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用,但是没什么大用。你以为皇上是谁?禁城中是个什么所在?哪个女子不是四角俱全貌比天仙?你以为本宫便是靠着琴棋书画针黹女工这些玩意儿,熬过几次杀身之祸、熬过上官皇后的死、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淑妃娘娘冷笑,把半朵撕揉得稀烂的花丢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
沈尚书垂手道:"娘娘……下官驽钝。"
沈淑妃冷哼一声:"你倒知道自己"驽钝"了?比起咱们父亲,你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你别忘了,我们沈家一非名门,二非功臣,我们是三代外戚,半个朝堂的公敌。可现下连宫中都在传,淳儿、敦儿仗着我在里头走刀尖子拼出的那一点脸面,在京里越发无法无天了-你真是教的好儿子啊!"
这话说得极重,沈尚书只觉汗流浃背,待要分辩,又不敢,何况自己那两个儿子的确是有些不检点之处-可是哪家高官的少爷,不是这样的呢?妹妹实在也太苛求了些。
沈淑妃见他面色古怪,知道这个哥哥并未真听进去,不由暗自摇头叹息。说到底总是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步步如履薄冰自顾不暇,纵有天大手段,也只能在内闱翻云覆雨,也出不得这高高的黄瓦红墙-外头是只属于男人的世界。
兄妹二人沉默着,只在花园中徐徐而行。来到凉亭外,尚书沈恪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亲手卷起垂挂的湘妃竹帘。亭内早已摆满了各色蔬果蜜饯,沈尚书引淑妃娘娘落座,毕恭毕敬道:"两个犬子虽有些顽劣,可都还算有孝心的-这不,淳儿虽南下游历去了,可依然还记得娘娘省亲的日子呢;这可是今年的新云雾,是淳儿顶着大日头亲自看着那些茶女们挑着尖子掐下来的。"
沈淑妃听闻此言,面色也微微和缓,叹道:"我不要这些虚妄,只求你们也多替我想想,也就是了……"话虽如此,却毕竟舒心,轻轻端起茶来,送到口边。
-下一刻,最以端庄贤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著称的淑妃娘娘却突然将满口的茶水倒喷出来,脸上都变了色,只是拼命地咳嗽。
尚书沈恪给吓得愣住,忙问:"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沈淑妃犹自咳嗽,无法答话,只是怒瞪他,端的是秋波如电,眸光似雪。
沈恪忽然醒悟,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盏茶,轻轻抿上一口……这一抿,顿时气得他满面通红,青筋暴跳。沈尚书当即将那茶盏摔在地上,厉喝道:"去把茶房的人通通捆起来,不拘是谁,一人先抽十鞭子再说!"
-原来不知是出了什么错处,那上好的云雾茶中,竟被人搁了满把的咸盐,又苦又涩,难以入口。淑妃娘娘全无提防,适才走得又实在有些渴了,便着了道,一下子仪态尽失,狼狈不堪。至于尚书沈恪,本来百般讨好还来不及的,此时更觉大伤脸面,又害怕妹妹不欢而去,也难怪他怒发冲冠了。
但见主人如此,底下伺候的奴才们自然不敢怠慢,亟亟赶着去传令。沈尚书则忙着呼鸡骂狗,不迭地向妹妹赔罪;淑妃娘娘却余怒未消,只是冷着一张脸,不答话。
不一时,去传令的人便回来了,却是满脸尴尬,想开口,又不敢。
沈尚书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快吩咐的事情都办完了?"
那人支吾道:"大人,后面……后面……后面实在是乱……乱成一团了,那个……"
沈恪直给气得眼前发黑,这些家人仆役平日里也算是精明能干的,怎么今天这种场面,却给他大砸其锅,唯恐他在娘娘面前丢丑丢得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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