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蔷坐在那里,气喘吁吁,眼泪忽地涌出,竟然哭了。
玲珑依然不动声色,屈膝跪倒,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折好,整整齐齐摆在自己面前。昂首道:"没错,今日我的确假扮主子,私藏了首饰衣服,主子随便责罚就是。"
青蔷怔怔望了她良久,随手擦擦眼泪,道:"你究竟想怎样,直说吧。"
玲珑摇了摇头,斩钉截铁一般回答:"我是有一件必做不可的事。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那件事-但……我今日不能告诉你。"她此时已断然改了口吻,不再自称"奴婢"或者"玲珑",也不再称呼青蔷为"主子"。
青蔷恨声道:"不能告诉我?你扮成我的样子,鬼鬼祟祟深夜游荡,要是让人看见了,你做出的事通通都要算到我头上-你竟然还有脸振振有词,"不能告诉我"?"
玲珑道:"我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好了。"
沈青蔷怒极反笑,冷冷道:"你若是存了飞高枝的心,其实也不用这么啰唆,我自然会对沈妃娘娘说,待皇上有兴时,荐了你去,必叫你做个"主子"便是。"
谁料玲珑的笑声更冷,竟是刻骨奇寒:"你道我想这个?呸!那样不干不净不要脸的"主子",就是皇上亲手端在我面前,我也不要!"
青蔷一怔,却道:"你也不用假撇清!你倒说说看,一不为扮我的样子装神弄鬼,二不为讨好承恩,你大半夜的尾随皇上到园子里去,又为的是什么?若不是我叫杏儿……"
沈青蔷的话还未说完,玲珑已猛然立起身来,大声道:"杏儿?你还有脸说"杏儿"?是,我们做奴才的,在主子眼里不过是一条狗-我们连狗都不如!那又怎样?我们照样是一条命,照样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凭什么给你们拿捏在手里,被你们利用、戏弄,到最后连命都保不住!姐姐……盏儿姐姐她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妃的,我们早说好了拼命熬着,等年头到了再一起出去,一辈子做好姐妹!结果呢?结果呢!还有杏儿……那样一条命,活生生的一条性命,你们……你们……"
-说到此处,语竟呜咽。
玲珑在人前一直是淡淡的,沈青蔷从未见她如此激动模样,一时竟愣住。见她忽然停顿,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杏儿究竟怎样?"
玲珑仰着脸,紧闭双目,两行清泪顺着双颊滚落,只是摇头。
许久,她睁开眼来,泪已流干,竟笑了。低声道:"主子,我劝你不要管我的事。你若不答应,那也无妨。我实话告诉你,你多少次命悬一线,若不是我,早已死了:"附身"那次便不提了;后来你一个人去园子里,让我们好找;甘露殿送来的"问素绡"突然消失;和沈婕妤一起出去却夜半方归,还浑身是伤……你自己数一数吧,若不是我样样瞒着紫泉殿的那一位,让她把你当成个安分守己乖巧听话的,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沈青蔷顿时面白如纸,嗫嚅了半晌方吐出一个词来:"姑母……"
玲珑又是一声冷笑,接道:"姑母?这皇宫里哪有姑母侄儿?你其实本就注定要死的,而她之所以还让你活着,只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你会碍她的路-这都是因为我,你懂吗?你若要多管闲事,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玲珑言罢,长嘘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安然的模样,恭恭敬敬垂首道:"主子早些安歇吧,天晚了,玲珑去了-"转身推开门,昂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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