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门外上了马,肖语往萧飞逸的怀里使劲缩了缩,大氅足够宽大,肖语拽着两片衣襟连头带脸把自己包在萧飞逸的怀里,不露一点缝隙。
萧飞逸忍不住好奇,打趣道,“怎么,怕让人看见?”
肖语蒙在衣裳里“唔”了一声,声音有点沉闷。
萧飞逸又笑道,“脸和上身是看不到了,可是你这腿不是还在外面露着吗?”
“啊?”肖语被一语提醒,又急忙敞开衣襟,把腿努力往马背上缩来。
萧飞逸大感趣味,窄窄的马背,可能由着人缩膝坐在上面吗?
果然,肖语三试两试,不由气馁。
左膝盘上马背,身体往右边倾,右膝盘上马背,身体往左边倾。
若想双膝都盘坐在马背上,简直难于登天,那可不是一般的技术活。肖语先前还信心满满,到最后终于领悟到难于登天这个词的含义。
萧飞逸兴味盎然,看着她一番折腾,最终败下阵来,满脸的挫败和懊恼。恶质地笑道,“要不这么着吧,小鱼你转过身来,咱们俩面对面坐着,你把腿盘在我的腰上,双手搂紧我,这样我想就应该坐的住了。”
什么?大街上给别人表演暧昧?亏他想的出来!大门里还有门房和胡总管在看着呢。
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两个人那种让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的某种运动的姿势来。肖语忍不住脸红,回过头看着他疑似满脸淫*荡的笑意,狠狠瞪了一眼。
某人十分畅意加得意地奸笑了两声,心里无比惬意——让你故意卖关子,不告诉我?
肖语气急败坏,索性还和先前一样,把衣襟严丝合缝盖住头脸上身,腿依旧耷拉着,气恼道,“如果你在街上被人认出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在红楼里被你领出来的姑娘,准备送出城外安置包养的。”
“噢?”萧飞逸挑了挑眉,心里暗暗憋着笑,颇为好心的提醒道,“红楼里的姑娘可没有你这般随意穿着上街的,你要不要,回去换一件鲜艳一点的衣裳再走?”
这个恶劣的男人!肖语心里咬牙切齿地暗哼,这么明显地耍猴似的口气,分明抱着看好戏的龌龊心理。于是没好气地窝在大氅里闷声道,“不用,只要出了城就好,何况在城里你也未必就会被人认出来!”
那么大的一领帽子,已把脸遮住大半,再加上外面还有一圈柔软蓬松的白狐的毛挡着,要想有人认出他来,估计比登天还难。除非是他知近的亲人和朋友。但,那也不是她要防备的对象,他们认出他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要防备的,只有林熙路一个人而已。
其实她在门前等萧飞逸回来的时候,就已想好了一个主意——一个如何试探林熙路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主意。
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她百分百的可以确定,一定能够马到成功。
是人是鬼只此一个行动,就能为林熙路验明正身。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攀附权贵,而故意用亲情来打动自己,那么对不起,这一次就是他那黄粱美梦如意算盘的终结之时。如果不是,自己也许还能替林云霞在他面前进进孝道。虽然心里对他还是老大的,不是一般二般的排斥。
一路走一路想,很快靠天村便遥遥在望。
天冷得很,村里七拐八弯的街道上,已不见了暖日里那些闲聊的身影。枯干的老杨枝杈上,偶有稀疏的枯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寒鸦在树上不停地呱噪,被马蹄声一惊,噗剌剌展开翅膀,惊叫连连地往更高的枝头上落去。
二人一路疾驰往家里奔去。到了门口,萧飞逸翩然下马,再把肖语抱下马来,门内依然不见有人出来的迹象。
紧闭的大门里声息皆无,肖语的心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攥紧了萧飞逸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敲向厚厚的门板。
萧飞逸陪着她一起敲门,一边安慰道,“这大冷天的,屋里又离大门口这么远,还呼呼刮着风,他们听不到马蹄声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不用着急,他们肯定没事。”
这男人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无论自己想什么,他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出来。肖语在门缝里看见麻七出来开门的身影,思想松弛下来之后才有闲心做如是想。
看着麻七越来越近的脚步,肖语还沉浸在自己先前的思想里转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好像她和萧飞逸之间不用“一点”,只要一看就能够“通”了。
心里不由感叹,老天爷造物也真是太神奇了,两个人各自不同的两个脑子里,怎么有时想法,竟然就能这么出奇的一致?
麻七敞开大门,接过萧飞逸手里的马缰,闪身躲在一边给二人让路,一边笑着问道,“公子怎地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家里没什么大事吧?”肖语的话几乎和麻七的一同出口,语气里带着一分自己都不自觉的焦急,话说的又急又快,脚步也在话说完时急匆匆地走进院里。
“没什么事,都好着呢。”麻七跟在二人的身后,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麻利地答道。
从未见过肖姑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这还是破天灭地头一回。但随即一想也就恍然,早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黄毛的死给他们示了警,没准她和公子此时已经……
麻七不敢再往下想,不知不觉后背里就冒出一层层的寒气。
“没事,姑娘放心,我都已把一切安排妥当了。”麻七顾不得去拴马缰,急忙亦步亦趋跟在肖语二人的身后,出声安慰她道。
萧飞逸替肖语打开外屋板门,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转而吩咐麻七道,“你去把车套了,马上进城去采买一些厨房用具,估计在关城门之前赶回来还来得及。”
麻七笑道,“公子可是要我进城去买锅碗瓢盆等用具?若是那些,就不用去了,我已经都买回来,安顿好了。”
肖语讶然回头,感激地冲麻七投去一笑,“真是谢谢麻七哥了,我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一点呢。
麻七憨憨地以手搔着后脑勺,在骤然落下的门帘遮去所有光线的黑暗里,露着一口白牙,结结巴巴说道,“姑娘,太……太客气了。”
肖语掀帘进入东屋,一切景致如初,老爹还在炕头转着圈儿的摆小牌。丫蛋坐在他的下首,手里握着一把窄条刻着字的木板,一张一张往他的手里递。
“回来了?”老爹抬头望着一身冷气的几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笑呵呵地问。
“嗯。”肖语点头,抬手制止已经惶恐地放下牌,正要起身的丫蛋,“你先陪爹玩着,我和他们去那屋商量点事。”看见老爹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老爹狐疑地抬头,目光只盯着肖语一个人问道,“到城里干什么去了?这大冷的天,小心冻着,回头得了伤寒,不好治。”
老爹的眼神已日渐浑浊,瞅人的时候有点发直——典型的小脑萎缩的症状。即使如此,眼里心里也从来都只有肖语一个人,对萧飞逸的态度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理不睬的。
萧飞逸张张嘴,终于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忍不住苦笑,心里暗忖,难道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没什么事情,只是随便去逛逛。”看起来老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肖语一边敷衍他,一边对丫蛋投去感激的一瞥。
这孩子虽小,却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主儿,将来好好培养培养,没准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