚀沉沦的脸容时,心中陡然涌起了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愿意为之分担一切的冲动,只是希望不要让这张脸容看起来如此孤独。
紫霞断然道:“紫霞决不会后悔!”
但是她何曾想到,她的命运从此刻便发生了改变,一个千年的噩梦就从这一句话开始了它的序幕……
此时,望着那翻卷着的紫色云海,想起为自己死去的歌盈、影,想起千年前的圣魔大陆,想起现在的影子与朝阳,紫霞心里禁不住问自己:“你会后悔么?”
没有人回答,只是知道,晚霞的美丽过后,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冷寂的漫漫长夜……
“你在想他?”泫澈走了过来,坐在了紫霞身旁,她看到了紫霞脸颊悄悄流落的一滴泪。
紫霞望着那渐渐开始暗去的紫色云海,道:“不,我想起了从前。”
泫澈看了一眼紫霞的样子,然后道:“你知道吗,三天后就是他们决战的日期,结果只有一个人会赢。”
紫霞淡淡地道:“也许谁都不会赢,就像千年前一样。”
泫澈道:“但这次可能并不一样。”
紫霞道:“我已经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无论结果怎样,于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泫澈这时却道:“影子已经成了神。”
“成了神?!”紫霞的身躯微微一震,这是她未曾想到的一件事情,显然出乎她的意外。
泫澈望向那鲜艳的紫色转为黑色的云海,道:“他已经抛弃了原来的自我,悟透了无我道,这标志着他从一个人成为了一个神。”
“忘记了自我,成了神又怎样?”紫霞怔怔地道:“就像神族的一切,表面看上去精美华丽,高高在上,但有谁知道,它们的灵魂已经被抽离,只是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中度过无数孤独的日子,有的只是一个躯壳。”说到此处,紫霞又不由凄然一笑,道:“这就是‘他’最后想得到的?”
泫澈听着紫霞的语气,将自己的目光从云海中收回,重投到紫霞脸上,道:“你所说的‘他’是谁?”
紫霞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望着泫澈那充满疑惑的脸,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言毕,起身,踏着玉阶,往落霞宫走去。
泫澈望着那往落霞宫而去的背影,心中重复着紫霞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很快就会知道……?”
“他”是谁?
是影子?是朝阳?还是冥天?
第十三章 忘记自我
朝阳听得身心剧震,道:“樱释与惊天……”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下续道:“你的结局我早已为你安排好了,你拥有的路惟有失败一途。”
“哈哈哈……”朝阳望着虚空狂笑,道:“是么?你真的什么都安排好了么?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为什么你们都在害怕着我?为什么你还要以自己的身躯祭请上天赐予的力量?以意念的世界困住我?你们在害怕着我,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害怕着我,你们所用的一切小小的伎俩是因为你们恐惧着我的力量,害怕我打破你们所设定下的命运,更因为你们拿我无可奈何!我是一个逆天者,注定要逆天而行!没有什么可以将我打倒!出来吧,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一战!”
天下意念的化身重新又现了出来,她平静地道:“是的,你可以战胜所有的一切,但是你可以战胜自己么?你的心其实已经败了。”
朝阳冷笑道:“心败?你把我当成了影子吧?!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假装了,你所做的一切不外乎想在我心中种下失败的阴影。你以为你叫天下,就以为自己真的懂得天下?千年前的失败让我明白,惟有放下一切才可以获得胜利。所以,我可以亲手杀死安心,杀死法诗兰,杀死无语,让惊天、樱释以及十万大军作为代价,甚至可以让二十万大军渴死于幻城沙漠中,但胜利终究会是属于我的。因为,三天后,就是我的三十万大军自西罗帝国的腹部直达空城之时,而西罗帝国也将在这期间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一切,你恐怕没有想到吧?哈哈哈……”
“三十万大军?”天下心神一震:“我怎么没有想到……”
“去——死——吧!”
就在天下心神为之恍惚时,圣魔剑刺到了,那是一道赤红的极光射穿这整个世界,也将天下那仅剩的意念击得支离破碎。
暴风雨从空中飘泼而下,刑台一片凄迷……
△△△ △△△ △△△
一片炸雷在空城上空炸开。
“天下死了。”影子道。
将军府内,落日、天衣、漓渚、残空皆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影子,此时,他们正围坐在一起,下棋品茶。
落日道:“王怎知天下已死了?我们上午离开之时,她不是好好的么?”
影子道:“朝阳又来到空城了,我感到了他体内燃烧着的火焰因得到泄放而平息。”
漓渚问道:“他为什么去而复返?难道是他已识破了天下的阴谋?”
影子若有所思道:“我想,是因为无语死了,才让他如此怒气冲天,否则,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动怒。”
落日有些不解地道:“他对其他人的生死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却对无语的死亡如此在意?”
影子轻轻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轻啜一口,望着杯中碧绿的茶水道:“因为在某些方面,他与无语是相同的。一个在质疑着这个世界,另一个在反抗着这个世界。所走的是相近的一条路,这便注定了他们在感情上是惺惺相惜的。”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影子,因为影子所说的话完全是一种置身度外的语气,不带任何一点感情Se彩,不再似以往提起朝阳时语气中含有的复杂情感,仿佛如今的朝阳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仿佛没有三天后与朝阳的生死决战。
落日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王,你变了。”
也许,从今天上午离开刑台,他们已经发现了影子的不一样,但此刻,他们终于可以确信,影子在某些地方确实发生了改变。
影子抬起头来,看到四人奇怪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确实发生了某些改变。从前,我对这个世界总是感到很陌生,找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该以什么样的身分存在,与朝阳所发生的事情让我一直感到是命运在安排着这一切。所以,我总是在反抗着,反抗着所有发生的一切,拒绝着所有到来的一切,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但长期以来,我的内心深处又存在着许多的疑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对自己的拒绝与反抗也总是感到恍惚,不知这样做的意义到底何在。我的思想总是处于一种昏乱的自我抗挣之中,想挣脱出来,却又茫然无目标。我的内心总是痛苦地挣扎,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一直在告诫着自己,一定要成为幻魔大陆最强者,突破四大神殿,战胜冥天,将月魔及空悟至空解救出来。可是免不了又去想其它,连天下都说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直到今天早晨在神祗看到了‘空悟至空’,当时我以为他是真的空悟至空,又联想到月魔的突然出现,我的世界整个一下子坍塌了,那些通过不停的自我告诫建立起来的信念和目标随之分崩离析,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一片虚无,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后来,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脱离躯体,慢慢地,在一片虚无的世界里,毫无目的地飘啊飘,飘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周围的世界一片静寂,我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空灵的世界,有阳光、有风、有树、有草、有小溪、有湖、有山……还有许多人。我看到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微笑,带着轻快的步子来来往往,我知道那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我自问,为什么自己活得如此之苦?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脸上带着来自内心深处真诚的微笑?我问了他们中的一个人,那人告诉我,说他们以前都和我一样,要想去除所有苦恼,惟有忘记自我。‘忘记自我’,当我想着这个问题时,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我又看到了朝阳,看到了天下,看到了那假冒的空悟至空及无语。面对他们,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何不忘了自我?当我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身心一下子整个都轻盈起来,那些纠缠着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一下子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在这时,我感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四周有无穷的力量在开始向我汇集,我感到了一种无我的力量。而就在此刻,我亦明白了什么叫做无我道——放弃一切,忘记自我,这样才能拥有无穷的力量,这样才能从这纷扰的世界中超脱而出。”
影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落日、漓渚、残空三人既明白,又似不懂,这些来自影子心中最深处的东西,若没有相同或是相似的经历,是很难完全明白的。但他们有个相同的观点,就是今日的影子已不是昨日的影子。在叙述着如此复杂的心理变化和人生历程时,他的语气是始终如一的平静,不带任何感情Se彩。落日、漓渚、残空三人心中不禁疑惑地问道:“这就是无我道?”
只有天衣对影子的话有着深深的感触,在从死亡地殿获得重生之前,对自己的身分,对妻子的感情,他心中的痛苦和矛盾与影子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只是他们寻得解脱的方式有所不同:一个是抛弃以前的生命,获得重生;一个是悟透无我道,获得重新的自我。
天衣恭敬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肃然道:“王,恭喜你悟透无我道,获得超脱!”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影子微微一笑,亦将杯中的茶水喝干。
剩下落日、漓渚、残空三人有些怔怔地看着天衣。
半晌,漓渚将嘴巴凑近落日的耳朵,用手捂着,轻轻地道:“看来天衣已经开始学会拍马屁了,我们大家今后可得小心他。”
话音虽小,但是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笑过之后,落日忽然肃然道:“王,有一件事落日不是很明白,想请问解答。”
影子道:“你想问我是否还坚持突破四大神殿,战胜冥天,将月魔及空悟至空救出来,对吗?”
落日心中惊讶,口中却道:“正是。”
影子回答道:“是的,我会坚持突破四大神殿,战胜冥天,将月魔及空悟至空救出来。但是,这仅仅是我履行的对他们的承诺,不再执着于战胜命运,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落日不解。
天衣、漓渚、残空也都以期待的目光等待着影子的答案。他们知道,虽然所做的事情没有发生改变,但事情所代表的意义已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影子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命运,执着于命运的人总是被命运所打败。”
落日道:“难道冥天不是命运之神吗?”
影子沉吟着,半晌,他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茫然地对视着,四人皆不明白影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 △△△ △△△
在神族的西边尽头,有一片宫殿,叫做落霞宫。夕阳西下,金黄的光芒照在落霞宫上,紫光四溢,翻卷的云海被染成了紫色,那时,总有一个人从落霞宫欢快地跑出,在紫色的云海中,飞旋着美丽的舞姿,陶醉于惟我的世界里,那是一天中她最快乐的时光。
只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在神族,已不再有人可以看到这一幕,落霞宫已经成为神族除了非天神殿外最冷清的地方,殿前精美的玉阶上已经堆满了尘垢,那是年复一年时间的累积。
现在,又是一天的傍晚时分,落霞宫反射出的紫色光芒让西边天际的云海又染成了紫色。
紫霞坐在了落霞宫最后一级的玉阶上,眼睛凝视着云海的深处,一动不动……
……
“看,紫霞,那个人又在看你。”歌盈笑嘻嘻地指着云海下面的一座孤峰之巅,在那上面,有一少年,正以手撑着下巴,凝神地望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眼睛充满了憧憬。
紫霞自是知道歌盈所指之人,她心中涌起一阵甜蜜,却故意装着不知道,茫然道:“你说的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飞旋的舞姿却是不曾停歇,跳得更为欢快了。
花之女神影道:“你不知道?你每天傍晚都在这里自我陶醉地跳着舞,竟然会不知道?!你真是把我们当成傻瓜了,我们早知你每天不变地在此跳舞是为了跳给他看,好一句‘我不知道’,呵呵呵……”
说着,与歌盈相拥一起放声笑了起来。
紫霞的脸顿时胀得如晚霞一样红,飞旋的舞步也停了下来,道:“你……你们瞎说!”
“对,我们在瞎说!”歌盈与影异口同声道,说完又极为暧昧地放声笑了起来。
紫霞气极,一挥衣袖,道:“不理你们了。”
说着,便从翻腾的紫色云海走出,踏上玉阶,往落霞宫行去,连她自己都觉奇怪的是,心里的甜蜜感反而更盛!
“唉……”歌盈这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地道:“看来那呆子今天看不到我们紫霞姐姐美丽的舞步了,真是可怜啊。”
紫霞回过头来,佯装怒道:“你们两个小蹄子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们的嘴巴撕成两块。”
歌盈与影立即将嘴捂住,发出怪异的声音道:“我们好怕哦,怕情郎今晚睡不着觉。”说完,迈开脚步,在云海中飞也似的跑了,留下一串串欢快的笑声。
待两人走后,紫霞坐在玉阶上,透过云海,往下望去,那人已经离去了,她心中不禁想着:“是啊,他今晚会不会睡不着觉?”
只是在当晚,紫霞失眠了。
第二天,非天神殿。
这是紫霞第一次不是为了献舞来到这里,作为命运之神的三位侍女之一,她只能在命运之神召唤时方能够为之献舞。她从来没有见过命运之神长得是什么模样,“他”总是高高在上,把自己藏在阴暗孤独中。和所有人一样,紫霞总是在猜测着这个天地间拥有至高无上意志的神,长得究竟是一付什么模样,有多高,有些什么喜好,尽管在神族,她和歌盈、影是离“他”最近的三个人,但命运之神的存在对她们总是一个谜。不见“他”和任何人说话,总是生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生活中与之相近的是紫霞的舞、歌盈的歌、影的花,她们三个人,仿佛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这次,紫霞一个人来到这里,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对这座阴暗宏伟的殿宇,心中仍是充满了谜一样的色彩。她不敢往上看,一步步向前靠近,每走一步,她的脚步就在这殿宇中发出巨大的回响声。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非天宫是如此之大,心中更是对命运之神的第一次单独召见感到忐忑不安,各种猜测在她心头涌起,却又一一被否认。
一个趔趄,紫霞差点跌倒,原来她已经到了命运之神至高无上宝府前的玉阶。
紫霞心神惊慌,连忙跪倒,道:“紫霞奉命参见神主。”心中暗自骂着自己的失礼,不知神主是否会惩罚她,悔恨不已。
可紫霞等了半晌,却没有声音回答,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又不敢再次出声,只得静静等着,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上面传来声音道:“起来吧。”
紫霞听得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命运之神开口说话。以前,她与歌盈、影只是同时奉命来献舞、献歌、献花,完毕便离去,不曾听“他”说过一句话。仅仅三个字,让紫霞感到了在无穷无尽的孤独中求生的人,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着如此孤独的声音,心中瞬间溢满了一种深切的同情感,禁不住抬眼往上望去——她却忘了,在她面前的是幻魔空间至高无上的命运之神,更忘了刚才让她的起来之言。
阴暗的光线中,紫霞看到了那张脸,那张在千万年的孤独中消蚀沉沦的脸,如此的寒冷!如此的威严!如此的孤傲……!而又是如此的令人心痛!仿佛是一个倔强而又怕光的孩子。
紫霞的双眼不禁溢满了泪水。
“你是神族大战后,第一个敢如此正视我的人。”冥天缓缓地道。
紫霞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天大罪行,惶恐地道:“紫霞不是有意的,请……请神主恕罪!”
“起来吧,我不会处罚你。”冥天道。
紫霞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低下头,不敢再看冥天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召见你吗?”冥天道。
紫霞再也不敢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连忙回答道:“紫霞不知。”
冥天道:“因为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自从记事起,紫霞从来没有听说过神主授予过任何人任何任务,心中奇怪,却又不敢问,更不敢抬起头来,只是道:“紫霞将不惜一切,完成神主交给的任务!”
冥天道:“但你还不知我交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紫霞毫不犹豫地道:“无论是什么任务,紫霞将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冥天缓缓地道:“但事后你可能会后悔,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紫霞心中一怔,不知是什么事会令自己后悔,但是,当她眼前浮现出冥天那张在千万载的孤独中消蚀沉沦的脸容时,心中陡然涌起了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愿意为之分担一切的冲动,只是希望不要让这张脸容看起来如此孤独。
紫霞断然道:“紫霞决不会后悔!”
但是她何曾想到,她的命运从此刻便发生了改变,一个千年的噩梦就从这一句话开始了它的序幕……
此时,望着那翻卷着的紫色云海,想起为自己死去的歌盈、影,想起千年前的圣魔大陆,想起现在的影子与朝阳,紫霞心里禁不住问自己:“你会后悔么?”
没有人回答,只是知道,晚霞的美丽过后,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冷寂的漫漫长夜……
“你在想他?”泫澈走了过来,坐在了紫霞身旁,她看到了紫霞脸颊悄悄流落的一滴泪。
紫霞望着那渐渐开始暗去的紫色云海,道:“不,我想起了从前。”
泫澈看了一眼紫霞的样子,然后道:“你知道吗,三天后就是他们决战的日期,结果只有一个人会赢。”
紫霞淡淡地道:“也许谁都不会赢,就像千年前一样。”
泫澈道:“但这次可能并不一样。”
紫霞道:“我已经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无论结果怎样,于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泫澈这时却道:“影子已经成了神。”
“成了神?!”紫霞的身躯微微一震,这是她未曾想到的一件事情,显然出乎她的意外。
泫澈望向那鲜艳的紫色转为黑色的云海,道:“他已经抛弃了原来的自我,悟透了无我道,这标志着他从一个人成为了一个神。”
“忘记了自我,成了神又怎样?”紫霞怔怔地道:“就像神族的一切,表面看上去精美华丽,高高在上,但有谁知道,它们的灵魂已经被抽离,只是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中度过无数孤独的日子,有的只是一个躯壳。”说到此处,紫霞又不由凄然一笑,道:“这就是‘他’最后想得到的?”
