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乌龟和兔子赛跑的故事人人都晓得。自土改分组以来,天雨就把“二百五”组视为笨拙的乌龟。连日来老天一直也不下雨,地里旱的无法耕犁,他就组织大家把各家的土炕打了,大小坑的粪挖出来运到地里,利用雨前空闲给“锤子”家垒上锅灶砌上火炕,准备工作一切做好,只等来一场好雨。同时又让丽婷给“剪子”“石头”“花布”兄妹仨人每人做了套新衣服和上学用的新书包,新学期一开学,天雨亲自领着他们送到学校,享受着儿童应有的权力和幸福。
农历八月十二日离传统十五节还有三天,下了一场贵重如油的及时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这“二百五”组就拉着老掉牙的大老黄到北大洼去犁地,在别人下地时,他们组巳犁了一亩多。再要犁时,这大老黄不干了,任凭常雨怎样吆喝抽打,它一步也不走了,丁梁柱一看,扔下手中的镢头,去地头的推车上解下一条绳子过来拴在犁具挂钩上,另一端集了个结套在自已那结实宽厚的肩上拍了大老黄道;“老伙计,干吧,我陪伴你拉!”,这老黄一看,再不干也就不行了,把头一伸又忽忽拉了起来,大家一看这法子好,常青、“锤子”、天雨三人轮换班帮着老黄拉地,日出东山嘴时又犁上了一亩。
“吃饭喽--”“吃饭喽--”
听着四周吆喝吃饭声,天雨此时也感到有些精疲力尽,他看着伸直了四肢长拖拖地躺在地里的“錘子”更是有些心痛,他毕竟是一个闲身板的人,从没干过农活,入组这些天来巳把他拖累的不轻,手上起过好多血泡,平时那油腔滑调的话语也少了,脾气倒是多了些,天雨想;像这样的人不能过於使急了,急了他就会蹽脚子,放癞皮。虽说立了字据按了印,有啥用?那只是做个样子看,他虽比自已大好多,但他还像个没离娘怀的孩子,爱听好话,哄着咋都成,就是强不得,几十天来的接触天雨似乎巳把他的脾气、性格摸透了,往往大伙在一起干活时,他在一边耍,天雨也不让大伙叫他,不大一会他就会羞答答跟大家一起干,而且很卖力,要是累熊了他就会不声不响地悄悄溜走,歇一会再回来,还有点自觉性,他怕天雨,但天雨找不出这怕自已的原因。
“咱们的饭也来喽--”丁梁柱看到远处来送饭的“小花布”和瑛子。
“饭来了?在哪--”“锤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两只贼眼向村方向巡去。
“怎么才来--你妈又在家睡懒觉了吧?”“锤子”还没容“小花布”走近就急忙上前去抢饭篓,嘴里直叫;“饿死了”,这时天雨手里拿着一根树条走到他跟前照他拿饭的手就是一下,痛得“锤子”直翻白眼;“你--你打我干什么?”
“去--到东沟里洗洗手脸再回来吃,去啊!领着女儿一块去洗”。“锤子”垂头丧气地领着女儿向东沟走去,其他人也都很自觉的去洗。
“天雨哥你真行,就你能管得住他。”瑛子看着眼前的这位哥哥打心眼里敬佩,她蹲下身拿出嫂子给哥用白净纱布包的饭双手递到哥哥面前,天雨接过饭包打开一看是两张黄洋洋的白面饼还有两只咸鸭蛋,他再去看他们三家饭全是玉米饼子、土豆、虾酱和大葱,而“锤子”那小黑篓里全是土豆外加几棵大葱。这顿饭天雨无法吃进去,他不能眼看大伙岀这么大的力吃这样的饭而自已吃好的,他把自已的饭分三份放在三家饭篓里,又在每一家的饭篓拿出两个土豆一棵大葱“吭哧-吭哧”地吃起来。他的这一举动把瑛子给弄蒙了,待她明白过来后急忙上前去夺哥手里的饭,她那两只细玉般的手紧紧抓住他那钢铁似的双手,久久地、久久地不松手……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宝的泪珠,久久地,久久地闪烁着……
天雨面前的常瑛巳是十九岁的美貌少女了,细细的高条儿足有一米七零,一头长长的秀发好似高山上流水的瀑布垂在她那婀娜多姿的腰胯上,光亮照人。一张秀长白净的脸上渗透着女人少有的红润,细长乌黑的眼眉如同舞台上的戏子,一双晶宝的大眼睛闪烁着无限春光。高挺的鼻梁下蕴藏着一张樱桃般的小红嘴,粉红的两腮镶有一副对称的洒窝窝。她身穿海军蓝柳长衫,下穿一条的确凉军绿裤。脚上穿着一双退掉了色的军鞋。她站在他面前一点也不低给他,一对隆起的乳峰几乎贴在了哥那坚实的胸口上。他面前的这位瑛妹实在是太美了,如十五年前的她比,做梦都不敢相信站在自已面前的就是他的瑛子妹妹。
“啥时走?哥去送你!”天雨见大伙洗手回来急忙从瑛妹那紧抓不放的双手中挣脫岀来说。
此时,瑛子才发现自已有些失态,一张粉红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低着头回答道;“我不去了,我要留在家里照顾爸妈和你们一起干--”这声音很低,低的只有天雨才能听得到。
“什么?你不去念书了!你--你胡说什么!”天雨一听急了,大声地质问瑛子。
瑛子哭了,她哭得是那样地伤心……
晚上,天雨在家草草地吃完饭,让丽婷带上家里紧有的伍百元钱,抱着女儿泥燕一同来到干爸家。
“瑛姑姑--这些天你怎么不去和我玩了?”还没进屋,泥燕就翘起小嘴找她姑姑的茬了。
“哟,小宝贝,你可是金童玉女的千金小公主,姑姑那里敢得罪啊,来--让姑亲亲!”瑛子从天雨怀里接过泥燕并将哥嫂让进屋里。
干爹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饭,天雨一家的到来跟这个家增添了欢乐气氛,唯独干妈一人在窗前傻傻地撕着窗户上的纸片,不时地瞧天雨一家憨笑着……
等大家吃完饭后,天雨开始把话拉上了正题。
“干爹,你今天得给我个交待,为什么不让瑛子去上学?”很明显,天雨是带着气儿来的。
“这--这也是你妹妹她自已不愿意去的,不管我的亊。”干爹忠宽坐在炕外边,接过天雨递给的烟边点火边说。
“前些天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小妹她考取个大学不容易,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她可是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啊,有多少人在盼望着自已的孩子能考上大学,就连睡觉都在想,可你--你们倒好,到了手的通知书竟当成儿戏、当成废纸一张,咱这样做能对得起瑛子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吗?”
天雨越说越激动,正要再往下说时被瑛子Сhā上的话挡住了。
“天雨哥--你别说了,我谁都不怨,是我自已自愿不去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