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详细一点,污染源都是什么?”
解丝晋指着一道山梁说:“这里面至少有十几家金矿,他们利用鸳鸯河水淘金后,把氰化钾等剧毒东西又排放到鸳鸯河里。另外,还有三家煤矿,他们的尾矿库也威胁着鸳鸯村的安全。”
苗不居想起磁河大桥垮塌的一幕,神情凝重起来,转向安然,问道:“这些金矿都有开采证吗?三家煤矿开采能力怎么样?”
安然嘴哆嗦着说:“这十几家金矿中,有两家有开采证,其余都是偷采露采,我们已经进行了整顿,准备在年底前关闭非法金矿的生产。三家煤矿中,有两家的生产能力不达标,我们已将其纳入整合计划,按照市里的部署,力争明年上半年整合到位。”
“这两家不达标的煤矿停产没有?”
“原定春节前停产。”
苗不居勃然变色道:“现在就停产!一刻都不能耽误。上游煤矿尾矿库的容量有多大?”
安然求助似的看了看黄益民。黄益民早就从苗不居的话中听出了懊恼,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说:“金矿的主要问题是污染河水。尾矿库主要是三家煤矿的,大的一处有将近百万立方米,小的两处大概就是二十来万立方米。我们已经让三家煤矿对尾矿库做了加固处理,而且县里也派人与煤矿一起值班,不断巡查,一旦有险情,将立即启动应急预案。”
苗不居手指着黄益民,说:“你带路,咱们去看看这几个尾矿库。”
黄益民看了看表,征询苗不居意见:“如果坐车得绕到山那边才有路,估计得两个半小时,现在都快中午了,咱们在镇里吃过饭再去吧。”
苗不居对解丝晋说:“我们先走,你去镇里弄些肉夹馍,随后赶来。今天的行动保密,你不能跟任何人打电话。跟我的人由我监督,你自己要自律。如果矿上一旦有准备,就说明是你走漏了风声,要拿你是问。”
解丝晋保证说:“请苗书记放心,这点党性我还是有的。”
一群人便跟着苗不居上了车。车在山脚下绕了一会儿,苗不居忽然对安然说:“这好像是三川市的地方。”
安然说:“是。这是唯一的一条柏油路。我们县那边沿着鸳鸯河只有一条两米宽的山路,恐怕得走四个多小时。”
苗不居说:“你这是借路发财。我以前在三川市工作时,也曾来过这儿,但还真不知道这里边有金矿和煤矿。看来我还是闭塞啊,至少在三川时干得不称职啊。”
市发改委主任曾志立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领导管大事”的话,让苗不居好一顿批评,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沿路从车窗往外就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金矿基本上都是依水开采,已把鸳鸯河上游污染得变成了蓝绿色。苗不居回过头来,指示佟悦来通知市国土资源局和环保局立即查处。
车正行走时,路中间出现了两个拦路人。黄益民问他们是哪个矿的。他们说是鸳鸯煤矿的。黄益民赶紧给鸳鸯煤矿矿长打了个电话,只说是自己一个人来矿上看看。功夫不大,拦路的一个人就接了一个电话,估计是矿长打来的,就放行了。
到了鸳鸯煤矿,苗不居提议去看一下生产情况,就先到了调度室。苗不居翻看了当班下井记录,二十九人及九人以下工作面的下井人数都符合规定。苗不居让曾志立带队去检查另外两个小煤矿的生产情况,自己带队下井检查鸳鸯煤矿的生产情况。
从检查情况看,三个矿下井实有人数远远大于登记人数。
一升到井面,苗不居就对着鸳鸯煤矿矿长大发雷霆:“你们心术不端,对市委、市政府阳奉阴违,对安全生产的规定置若罔闻,一旦出了事故,连人数都核实不清楚。你们这样做,首先就是抱着瞒报的心理,恶意逃避责任。市委、市政府为什么要规定二十九人作业面和九人作业面?因为国家认定重特大安全事故的死亡人数是三十人,重大安全事故的伤亡人数是十人。较大的作业面,你最多下去二十九人。较小的作业面,你最多下去九人。这样,即使将来发生了安全事故,也不会是重大安全事故或重特大安全事故。这不仅是对矿工负责,也是对你们负责。既然你们不执行这些规定,那就只好先停产整顿,等验收合格后再恢复生产。”又对安然和黄益民说,“鸳鸯煤矿的停产整顿,你们与市安监部门负责。那两个小煤矿也立即停产,等整合后再说。”
佟悦来给市安监局局长郑新源打了个电话,传达了苗不居关于鸳鸯煤矿停产整顿的指示。黄益民给另外两个矿矿长也打了个电话,要求立即停产。
佟悦来放下电话,对郭一清说:“你整天写材料,今天就见识一下什么叫尾矿库。”郭一清按照佟悦来指的方向,小步跑到了山顶。原来,鸳鸯煤矿利用两座山之间形成的山谷作尾矿库,废水及废煤渣搅和后的黏稠液体堆集有整个山谷的三分之一高度。尽管山谷的南北两个出口都用水泥砌了起来,但站在山顶往下看,仍让人不寒而栗。假若溃坝,人物俱毁,无疑于天崩地坼。
解丝晋也赶上山来,送来了肉夹馍。山上的风很大,众人都躲到车上吃肉夹馍去了。
苗不居仍然站在悬崖边,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安然劝他上车去,苗不居把嘴里的馍很用力地咽了下去,说:“安然,你能不能让这尾矿库安然?从目前看,这尾矿库加固得还可以,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这几个尾矿库整天压得我寝食难安,我和益民也经常过来看。”
“光看还不行,不能像老百姓批评我们的‘沿着指定路线走走,坐在车里转转,隔着玻璃看看,选个代表谈谈’那样,一定要采取扎扎实实的措施,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刚才咱们进来时,还有人拦路,搞得像个黑社会似的。还有,安全生产制度不落实,这都是我们监管不到位啊。”
“其实,现在的煤矿都有两个登记本,一本是应付我们检查的,一本是真实的下井人数记录。这已经成了煤矿行业心照不宣的规则。有时候,我们不打招呼来检查,也不一定能看到真实情况。”
“那我们的驻矿员都是摆设?”
“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我们对驻矿员的要求不是能起到一定作用,而是应该必须认认真真地负起责来。”
“如果太认真,我们驻矿员根本呆不下去,不是被拍黑砖,就是被恐吓,自身安全都不保。”
“这跟黑社会有什么区别!”苗不居把手里剩的半个肉夹馍用力摔到了地上,“我们长着脑袋是做什么的,是让人随便捏的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们的政法机关是干什么的,只要动动脑筋,对付这种伎俩的办法还是有的。
如果这里的煤矿安全生产或者尾矿库出了问题,我决饶不了你们!”
报告
京汉市的不少干部已经感觉到郁明和黄双龙与徐沟钼矿尾矿库溃坝及新新房地产开发公司非法开发新大州住宅小区等案子有牵连,但郁明仕途仍然一帆风顺,黄双龙也如愿以偿地到了市长的位置上,多少有些让人雾里看花的感觉。
佟悦来自从接任市委秘书长以后,表面上对郁明一直毕恭毕敬。在最近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办班子会议上,佟悦来高调表态说:“按照郁秘书长的既定方针办,手机不换,感情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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