泫澈听着紫霞的语气,将自己的目光从云海中收回,重投到紫霞脸上,道:“你所说的‘他’是谁?”
紫霞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望着泫澈那充满疑惑的脸,道:“你很快就会知道。”
言毕,起身,踏着玉阶,往落霞宫走去。
泫澈望着那往落霞宫而去的背影,心中重复着紫霞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很快就会知道……?”
“他”是谁?
是影子?是朝阳?还是冥天?
第十四章 空城阅兵
暴风雨过后的天气是最好的天气,多日不见的太阳在昨天的那场雷暴雨过后终于挂在了空城的东方。
空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新,呼吸入体内,再将浊气排出,有一种长长压抑后彻底放松的轻松感,目光则如野马般纵横奔腾,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的空城,甚至是城头上的守军。
影子身着银亮战甲,黑色战袍,腰佩代表西罗帝国至高军权的逖迩战剑。他的身后是一律战甲战袍的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这是除了上次阅兵台检阅二十万大军外,影子第一次如此隆重地出现在空城将士面前。
城墙上,旌旗飘扬,战士威武站列。
影子望向城外大片的沼泽之地,昨晚一夜的雷暴雨让整个沼泽之地积满了很深的水,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曾经的妖人部落联盟在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汪洋大海。
而在这“海”面上,除了空中飞掠的鸟,一个人影都没有。而影子站在此,就是为了寻找朝阳那已经出发的十万大军。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影子回过头道:“天衣对此有何看法?”
天衣自然知道影子所问的问题是朝阳已出发的十万大军为何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他道:“王,天衣不知。”
影子道:“是啊,我也不知,探子回报说昨天朝阳的大军已经在妖人部落联盟行进三分之一,而在一场雷暴雨后突然消失不见,仿佛自人间蒸发一般。”
天衣道:“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全部已经死去,另一种可能是他们已经化明为暗,全面转移。”
落日这时道:“我倒希望是第一种可能,那样,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了,呵呵呵……”
漓渚没好气地瞪了落日一眼,道:“瞧你一副傻样,朝阳是谁,你以为天下有这等好事?依我看,他们是趁着昨晚的雷暴雨全面转移,等到三天后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落日不服气地道:“那你说他们转移到哪里去了,飞天还是遁地?你没看到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水吗?转移,转你个大头鬼!依我看,那十万大军都被昨晚的雷暴雨给淹死了,难道没听说过云霓古国的军队都是旱鸭子吗?”
漓渚这时却得意地道:“嘿嘿,你这句话可得罪人啰,你忘了这里的某某人曾是云霓古国的禁军头领吗?竟敢骂他的人都是旱鸭子!”
落日仿佛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道:“哎哟,你看我这记性,竟把我们天衣大人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刚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便朝天衣望去。
但天衣丝毫没有理会两人的戏闹之言,他肃然道:“王,依我之见,无论那十万大军是突然间全部遇难,还是突然全面转移,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我们所要做的是严守空城,没着应战,不应被对方的改变而混淆我们的视听,从而影响判断。”
影子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不能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
落日这时又道:“你看看,王和天衣说得多好,不能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这才像真正有大将之风,哪像你说的什么‘措手不及’,依我看,要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漓渚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词,只是“哼哼”了两声。
影子这时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人马?”
天衣道:“除了上次王所检阅的二十万直属军部的大军外,以前镇守空城的还有十万,另外,从西罗帝国各地调派来的有七十万,但是,一直到现在,只有最近的郦城和洛城共有八万军队赶到,驻扎于城外二十里,其它的六十二万大军至今未到,所以实际上我们可用之兵仅城内的三十万和城外可随时支援的八万人。”
“哦。”影子颇感奇怪,这是他一直没有在意的事情,道:“有没有发函询问西罗帝国军部?”
天衣道:“我已经在七天前发函过去,询问此事,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这时,落日与漓渚也不再戏闹,皆望向影子,从此点看来,似乎情况有些不妙。
影子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惊讶,镇定地道:“你怎么看?”
天衣想了想,道:“据我对军队国事的了解,驻扎于各城各地的军队,虽然同属帝国军部,却各自为政,为着各自地方的利益,俨然割据一方,特别是遇到重大事情时,除非战火烧到自家城池,否则便不愿轻易出兵,就算是出兵,也是一些老弱残兵,并且在时间上根本无法保证,这一点在幻魔大陆各国是常有的事情。况且,西罗帝国如今的疆土,新近开拓的占了三分之一,各地势力割据更是厉害,更不愿随意出兵,而且他们都处于边远地区,很难保证及时赶到。恰好这次调兵的地方都是那些边远地区,真正保证西罗帝国的精锐部队,除了这次带来的二十万,其他的都没有动用,目的是为了保证帝都阿斯腓亚的安全。所以,王,最好不要依靠他们。”
影子摇了摇头,道:“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会不会有其它的意外发生。”
“其它的意外发生?”天衣想了想,道:“这似乎不太可能,有的,也除非是边界地区一些小的战事,不足为惧,现在的西罗帝国,应该不会发生大的军事政变……”
说到此处,天衣突然顿住了,恍然大悟地道:“王是说西罗帝国将会有大的军事政变发生?”
落日、漓渚、残空这时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影子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抑或是其它,我不敢肯定,只是在昨晚天下被杀之后,我突然间感应不到朝阳的存在了,即使当初我在阿斯腓亚,他在云霓古国帝都,我都能感应到他,但这次却是完全感应不到,这让我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所以今天与你们一起出来巡城。”
落日这时亦正色道:“对于朝阳,其实已不足为惧,他失去了安心与无语,只剩下惊天与樱释可供调遣。现在,惊天与樱释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然消失,就算是暗自转移,也不能起到大的作用,除了他自己,已无人可用,更不可能玩出其它的什么花样。况且,如果他是想一个人逞一时之能的话,只怕早就与王一决高下了,何必等到三天之后?王所代表的是西罗帝国,他所想的无非是全面击败王,统一整个幻魔大陆。但很明显,他只有通过妖人部落联盟,攻下空城这一条路,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
天衣点了点头,道:“落日说得很对,王无须过多地操心,王感应不到他,或许是王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空城,保证两天后的决战胜利,就算是西罗帝国内部发生了军事政变,也不足为惧。”
影子摇了摇头道:“不,他一定还有人可以用,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而已。”说着,便陷入深思之中……
过了片刻,影子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道:“你们可知西罗帝国与云霓古国除了妖人部落联盟是最近的相连之地外,还有其它的什么地方?”
天衣、落日、漓渚、残空四人对视一眼,这个问题显然是明知故问,但他们不知影子问这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天衣试探着道:“王是说朝阳会派军队从幻城沙漠进攻西罗帝国?”
影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衣立即否决道:“这不可能,没有军队可以从幻城沙漠度过,对西罗帝国发动进攻,就算他们度过了沙漠,到了西罗帝国也没有丝毫作战能力,等同于死路一条。”
影子道:“也许以人族的军队来衡量,这些话没有错,但对于魔族军队就不同了。魔族之所以能够长期在幻魔大陆存在,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忍受任何艰苦的环境,而且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想别人之不敢想!”
听得影子此言,落日、天衣四人心中皆是一震。是的,以魔族人的冷傲坚韧,要想度过幻城沙漠,这似乎不是不可能,但同样也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以朝阳的个性,为了达到目的,为了成为最后的胜者,他是可以做到不惜一切代价的。
漓渚仍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样说来,我们现在在空城,而西罗帝国的其它地方,已经发生了难以预料之事?”
天衣双眼显得极为冷峻,道:“看来对方以从辽城进攻空城为诱饵,虚张声势,实则是暗渡陈仓,声东击西!”
落日道:“难道我们一时障目,全部被他给骗了?”说着,有一种忿忿不甘之感。
影子这时则十分冷静地道:“现在下这个定论尚为时过早,一切只有待调查之后才会有结果,但有一条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现在的所有消息已经被封锁了,因此至今我们都没有得到除空城以外的任何消息。”
“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天衣、落日、漓渚、残空四人同声道。
影子道:“残空,你现在前往辽城,调查辽城现在驻扎的军队数目,我要知道朝阳的军队是怎样分配的。”
“残空遵命!”残空大声领命,从城墙上飞身而下,脚踏粼粼水面,向辽城方向飞掠而去。
影子又道:“漓渚,你负责前往阿斯腓亚,将现今发生的事情一一调查清楚,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赶回空城。”
漓渚单膝跪地道:“漓渚谨遵王的旨意!”
说完,身形倏地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虚线,消失在空城上空。
影子这时再向落日道:“落日,你和漓渚一样,立即回西罗帝国,目的是查出朝阳的军队有否从幻城沙漠进攻西罗帝国,并迅速探明其军队人数及其动向,而且在后天天亮之前一定得赶回空城。你担负的使命也是最重要的,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落日亦单膝跪地,朗声道:“落日一定不会让王失望!”说完,脚踏虚空,驭风而行。
看着落日的身影从面前消失,影子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面向天衣,道:“天衣,你的使命是将我们拥有的力量进行整编,以最佳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无论朝阳以怎样的策略拿下西罗帝国,但他最终所要做的是拿下空城,所以,最终的战场还是在空城!”
天衣道:“天衣已经布署好一切,随时准备迎接大战的到来。但是,王,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天衣的话语露出关切,从影子的语气中,他知道影子心中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影子的目光投向深邃的虚空,悠然道:“我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他刚刚想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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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斯腓亚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按照幻魔大陆的纪年方式,明天将是这一年中最后的一天,而后天则是新一年的开始,在这即将到来的喜庆日子里,笼罩在阿斯腓亚上空的却是一片阴霾。
就在七天前,阿斯腓亚子民尚在睡梦中之时,突然传来金戈铁马和厮杀声,保护着阿斯腓亚安全、与阿斯腓亚紧紧相依的四座卫星城翼城、落马城、孤方城、朔雪城在一夜之间突然举兵进伐阿斯腓亚,四城本是环绕阿斯腓亚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城的同时背叛一下子使阿斯腓亚从西罗帝国中孤立了起来,再加上事出突然,没有丝毫先兆,阿斯腓亚与外界的联系完全断绝。
整个阿斯腓亚城内的居民处于一片恐慌当中。自从直属于军部的二十万大军调走后,阿斯腓亚城内只有十万不到的大军,而四城的军队则有六十万,每天轮流对阿斯腓亚发动最为猛烈的攻击,幸而阿斯腓亚背靠雪山,有着得天独厚的防御条件,才没有被城外的六十万大军攻破,但面对着与外隔绝的战争,没有任何后力支援,城破只是迟早问题。
但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这四座卫星城会在突然之间同时对阿斯腓亚发动进攻?
按理说,被选为四城城主之人,应该是绝对值得信赖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心腹,而事实也是如此。翼城城主系褒姒的皇叔阿木图之子阿瓦耶,除了与阿瓦耶相伴的妻子,其他一家老小都在阿斯腓亚;落马城城主祭天涯系阿斯腓亚三朝元老祭若生之子,平时为人豪爽,意气干云,是典型的军人性格,其父与妻儿也都在帝都阿斯腓亚,怎会抛下妻儿老父不管?孤方城城主栈道臣则是现今西罗帝国陛下褒姒原先的亲卫大臣,其忠心更不可置疑;还有朔雪城城主夜丘明,世代镇守朔雪城,虽然年纪已老迈,但对西罗帝国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与先皇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同时,不管是孤方城城主栈道臣,还是朔雪城城主夜丘明,也都有亲人在阿斯腓亚,这也是阿斯腓亚对他们的牵制。
四座卫星城,本是为了保护帝都阿斯腓亚而存在,其拥有的军队也是西罗帝国最为精锐的,为的是有朝一日发生不测之时对阿斯腓亚进行随时支援,却不想他们竟在一夜之间同时背叛,仿佛是事先商量好的。而事前,为了四城联合谋反,曾严禁杜绝他们相互往来,一旦发现,定为死罪!而事实上,在以前,四城城主也并无任何交往的迹象,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鉴于此次发动的军事改变太过突然,西罗帝国满朝文武都在思索着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四城会毫无征兆地同时对阿斯腓亚发动进攻呢?其动机到底何在?难道是为了图谋天下?但是,他们的这次背叛没有举起任何旗号,这不是图谋天下之人应该忽略的问题。图谋天下者,最终所要赢得的是民心,其发动战争若没有一个赢得民心的借口,胜利也是暂时的。为此,满朝文武曾多次派人前往谈判,想摸清四城城主的心理动向,但都是有去无回,这也为这次的突发政变蒙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色彩。
此时,在阿斯腓亚,虽然是一个一年当中最重要节日到来的日子,却没有人想到这个节日,也许,惟一对节日念念不忘的是那些期盼了一年的小孩。
雪,在阿斯腓亚上空大片大片地飘落,进攻的厮杀之声与雪花纠缠在一起。
在阿斯腓亚,对这场战争毫不关心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西罗帝国的小公主——姬雪!
姬雪此时在圣殿后的广场上,在她身旁,是各种用雪堆积,然后结成冰、雕琢成的小动物,这些小动物形态各异,憨相可掬,栩栩如生,偌大的一个广场,已经被它们所占满,成了一个动物的乐园。
姬雪蹲在雪地里,正在雕刻一块尚未完成的冰石,手中的冰刀熟练地随着手腕翻动,冰屑四处飞溅,与大片飞落的雪花一起,沾满全身,而她的神情是如此专注,嘴角的弧线向下延伸,透着对艺术追求的一份庄重。
当那块冰石多余的部分被冰刀剔除时,出现在姬雪面前的是一只玲珑剔透的兔子,兔子前足腾空,一前一后,后足蹲地,处于脱离地面的一刹那,仿佛是向姬雪怀中扑来。整只兔子看上去毫发毕现,脸现温和调皮之态,显得可爱活泼。
姬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向下延伸的嘴角虚线又缓缓地向上扬起,露出笑容,自语道:“这下全都完了。”
她站了起来,风雪中,广场上的作品呈现出各种姿态,或是抚首异搔,或是腾挪纵跃,或是嘻笑打闹,或是静静坐立……不一而足,呈现出一付缤纷快乐的景象。
看着这一切,姬雪“咯咯”笑了起来,满脸的成就感让人陶醉,而这似乎也让她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站在她身后,以战袍为其遮着风雪。
“太好了,这样我就拥有自己的乐园了!”
姬雪双手呈嗽叭状捂在嘴边,一字一顿地大声喊道,并长长地拖着余音。
声音在风雪中传得很远,并在群山之间回响不绝,似在向整个天下宣布自己的快乐,余音更是缭绕不绝。
当后气不继之时,姬雪才停止呼喊,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通红,而这时,她才意识到身上没有雪花飘落,整个广场则是雪花纷飞。
姬雪歪着头朝身后看去,她看到的是影子的脸,而她却显得极为陌生地道:“你是谁?”
影子微感诧异,道:“你不认识我?”
姬雪满脸奇怪地道:“我怎么会认识你?你又是谁?”说完,便转过身来,立起直面影子。
影子道:“我是影子。”
“影子?”姬雪笑道:“咯咯咯……很奇怪有人会取这样一个名字,你不是骗我的吧?”
影子道:“我没有骗你。”
姬雪奇怪地道:“那你为什么叫影子呢?难道别人看到的都是你的影子?你的人到哪里去了?”
影子没有回答,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姬雪的问题,道:“你是姬雪公主?”
姬雪道:“是啊,我是姬雪,但我从没有见过你啊,你是来找我的吗?”
影子感到眼前的姬雪与他以前所认识的姬雪不一样,以前的姬雪显得很骄傲,而眼前这个姬雪则显得天真可爱。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呢?”影子有些不明白,但他很高兴看到姬雪能够这样。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生活中找到快乐的,姬雪是影子惟一感到有些愧疚的人。他此次来此,就是为了解决心中这惟一的牵挂,现在,看到姬雪这样,他心中那惟一的牵挂放下了,同时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个“我”。
影子道:“很高兴看到你能够快乐的生活。”
姬雪却道:“难道我以前不快乐吗?”
影子道:“你不记得以前?”
姬雪“咯咯”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以前?只是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忘了从前一样。我以前和现在一样啊,没有什么觉得不快乐。”她忽然拉住影子的手,转过身来,道:“你看,这些小动物都是我的冰雕作品,你觉得它们可爱吗?我可是花了好几个月才将它们完成的。”
“可爱,这是我所看到的最可爱的冰雕。”影子由衷地道。
姬雪脸上现出十分满足的笑意,道:“是吗?谢谢你的夸奖,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做‘姬雪的世界’,你说好不好听?”
