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佐终究是自己回来的,样貌无比狼狈,宽大的官服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露出里头的一身玄色劲装-号称京城武艺数一数二的吴大人此时面色惨青,冷汗直冒,赫然连脚步都走不稳了。靖裕帝见他如此模样,眉头早已深深皱起,摆手道:"莫见礼了,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会弄成这样?"
吴良佐却依然挣扎着跪倒,垂首哑声回禀道:"属下无能,羞见陛下,但此事……确实有古怪。"
靖裕帝倒奇了,忙追问:"怎的,你也说有古怪?"
吴良佐惊道:"陛下,难不成您已经知道了?"
靖裕帝双眼微眯,吩咐道:"你莫管别的,朕要听你说。"
吴良佐紧咬牙,轻声道:"陛下,不是微臣有意抗旨,实在是……实在是……此事最好不要对外人言道……"
靖裕帝又笑:"奇了,真是奇了。无论牵连到谁,她能做得,你便能说得,朕恕你无罪就是-亏你是条汉子,啰里啰唆做什么?"
吴良佐似还想出言申辩,终于忍住,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陛下,微臣随太子殿下一并到了锦粹宫沈才人处,却见那里门扉紧锁,空无一人。太子殿下与微臣尽皆疑惑,便一路寻过去,谁知……谁知却正巧撞见了沈才人从一荒僻阴暗之处出来……"
他话说到这里,一众宫妃少说有大半立时倒吸口冷气。这话的意思,简直无异于在说沈才人于暗地里做了什么苟且之事-那可是绝无幸理的死罪!吴良佐素来谨慎,今日怎会如此?
却见靖裕帝面无波澜,一言不发,而吴良佐续道:"……彼时,微臣在远处树丛之中隐约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一闪而逝,还以为是潜入宫禁的宵小之辈,自然是不能放过的……微臣便纵身追赶,可谁料那影子奔行急速,微臣羞愧,竟越追越远-百般无奈之际,方出此下策,动用了"响镝",召集侍卫相助……"
靖裕帝忽然开口,语气不善:"朕不愿听你那些细枝末节的废话,你只说,那人抓到了没有?"
吴统领却忽然沉默,无论靖裕帝怎样催促,就是不肯开口。待万岁终于无法忍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吴良佐,你要欺君罔上不成?"
吴良佐忙一顿首,朗声道:"微臣万死不敢!只是……那并非人类,而恐是妖物!他……他竟会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在微臣眼前,在微臣臂上印了一掌。微臣都未曾分辨清那妖物的形体,便已觉臂骨欲碎,几乎将微臣疼得昏了过去……陛下,请恕臣君前失仪之罪-"
说着右手使力,"哧"的一声将左边袖子扯出一道长长裂口。这一下,人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只见内里虬结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半个惨碧的掌印,诡异莫名!
见到此情此景,莫说妃嫔奴才们纷纷惊呼失声,就连镇定犹如靖裕帝,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如果说"私合苟且",只是累及一身一命的话;那么如此这般"勾连妖物",何止沈青蔷本人,就是沈紫薇甚至他们沈家,也通通难逃一死!历朝历代,对待鬼怪巫咒之事,即使子虚乌有,也往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从来都是株连甚广的第一杀人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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