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白敬斋摇摇头。
“书法家?”
白敬斋又摇头。
“教书先生?”
白敬斋说:“不对”。
“是政府官吏?”
白敬斋想了想,说:“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我猜你是个大坏蛋!”
梦韵咯咯地笑着。
“白先生,我看你对书法也颇有研究。”
白敬斋谦虚地说:“谈不上,谈不上,书法之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才,我只是沾了一点墨汁。”
梦韵说:“我喜欢唐朝张旭的草书,唐太宗时期,李白诗歌,裴舞剑,张旭草书被称为三绝。张旭醉酒后,呼叫狂走,儒墨而书,即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人称张颠。闻客语声知贵贱,持花歌咏似狂颠。唐代大诗人杜甫咏张旭草书中云:斯人已云亡,草圣秘难得。及兹烦见示,满目一凄恻。悲风生微绡,万里起古色。铿锵鸣玉动,落落群松直。连山蟠其间,溟涨与笔力。有练实先书,临池真尽墨。俊拔为之主,暮年始转极。未知张王后,谁并百代则。鸣呼东吴精,逸气感清识。杜甫说,他从张旭书写的娟娟上可以看出那万里古色,阵阵悲风,一字字如相击的玉器,铿锵作响,似挺拔的群松,气宇轩昂,又像绵亘不断的山峰,浩瀚无垠的大海,书法笔力深厚雄浑。张旭的草书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梦韵说:“我从张旭的草书中领略他如风回电池,奇幻咋出,气势奔放,一泻千里,自然飘忽,翰逸神飞。”
白敬斋说:“张旭有很强的观察力和很高的悟性,他从自然的物象和声音中,悟出意和神韵,把它融汇到书法中来,升华成艺术的神韵。张旭在常熟尉任上,有一个老人天天拿着一件文书求张旭批阅。张旭很不耐烦,责备了这个老人。老人说,我看你的笔墨十分奇妙,想用这种办法得一墨迹,回去收藏。张旭问老人都有什么藏品。老人把收藏的他父亲的书法作品都拿了出来。张旭看了,赞叹不已,誉为天下奇笔,细心研习。张旭是处处留心皆学问。张旭还与李白、贺知章等才子称为酒中八仙,他们相聚饮酒,吟诗咏怀,各有收益。张旭作《桃花溪》诗: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抒发了他向往桃花源式生活的思慕和向往。”
梦韵说:“我记得张旭还有一首《山行留客》的诗:山光物态弄春辉,莫为清阴便拟归。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白敬斋说:“梦韵,你的母亲是书法教师,你在家中耳孺目染,你喜欢谁的书法?练的又是哪个大家的书法?”
梦韵抚了抚鬓发,眉毛一扬,“我喜欢宋代黄庭坚的书法,史书上评价他警悟,平易、笃孝、泊然。警悟是说他极为聪慧,无所不知。他的舅舅从他家经过,取书架上的书问他,他对答如流。平易,是指他为官不追求形式,而注重实效。笃孝是说他是个孝子,百事孝为先。他的母亲多年生病,他伺候床侧,衣不解带,母亲去世后,他过度哀伤,得了重病,几乎丧命。泊然,是指黄庭坚曾两次被贬,但均坦然处之,不以迁谪为介意。有一首他作的《清玉案》词为证:‘烟中一线来时路。极目送,归鸿去。第四阳关云不度。山胡新啭,子规言语。正在人愁处。忧能损性休朝暮。忆我当年醉时句。渡水穿云心已许。暮年光景,小轩南浦。同卷西山雨。’黄庭坚对书法有独到的见解,他主张写字应意在笔先,意到笔到。他特别强调书者的学问和人品,他说,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尔。体现在苏轼笔墨之间的渊源的学识,是很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原因所在。他认为有了高深的学问,加上胸中有道义,书法就含有韵味。”
白敬斋赞道:“梦韵,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梦韵铺开一幅3尺的宣纸,在一旁研墨。
“白先生,我想看看您写的书法。”
白敬斋说声:见笑了,也不推辞,拿起中楷羊毫,挥挥洒洒,写了一首五言绝句诗:
梦里有桃源,韵香气度闲。
幸醉青竹酒,福书狂笑餐。
梦韵喜形于色地说:“你果然厉害,这是一首藏头诗,谢谢你的祝福。你的草书十分凌厉,内藏杀机,犹如狂风大作,寒气袭人。”
白敬斋暗怵:这小女子也是厉害,说破英雄惊煞人!
梦韵道:“白先生,你教我张旭的草书如何?”
白敬斋笑道:“你太客气了。”
梦韵小嘴一撅,“不行,你必须教我!”
白敬斋说:“好。”
梦韵接过白敬斋手中的毛笔,又铺了一幅宣纸。
梦韵说:“写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吧。来,白先生,你扶住我的手。”
白敬斋看着梦韵嫩笋一般的芊芊玉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快点,我要写了。”梦韵急切地招呼他。
白敬斋不容多想,迅速捉住梦韵纤细白皙的小手。这时,他仿佛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奇妙,从脑部神经一直通到下面,通彻全身;他感到通身畅快,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开始活跃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他被一股股温馨的气浪和香韵推涌着,翻腾着,就像春潮几乎吞没了堤岸,他简直陶醉了……
他不由自主地拥着梦韵,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梦韵有些不知所措,她情窦初开,从未尝试过爱情禁果,一切美好的憧憬都是海市蜃楼的幻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才华横溢英军飘逸的男子,竟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这种强烈的清新的男人气息,使她投怀入抱,但是脸已羞红的一片火热,春潮也悄悄涌了上来……
两人久久相拥。
鸦雀无声。
毛笔早就悄然落到宣纸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梦殊赶集回来,轻轻一声召唤,才打断两个年轻人的遐想。
梦殊提着一竹喽螃蟹和蔬菜走进院子。
这顿午餐让白敬斋终生难忘,上海的大闸蟹肥美的蟹黄,手剥笋的竹乡,黄酒的温馨,发面饼的麦香。白敬斋觉得他已进入人生的佳境。天赐福分,这对母女简直就是天女下凡,一个羞花闭月,冰清玉洁,一个楚楚风韵,卓越风姿,青砖翠瓦,翠竹秀塘,有几只白鹅戏水,烟云缭绕,真是世外桃源,神仙境界。
白敬斋喝着黄酒,梦韵把盏,笑吟吟,喜盈盈,梦殊夹菜,乐陶陶,香沁沁。白敬斋飘飘欲仙,似醉非醉。
饭后,梦殊砌了碧螺春茶,在小巧玲珑的茶具上左右摆弄,茶香沁人,香气弥漫,梦韵兴致勃勃,拿来古琴,轻拨琴弦,仰望南山,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这琴声如泣如诉,凄婉动人。
微风拂来,飘来几片青翠的竹叶,院外池塘中的荷花亭亭玉立,宽大的莲叶上飘落着几颗硕大的水珠。两只白鹅徐徐游来,亲密无间,引颈高鸣。
白敬斋酒意未去,信口说了一句:“梦韵,这对白鹅是爱情的楷模,莫不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梦韵听了,脸色羞涩,像红透了的樱桃。
梦殊心领神会,思忖:这位白先生,年轻有为,出身官宦书香之家,才貌双全,他和梦韵才子佳人,真是天生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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