影子道:“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名字。”
姬雪十分高兴,雀跃地道:“那你帮我给它们每‘人’取一个名字,这里共有一百零八只小动物,每‘人’一个名字,一共是一百零八个名字。咯咯,这下你可惨啰。”
影子微微一笑,道:“那好吧,我们一起为它们取名字。”
风雪中,传来了两人的欢笑声。“这是小兔,这是小猪,这是小鹿,这是小花,这是小狗,这是小强,这是小明,这是小鸭,这是……”
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十分美好,没有了战争,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欲望,没有了死亡,没有了孤独,没有了痛苦……有的,只是风雪中的欢声笑语;有的,只是姬雪为自己所营造的世界,就像这大片雪花下的世界一样,一切都变得纯净无瑕。
“……最后这只就叫做‘影子’吧。”姬雪指着那卧于雪地里睡觉的冰雕懒猫道,说完便“咯咯咯……”欢快地大笑起来。
影子亦笑道:“好吧,那最后这只就叫‘影子’吧,一共是一百零八只,一百零八个名字,你可得全部记住哟,不要以后忘了记不起名字来,又将重新给它们取。”
姬雪欢快地道:“当然,我已经全部记住了,‘他’叫影子,‘他’叫小猪,‘她’叫小鹿,‘她’叫小花,‘他’叫小强,‘他’叫小明,‘她’叫……”
一百零八个欢快的名字在圣殿上空一个一个响起,一百零八只小动物随着这新赋予的名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圣殿广场上戏闹开来……
而影子在这时已离开了阿斯腓亚。
这里是属于姬雪的世界……
第十五章 梦想和平
影子离开了阿斯腓亚,也离开了那下着雪的寒冷的天。当他抬起头来时,看到了一座直Сhā云峰的高山,千仞开屏,山上千株老柏,万节修竹,云雾飘散处,阳光摇曳。
影子不知道这是一座什么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他久久地望着这座山,记忆深处感到很熟悉。
“还有什么是被自己遗忘了的么?”影子心里问着自己。
他开始往这座山攀去,到达山巅之时,他看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面向着西方,石头前面是万丈深渊。
影子眼前浮现出那经常缠绕着自己的梦:一个少年坐在石头上,看着映满西天的晚霞,晚霞中,似乎有一人在翩翩起舞……
影子不禁一笑,心道:“是了,那不正是自己年少之时么?一切皆因源自那时,才得到开始。明明一切已记起,却偏偏将这一段给忘了,看来那缠绕着自己的梦,让自己将那一段真的当成了梦。”
影子在石头前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望着西边的天空,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少年时,仿佛又看到了那晚霞中翩翩起舞的身影,他的眼中露出了童真般的憧憬之情。
那一段记忆,此刻正占满着他的脑海。
……
“我要你。”
“你要统一幻魔大陆。”
“我要你。”
“我须使三族和平共处,没有战事争端。”
“我要你。”
“你要将自己心的一半和西天的晚霞炼化成一颗紫晶之心。”
“我要你。”
“如果你能做到这三条的话。”
……
当最后的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一切暗淡下来时,影子才从这一段回忆中醒过神来。
一切就从这样的一段对话开始,此时想起,仍是如此鲜明,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影子想从石头上站起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坐下去,而是一直都在站着。但在那块石头上,刚才确实坐着一个人,而他此时已从刚才的坐姿改为站了起来。
影子看到了朝阳,刚才坐着的是朝阳而不是他自己,他则错把朝阳与自己混为一体,而在面对晚霞时的那段时间,他确实感到的是一个人——他是朝阳,朝阳也是他。
影子隐约感觉,在面对晚霞,在面对那段时光之时,两人是互为一体的,没有丝毫差别,这样说来,他心中仍存在……
朝阳道:“你也来了,在这个时候,你应该来。”
影子心情回复平静,道:“是因为你来了,所以我来了。”
朝阳微感诧异,道:“哦,此话怎样?”
影子道:“是你让我来的。”
朝阳没有否认,微微一笑道:“但也是你自己要来的,你的心若是没有被这一段记忆唤起,没有人可以勉强你来。”
影子道:“无怪乎我的心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原来你在这里抛弃了现在的你,回到了少年时,而在少年时,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即是我,我也是你。”
朝阳微笑着道:“你可记住,现在的我是没有心的,属于我的半边心已经不存在,剩下的只有你体内的半边,是那半边心让你来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有它的记忆。”
影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道:“你想怎样?”
朝阳张开双臂,无比轻松地道:“我想怎样?我不想怎样,只是觉得在大战开始之前,有必要一起看看自己的从前,这样,无论是谁死去,也就不再有遗憾了,生存着的人是会记得有这样一个共同的梦想的。”
影子道:“以前的一切都已经对我不重要了,它们也已经不再属于我。也许,我的心让我来此,是为了了解这仅有的从前。”
“哈哈哈……真的么?那它们就只能属于我了。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差别也越来越大了,或者说,你已经不是我,不是现在的我,也不是从前的我,因为你已经没有了我所拥有的历史。”朝阳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弃,同时也充满了自信。
影子的心为之一阵震动,但很快又变得平复了。他知道自己所忘记的是什么,同时也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无我道让他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清宁,他已经超脱了“小我”所带给他的痛苦和矛盾,感到自己的思维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境界,可以在心中感受整个世界,感受世界的博大,感受世界的一草一木,感受世界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过程,感受一株草从破土而出、不畏阻力、积极向上的生命本质。他已经不再局限于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很“自我”的世界,而是最根本最真实的世界。
这也是他对“无我道”最为深切的体会,心中已经拥有整个宇宙,而刚刚所“看到”的少年时期的一段历史,也是与姬雪一样,让他与过去有个彻底的了断。
影子将自己的感悟和体会毫不隐藏地向朝阳道出,心平气和。
朝阳傲然道:“看来创世之神遗留下来的力量确实让你改变不少,但不知一切是否真的如你所说!我似乎已经等不到两天后,而急于想知道你此刻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何种境界。”
就在朝阳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他的右手倏地探出,一拳已轰了出去。
风,直冲九霄而起,贯天直下,形成一个强大的气旋,接通朝阳轰出的一拳,那一拳俨然已成为气旋的核心,虚空因它而陡起旋风,也因它而开始扭曲变形,并向四周扩散,身前之万物亦因此而变得模糊。
世界,俨然已成了一个混沌不清的邪魔之境。
影子卓立于山之巅,狂暴气劲所指之中心,身上衣衫战袍随风扬起,长发若乱絮横拂,他脸上的表情则显得静若止水,面对使天地崩裂的攻势,他的存在如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虽险象环生,却让人有着自心底焕发出的轻松感。
而他脸上淡然自若的表情,在狂暴的拳劲攻击核心看似若有若无,但渐渐的却越来越明显,在狂暴的攻击中心潜移默化地渗透,随即慢慢扩展开来,与宇宙万物有着很微妙,却又不能觉察的相互融合,使他的存在,仿佛并不是一个因子,与整个宇宙构成某种联系,只要他一动,整个宇宙就会在刹那间发生某种变动。
但是,朝阳的心境并没有受到影子表现的影响,反而激起了他更为强烈的斗志,战意变得空前高涨,气势已影响至方圆数十里。
高空中旋动的气流将刚刚降临的暗夜搅得忽明忽暗,而朝阳气势所覆盖的方圆数十里草木生灵都开始剧烈地颤抖,并且仿若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所吸引,枝叶齐齐随着那只拳头的推进而发生改变和移动。
拳头推进的速度很慢,慢到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与不断疯长的狂暴气势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整座高山内的草木生灵随着拳头的推进而呈枯竭之态,在缓慢的过程中,树叶的色泽仿佛一点一点地被抽离,变得枯黄,如同被烈火焚烧过。渐渐的,树枝树干也开始爆裂,树皮剥落,整座山响起络绎不绝的炸响之声。
山中的林兽动物则如惊弓之鸟,莫名狂燥地四处逃窜。
这时,一只慌乱四窜的野兔突然撞到了影子与朝阳之间,撞到了它生命中离死最近的地方,弓虽暴的气劲眼看就要将这只愚蠢的兔子碾为碎粉,化为烟尘,就在这时——
一种全新的生机顷刻间在整座山弥漫开来,如同一股清新祥和的风吹过死亡的荒野,更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闪现出一束亮光,照亮了整个黑暗。
那些惊慌失措的林兽动物一下子全都停了下来,感受着空灵般的宁静。
这一切,皆源自影子平静的脸上所展现出的淡淡的微笑。
是的,正是由于他的微笑,才使这个濒临死亡的世界,重新焕发出生机。
朝阳目光莫名一跳,心头更是微微一震。
但这时,更为猛烈的进攻已经开始,那蓄势已久的一拳终于爆发,缓慢的推进变成了无法用眼睛来形容的极速!
“轰……”天地为之一暗,天地变得无比静寂,无声无息,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凝固。
天地无声!
但这只是一刹那,是在心中存在的一瞬间,瞬间过后,一团耀眼的强光闪耀于高山之巅,照亮了整个苍穹。
与此同时,整座山体发出激烈的晃动,高山之巅,在影子与朝阳之间,一条裂缝自中而开。
整座高山,一分为二!
那只野兔从撕开的裂缝中摔了下去。
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下回响不绝……
影子与朝阳分立两座山头,气劲散去后的微风拂动着两人身上的战袍和长发。
朝阳道:“你没有让我失望。”
影子亦道:“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哈哈哈……”朝阳发出畅快的大笑,道:“我对两天后的决战更是充满了期望!”
大笑声中,朝阳就像暗夜中的流星,划过天宇,从影子的对面消失。
影子看着朝阳从视线中消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的掌心,印着朝阳的五指印……
△△△△△△△△△
影子回到了空城。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也就是说,过了明天,就是他与朝阳的决战之日。
当他双脚跨入将军府之时,残空与天衣正在等他。
残空从辽城调查的结果,与他事先所料相符。
那些驻扎在辽城通往云霓古国帝都隘口外的五十万大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是一顶顶空空的帐篷如山般连绵搭建着,以及一些来回巡视,用来迷惑人视线的守兵。
朝阳言称有八十万大军进达辽城,进攻辽城时,只调用了三十万,其中十万在进攻时战亡,另十万在惊天与樱释的带领下消失不见,而现在守在辽城的还有十万大军。
朝阳早在拿下辽城之时,已经将那五十万大军尽数转移,留下空营帐,就算是深悉天下兴衰之秘的天下也被朝阳所布下的疑阵瞒骗过去,视线只是注意在朝阳及其身边几个重要人物身上,对他们施以各种计谋,却没料到朝阳早已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也许,天下根本就没有想到朝阳会不惜牺牲从幻城沙漠直达西罗帝国腹部。
现在,影子更加确信,朝阳真正的精锐部队已经穿越沙漠,行进于前来空城的路上。
而在阿斯腓亚发生的政变,其背后一定是朝阳所为。只要拿下空城,再将象征着整个西罗帝国的帝都拿下,那整个西罗帝国无形中已经是属于朝阳了。更且,若朝阳能将阿斯腓亚在攻打空城之前拿下,则可借此影响影子的军心,甚至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
从此看来,朝阳似乎早已料到会遇到各种阻力和打击,在任何人都没有留意的情况下出了一支奇兵,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显然,对事情的发展和整个大局,朝阳已成竹在胸。
影子现在所要做的是等待落日与漓渚回归。
现在,离三天决战之期只剩下一天了,他想,朝阳那支自幻城沙漠推往西罗帝国的军队也已经快要到达空城了,而落日也应该快回来了。
中午时分,当影子与残空在将军府的花苑中喝茶,天衣出去视察军情之时,落日果然回来了。
影子看着落日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亲自为他斟上一杯茶。
落日轻笑一声,道:“谢谢王。”
影子道:“情况怎样?”
落日在影子身旁的一张空凳上坐了下来,道:“事情果然如王所料,朝阳有五十万大军欲过幻城沙漠进入西罗帝国,但在沙漠中因各种不可抗拒的因素死了将近二十万,有三十万大军经过一路的调歇和补给,向空城方向行进,现在已到了空城五里之外驻营休息。”说完,又给自己斟满茶水,一口饮尽。
影子道:“这些我基本上已有所料及,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落日呵呵一笑,道:“王真是太看得起落日了,但落日又怎能让王失望呢?落日发现这三十万大军一路行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城池的阻挡,每到一处,都是这个城池主动打开城门让其通过。”
影子诧异道:“竟有这种事?”
落日道:“当然,这一切并非是无缘无故发生的,而是因为这次率领这三十万大军的有三个人。”
“三个人?”影子与残空同感诧异,他们相信这三人决非简单易与之辈,否则落日也不会专门提起。
落日道:“你们猜猜这三人是谁?他们是魔族的三位护法长老——风、云、月。一路上,他们以魔族魔法控制所经每一座城池的城主,迫使其大打城门,那些城主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魔族的长老,他们看似平和,但修为似乎比惊天安心还要高深,这是我亲自涉险试探得出的结论,决无半点差错。以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原来是朝阳一直将之隐藏了。”
影子这时道:“魔族长老只有三人吗?”心中不禁联想到了帝都阿斯腓亚突发的政变。
落日诧异道:“王为何有此一问?”
影子道:“你只须回答我。”
落日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道:“这下给王猜对了,魔族的长老确实不止三人,而是四人,他们合起来称为风云玄月,只是在他们之中,我没有发现玄长老。”
影子露出深邃的眼神,道:“我知道玄长老此刻在哪里。”
落日诧异地道:“王知道?”
一旁一直未曾出言的残空也以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影子。
一个未曾见过之人,而影子却知道他在哪里?
影子道:“他应该在帝都阿斯腓亚。”
“是的,王说得没错,玄长老确实在帝都阿斯腓亚。”尚未见人,漓渚的声音已传进了三人的耳朵,待言语落音,漓渚也已经出现在三人面前:“但他现在已不在阿斯腓亚,而来到了空城外五里的地方。”
“为何?”落日问道。
“因为他在阿斯腓亚呆不住了,被我赶到了这里。”漓渚显得极为自信地道。
影子沉声道:“这样看来,阿斯腓亚的四座卫星城对阿斯腓亚发动进攻,是他在背后所为?”
漓渚朗声回答道:“王所言不错,情况正是如此。玄长老施展出魔族上古邪异魔法,将四城主的心神同时控制住了,迫使他们做出了违背自己意愿的举动。”
落日道:“那现在四位城主呢?”
漓渚轻描淡写地道:“被我杀了。”
“被你杀了?!”落日大叫起来。
漓渚道:“不杀他们干嘛?难道让他们继续攻打阿斯腓亚?我可知道王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落日道:“你将玄长老赶走不就行了么?”
漓渚没好气地道:“你以为玄长老很好赶么?要不是我把四人杀了,将其头颅挂在阿斯腓亚的城门口,震骇住那些攻城的战士,你以为他会离开?”
落日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道:“我还以为是你将玄长老打败,逼他离开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说话显得那么理直气壮,我还以为多了不起呢。”
漓渚理直气壮地道:“我才没有那么蠢呢,四个弱小的城主不解决,却去和他硬拼硬,难道力气多得没地方使?你以为我有病啊!”
落日道:“欺软怕硬的家伙。”
漓渚嘿嘿一笑,道:“这叫做智者用大脑思考,愚笨者用大脚思考,落日兄与我肯定不是同一种思考类型的人啰。”
……
两人没“营养”的争吵没完没了,而漓渚带回的意外则让影子感到由衷的高兴。这样一来,不但阿斯腓亚之危得解,而且,对朝阳来说是一种打击,这也许是他未曾想到的。
形式并没有影子所想的那般糟,而是显得势均力敌,一切都取决于明天的决战。
第十六章 人魔之战
空城外,朝阳的三十万大军驻扎了下来,此时已是决战前的静夜,整个营地,只有中军帐内的灯在亮着,中军帐内,风云玄月四位长老静坐着,他们从进入西罗帝国到现在,整整二个月,一直在等着朝阳,但朝阳一直都没有出现,但相信朝阳在今晚一定出现。他们已经按照朝阳三月前的秘密指示,成功地将大军从西罗帝国腹部带到了空城,且让整个西罗帝国一片混乱,惟一的缺憾是阿斯腓亚没有及时攻下来,关键时刻被漓渚杀死四位城主,并且将之头颅悬挂于城门前,从而瓦解了所有战士的进攻信心,也使他们在进军空城之前,取下西罗帝国新任帝君的首级用以祭旗的计划得以泡汤。
此时,整个营地万籁俱寂,惟有巡夜的将士来回的整齐脚步声,而在对面不远处,已是在望的空城,城墙上灯火通明,来往的将士身影威武。
深夜时分,四位长老的耳根同时动了一下,中军营外响起了鞋底与枯草磨擦所发出的细小声音,四人同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肃然以待。
朝阳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风云玄月四位长老同声道:“参见圣主!”并以单膝跪地。
朝阳走到最上首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为自己斟上一杯早已备好的酒,轻轻喝上一口,然后道:“四位长老辛苦了,起来吧。”
四人站起,重新归座。
朝阳看了四人一眼,道:“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之晚才来吗?”
