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夏的清晨，天雨站在高高的库坝上，撩起衣襟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阵阵的微风伴随着清香扑面而来，他俯首望去，那满山遍野的小麦绿油油的，如同大海里的波浪频频涌来，他微闭双目，静静地品味着这美好时刻……

啊！美丽的家园，肥沃的土地，是您给勤劳的人民带来了丰收的希望！感谢您，感谢您给人民带来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丰收年！有了您；我们“二百五”组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馍了，全组人就更有­干­劲了。有了您，“一窝黑”一家人就不在流浪饥饿了。有了您，常雨、常青兄弟俩秋后就能盖起六间结婚用的大瓦房了，就会有大姑娘上门来求婚了……

此时，天雨的眼前呈现出一幅美丽无比的画面，全组的成员脸上堆满了从没有见过的笑容，他们在跳舞、在歌唱。在把他这个“二百五”组长抬起来－－抛向天空－－

“我们丰收了！天雨胜利啦！”他情不自禁地睁开双眼，振臂大声呼唤着。

这吼声如同青天响雷震遍了沟沟夼夼，阵阵回音响彻远方，清澈如镜的湖面里，鱼儿纷纷窜出水面，跳跃－－欢笑－－

粮食是人类的­精­神，那么金黄的小麦就是­精­神的支柱。连日来的高温天气，小麦一天比一天成熟起来，天雨开完党委召开的（关于麦季工作会议）后，他回到村里，把所有能动用的打麦机进行了全面大检修，把在过去原有的打麦场地基础上又增加了几处。今年丰收在望的小麦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好，而且人们还种的多，多加几处打麦场地也是势在必得，天雨看着群众个个脸上都挂满了喜悦的笑容，都在为丰收的小麦添屯加仓，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农历六月二十一日下午，红红的烈日被大片大片乌云遮盖得无影无踪。傍晚天开始下起了雨点，接下了来就是一夜，第二天人们也并没在意，即便再下天雨也沒啥大不了，天好一晾人们就可以下地割收小麦。嘿－－这老天爷好似懂得人们的心，变着法跟人过不去，既然不怕那我就给你下上几天几夜吧。

雨，大一阵小一阵地下着，下的很有节奏，一下就是六天六夜，下得人们心慌意乱，下得人们揪心的疼，下得人们在家掉眼泪……

老人们都担心这雨如同二十六年前那场大雨一样在害怕，其实这雨并不大，就是像闹月子的孩子一样，老闭着个眼哭（下）罢了，

第六天午后，这老天爷再也撑不住了，把能下的也都下完了，只好收起了它那千孔百洞的大黑手，灰溜溜地跑得无影无踪。

这时的人们手拿镰刀，个个一脸愁相站在自已的地头，看着一片片水汪汪的麦田里，昔日挺胸仰头仔粒饱满的大麦穗子，一下变成了白泛泛的狗尾巴穗子，颗颗麦穗上长满了雪白的­嫩­麦芽儿……

“二百五”组的全体人员也都来到他们的地头,看着前两天冒着雨抢割出来两堆长着长长麦芽的麦子还正在冒着热气,个个心如刀绞,此时的丁梁柱实在是“顶不住”了,一腚坐在泥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来,其他人也都心酸落泪……

天兩的一场美梦彻底破灭了，原本一副完美的图画被老天浇洒上漆黑的墨汁－－一片黑暗。

大街上、场地上、家家户户所能利用的地方上都晒满了黑乎乎的长芽麦子，形同小蝌蚪。这也是历史上罕见的胶东自然大灾害的一年。

正在人们思想情绪最为脆弱时，党中央伸出了温暧的手，不但用长尾巴的麦子斤兑斤的交了公粮、给了好价钱，而且还把群众手里剩余的口粮用好麦子换出一多半，从根本上解决了群众的疾苦。人们那个高兴啊，在天雨的带领下拉着秧歌队，敲锣打鼓到镇党委和粮所答谢党的关怀。

秋收结朿后的一个晚上，丽婷出去给病人看病，天雨则坐在炕上边数着钱边记着什么。

“爸爸－－咱家有那么多钱啊？”女儿上前指着炕上钱问爸爸。

“别捣乱－－看电视去！”天雨只顾埋头算账。

“是爸爸给小燕买好吃的－－是吧？”天真的女儿歪着小头看着爸爸的脸说。

“嗯－－等爸给燕买一大些！”他用手指点着女儿的小脸蛋说。

是啊，自从回家这两年来，还真没给女儿买过一次好吃的呢，都是爷爷从县城回家带些给孩子，家里那点积蓄全拿出来用在组上了，平时出去开会都是丽婷提前偷偷给塞十块、八块钱兜里，会间也很少在外吃顿饭，早晚赶回家吃，即便眼前这块17英寸的黑白电视，也是半月前在全镇模范表彰大会上党委奖励自已的。

眼下，­干­爸家又要给常雨兄弟俩盖房子，前几天，他老人家用布包着他平生积攒下来的两仠块亲自上门送到自已手上，把盖房所要备的亊全托付给自已，包括一砖一瓦，别人他信不过。咱可得好好把持用，能省一分是一分，决不能辜负他老人家啊！明天要去县城拉木料，他算了一下，这手上的钱根本不够用，咋办？­干­爸家是不会有钱了，不能去为难他老人家，还是自已想办法吧，噢－－有了，前几天出去为村买化肥的账还没跟会计算，先拿这个用用急吧，想到这他笑了，抱起身边女儿就亲。

“大――大爷爷――不――不好啦！”

就在这时，平时说话不结巴的顶梁拄，竟结结巴巳慌慌张张一头闯进屋来。

“什么亊？不能慢慢说，看你慌里慌张的――”天雨被这突来的顶梁拄惊叫吓了一跳。

“咱组的――大――大黄嫚让人给药死啦－－”顶梁拄急了，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你说什么！”

顿时，天雨的头“轰”的一下老大，他跳下炕就往外跑去……

“爸爸――别把燕一人扔家，我怕――”

女天儿在哭喊着，爸爸却走了，对女儿的哭喊，他一点也没听见……

暗中，“老刀子”家里，围满了好多人，锤子双手叉着腰正在骂大街，“刀子”和“大宝”俩人扑在“大黄嫚”身上又喊又叫的，。骠大体壮的“大黄嫚”躺在地上挣扎着，满口的白沫已是不醒人亊了，它那刚下生一个多月的孩子围在母亲身边团团乱转，在不断地用它那­嫩­­嫩­的小嘴舔着妈妈身上的泥土……

“苍天啊－－是谁这么狠心把我的黄嫚给害死的啊――”

“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让我抓住这家伙非把他零刀割了不可！”

“是啊－－是谁这么缺德，拿不会说话的畜牲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