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老人,眉头或还有一点纵深褶痕,年轻人则已无牵也无挂,安逸地过日子。许多高科技软件公司选择进驻南京,一因这儿人才多,大学好;另一个主因,南京一住下来,人就不想走。钟山巍巍,玄武湖眺,秦淮明艳……员工不习惯跳槽,流动率低,人事稳定。
我在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分别演讲两场。本来只是想跟当地的孩子们分享他们面对金融危机时代与全球变暖威胁;晚上七时开讲,中午却已开始占位排队,到了晚间两千人爆棚,还得劳烦挤不进场地的学生们,手抓着窗边铁栏杆站着听讲三小时。
他们如此踊跃出席,不是为了其他原因,而是认为自己被锁在一个不够理解世界的国家;渴望外来的我给予真正答案。演讲时,我先和他们玩趋势科技软件投票游戏,第一题先投,“我老,还是不老?”九成的人惊讶我已五十三岁,却仍有三十三票投“老”。我请他们自白,谁是那三十三“烈士”?结果一人勇敢举手;我立刻脱口,“拖出去斩了!”全场哄堂大笑。
两场演讲我特别想让当代大陆最优秀的学子们表态一个题目,“二十年后,中国是否超越美国?”令我惊讶的是,学生压倒性地一致认定“不可能”!一批人当场大喊中国太差了,国内生产总值人均太低、民众素质不佳,贪官腐败令人愤怒??我们隔海有人以为“中国自大”,自居g2;但在中国最优秀的九大科技大学之二,我看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谦虚努力、年轻自信,但对时局有意见,觉得中国太落后,要更好。
临别时,我握了许多年轻人的手,感觉他们对世界渴望的体温。或许同样身处令人意乱心慌的通膨年代,或许他们不再拥有十多年前前辈一挖就是一大桶金的机会;但我在南京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久违追求知识与国际信息的渴望。
在一个数度面临毁灭,又永远雍容华贵的南京城;我留了一句话给当地学生们。一七九九年乾隆驾崩,当时中国早已是停滞的帝国,清廷却浑然不知。如果一八二○年,我在伦敦也举办类似投票,“二十年后英国会不会超越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英国人同样回答不会;中国人则百分之百回答绝对不会。但一八四二年鸦片战争,英国打败了中国。
一个时时鞭策自己的国家,会往上爬;反之,每天自我感觉良好的国度,只会往下走。
在南京,忧患与安逸,悲剧与欢乐,永远并存。那个城与那个城里的孩子,令我怀念。
二○一○年四月二十五日
商女犹唱后庭花的南京新修秦淮河夜景。(刘建华\/fotoe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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