风长老身为四大长老之首,道:“属下等不敢妄加猜测。”
朝阳道:“我去寻找惊天及樱释两位魔主了。”
四位长老皆显得茫然,不明白朝阳所说之话的意思。
朝阳也没看他们,他轻啜着杯中之酒,道:“也许你们不知道,安心魔主已被我赐死,无语大师也被我杀死,而惊天与樱释率领的十万大军在进军空城的途中突然消失。”
任凭四人经历世事无数,也知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但朝阳此言一出,四人的身躯都不由得为之一震,就是在千年前,这种巨大的损失也没有发生过,而安心与无语被杀死,让他们不敢对朝阳有任何的妄加猜测。圣主,在魔族就代表一切!风长老只是道:“敢问圣主,惊天与樱释魔主为何会突然消失?”
朝阳道:“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天下,但她现在已经死在我的手中,而惊天与樱释两位魔主所带领的十万大军则在她制造的绝境中,被带进了一条地下秘道。”
风长老忙问道:“圣主已经找到他们了吗?”
朝阳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找回了一个人,相信他应该知道樱释与惊天为何消失的原因。”
“带进来!”在朝阳的传令声中,门帘再次被掀开,全身无法动弹的月战在两名身着战铠的战士带领下走进了中军营内。
两天前,朝阳在刑台杀死天下后,月战显然没有从朝阳的掌心中逃出,朝阳并没有如事先所想,将之击杀,而是一直在跟着他。从天下口中朝阳知道了樱释、惊天及十万大军的消失,所以他希望从月战的行迹中找到有关线索。但很显然,他失败了,月战似乎早已知道朝阳一直在跟踪他,并没有向朝阳提供有任何价值的东西。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朝阳不得不出手将月战制住,并将之带回。他相信,四大长老应该有办法从月战口中得出有关樱释与惊天消失的有用线索。
风云玄月四位长老看着带进的月战,他们心中已经知晓影子要他们做什么。
于是风长老道:“圣主,就将他交给属下吧,属下有办法让他说出惊天与樱释两位魔主的下落。”
朝阳道:“但是风长老应该知道,现在离明天决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风长老道:“圣主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月战这时却冷哼一声道:“只怕结果会令你们大失所望,你们从我这里将什么也得不到!”
风长老望向月战,从那张看似木然的脸上,他看到了一个倔强和骄傲的灵魂,同时,这种人有着非同一般人的意志,也就是说,一般的幻术和精神入侵魔法根本对月战无可奈何,而且,月战的大脑很可能被施以了封禁魔法,如果无法对魔法施以解禁,根本无法入侵他的大脑,从而得到需要的有价值的东西。
风长老站了起来,身旁的云玄月三位长老也随之一齐站起,风长老道:“圣主,属下四人须暂时将之带离,望圣主能够恩准。”
朝阳道:“我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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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漫长的夜里注定人们是一下一下数着时间度过的,就像数着自己所剩下不多的生命。
每一个人都成了先知,每一个人都似乎能看到明天,但明天又是模糊的,就像对自己生命的臆测,在绝望的同时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胜利,幻想着生命的延续,在延续中编织着一个自己所梦想的后世,那里有着自己希望得到而尚未实现的一切。
但这一切仅仅是幻想,幻想并不代表事实,幻想往往与事实站在两个对立面,只是在这个夜里,只是在这个能幻想的夜里,给自己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这样想着的是空城的战士,也可能是朝阳的三十万大军,甚至可能是朝阳、影子、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及魔族四大长老,谁又能真正窥得属于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谁又能够保证自己对生命已无一丝眷恋?
当清晨的阳光伴着清脆的鸟鸣出现在空城上空时,战争也已经开始。
城外的大军已黑压压的一片向空城逼近,但在离空城五百米处却静峙不动,锋利的枪戟在早上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但在这时,从大军的中间,走出一支由千人组成的黑色方阵,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向空城城门的方向迈进。
他们身着火焰般的红色战袍,外套黑色斗篷,一边手持锋利战戟,一边手持魔法光盾,在两军对垒的情况下,给人带来一种沉重的压抑感。而且,在这压抑感背后,还燃烧着非常浓烈的疯狂战意,一步一步,有条不紊——他们在向前推进!
“魔族战士!”
城墙上,所有将士的心中都同时跳出了这四个字,虽然他们对这场战争早有心理准备,甚至是惨烈的牺牲,但是,在面对着这只有一千人的黑色方阵,他们心中不自觉升起了一股寒意,有一种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心,情不自禁地随着黑色方阵的移动而跳动。
以这种寂静和压抑的方式上演这场战争,似乎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王,这一千人是准备攻打城门的。”天衣向他面前的影子解释道。他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一千人所带来的压抑感,但是,作为一个带兵多年的人,他所要说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他深深地明白,一场战争的胜利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全体将士的士气,他是想通过说话来引起影子的注意和必须采取的相应策略。
影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千魔族战士的出现对空城将士心理的微妙影响,但他并没有急于下决定,他在等待最佳时机,等待着这一千人所带来的压抑感大到让人不能承受之时,再作决定。因为物极必反,当事情达到某种极限之后,若是能够突然将劣势转化为优势,那势必将大大提高士气,从而将高涨的热情转化为胜利的基础。
所以,影子在等!
旌旗在晨风中飘扬,两军数十万大军任由这一千人在战场中间移动,本应惨烈纷乱的战场透着一种诡异。
黑色方阵离城门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百米,突然,震天的响声撕破了这战场上的诡异和静寂,那是数十万大军同时发出的强烈喊声,响彻天地,直达九霄云外。
“大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
那是属于影子的大军齐声喊出的声音,在这喊声中,一长发飘扬之人,身着战甲,肩披战袍,手持利剑,如天神降世一般从城墙上飘落于那一千魔族战士面前,身上透着无比凛冽的先天剑气和霸杀之意。
赫然是残空!
残空的剑呈四十五度斜指地面,整个人站立不动,宛如一柄参天巨剑!凛冽的剑意从战袍内涌起,若水般向那黑色方阵扑去,而剑意所及,更掀起地面黄尘,从空城城墙上看下去,那携带着黄尘的滔天剑气,如万马奔腾,奔向那一千名魔族战士。
城墙上众将士见残空一人面对一千魔族战士便可发出如此强烈的气势,心中积蓄的压抑感顿时一扫而空,更涌起了无比强烈的信心和求胜欲望。
“大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若滚滚风潮般响彻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直击向对面那三十万大军的心灵!
天衣听着这充满激|情的喊叫声,心中不禁也热血沸腾,对影子对局面和心理的把握钦佩有加。而在战场上,这种看似细微的把握,却往往是一场战争取胜的关键所在。天衣以前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也很在意这些细节,但要他如影子一般如此准确地在最佳时间调动所有将士的激|情,自知没有这个能力,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上次在校场检阅军队时的情形,与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影子目光透过残空的先天剑意,毫不受阻,继续向前推进的魔族战士。他看到那黑色方阵的队形依然完整,每一步向前迈出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推进的速度与先前一模一样。从这一点看来,残空的气势和满城将士的齐声呐喊并没有影响到那一千魔族战士分毫。面对残空的先天剑意,他们丝毫不惧,也就是说,那一千魔族战士所散发出的气势并不比残空弱,甚至比残空更强!只是他们所散发出的气势淡无痕迹,隐而不发,从心理上让人产生抑郁感,不似残空表现得如此狂暴和强劲,双方虽都以气势争胜,但所表现的途径和方式却截然不同。
影子知道,残空要想取胜并不容易,但他相信残空不会让他失望,他期待着残空将全体将士的激|情引爆,达到他所期待的真正Gao潮。
残空不断地将自身的先天剑意向上提升,他知道王对自己的期待,更知道自己不但要胜,而且必须是一举将这黑色的方阵击溃。惟有这样,才能让全城将士的激|情彻底燃烧起来,为这场战争的胜利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黄尘弥漫整个战场上空,残空与那一千魔族战士的距离已不足十米。残空没有动,在所有人面前,他赫然已是一柄锋芒毕现的参天巨剑,剑意更渗入每一个人心中,在每一个人的心田Сhā上了同样的一柄利剑,剑与残空已经不再分彼此,残空便是剑,剑即是残空。
城墙上众将士的呼喊之声也已停止,所有人似乎都在憋着气,等待着“利剑出鞘”的那一刻!
此时那一千魔族战士前进的步伐仍没有丝毫的变化。
突然,一道极光从残空所站之地直冲九天苍穹,伴随之的是一声可以撕裂骨髓的尖锐鸣啸。
众人看到,那是一柄贯穿天地的极世之剑。
残空终于出手了!
这时,那一千魔族战士迅速调整变化,黑色方阵转瞬间变成一个圆形阵列,一个个魔法光盾将那一千魔族战士护藏在里面,而这时,那一千个魔法光盾所组成的圆形阵列爆绽出万分强烈的黑红光芒,如同燃烧着的地狱之火。
战场在刹那间爆发出强烈的死亡气息,黑色压抑的感觉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心田,而那一千魔族战士则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黑红火球。
整个战场笼罩上了一层黑色。
天地失色!
“死亡黑焰魔法战阵!”
影子脸色微变,他知道这种战阵可以将所有外来力量化解,并转化为攻击的力量,而那魔法光盾就是将外来攻击的力量转化成己方攻击力量的原因所在。另外,这一千百魔法光盾还可以将一千人的力量融合成一股力量,而这一千魔族战士汇集在一起通过魔法光盾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没有人可以小觑,这也就是它的厉害所在。
这时,那柄贯穿天地的极世之剑如一道撕破黑暗的惊芒,疾电般射向死亡黑焰魔法战阵。
而就在惊芒与那一千面魔法光盾接触的一刹那,突然化成五道惊世无匹的剑脉,呈赤红、幽黑、冰蓝、|乳白及紫艳之色,而原先那道贯穿天地的剑芒并没有因为这种变化而发生丝毫的改变,只是突然多出了五道不同的剑脉。
——这就是暗云剑派由不败天提出的“六脉破天”的绝世剑术!
不败天当年的想法是以“五指剑脉”合而为一,成就“六脉破天”的剑道极境,但他没有成功,而残空却以截然相反的想法使出了“六脉破天”!
不败天追求的是大圆满,但残空却是破而后至。
五道剑脉与那道绝世剑芒,也就是那无形的第六脉,让整个战场上双方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而就是在这时,极度耀眼的光芒从战场中间爆绽开来。
七彩流光耀舞,剑气四溢。
所有人都把眼睛闭上了,整个战场顿时变成了一个光的世界,四溢的剑气如箭雨一般与爆开的光一起,填满了周围百丈之内的空间,四周的地面和城墙的墙体发出被剑气射中的“笃笃……”声。
尘土、碎石飞溅落下。
当一切都散尽,那闭上的眼睛重又睁开之时,残空与那一千名魔族战士的战阵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四周则是满目疮痍的焦土。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心中纷纷猜测这一战的结果,但他们急切的心态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满足。
而影子脸上那略为紧张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舒缓了,他知道,他将得到一个十分满意的结果,因为残空已经胜了!
是的,残空胜了。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那一千魔族战士所组成的死亡黑焰魔法战阵从中炸开,更强横的剑气如万箭齐发,从里面射出。
一千魔族战士所组成的方阵顿时四分五裂,零乱不堪。
“大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大风……”
城墙上,影子所属的队伍发出震天的吼声,那是激|情的彻底爆发。
“放箭!”
只听一声令下,自五百米外,密密麻麻的箭矢同时破空射出。
箭如飞蝗,顿时,铺天盖地都是四射的箭矢,一浪接一浪,层出不穷,井然有序。
城墙上,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将士被强劲的箭矢穿胸而过,城垛则被利箭大块大块地射下,稍为薄一些的墙体竟挡不住利箭之劲,有人被穿墙而过的利箭射中,钉在另一面城墙上。
而那些射入城中的利矢,房舍之墙根本无法挡其之威,身在家中的空城子民在毫不知觉的情况下,被突然冒出的冷箭射个正着。
天衣没想到对方攻城的箭矢是如此之强,劲道是如此之足,面对这种情况,他们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惟一可以做的是暂避其锋芒,毕竟对方不可能如此长久地射下去。
残空这时挥剑护身,飞退回到了城内,但他刚刚落下城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极度惨白。
他的身体已被魔法光盾反射回的剑气伤了经脉,情形极为危险。
刚才面对那一千魔族战士所组成的死亡黑焰魔法战阵,其杀势并不是众人所看到的直接对他们的攻击,而是利用剑脉与魔法光盾接触的一刹那,以反射的角度射入地面,再折回攻击那一千名魔族战士。他正是借用了剑脉不受空间限制,可以任意曲回的特点发动对魔族战士的攻击,这也正是他取胜的关键,但他的身体仍没有躲过一部分反射而回的剑气的伤害,有一部分剑脉经过魔法光盾的利用,予以反攻,是他所无法控制把握的。
影子赶紧将残空扶住,随手带起一道劲风,将随后射至的那些利矢全部挡回。
残空道:“王,我让你失望了。”
影子微笑着道:“不,你没有让我失望,你的表现,使满城将士都为你感到骄傲。”
残空想笑一笑,却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影子忙以手抵其背部,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残空体内。
残空感到影子的内劲所过之处,一片清凉,说不出的舒泰,那些受损的经脉亦开始渐渐得以修复。残空张嘴想说话,却听到影子道:“不要说话,专心将我给予你的力量导引至全身,这样你的伤就会好得快些。”
残空没有再说什么,依言行功……
第十七章 六脉破天
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天衣并没有闲着,他来往于城墙各方,将必须注意之事告知每一位将领。在铺天盖地的箭矢中,每一名战士都保持着最佳的作战状态,随时注意对方趁着箭雨的掩护对空城予以突击。
当天衣安排好一切,回到影子身旁时,他的眼睛不经意间看到,那些刚刚被残空击溃的魔族战士,至少有四百人重新又站了起来,以魔法光盾作掩护,重新向城门方向不疾不徐、井然有序地推进,而在后面,又有一百个黑色方阵趁着箭矢的掩护快速地向空城移动,且这一百个黑色方阵中间抬着一座座特大型的弓弩,是那种需要十人同时使力,以脚蹬开发射的强弩,这种强弩足以射穿厚达五米的城墙。
天衣只是从古籍战书中看到有人提到这种超强的弓弩,根本没有见过,而事实上,整个幻魔大陆各国都不曾拥有这样强劲的弓弩,那些兵法战书中都说,只要这种超强的弓弩出现,没有攻不下的城池,足见这种弓弩之可怕。
但是天衣不明白,为何他们要以一百个一千魔族战士组成的方阵掩护,如此近地向前推进,难道这种超强弓弩需要近距离才能使它的威力发挥到最大?还是有其它的什么原因?
天衣一时想不明白,但此刻经不由得他再作多想,立即传令命令守城的将士一边作好自我保护,一边准备进攻,只要他们到达有效的攻击范围内,立即予以最残酷的攻击。
一百个黑色方阵在战场中间停了下来,分为前后两排,每排五十个方阵,前面一排方阵距空城城墙二百米,每个方阵都以魔法光盾护住,再将超强弓弩摆放在地,加上超强弓弩前面的护屏,整个方阵完全是封闭式的,前面的弓弩仿佛是突出的箭头,从外面无法攻击。
只听一声令下,那一百超强弓弩从地面斜斜瞄准空城上方,十人斜躺在地,双脚蹬开,长约四米的弓弩被拉了开来,上面排满三排整齐的箭矢,上中下共三排,每排足有二百个箭镞。也就是说,一座超强弓弩有六百只箭,一百个方阵若是同时发射,那就是六万支利箭同时密密发射,如此强大的火力集于一处,足以摧毁任何有效的防御。
天衣已经将那超强弓弩看得分明,心中一阵寒冷,对方的防御与进攻达到了最完美的结合,如果以一般的进攻根本无法摧毁对方。况且,对方有五百米外数万名箭手作掩护,他们分为前后两排,攻击也肯定是一排一排轮流进行。
而且,此刻那被残空击溃,却又重新组合在一起的四百魔族战士已快到城门下。
面对敌人最为猛烈的攻击,他也必须施以最为猛烈的还击!
天衣大喝一声:“流磷弹和大型投石机准备,开火!”
