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裕帝苦笑一声,道:"虽不是她-但你回来了,朕已觉得值得……"
董天悟似乎全没料道他竟然会如此回答,一时间又沉默下来。
他二人的对话声音很低,又夹在铃声之中,随风一飘,就散掉了。沈青蔷人在树上,心下无比忐忑不安,自己的事情尚剖断不及,难道还顾得了其他?只零零散散听到了几句,大多全未入耳。
好容易董天悟跟着靖裕帝,带了那一干人等逶迤去了。她方才轻嘘一口气,惊魂稍定,却又丝毫不敢放下心来。莫说四下里很可能依然有侍卫留守,就是这丈许高的大树,她就莫可奈何。千思万想,似乎只有等待董天悟归来一途。
-这一等便等到了月上柳梢,那清冷明澈,却分明灼人的光辉又一次遍洒人间。
"……嘿,上面的,你睡着了吗?"那人终于来了,却不急不缓,只站在树下,倚着树干,懒懒将问题向上抛。
沈青蔷已在上面待了个把时辰,浑身上下僵硬麻木,全没了知觉。这一遭儿又惊、又恐、又惧、又怕,几次三番折腾下来,早飞了三魂走了六魄,只剩下一丝儿精神在那里颤巍巍吊着。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救星复归,却不肯接她落地,反悠悠闲闲调侃起来。
一时之间,沈青蔷已说不出自己心中涌上来的是怎样一种滋味,只觉得这一天的惊诧、游移、恐惧、疲累;被亲姐妹谋划设计的伤恸、身陷死地的绝望、临危得救的千钧一发以及在树上困了这么久的担惊受怕……通通涌上心头。眼睛突然失去了控制,泪水滚落两颊;嗓音也突然失去了自主,竟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回答。
树下那个悠悠闲闲、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变了:"喂!"他喊道,"你还在吗?怎么了?"
月影婆娑、树影婆娑,董天悟白衣翩翩,凌虚借力,飞纵而上。
"喂,你在啊,为什么不答我?喂?"
冷不防树上那人突然甩手向他击去,董天悟想也不想,抬臂去隔,沈青蔷那软绵绵的一掌自然落了空-却反被董天悟一带,立时失去了平衡,从树上直跌而下。
董天悟的隔挡本是无意,见她跌落,一惊之下便伸手去抓-无奈下落之势太猛,一个把持不住,两个人一起从树上跌下,重重落在地上。
万幸是树根的泥土地,又铺满了落叶残花,沈青蔷和董天悟摔了个七荤八素一塌糊涂,却只是疼,并不曾伤筋动骨。
沈青蔷只觉浑身疲乏至极,又好气又好笑,又哀伤莫名。董天悟从树上跌下,眼见将砸到她的身子,尚知道扭腰躲闪,重重落在她身边……她心怀感激,却也觉得他实在可恨-但究竟可恨在哪里,自己又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