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江驰的时候是在江国的朝阳殿里,他穿着已往不曾穿过的正式的国服,头上带着十二旒王冠,怕是他这一生除了登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上这国服。宫中的人都已经逃走了,只留他坐在那孤独的王位上,恨恨看着步步走近的白衣铠甲透着血腥味的男人。
“江驰。”温玉汀,将剑收进剑鞘,冷声开口。
“孤早知有今日,就应该让你在宫中便让你死掉,孤不应该听那个贱人的话放了你!”江驰的声音很阴沉也很轻,像飘在空中没有落地,带着戾气。
“公孙莺萝在哪里?”他抬起头,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她没死,把她交出来。”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江驰睁大眼睛,尖尖叫起,如同一头饿狼,从王位上跳起来,带着愤恨,声音尖锐刺耳,“孤是江国的王,这个江国都是孤的!你们这一对狗男女,你凭什么派军攻打我江国,这是孤的,都是孤的,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竟然让孤成了太监!贱人啊贱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温玉静静看着他,听着他尖叫嘶哑地骂着,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那么,她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让孤成了废人,孤便挑断她的手脚筋,让她那里也去不了,用针一针一针Сhā满她的身体,然后一刀刀让她对着镜子割下一块块皮肤!啧啧啧,江国第一美女,成了江国第一的丑八怪,你想想那个女人一直哭一直哭,嘴里叫的都是你,哈哈哈哈。我就让人用小刀一点点割下她的舌头,整整用了一个时辰。”江驰趴在王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大声叫着,“温玉!你看,连孤的女人都死活要跟着你走,你那时怕是左拥右抱。你知道那个贱人最后怎么死的,是孤将盐水洒满她身体,然后扔在长绝山上,听说那里有很多的狼。孤便是让她即便是死,也是尸骨无存……”他还未说完,便听见长剑呲啦抽出剑鞘。
“啊!”
鲜血溅在他白色的铠甲上,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剑尖突兀地滴着几滴鲜血,落在地上分外沉重,而江驰的十指竟然被生生斩了下来,他低着头,长发遮住他的面容,只听见他冷静开口:“你讲得这么精彩,倒不如你亲身试试。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样的。带下去。”
“温玉!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江国的王!我要让我的百姓,我的军队踏平你们成国,我是王,我是王!放开孤,放开孤……”身后只有副将拖着江驰身体刺啦啦在地上划过的声音。
渐行渐远的惨叫声,跌在一侧的十二旒王冠就这般脆弱地碎了一地,温玉松开手中的剑,独自一人倚靠着巨龙盘桓的玉柱,沉默不语。
直到殿外的天空猛地响了一个闷雷,他突然睁开眼,头也不回直奔殿外。
一个闷雷响过之后,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他转过回廊,踏过石桥,不顾及身后侍卫的呼喊。沿途上的鲜血成河,在大雨之下流进土壤中,滋养着路边的莺萝花,他一直跑,一直跑,雨淋湿了他,他像个狼狈的失败者,浸湿的白色铠甲之下,牵动不久前战场上留下的伤,黏黏糊糊地在胸口,疼得整个胸腔都在发抖,他跑了很久,直到停在一处废园,在院前迟迟不敢进门。
“公孙……莺萝。”他扶着墙边,站在雨地上,轻声地,迟疑地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殿中那个鹅黄的身影。
那个鹅黄的身影微微一顿,天空忽然一闪,响了第二声闷雷,那个身影才缓缓转过头来,嘴角浅浅一抿,面无表情却很是温和地说:“温玉殿下。”
他眼神中带着凉凉的悲意与难以抑制的惊异,大雨冲刷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睁着眼却不敢动一下,直到最终垂下头,静默不语。
鹅黄衣裳的女子便是公孙羽叶,公孙家的大小姐,她虽然与公孙莺萝十分相似,眉宇之间便有些不同,不熟悉她们的人常常将两个人弄错。温玉一眼却认得出来,他站在雨里,良久才开口:“那天,送我回国的女子就是你……”
“是。”
温玉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这个囚禁了他多年的荒殿,听得见他不急不缓不带丝毫感情的说话:“听闻公孙家灭门,是因为公孙莺萝?”
“是。”
“公孙莺萝曾经给我父亲寄过药材,也是属实?”
“是。”
“公孙莺萝……也,已经死了?”
“是。”公孙羽叶回答道,又想了想说,“是我亲手去长绝山烧了她的遗体,不,应该说只剩下一具骸骨。”
“那……她现在葬在何处?”
“公孙莺萝在宫闱中对你心生爱慕,为你私逃江国,累及公孙氏一族皆灭,如何能够迁入公孙祖坟,于公孙氏而言,她是亡族之女,生是囚困老,死是诟于世人,她没有被葬。”公孙羽叶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闭上眼,将怀里的信封放在案桌上,说道:“她给我留的遗书,你倒可以看看。”
“她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温玉搁在墙边的手微微抖动,半晌才道。
公孙羽叶睁开眼,拿起一侧的青花伞,撑开,想了想才说:“她希望你还知道她活着。”然后便转身走出院子,雨水打在她的伞面上,有些清透。
温玉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久到十指冰凉,才缓缓沉重的步子,手指移动贴上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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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校,日更。今天两章补昨天的那份。(^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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