早已准备好的将士听到天衣一声令下,立即对墙下那四百名魔族战士组成的移动方阵,和一个座拥有超强弓弩的黑色方阵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他们那被残空燃起的激|情终于有了释放的时候了。
霎时,城墙上偌大的石块漫天飞舞,向下面的方阵密集地投去,而在每一个巨大的石块旁边,伴随着一个皮球大小的黑色物体,那就是流磷弹,遇到猛烈的冲击便会爆炸,然后燃起大火。
石块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呼啸着飞向了那一百个方阵。
而这时,对方的号令传出,前面那五十排超强弓弩同时发射。
漫天的强劲箭雨似黑云一般向空城飞了过来,空中的巨大石块被数以万计的利箭穿过爆炸,立即只剩下粉末,流磷弹与箭矢在空中相撞,爆炸之声连绵不绝,大火在半空中猛烈燃起——原来那些箭矢前面也带着可以爆炸的火药。
巨大的石块和流磷弹一部分在半空中被所发出的利矢击中抵消,只有一小部分落入了对方那黑色方阵内。
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炸燃起的大火冲击着那一百个方阵,但似乎并不能产生多大的毁灭效果,各个阵营只是稍为变形,随即又恢复成原样,石块接触到魔法光盾便被反弹而回,流磷弹所产生的大火也只是在黑色方阵的周边燃起,并不能真正产生破坏效果。
而那些箭簇上捆绑着火药的箭矢所指向的目标并不是城墙上的将士,而是城内的子民。
箭矢落到城内,随着爆炸声,大火便立即燃了起来。
天衣此时才明白,那些黑色方阵为什么要推进到离空城如此之近的距离,原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守城的将士,而是城内的子民,只要城内一乱,对他们的防守就会产生大大的危害。
天衣此时别无它法,只得命令所有将士加强对对方的攻击,投石机发射巨石和流磷弹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虽然对对方无法形成毁灭性的攻击效果,但也并不是任何用处都没有,对对方产生的冲击也是明显的。
但那一百个方阵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前后两排超强弓弩的轮流攻击毫不懈怠,虽然时不时受到巨石的冲击和流磷弹爆炸燃起的大火。而他们四周也仿佛真的是一片火的海洋,与空中双方攻击燃起的大火互相辉映,使天地间形成一片火海……
这时,那四百名冲到城门口的魔族战士则遇到了雨点般从城墙上落下的檑木大石,一瓢瓢的热油顺着城门泼下,接着又有无数的火把落下,顿时城门口燃起了熊熊烈焰,那四百名魔族战士已无法再向前推进一步。
影子这时已将残空的伤疗好,他站在城头,无数飞来的箭矢不到他身前二丈便纷纷落下,他知道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真正决战的时刻尚未到来。
天衣跑到影子身边,道:“王,将这里的一切交给我,您先回去。”
影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相信天衣能够守住,至少是现在,对方的主要目标还不是攻城,而是扰乱空城的秩序,引起空城子民的恐慌。
影子回头对身旁的残空道:“残空,你在此相助天衣,在关键时刻你即使亲自涉险,也要解除对方的锋芒。”
残空道:“王放心,残空知道该怎么做。”
影子走下了城墙,所过之处,城内到处都是空城子民惊恐无措、四处逃窜的身影,漫天箭矢一阵接一阵地落往城内各处。
但影子没有做任何的救护与阻止,对于空城的子民,这也是他们命定的劫数,是他们这一生必须经历的一次灾难。能否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命运了,而他是帮不了一个人属于自己的命运的。
走在这战火纷飞的街头,他的心显得分外空灵。即使一个人被利箭刺中,在他面前倒下,他也没有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此时,他也清晰地感到,他不再是属于以前那个充满矛盾、有着不该有的怜悯和关怀的自我了,虽然身在这场战争中,主导着这场战争,但他又是超脱这场战争的,他的心系于一个遥远的方向,那里是他应该去的地方,有他的归宿,他相信抛弃了以前的自我的他能够到达。
这时,在前面,影子看到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他所认识的——艾娜!
此时的艾娜正帮着一个男子搀扶着他背上的老妇,老妇的手臂被一支利箭射中,受了箭伤。
那男人是常欢,背上的老妇正是他娘亲。
常欢的娘亲道:“空城很多年都没有打仗了,却没想到这次战争来势如此凶猛,连家都被大火烧了,现在真不知去哪儿。”说完深深叹息了一声。
只听常欢道:“老娘不用担心,有我和艾娜在,是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的。”
艾娜这时亦道:“是啊,娘不用担心,有阿欢和我在,就算我们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您的安全。”
“老娘”把脸侧向艾娜,满脸幸福地道:“你们两个孩子都说什么傻话来着,我都一把年纪了,随时都可能去见阎王爷,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不要出事,我们常家现在可没有后呢,决不能在你们身上断掉!”
旁边的艾娜脸一红,嗔道:“娘……”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老娘”满脸幸福地笑着道:“真不知是上辈积的什么德,老天爷给我送来这么一个标志贤惠的儿媳妇,我含辛菇苦将常欢拉扯大,总算是没有白费。”
“呵呵呵……”常欢很是满足地笑了。
面对着这样一场战争,在他们身上似乎丝毫没有找到战争所带来的阴影,相反,洋溢的是令人羡慕的家庭幸福。
三人从影子身旁小跑而过,艾娜连看也没看影子一眼,她只是专注地帮常欢搀扶着“老娘”,连声道:“娘小心点。”
没有人可以将她与以前的艾娜联系起来!
影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凄然之意,因为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温馨和幸福的感觉,那个他要去的地方,似乎也没有这种东西,但这只是一刹那,很快便从他心中消失。
回过身,影子望着三人的背影,道:“祝你们永远幸福!”
艾娜的脸颊这时突然滑下两行眼泪。
“老娘”见到,忙关切地道:“孩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
“娘,我没事,只是突然感到和你们在一起很幸福,所以忍不住就哭了。”艾娜说着,忙拭去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老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微笑着道:“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哭,还说自己很幸福,真不知怎样说你才好……”
三人的声音和身影一起远去……
△△△△△△△△△
战争一直持续到天色昏暗,这时,朝阳的军队突然停止了进攻,往回撤退。这一天,朝阳的大军一共发起了九次猛烈的进攻,其目的都不是攻取城池,而是对空城内施以猛烈的毁坏。
虽然天衣指挥若定,尽力压制着对方的火力,摧毁了对方数十个黑色方阵,歼敌五千,但己方的损失也有两千,且城内大部分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死伤更是无法统计。从这一点来看,空城的损失远比对方大得多。
夜晚,空城将军府。
影子、残空、天衣三人正襟而坐。
天衣将一天的战报悉数向影子汇报,并道:“估计明天,对方就会进行攻掠城池的行动了。”
影子却摇了摇头道:“不,明天他们仍会继续着今天的进攻,也许是在今晚或是黎明之前都未可知。他们的目的旨在先破坏城内的一切,不同于战争的所谓城池之争,朝阳需要的只是胜利,因此他会选择毁掉城池,在我们山穷水尽、毫无支援的情况下,再进行攻城。那样,他即以极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回报。如此,他就可以认为,彻彻底底地将我击败,因为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天衣听得心中一惊,是的,这是一场不同于以往的以夺取城池为目的的战争,而是以胜利为目的,为了达到胜利的目的,甚至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从今天朝阳没有出现可以看出,他并不急于拿下空城。
天衣道:“王认为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策略?”
影子道:“无须采取什么新策略,一切按照预先的计划行事。”
天衣道:“可是,若是如此一来,整个空城的子民就会遭殃,而空城也会守不住。”
影子显得极为平静地道:“这是一件避免不了的事情,也是战争的本质。”
天衣没想到影子会是这般回答,连一直没有说话的残空也以错愕的眼神望着影子。
天衣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是败了么?”
影子道:“如果单以城池失守作为失败的标准,那我们确实败了,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天衣惊讶地道:“王是说落日和漓渚……?”
影子道:“不仅仅是他们。”
天衣显得不解地道:“天衣不明白王的意思。”
影子道:“到时你自然会明白的。”
他的眼神随着他所说的话,看起来十分悠远,但又显得极为平静,仿佛一切都很简单,如探囊取物。
天衣和残空不明白影子心里是如何想法,但他们都看到了影子平静的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自信。他们的使命是携助影子突破四大神殿,既然影子心中已有另外的打算,他们没有必要追问到底。他们相信影子,相信影子作出的任何决定。
天衣这时道:“王,还有一件事天衣须提醒您,惊天、樱释与那十万大军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也许他们也在等待着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影子道:“这一点你们放心,我心中自有主张。”
△△△△△△△△△
第二天黎明时分,果然如影子所料,朝阳的大军对空城发起了又一轮的进攻,进攻的火力比第一天更为猛烈,那超强弓弩的数量较之昨天又增加了一倍,二百个方阵分成四排,连绵不断地向空城发射捆绑有火药的箭矢,且火药的剂量比较天增加了一倍,因此爆炸所产生的毁灭也比昨天猛烈一倍。
战争一开始,因爆炸产生的冲天火光烧到空城的每一寸空间,尽管朝阳调动了几乎所有可以用的力量和投石机,投射巨石和流磷弹,但对方加倍的威力却难以全数压制,一阵一阵的箭矢若漫天的飞蝗。
这样的进攻持续了整整十天,全体将士的死伤已经达到四万,城内的子民死伤更是无以计数,整个空城内除了将军府,到处呈现出一片残亘断壁的景象,大街上满是四散的人和死尸。
持续了十天高昂斗志的军心也开始有些消散,触景生情,似乎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自己那即将到来的黑暗的未来。幸而天衣和残空一次又一次亲自上阵奋勇杀敌,才让守城的将士没有放弃——天衣的言行总是能在绝望中激起他们无穷的斗志。
在全体将士高昂的斗志面前,对方的死伤至少也达六万。
只是影子,除了第一天,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他再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对面的朝阳也始终未见其身。
第十天夜晚,在所有人都感到睡意侵袭的时候,喊杀声突然响彻整个夜空,朝阳的大军发动了第一次全面的进攻,在漫天火把的映照下,所剩下的二十余万大军如奔腾的洪流般向空城发动进攻。
天衣、残空及全体将士、空城子民都在睡梦中被惊醒过来。
天衣知道,决定空城生死存亡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在两百座超强弓弩的掩护下,魔族大军搭着云梯从多个方向涌向城墙,准备通过云梯爬上城墙。
城门处,一队人抬着巨木冲了过来,狠狠地冲击着大门,企图将城门撞开。
守城的将士在睡梦中尚未完全醒过来,看到突然涌至攻城的二十余万人,密密麻麻地占满城下的整个战场,不由惊呆了,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这时,天衣大声喊道:“全体将士,以手中锋利的武器检验我们实力的时候终于到来了!我们宁愿站着死,也不能坐着生!胜利永远是属于我们的,誓死捍卫空城将士的尊严!”
喊声传出,全城顿时响起无数应和之声:“誓死捍卫空城将士的尊严!誓死捍卫空城将士的尊严……”所有人都知道决定最后胜利的一刻即将到来了。
这时,只见天衣突然飘身上空,暴喝声中,手中战剑狂劈而下。
剑身顿时暴涨出五十丈长的超强剑芒,刺目的光芒仿佛将虚空一分为二,霸烈的剑气如水般荡漾开来。
整个夜色仿佛都被这一剑撕破!
“轰……”爆响声中,剑劈了下去,那密密麻麻向前冲的战士只要是剑芒所及处,身体立即被刺穿,而剑锋的中间,劈中者更是一分为二。
一刹间,战场上便出现了一百五十米长的血路,死伤者至少达到一千。
全体守城的将士一阵哀呼。
此刻,他们已没有巨石和流磷弹可以投掷,惟有用手中的武器直接面对那些即将攀上城墙的敌人。
经过一轮的放射,对方的箭矢也已成空。
第一轮攀城的魔族战士借着云梯攀上了城头,只见残空这时脚尖自城垛上一点,飞身向外横掠,掠出百米,功力运转,借气身形回转。
同时,随着“锵……”地一声,手中佩剑如一道匹练般自剑鞘中倾泻而出,数张长约二百米的云梯立时被拦腰斩断,那些刚刚爬到云梯顶端,准备攀上城墙的战士只觉身子一空,双脚不再有着力点,纷纷自空中跌落而下。
残空一击得手,双脚在虚空飞踏,身形借势横掠,手中佩剑更是连绵不绝地连续挥出,转瞬之间,刚刚搭上城头的所有云梯悉数被残空的剑拦腰斩断。
正当残空欲转身回城之时,虚空中一人凌空飞渡,迎上了残空。
来者赫然是魔族的云长老!
没等残空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杆银枪破空自背后刺向残空。
其势若闲云淡月,不着痕迹,却封杀了残空的任何转身进退之路。
残空感到了背后似疾电一般逼至的杀意,根本感觉,立即辨别出这是一杆银枪,而银枪令人如闲云淡月般不着痕迹的攻势则让他摸不着对方攻势的攻击点所在,或者说,他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处于对方的攻击点。
第十八章 血染空城
一个人可以将自身的攻势淡化到如此淡若闲云的地步,其修为自是到了收发由心、不着痕迹的非常境界。
残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及回身,凭感觉手腕翻动,手中之剑已然向后刺出。
只听“叮……”地一声,金星四溅,残空的身子禁不住向前冲倒,立即运转丹田真气,因势力导,将身形转换过来。
可未待残空来得及看清攻击自己的那一张脸,银枪森寒的气劲已经占满了眼睛的整个瞳孔,枪头已经迫在眉睫。
残空心中暗呼一声:“好快!”
身形疾速倒滑后退,同时手中之剑向枪杆斜砍而去。
情急之下,才是他化解对方攻势的惟一机会,因为对方的攻击实在太快,若不一边疾退一边化解对方的攻势方向,他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剑击中枪杆,残空尚未来得及借势移形换位,那杆银枪却突然变直攻为弯曲,朝残空的头部横扫而至。
残空心中骇然,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快的枪法,不但完全压制了自己的攻势,而且连退路都不给自己,如此下去,惟有死路一条。
此时,朝阳军队又一轮大规模的进攻已经开始了,云梯若雨后春笋般从城墙边上冒出,凶狠的魔族战士迅速攀上城头,与守城的将士激烈地砍杀起来。
真正的最为残忍的搏杀仿佛此时才开始,剑起血涌、刀挥头下的场面屡见不鲜。
天衣不愧是有领导才能的大将之材,面对魔族战士如潮水般的攻击,他总能沉着应战,将攀上城头的人一次又一次杀到城脚下,尽管他现在可以调用的军队已经不多,但在彼此间的相互支援上,总能将最少的兵力发挥到最大的作用。只要那一边城墙出现险情,总能在第一时间等到支援的队伍赶到,而他的表现更是能激励每一名战士的斗志。
数记对决后,残空终于在极度被动的情况下找到了反攻的机会。
利剑与银枪在虚空中来往穿梭,耀亮的电弧轨迹仿佛将虚空撕成了无数的条状,但云长老银枪的速度此时显然已被残空所抑制住,不再似先前一般收发由心,神鬼莫测,而残空的剑气却纵横交错,意到剑随。
影子这时候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在万千的厮杀中,他的存在如水般平静,不起丝毫涟漪,而眼前惨烈的杀伐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眼中,他的眼睛平视着前方,在五百米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朝阳终于出现了,身后则站着风、玄、月三位长老。
尽管军队的一次次进攻都被天衣挫败,但朝阳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充满了十足的信心,似乎已经成功在握。
朝阳这时对身后的风长老道:“是时候了吧?”
风长老谦恭地道:“回圣主,是时候了。”
就在朝阳的话音落下之时,空城内突然爆起了激烈的喊杀之声。
天衣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城门处突然涌满了魔族军队,与守住城门的将士厮杀起来,其数量赫然有千万之众。
天衣吃惊,不知空城内怎会突然杀出十万魔族大军,仿佛是从天而降。天衣心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但是一切都摆在眼前,天衣还看到那率领大军者赫然就是已失踪的惊天与樱释!
他不明白惊天、樱释率领的大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内,而且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影子回过头来,亦显得吃惊。尽管他早知朝阳会有一支奇兵,但也绝对不会想到这支奇兵会在突然之间出现于城内——他平静的眼中闪过惊诧。
如果不及时进行制止,空城就会毫无悬念、甚至是没有任何反抗地落入朝阳手中。
影子大喝一声,道:“天衣,立即调用洛城和郦城的八万大军进行支援,将其它三面城门的守将迅速调至北城门!”
“是!”天衣大声领命,随即战鼓响了起来,守于其它各处的军队蜂拥着向北城门处汇集支援。
影子左手的月光刃破空划出!
虚空顿现一片凄迷的冰蓝色。
月光刃斩落而下,城内那冲在最前面与守城将士战在一起的魔族军队,至少有一千人被飞旋着的月光刃斩下头颅。
守城的将士见状,顿时士气高涨,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影子出手,不明白为何突然间有月亮自空中跌落,但看到对方有上千人被月光刃斩下头颅,顿时有种上天都在帮助自己的感觉,其反抗的斗志可想而知。
樱释与惊天见状,知道要是不能将影子牵制住,己方若想打开城门,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飞身跃上城头,正欲发动对影子的进攻时,却听到朝阳睥睨天下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两位魔主,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把他交给我吧。”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樱释与惊天看了一眼影子,从刚才出手的杀伤力,他们知道自己两人合起来也不是影子的对手。两人依言领命,又从城墙上飞身跃下,但他们并不是回到自己的军队进行指挥,而是飞身从守城的将士头顶掠过,直往城门冲去。
影子没有阻挡惊天与樱释,而天衣此时从城墙上飞身掠下,迎上了樱释与惊天,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路线。
“要想打开城门,首先得过我这一关。”天衣的脸上显出一惯有的严谨之色。
惊天大声叫道:“你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阻止我们打开城门么?你老爹安心都没有这个能耐,何况是你?看在你老爹的份上,速速离开,我可以当作没有看见你。”
天衣极为平静地道:“那你们就不妨试试能否过我这一关。”
惊天大叫道:“我是看在安心后继无人的份上才放过你的,你不要不识抬举,逼我出手,否则你惟有死路一条!”
天衣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安心,我与他已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天衣,要想打开城门,就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惊天气得哇哇大叫,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来,看来我今天非得替安心教训教训你不可了!”
拳猛地攻了出去,化为万千,天衣的眼前满是惊天充满霸烈的拳影。
而惊天的身体在原地飞快地旋转,身体的周围亦呈现出了无数的拳影,因拳劲掀起的劲风自他身体形成了一道气墙,在暗夜中显得极为怪戾与狂暴……
一股粗若数丈的旋风原地飞起,惊天如同是掌握这旋风的神灵,踏着向天衣推进的汹涌狂风,朝外飞扑而来,弥天拳影在空中连接成一张网,铺天盖地般袭向天衣。
天衣卓立于劲风中,身上的战袍因风而猎猎作响。面对惊天即将到来的攻击,他显得分外平静,眼睛只是平视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面对惊天足以使天地崩裂的攻势,天衣的存在仿若只是一叶轻舟,无论波涛如何汹涌,总能在波浪上任意遨游。
而惊天的攻击在推进中的每一细微动作,乃至每一次呼吸间的变化,都没有逃脱天衣的眼睛。
拳影在空中凝结,惊天整个人裹入了自己功力催动下形成的气劲风暴中,风暴突然转成了呼啸的旋风,他的人被抛向天空,至最高点后,再倒冲而下。
这时,惊天同时再次推出了双拳!
“轰……”
一声巨响,整个战场上的厮杀声顿时被淹没,而天衣虽处于攻击的最核心处,却准确地找到了惊天的双拳。
他的一只右手同时将惊天的双拳接住。
刚才那狂暴的风瞬间溃散,将守城将士与魔族战士刮到了一起,四散倒退,城门处的将士被劲风吹往两边,留下一条通往城门的宽敞大道。
天衣与惊天自空中缓缓落至地面,天衣的手轻轻往前一推,“咔嚓……”两声骨骼断裂的声音顿时传出。
这时,惊天的眼中显出极度不可置信的神色,连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致命的一击,换来的却是自己双手的残断!
一旁的樱释冷傲的眼中也闪出惊诧之色……
△△△△△△△△△
空城内,天衣与惊天、樱释战成一团,十万魔族大军与城北区的守军战在一起,城头上到处是借云梯攀上城墙的魔族战士。
而此时,那些急于赶来城北区支援的将士,却受到了火之精灵、风之精灵、金之精灵、光之精灵的阻击。
那无端的烈火、狂风、强光在空城内此起彼伏,而遇上金之精灵的将士则手中的武器无端地被夺去,在空中聚合,再如天女散花般向各人反攻而去。
对于普通的人族战士,遇上四大精灵的攻击,他们连方向都找不到,更遑论能够赶往北城门进行支援了。
与此同时,在半空中与云长老战在一起的残空,突然射出五道剑脉,云长老在毫无可遁的情况下被五道剑脉从胸前各大|茓位洞穿,颓然地从空中跌落,落在了蜂拥着攻城的魔族战士头上。
残空落在了影子身旁,道了声:“王。”
影子道:“天衣需要你的帮助。”
残空当然明白影子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对面五百米的朝阳等人,便从影子身旁离去了。
——影子面对着朝阳!
朝阳的声音这时从五百米外传了过来:“那些是他们的事,你我的决战还没有开始,如果你现在参与,那我们之间的对决等到现在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声音充满了嘲讽之意,对影子刚才以月光刃杀死那些人感到鄙夷。在他的眼中,若是以影子的方式解决问题,一切也就不必等到今天了,无论他派十万大军从妖人部落联盟进攻空城,还是从幻城沙漠进入西罗帝国腹部,再取道进攻空城,都是一种形式,向所有人、包括冥天证明他的一种形式,这种形式的证明是两人智慧的碰撞,而根本不关于个人的武力。
朝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希望影子——希望在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对手是一个被他所鄙夷的人。
影子自然明白朝阳话语中所包含的意义,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道:“也许,你现在高兴,尚为时过早,究竟谁输谁赢,还是一个未知数。”
朝阳哈哈大笑,道:“是吗?依现在的情形看,你还守得住空城吗?”
说完,朝阳转而对身后的三人道:“风长老,现在该轮到你们出手了。”
风、玄、月三位长老齐声道:“属下谨遵圣主圣谕!”
说完,三位长老破空飞掠向空城。
三人不待着地,身形自空中交错换位,刹那间,三人变成了三道暗影,如同是三个幽灵,冲向城门口。
就在接触城门的一刹那,三条暗影合而为一,撞在城门上。
瞬时,整个铁铸的厚达三尺的城门发出剧烈震动,城门与城墙连接处,石块散落,整个城墙也在刹那间发生激烈晃动。
影子的脸色微变,这时,风玄月三位长老又从城门处四散后掠,掠至半空,身形又化三道暗影,再度合三为一,欲对城门发动攻击。
影子知道,若是再度以如此之力重轰城门,城门必塌无疑。
而此时城头上,已有魔族战士陆续攀上城墙,但此时影子并没有作任何阻拦,似乎朝阳刚才所说的话对他起了作用。
“轰……”巨响传出,。城门在风玄月三人的重轰下赫然坍塌,城墙数处发生开裂,城墙坍塌,守城的将士纷纷落下,如潮水般的魔族战士从城门口和坍塌处冲进空城。
朝阳凌空飞渡,亦落到了城头上,站在影子面对,他那睥睨天下的话语再度响起:“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已经败了,胜利很快就会属于我!”
影子平静地道:“是的,空城确已失守,但这并不代表胜利属于你。”
朝阳道:“是的,最终的胜败取决于你我,但你首先在智慧的对决和较量上已输给了我,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事实。”
影子道:“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朝阳道:“我只是明白了事实。”
影子道:“事实是战争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朝阳心中一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从朝阳大军驻扎的地方突然有漫天的火把自夜空中燃起。
战鼓轰鸣,喊杀声直冲云霄。
朝阳心中一惊,他知道这并不是属于他的军队,他军营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已经投入到战争中去了。他心念电转,忖道:“难道是西罗帝国支援的军队?”但他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风长老已经给了他非常明确的答复,不再有任何军队支援空城。
“但这突然冒出的大军是从哪里来的呢?”
很快朝阳就知道了答案。
只是这时,刚才轰开城门的风长老飞身掠到朝阳旁,有些着急地道:“回禀圣主,现在空城拥有的军队只有十数万,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也没有碰到西罗帝国军部直属的二十万大军。”
“那是因为我率领着他们早已离开了空城,直到你们攻进空城才会现身。”落日的声音突然自空中传来。
话音落下,落日与漓渚从空中飞掠而至,落在了影子身旁。
这时,那突然冒出的大军正士气高昂地向空城杀来。
朝阳此时方明白了影子话中的意思——早在风长老率领的大军来到空城驻扎之前,影子已将城内的二十万精锐之师调往城外,等到他们攻击空城之后,再进行反抗。而留在城内的是原先驻守空城的十万大军及后来来自郦城、洛城的八万援军,连影子刚才以月光刃杀死一千魔族战士,现在看来,也似乎是作为演戏成分而存在,是为了做给他看、骗取他的信任的。
朝阳立即下令道:“命令所有攻入城内的大军迅速退出城外!”
他感到,影子将之引诱至空城内,其目的似乎并非仅止于此。
风长老领命,立即飞身至半空,运足功力,传音道:“所有魔族将士,立即退往城外!”声音层层荡开,传遍空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刚刚攻进城内的战士正在奋力杀敌,突然间听到如此命令,使他们一时之间不明所以,精神为之一愕,但就在一刹那,不少魔族战士的首级被守城将士的刀锋利地砍下。
第十九章 人魔共焚
很快,在风长老的再三重复下,所有魔族战士都明白了这是不可更改的命令,于是纷纷从城内又蜂拥着向外冲出。
影子道:“你现在这样做,已经太晚了。”随即传音下令道:“残空,引爆空城!”
“轰……轰……轰……”
爆炸声连绵不绝,只见整个空城火光冲天,地动山摇,哭喊声此起彼伏,城墙一面一面地倒塌,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而那些有幸从城内冲出的魔族军队,则被静候以待的利箭射穿胸膛。
影子那埋伏在外的二十万大军,没有让一个逃出城外的魔族战士有活命的机会,同时也没有一个空城子民及守城将士有机会逃离那行将毁灭的城池。
在爆炸声中,在火光冲天中,在哭喊声中,整个空城从幻魔大陆开始消亡。
当城墙倒塌,火光覆灭时,这个世界上也就不再存在空城,也不再有空城子民,剩下的只是供人凭悼的残垣断壁。
不论是一个人的死亡还是一座城池的毁灭,其实不像想象的那般复杂。也许,仅仅出于一瞬间,这样的时间,连一株草都来不及发芽,连一滴水都来不及在太阳下蒸发,连一只鸟都来不及破壳而出。
毁灭远比生成来得容易。
影子看着空城的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他的眼神与开始一样,还是显得平静若水。
在他身后剩下的是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及二十万大军,而在朝阳的背后,则只有惊天、樱释及风玄月三位长老。
朝阳此时的心境已经恢复得很澄清,他道:“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狠。”
影子道:“不是我狠,那是他们逃不了的宿命,他们注定会为这场战争作出牺牲,我只是为这场早已注定的死亡画上最后的句号。”
朝阳道:“好一句‘画上最后的句号’,这个句号既是为空城而画,也是为空城子民而画,亦是为整个魔族而画,若是我此败,那整个魔族就只能成为幻魔大陆的一个传说了。”
影子道:“魔族的存在本就是一个谬误,正本清源,这个世界才会归为和平,不再有永无休止的战争,也不再有痛苦的存在。魔族的消灭无论是对幻魔大陆,还是对于魔族本身,都是一种解脱。”
朝阳哈哈大笑,笑声中透出一种疯狂的魔意,道:“好一个‘解脱’!我今晚听到了两句极为精彩的话,一句是‘画上最后的句号’,另一名是‘解脱’。似乎魔族早该为自己的存在感到惭愧,而你却成为了一个将魔族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英雄;似乎每一个死去的魔族人都应该感谢你。我越来越感到,无法将你与冥天区别开来,这到底是你的意愿,还是冥天让你这样做的?你的所作所为出乎我的意料,而你也越来越让我感到陌生了。”
影子平静地道:“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已不是以前的我,放下了自我,我感到的是整个宇宙,是大自然的一切生灵,生命在我眼里只是万千轮回中的一个站点,停留时间的长短,是根据下一次轮回的需要。他们此刻的死亡也是另一种开始,他们早该回到另一个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朝阳不屑地道:“看来你已成空,生与死只是两个不同的字,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所以你才会在空城预先埋下炸药,让整个空城的子民、守城的将士随同魔族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一切,连我都自叹不一定能够做到,但你真的能够无视生死么?我却是不相信!”
影子一时之间没有回答,朝阳也没有再说话,世界变得很静,无论是落日、天衣、残空、漓渚,还是惊天、樱释、风玄月三位长老,抑或是影子身后那整齐站列的二十万精锐大军,全都默然不语。夜风拂来,响起的是一片片衣袂战袍随风轻扬的声音,空气中还挟带着爆炸后的火药味道,但也在慢慢淡去,就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会淡去、不会消失的一样,只是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
现在,整个世界都很静,随着渐渐淡去的血腥、火药气息,刚才的那场战争似乎也没有发生过,人们注意的是眼前的及尚未发生、抑或即将发生的事情。
远处森林中,那些被先前的厮杀和爆炸所震骇的夜鸟,此时又开始出来啼鸣了,在这从未有过的寂静中,歌声随着风比平时传得更远,似乎因为歌声能够如此广阔地在这个世界传出的缘故,它们的歌声开始变得更为欢快和悠远了。对它们来说,能在夜空下、在广阔空间中听到自己的歌声,是一种极大的鼓励,所以它们在为自己的歌声而唱,而刚才的战争从它们展开歌喉的那一刻,已经被它们遗忘了。
这是一个在夜下歌唱者的幸福,却不是那些生存着的人类的幸福。他们远比夜鸟聪明,同时也比夜鸟更为愚蠢,他们总是不能很快地遗忘,抑或他们能够遗忘,却不能很快地高兴起来,为自己歌唱。当他们很快地遗忘一件事情时,是因为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取代了那曾经的事情,他们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下即将发生的事情上,而不是他们有着夜鸟般的聪明。
但,不管是怎样的遗忘,都是因为另一件事情的开始,夜鸟遗忘了战争,所以它们歌唱,而人们遗忘了过去,是因为又一场战争已经开始。
是的,属于朝阳和影子的战争已经开始,两人虽然站着没有动,但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他们之间的决战已经开始了。
是一种用心体验到的开始,他们已经听到了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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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片孤寂中,我走了来。这是我经历了千百次轮回后的又一次开始,我一直用每轮回一次的生命记载着所经历的世界,然后去寻找生命的本源,但我一直没有找到。
从出发地,经历无数的生存死亡,那一张张面孔从充满渴望到最后的自我背叛,总是注满失望。同样,他们耗尽一生,以生命的开始,追溯着世界的开始,企图对万物的观察找到他们形成的历史。巨大的鸟屿与巍峨的高山刻满它们千万年前历史的痕迹,但这段历史似乎并不是它们的起源,也许,在千万年前,经历某个时期的一起巨爆,才有了它们现今的形式,而在这之前,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却无法从它们的历史中找到。
于是,他们开始溯游,从千万年前的那次巨爆开始,寻找另一段历史的开始。他们从岛屿和山上的那一块块石头开始,在它们已被遗忘的若隐若现的历史中,设想着那次巨爆将它们从遥远的几万里送到这里。在它们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改变中,追寻着曾经有的生命痕迹,它们上面或许有一只三叶虫于某年某月某时拉过一堆屎,那堆屎见证了那个时期世界的生命,而在这堆屎之前这个世界的成因呢?他们无法从中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时代的久远终于隔断了想象力的进一步溯流。
于是,他们开始了另一种溯游。
在浩瀚无际的宇宙苍穹中,他们观察每一颗星的位置和运行规则,经过日积月累,他们试图找出宇宙的成因,从每一颗星的分布,再绘出在形成宇宙之前,它们的模样,那时,也许还没有星星,究竟是怎样的一次裂变,才产生了现今的这个宇宙?又是怎样的一种巧合让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孕育出生命?这种因巧合而生存的生命是否就是这个世界的开始?
他们无法从这种推断中肯定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转而又从人类的历史中寻找这个世界的开始,经文所注,这个世界之一切生灵皆由神创造,并制定了这个世界的秩序。若是如此,那么,在神之前,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而神又是从何方而来?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偶尔的流放,让他意兴而来,创造了这个世界。如此说来,这个世界是由某种错误和罪恶而生成。那人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呢?人的开始,是否就是罪恶的开始?这种从一开始注定了人类的发展必定是充满了罪恶的历史,无数的战争和屠杀才使这种历史能够得以延续至今。那么,一切罪恶和不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存在的本源,人的生命在这个罪恶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顺应这种罪恶,顺应神所创造的秩序。
他们以人类经文和历史为依据,得出的却是令他们感到绝望的答案。所以,在死之前,他们惟一可以做的是背叛自己。这样,他们便可以远离那种生命终极意义的痛苦。
我没有背叛自己,我总是在不停地寻找,用一次次的生命轮回在体内记载着这个世界发展的历史,走在一条凄苦的路上。
但我的生命开始出现分裂,无法肯定在一条孤寂到底的路上能够找到自己对生命的追寻。所以,当我再一次轮回时,这个世界出现的已是分裂后的自己,一部分向左,一部分向右,开始自己与自己的战争。我需要以胜利者的身分,用胜利的一半,才能够继续走完那剩下的路。
但是,现在,一切还没有结束,我已经开始不认识另一个自己了,我用一边选择罪恶,另一边选择对这个世界的质疑,可质疑的自己也已经开始变得罪恶,甚至开始忘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本源的追寻,成了同样的罪恶者,就像那些和我走同样路的人,已经开始背叛了自己。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只有罪恶,那些人临死之前的绝望让我对这场游戏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另一个我已死去,只剩下罪恶的我与眼前这个已经开始不认识的自己展开的决战。这不是自己的决战,我已经无法从这场决战中判断出自己最后的归宿,也无法找到生命的本源,就像曾经看到临死前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我已经感到自己和他们一样绝望。
路还能继续走下去么?
我已经不能够回答自己了。
△△△△△△△△△
天亮,晨风扑面。
影子与朝阳站着仍没有动,他们的表情看上去一如往昔,一个平静若海,一个傲然若山,身上的气机没有半丝流露。
但此时落日、天衣、漓渚及惊天、樱释、风玄月三位长老,额前不断渗出细小的汗珠,双眉紧蹙,目光则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透过影子与朝阳的身体,正在观看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事实上,通过他们的眼睛,通过他们心中的勾勒,这场决战已从昨晚进行到现在,他们的心正在感受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而那二十万大军,每人的眼耳口鼻都有血丝往外溢出,不断有人站立着突然倒下,暴毙身亡。而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外力对他们进行冲击,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心在虚拟的感受中无法承受,自己让自己死去,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周围百里之内的所有生灵,在这一场无法用眼睛视见的对决中,也都在纷纷死去。树木纷纷干枯,从中爆裂,完整的大地莫名其妙地会突然开出极大的裂缝,流淌的河水开始逆向回流,空中的小鸟只要在百里范围内,翅膀就会突然僵硬,从虚空中颓然掉落,落地之时,胸膛开裂,破碎的心脏从里面爆出。
但一切看起来又是那般平静,温暖的阳光和缕缕晨风沐浴着大地。
二十万大军已有一半人倒地身亡,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眼耳口鼻溢出血丝。终归其究,是每一个人的心无法承受,发生爆裂,连反抗都不能,因为他们的心根本无法抑制自己去想这场战争,惟有在这种静静中死去。
落日、惊天等亦在承受着这场看不见的战斗,他们的心正感受着山在坍塌,海在狂肆,天在变动,地在下陷,万物在死亡。他们无法独善其身,在这即将毁灭的世界中极力挣扎着生存,一不小心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某种异变吞没。朝阳与影子之间的战争已经将他们卷入其中,他们无法从自己‘心’虚拟的战争中超脱出来,即使每一个人的‘心’虚拟的战斗并不完全相同,但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不断逼近的死亡……
△△△△△△△△△
神族落霞宫。
泫澈与紫霞在一起。
落霞宫前的云海在急剧揿翻,疾走变幻,那是花之女神所留下来的,从枯萎中,紫霞又让它们焕发了生机。
而泫澈只是在一旁看着她。
泫澈道:“他们在战斗。”
紫霞喷了水,专心地拭擦着花的每一片叶子,没有说话。
泫澈又道:“无论谁是胜者,会有一人突破四大神殿,直面神主,神族很可能会发生改变。”
紫霞仍没有说话。
泫澈看着紫霞,良久,她转身往落霞宫外走去,可等她双脚即将跨出门槛时,又将身子转了过来,道:“其实我知道在你心中藏着的人不是朝阳,也不是影子,而是神主。”
紫霞的手一阵剧颤,手中侍弄着的叶片硬生生地被扯了下来,她的人随即呆立着。
这时,泫澈双脚已经跨出了落霞宫,背影渐渐地远去。
落霞宫一片寂静,紫霞就这样呆立着,手中拿着那片扯下的花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悲喜。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让人想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一端,有一块迎风而立的石头,在某个月朗星稀、风平浪静的夜晚,它突然看到了远在对岸的一个背影,那是一个孤独得想让它哭的背影,它知道无法涉过这漫漫海水,所能做的是在海的这一端,以同样的姿态陪伴着海的另一端的背影,不惜以一生的孤独和付出作为代价。
这是一种绝望的守候,却不曾有过后悔。
紫霞这时幽幽地道:“我知道,这也是你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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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在继续着,惟一可以看得到的证明是那完全倒下的二十万大军,那些死在自己“心”虚拟战争中的可怜的人,第一次体会到了虚拟力量的强大。或许,从来没有人会相信,这场以他们的想象力虚拟的决战,会让他们死去。
但事实就是如此,那倒下的二十万大军,心都已经爆裂了,他们无法承受。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及惊天、樱释、风玄月三位长老,他们似乎也处于崩溃的边缘,血丝布满眼眶,自耳口鼻缓缓溢出,心急剧地跳动着,冲击着胸前的肋骨,仿佛随时都可能破胸而出。只是他们看上去能够承受的程度略有差别,落日、天衣、漓渚、残空的心跳没有那么剧烈,眼耳口鼻渗出的血迹还只是那么一点点,但惊天、樱释、风玄月三位长老则不同,那渗出的血丝已经流得很长很长,沿着脸颊和耳根,已流过脖颈——从这一点也可看出每一个人修为的高下和承受能力的高低。自死亡地殿获得重生的落日、天衣、残空、漓渚确实已今非昔比,他们潜藏着的能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此时,在幻魔大陆的极北之境,温度莫名地升得很高,终年的积雪开始融化,雪崩的情形到处可见。
在幻魔大陆西边的大海,海底火山爆发,引起的海啸冲起数百米的巨浪。在南边,百年不见的大雨倾盆而下,冲毁河流堤坝,淹没城市村庄。在东边云霓古国,心情莫名烦燥的人们,进行着无端的寻事和挑衅,随处可见争吵和搏斗的场面,鲜血染满了每一个地方。
整个幻魔大陆都处于一种异常的情况中,似乎某种自然规律遭到了破坏,所有事情都朝着毁灭的方向发展,而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两个人之间那场看不见的无形战争,这场看不见的无形战争已经扰乱了幻魔大陆原有的规律,破坏了万物的平衡,使一切都处于一种颠覆后的状态。
空城已经毁灭,残留下的是爆炸过后的残垣断壁及随处可见的尸体,和风在空城上空吹拂着,显得那般平静。
整个幻魔大陆,也只有这方圆百里是平静的,但同样也是充满死亡的。
除影子、朝阳及落日、漓渚、天衣、残空,还有惊天、樱释、风玄月三位长老,其它的生灵,包括花草树木,天上飞的,地下爬的,都已经停止了它们的生命。
第二十章 意念之剑
不,此时惊天、樱释、风玄月三位长老也开始倒下,就像那已经倒下的二十万大军一样,他们的心同样无法承受而爆裂。而对于惊天与樱释,天下本已为他们安排好了一个归宿,但很不幸,他们被风云玄月四位长老在那条秘密地道下找到。那条不知通往何方、以创世之神的肠子所化成的地下秘道刚好从空城地下通过,而这也正好成全了他们及十万大军在这场战争中的死亡。
或许这就是命,天下心中不杀的善念并不能改变那早已既定的命运,他们终于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命运。
此时,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亦现出不能承受的挣扎之态,身体急剧颤动,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四人脸上呈现出濒临崩溃之前最后的绝望,血从眼耳口鼻汩汩流出,就在四人即将倒下的一刹那——
“锵……”
一声脆响传出,四人的心所承受的压力顿时消减一半,接着,又是“锵……”地一声脆响,所有来自心的压力顿时消散于无形。
肆掠的狂风陡然间刮了过来,晴朗的天际乌云疾窜,电闪雷鸣,那些死而未倒的树木哗啦啦纷纷倒下。
天地间有一种长久压抑后的彻底放纵,那长久压在胸口的闷气也得以吁出。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跪倒于地,感受着心跳渐渐减慢、恢复正常所带来的放松,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拥有正常的心跳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四人抬起头来,他们看到影子手中的逖迩战剑与朝阳手中的圣魔剑都已经一断为二,正是由于两人手中的剑相继断裂,他们才得以从死亡的边缘拣回一条命,而他们的心在虚拟的决战中也已经“看到”了这场决战的结果。
是的,影子与朝阳之间的决战已经结束,从无声无息中开始,也从无声无息中结束,而断剑是这场决战中惟一用眼睛所能看到的结果。
此时,影子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朝阳,道:“你败了。”
朝阳傲然的脸上迅速现出痛苦的表情,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掉落,狂风吹来,他的身子一个踉跄,忙虚弱地以断了的圣魔剑拄地,才未倒下,黑白战袍裹着的身躯,此时看来显得格外脆弱。
半晌,朝阳才抬起无神的眼睛,心有不甘地道:“不!我不是败给你,而是败给我自己,是我自己让自己败了!”
影子道:“因为你心中只有我,而我心中却没有我。你始终无法超脱你自己的局限,表面上看你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但你始终是怯弱的,你的战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怯弱和自己的微小,你想向天下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强大,你可以欺骗天下所有人,却欺骗不了自己。这是每一个人心中的弱点,你不能做到无我,便无法从中超脱。你的力量越强大,所消灭的就越只能是你自己。”
朝阳突然爆发出强劲的力量,大喊一声:“不!我的力量可以毁灭一切!!你化身万物,我让万物消亡;你化身大海,我让大海干燥;你化身虚空,我让虚空开裂;你化身大地,我让大地塌陷——你无法战胜我!!!”无神的眼睛突然射出摄人心魄的神芒。
影子极为平静地道:“但你却无法毁灭你自己,你自己就是生命的存在。”
朝阳的脸型开始扭曲,变得极为狰狞,狠狠地道:“所以,你让我自己毁灭我自己!”
影子不置可否。
朝阳续道:“为什么你我本为一体,同是一人,而你却可以做到无我,完全抛弃以前的‘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在你身上找不到以前的一点痕迹?我以为你化身为我时,只要毁灭了我,就如同毁灭了你,就像千年前一样,但是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结果?你告诉我!”
朝阳的声音近似疯狂。
影子道:“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当我悟透无我道后,自我的束缚、生命的局限、命运的把握、一切生的大义……在我眼中皆如浮云,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一切皆是空,而自我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颗微尘,在浩瀚之中根本就无法找到自身的存在。那些闪亮的星宇,所散发出的,只能是毁灭前的最后一丝亮光。它们耗尽一生的光亮,所换来的却是毁灭!人也一样,耗尽所有力量换取对命运的把握,得到的也只能是毁灭。而惟有放弃自我,才能得到永生!”
“哈哈哈哈……”朝阳发出极度压抑的冷笑,笑得全身不住地颤抖,笑得血从嘴角溢出:“真的是这样么?我却不信!放弃自我等于死亡,不!我决不会放弃!!”
暴喝声中,朝阳挺起已断的圣魔剑,愤然冲向影子。
天地、虚空、万物呈现出一片凄迷的血红色,圣魔剑若血海中的精灵,张狂地咆哮着。
朝阳已经将全身剩下的所有力量都汇聚于这一剑之上,剑在推进,而他的人却在慢慢消散,就像破碎的光的聚合体,渐渐模糊,消失在血红的海洋里,剩下的是那不死的意念支撑着剑,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刺向影子。
九天之上狂雷轰鸣,大地之上剧震轰鸣,高山崩塌,海水咆哮,河断其流,仿佛世界末日的来临。
落日、天衣、残空、漓渚惊恐地看着毁天灭地的一剑层层向影子推进,他们不知世间有谁能够抵挡这以不死意念化成的一剑!
而影子面对这一剑却不为所动,他的心神是镇定的,眼神是宁静的,表情是平静的,他所面对的仿佛不是这毁天灭地的一剑,也不是朝阳不死的意念,而是大自然和煦的风,青青的草,潺潺的水,他的人幻化成万物,而万物也是他。
剑落空了,圣魔剑落空了,在刺进影子身体的一刹那,在离影子心脏一寸不到的距离落空了,仿佛一下子抽走了所有的力量,颓然地落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响声。面对影子,无论多强的不死意念,终归于无。
朝阳就这样死了,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以五大元素的灵魂复制成的只是一个在现实中延续的梦,此刻醒来,梦也就破碎了,而留在记忆中的,是此刻正徐徐自空中落下的黑白战袍,还有已断的圣魔剑。
一切都已开始消散!
战场上,剩下的只有影子、落日、天衣、漓渚、残空五人。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向影子靠近,四人单膝跪地道:“王,你赢了。”
影子的脸上并没有丝毫胜利后的喜悦,他的眼神望着遥远的方向,那是幻魔大陆的正东方,声音毫无感情地道:“是吗?我赢了吗?”
“你已经成为幻魔大陆最强的人!”
影子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自语般道:“幻魔大陆最强的人?”接着便是一声冷笑。
四人觉得影子的语气有些怪,当他们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了影子嘴角那带有嘲讽的冷笑,这种笑让他们感到了一丝陌生。
这时,影子将目光投到四人身上,刚才恍惚的神情也变得正常,道:“你们起来吧。”
四人相继站了起来,残空将随手拣起的圣魔剑递给影子。
影子接过圣魔剑,沉思着注视圣魔剑良久,然后将目光投到地上的那件黑白战袍,他走了过去,将黑白战袍拾起,这时,一颗菱形的晶石掉在了地上,影子认得,那是月魔让他找回的月石——月灵神殿的圣器。
影子手掌张开,内力一吸,月石便到了他手中。
现在,他所要做的是突破四大神殿——可在突破四大神殿之前,他要去一个地方,那是月魔对他的要求:帮助那些随同月魔一起背叛月灵神殿、如今被封禁在幻城地下的月魔一族解开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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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城地下城市。
影子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他不想其他人打破这里的安宁,让天衣、落日、残空、漓渚四人留在了外面。而此时,他身上披着的是朝阳留下的黑白战袍,那断了的圣魔剑也与之相随,看上去使人无法将他与朝阳区别开来,落日四人甚至有时产生一种错觉:影子即是朝阳!
面对着这些灵魂意识被封禁的行尸走肉,此刻的影子已是平静如水,曾经的对月魔的承诺,留在记忆中的,仅仅是一句话,之间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想起在无间炼狱与月魔相见时的情形,当初扣动心弦的东西,无形中已经消散,再也找不回来。
他从怀中掏出月石,功力暗运,冰蓝色的月芒如水般倾泻开来。月芒所过之处,那些行走着的月魔一族都停了下来。
影子口中念道:“以月的名义,破除一切封禁和诅咒,让每一个沉睡的灵魂从梦魇中走出,感谢月的恩泽!”
冰蓝色的月芒倾洒到地下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清新的月华透过那一具具行尸走肉,月的能量让那些沉沦于梦魇中的灵魂一点点地复苏,意识一点点地回复六脑,眼睛不再是木然的,而是可以通过它将所有的视见传到大脑;心脏开始跳动,血液缓缓流淌,一切都以正常人的标准在复苏。
命运之神的诅咒已经被解除。
影子将月石收回,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是他当初对月魔的承诺,此刻既然已覆行了自己的诺言,除了还要救出月魔,他已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在他心里停留。
“你要去哪儿?”当影子转身踏出第一步时,熟悉的声音自影子身后响起,声音中含有的是关切。
声音是属于罗霞的,与罗霞在一起的还有月影、墨青。她们自从那天被假的月魔所欺骗后,痛苦的经历让她们回到了这地下城市,选择了与这些被诅咒的族人呆在一起,影子刚才所做的一切,她们都看在眼里。
影子并没有回过头,他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罗霞的眼中隐现担忧之情,道:“你真的要去么?”她知道自己所说的是傻话,但她却找不出其它的话可说。
影子道:“那是属于我的路,我必须走下去。”
罗霞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谢谢你帮族人解开诅咒,月魔一定会很高兴的。”
影子道:“你想说的是这些吗?”依然是背对着罗霞、墨青、月影三人。
罗霞听出了影子话中的冷意,她想起了在云霓古国的片断,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此刻的影子已经不再是她以前所认识的大皇子,他们之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亲切感,有的是远隔千山万水的距离。她强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道:“是的。”
影子道:“你好好保重,在月魔没有解救出来之前,月魔一族需要你们三人。”说完便向前走去。
见影子如此冷漠的样子,一旁的墨青早已不耐,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此时见影子就欲这样离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道:“喂,你这人是怎么搞的,说话死气沉沉、冷冷冰冰,难道你不认识我们么?还是嫌我们长得难看,连背都不能转过来一下!”
影子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去。
墨青气极,正欲发作,却听到罗霞的这时又响起:“等一下!”说着,便追向影子。
影子停下了脚步,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
罗霞来到影子面前,她并没有抬眼看影子,而是低着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是影子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史努比。
罗霞道:“这只史努比是你遗失在云霓古国的,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是还给你的时候了。”说完,便将手中的那只史努比递给影子。
影子接过史努比,他似乎忘了自己曾经拥有这样一个小东西,以至连遗失了都不曾发觉,或是他曾经将它送过人,是别人将它遗失了……这些,都已经开始模糊,就像他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还是一直都是生活在这片充满玄幻神奇的土地上一样。只是有一些东西在模糊的记忆中重叠着,缠绕着,变得遥远,仿佛成了别人的。
但无论情况到底怎样,其结果都已经与影子无关了。他重新将史努比递到罗霞手中,道:“既然它现在在你手中,那它只能是属于你的,如果它所代表的是曾经,但曾经已经过去了,它也不再属于我。”
罗霞有些不懂地望着影子,道:“为什么说是‘曾经’?”虽然她已经感到与影子之间那无限远的距离,但这两个字让她的存在完全在影子的世界中抹去。
曾经,代表的是消逝的一切,是一无所有,是不会再重现的梦。
影子没有作任何回答,他的脚步绕过罗霞已经迈开,渐渐地远去,消失在于地下城市。
月影、墨青及所有解除诅咒的月魔一族的子民都望着罗霞。
罗霞则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史努比,口中念着道:“曾经,曾经,曾经……”
月影见到罗霞的样子,走过去,将手放在她肩上,关切地道:“罗霞,你没事吧?”
罗霞听到月影的话,抬眼望着月影,一笑,道:“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罗霞可不是一个脆弱的小女人,今天是月魔一族诅咒解除的日子,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高兴,不是吗?”
“来,让我们向伟大的月之神灵庆祝我们月魔一族的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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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寒区。
影子与落日、天衣、残空、漓渚四人来到了星咒神殿所在地。
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高达万仞的雪山,是星咒神殿所在的星咒神山。
巍峨万仞的星咒神山在纷飞的雪花中清朗俊秀,身在雪中,却孑然于雪的世界之外。山之巅,那如洗的碧空,闪烁着一年四季的星芒。
这样一个地方,影子曾经来过,此刻他再一次来,那些曾经的记忆浮现于脑海中,却恍如隔世。
是什么变了?是他么?还是星咒神殿?
总是在不自觉间,一些熟悉的东西越来越遥远,一个一个的人在渐渐远去。
记忆是留给自己好,还是留给别人好?抑或,最好是一片空白?
影子战胜了朝阳,因为他悟透无我道,因为他可以忘记自我,但在朝阳死后,那些代表他以前的一切似乎也已经完结,他的人没有目标,彻底变得麻木,没有灵魂,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站在另外一个世界看着眼前的这个世界。而在以前,虽然是走在一个人的路上,感到孤独,但至少还有“思”,还有“想”。而现在,他似乎连孤独也没有了,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连“思”、“想”都不存在。
难道这就是“无我道”?
面对星咒神山,与以前的一切进行彻底决别!在开始新的生命之旅前,他有了第一次反思。
因为他眼前看到的星咒神山只是一座山,找不到第一次与空悟至空设计来星咒神殿之时明确的目标和汹涌的战意,救出月魔及空悟至空已经不再牵动他任何情感。
面对这已经到达的星咒神山,他只是久久地站着。
雪,堆积在他肩头。
天衣、落日、漓渚、残空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影子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从战胜朝阳之后,影子已经很少和他们说话,这一路走来,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嬉闹,他们知道影子变了,但不知影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四人只是并排站在影子的身后,任雪在他们肩头堆积着。
星咒神山的雪似乎永远是温和的,它只是一片一片静静地落下,没有任何风,但也永不停歇,如同星咒神山上空那永远挂着的夜幕和闪烁的星芒。
这样的站立过了一天,漓渚终于忍不住道:“王,我们已经到了星咒神山。”
影子的神思似乎这才回复过来,他收回了空茫的眼光,转过身来,道:“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们。”
四人看到影子的样子很郑重,虽然不知影子想问的是什么问题,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天衣道:“王有话请说。”
影子道:“我想知道,当这个世界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是否说明这个人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天衣四人面面相觑,一时哑然。他们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们无法弄清影子问这个问题的心态,如果简单地理解,影子所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因为当一个人感到世界离他越来越远时,这个人应该死了,或者濒临死亡,离死不远,但此刻的影子显然并不是如此。这样一来,没人敢予以这个问题答案。
落日笑了笑,仿佛安慰似地道:“王,不要想得太多,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非要弄明白不可,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反而比弄明白要好。”
影子摇了摇头道:“落日,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真的感到这个世界离我越来越远了,包括你们,虽然与我相隔不过三尺之距,但我们之间却仿佛有着千山万水,我无法与你们沟通,也无法与这个世界沟通。我的人仿佛已经成空了,不停地往上升,与你们越来越远。”
四人听得惊骇,并不是因为影子所说的话,而是影子说这番话的语气。依照常人,面对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充满了痛苦和困惑,但影子的语气却是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他们吃惊,仿佛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毫无关联的事,完全不应该是当事人应有的表现。
正当四人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虚空中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因为你已经是神!”
《圣魔天子》卷九终
第一章 决战星空
星空中所传的声音影子听出是属于星咒神的,他朝虚空中望去,那先前隐身的星咒神赫然出现星咒神殿上空。
纵横数十里的宫殿,高逾几千仞的城墙,垂直于天地间,呈六芒星状分布,气势恢宏,金碧辉煌。
落日、天衣、残空、漓渚也抬头望去,在惊叹之余,并没有看到那刚才说话之人。
“神。”影子道,语气是肯定,没有一丝疑问。
“是的,你已经成为神,不再是凡尘中人,尘世间的一切也不再属于你,所以你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就像当初你感觉与我之间的距离一样。”星咒神的声音再度响起。
影子沉吟着。
是的,当他第一次在星咒神殿见到星咒神之时,心底产生的千山万水之感,就如现在,他与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之间一样。
但这样就代表着一个人成了神么?
影子道:“这个结果是因为我放弃了自我吗?”
星咒神道:“是的,你经过种种磨练,已经顿悟,解除了人一生中最大的牵绊。”
影子并不在乎自己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神,这对他并不重要,只要,他感到了这其中有很微妙的东西存在。在他战胜朝阳后的一切将是“神”与神之间的事,而不是神与人。这其中隐寓着人是没有资格与神战的,犹如先前一次来星咒神殿时星咒神对他的不屑一顾,但似乎,又不仅仅是如此。
影子道:“这是神与神之间的战争?”
星咒神道:“是的,是神与神之间的战争。”
影子道:“如果我是一个人呢?”
星咒神哈哈大笑,道:“你将会死在星咒神殿。”
影子始终平静地道:“这是否说,我是神就可以突破星咒神殿?”
星咒神一阵哑然,转而冷笑道:“你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
影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想,这是星咒神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
“不,应该是神。”星咒神纠正道。
影子半晌没有说话,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则寻找着如何才可以到达那悬浮于星咒神山上空的星咒神殿,要突破星咒神殿,他们必须首先到达星咒神殿。但此刻,他们还在星咒神山底下,望着虚空中那恢宏的建筑,他们无法通过通过驭风之术到达那悬浮于空中的神殿,况且,眼前所看到的星咒神殿或许只是一种幻像,没有找到入口,他们进不了。
天衣道:“王,我们找不到。”
影子并没有在意天衣的话,他重又望着那虚空中的星咒神殿,道:“其实,你们一直在等着我的到来……”想了想,却又改口道:“应该是归来,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影子的话一落,落日、天衣、残空、漓渚四人俱惊,什么归来?难道影子本就是神族中人?抑或,仅仅是影子一种完全没有把握的猜测?
虚空中的星咒神殿一阵闪动,忽隐忽现,良久才稳定下来。星咒神对影子的话似乎感到了极大的意外,声音变得冷冷的,隐约含着某种怨恨,道:“没有人可以告诉你答案,惟有你自己才能够回答你自己!”
影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如此,我便明白了。”
曾经的一切虽然渐渐离他远去,但那留下的疑惑仍然不解,那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是为了等待他的归来。以前的一切不再属于他,原来他有一个早已有的更久远的身分,现在,他是一个归来者。
影子转过身来,面对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道:“我们的行程现在才开始。”
天衣诚恳地道:“王,无论前面怎么样,我们都会与你一起,这是我们的使命!”
落日笑了笑,道:“王,你是怕我们拖累你吗?那我们现在就回去。”装着一副欲走的样子,脚步却是没有移动半分。
影子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他多日来的第一次笑。
漓渚大叫道:“王笑了,你们看,王笑了……”
声音冲向星咒神殿,久久回响不绝……
△△△△△△△△△
要想到达星咒神殿,就必须跨越星咒神山,除非星咒神殿的大门自行开启。而面对一个想突破星咒神殿之人,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此时,影子五人在陡峭的绝壁小道上往星咒神山攀去,这也是惟一一条通往星咒神山的小道,每一个在幻魔大陆的历练者来回的必经之路。影子虽然可以凭借自身所拥有的力量,直接到达山之巅,但落日四人却不能。
半山腰,虽然四周雪花飞舞,却是再没有一片落在星咒神山上,而往下望去,大地都是白皑皑的积雪,一片迷茫。往上望,不再能看到雪,这雪仿佛就是从半山腰同等高的地方飘落的,再极目远眺,透过碧净的虚空,西罗帝国隐约可见。
落日惊叹,道:“若是到了星咒神山山巅,整个幻魔大陆岂不都在星咒神山的眼底?怪不得星咒神殿能够主宰整个幻魔大陆,就这星咒神山之高,就已经足够吓人了。”
一向不太喜欢说话的残空也禁不住由衷地感叹道:“是啊,从山脚往上看,似乎并不觉得。如果我死了,希望能够葬在星咒神山之巅,向着东方,就可以看到暗云剑派了。”
“呸,呸,呸……什么不吉利的话,也敢在现在这个时候说起!谁都不准死,直到相助王完成一切!”漓渚没好气地喝止道。
残空面现腆腼,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看,这些是什么?”天衣这时出声道。
在他的手所指的方向,他们看到了那些嵌于险处丛生崖壁上的碑牌,碑牌上刻着细密的碑文,一直到山顶,形成碑林。
影子早已注意到这些碑牌,每一块碑牌上都雕刻着某个占星师所观测到的星象运行轨迹,及相对应的尘世间所发生的事情。比如,幻魔纪年一百三十六年,九翟于午夜观测天狼星偏离轨迹,直耀东方。翌年,云霓古国战事起,国险灭……幻魔纪年三百六十七年,炎汐见六星汇合,幻魔大陆烽烟四起,死二百七十八万人……幻魔纪年二百十一年,太一星光芒黯淡,附耳星大盛,西罗帝国衰竭,奸佞当道,战烟四起,而同时归邪现于帝都阿斯腓亚上空,预示有贵人归国。其年,久已悬缺太子之位得实……等等,皆是各占星师所观测到的星象,然后对应幻魔大陆所发生的大小事情。其中,连千年前幻魔大陆所发生之事,也皆有详细记载,这无数的碑牌,是整个幻魔大陆兴衰演变的真实历史,而这些碑牌上的内容也是占星家师每一个占星师获得占星师资格之前,所要学习的第一课。
在快要到达星咒神山之巅前,影子还看到了当年无语所雕刻下的一块碑牌,上面写道:“无语观星于天,天不变,星在变,玑衡窥管无害于星。”只有聊聊数语,没置时间,没有星象变化,没有占测结果,不同于其它任何一块碑牌,看似惰怠,但影子分明看到了无语当年藏在这聊聊数语背后那颗躁动不羁的心,不屑于雷同,对一切的质疑。
面对着这样一块碑牌,影子鞠了一躬,后面的落日、天衣、残空、漓渚也随着施之以礼。
“贵客来了,请上山吧。”山之巅,有声音传来,是颜卿。
五人抬头望去,见到一个身着黑衣占星袍之人,站在通往山巅的路口,五人并不认识颜卿。
颜卿自我介绍道:“我叫颜卿,奉主神之命在此恭候五位。”
落日、天衣、漓渚、残空四人顿时警觉!在山下,他们已经听过星咒神与王之间的对话,而星咒神并没有表示丝毫的友善,颜卿的前来接迎,决无善意。况且,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突破星咒神殿,因此星咒神山的所有人都会是他们的敌人。
残空向前一步,沉声道:“王,让我来对付他。”
影子道:“无须如此紧张。”转而,望向上方的颜卿,道:“你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吗?”
颜卿道:“知道,主神说,你们来此是为了突破星咒神殿,主神还说,你们来星咒神山,就是客人,让我好好款待贵客。”
影子道:“既然已经知道,就无须客气。”
颜卿却道:“可能你不知道,星咒神山的占星家族和幻魔大陆其它地方一样,都是星咒神殿管辖下的子民,只是离星咒神殿近些,得到主神的恩庞。就算主神没有交代,每一个来星咒神山之人,都会得到占星家族的盛情款待,至于你们来此的目的,那是你们与主神之间的事情,占星家族没有权力过问。”
影子沉吟着没有出声。
背后,天衣出言提醒道:“王,他的话不可信,星咒神山非一般之地。”
漓渚这时道:“王,我们直接杀去,这样就没有任何担心了。”
落日没好气地道:“杀你个头,你就知道杀,王是那么嗜杀的人吗?”
漓渚道:“空城不是死了那么多人吗?”
话一出口,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以手捂住嘴。
天衣、落日、残空三人的利目齐齐射向漓渚,这是众人留在心底,却谁敢不敢触及的话题,却无意被漓渚说漏了嘴。
漓渚忙道:“王,我一时胡说,请王责罚!”随即便单膝跪了下来。
影子却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道:“起来吧,你所说的是事实,但既然我们来到了星咒神山,就不妨相信他一次。”随即转向颜卿道:“那就请带路吧。”
在颜卿的带领下,他们看到了居住在星咒神山之巅的占星家族。确如颜卿所言,占星家族与幻魔大陆其它的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有街道,有房舍,有店铺,有茶馆,有酒楼……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都显得很温和友善,脸上挂着淡泊一切、对生活满足的笑意。
落日四人的心本来很警觉,但看到街上之人所投来的友善笑容,那份警觉便在不自觉间淡去——那些人真诚的笑,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们来到了一家酒楼,盛宴已摆开,满满一桌子都是他们所未见过的佳肴,色香味俱全。
六位白衣白须的老者见到影子五人的到来,忙站起,拱手道:“欢迎贵客的到来。”
影子望向颜卿。
颜卿道:“这六位是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这次也是专程来陪五位贵客的。”从左至右,颜卿介绍道:“这位是钟伯,这位是星伯,这位是明伯,这位是广伯,这位是荣伯,这位是成叔。”
每介绍一位,每人都微笑着对影子五人点了点头。随后,钟伯道:“五位是占星家族多年来迎来的第一批贵客,我们六人就代表全族上下对五位的到来表示深切的欢迎。”举起酒杯,续道:“来,让我们为五位贵客的到来干杯!”
六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举起酒杯,等待着影子五人举杯同饮。
影子亦端想酒杯,道:“那我们就感谢占星家族的盛情。”
“王,不可大意!”就在影子举杯欲饮之时,一旁的天衣出言提醒道。
影子道:“盛情岂可推却?无妨。”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落日四人见状,也只得同饮杯中之酒。
六位老者见状,发出畅快的笑声,钟伯道:“贵客真是豪爽,那我们今天就不醉不归。颜卿,快将贵客的酒杯倒满。”
酒在一杯一杯地喝,笑声也一声声地在传出,这其中当然有影子的。在这样一个孤立于世、离天最近的地方,笑声传开是能响彻天地的。这样的笑声人一生中难得有一次,也只能有一次,因为,能够让天地听到自己笑声的人是幸福的,但这个世间的幸福并不多。
此时,在星咒神殿,星咒神也在听着这笑声,他坐星咒神殿圣殿的玄冰王座上,在他下面是护法星宫的五大护法,缺了天马星宫的天马护法,那是一个已死去的人——楼夜雨。
星咒神道:“喝完这绝尘酒,他就真的不再是人了。天亮,将是决战开始的时候。”
凤凰护法——曾经的铭剑,道:“主神在担忧些什么。”
星咒神叹息一声,道:“是啊,我的心中的确有些担忧,始终不明白神主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凤凰护法道:“主神无须担心,我等会誓死护卫星咒神殿!”
翼龙星宫、天狼星宫、白虎星宫、玄武星宫四位护法也同声道:“我等誓死护卫星咒神殿!”
星咒神有些自嘲地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会誓死护卫星咒神殿,但你们难道没有占测到‘那个结果’吗?”
五位护法一言不发。
星咒神续道:“所有发生的一切,只为等待‘那个结果’的到来,谁也改变不了——神主到底想干什么?”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
玄武护法道:“但神主什么也没有说,能否突破四大神殿是他自己的事,四大神殿需要护卫的是整个神族,而不是猜测神主的意愿。”
星咒神苦笑一声,道:“我何曾不是这样想,但有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玄武护法再次道:“如果需要四大神殿故意承让,使其突破,这个结果也不是神主想要的。‘那个结果’我们可以占测到,但那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范畴,否则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神主,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星咒神的心为之一动——是的,结果虽然可以占测到,但自己又何必去考虑它呢?万物皆在运行中,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谁也不能肯定这最后的结果。她忽然想起了无语,这个人有着极高的天赋,但他考虑了自己不应该考虑的问题,所以注定逃不过最后死亡的结局。
一切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是星咒神殿的主神对待事情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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