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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寻欢应道:“牛女相期七夕秋,相逢俱喜鹊横流……今夜牛郎织女相逢天上呢。”

沈浪声音中似乎都带着笑意。“的确,寻欢相信有牛郎织女吗?”

“呵呵……也许不仅在天上吧,凡间想必也有不少‘牛郎织女’,相爱而不相守。”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沈浪似有试探之意。

“也许吧……”李寻欢似乎要睡着了。

“寻欢是想要长长久久,还是这般相逢只一宵?”

“我吗?我……如真能两情相悦,便是好了,那样当然希望长长久久,而如不能,那一宵也算了,只愿对方能忘记我吧。”

“哦?”沈浪侧身看着李寻欢。“寻欢可真好呢,不想对方因你的慕恋却不能回予而心生内疚?那你自己的伤心呢?”

李寻欢看着沈浪,淡淡一笑。“我还有朋友啊,当然还有家人,这还不足够吗?”

沈浪没有立刻搭话,只是这般直直地看着李寻欢,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越来越快,好像在叫嚣着什么一般。

“那沈大哥呢?”李寻欢问,此刻也来了兴致,因为之前路上遇到范汾阳,且李寻欢也从火影那里得到讯息,让李寻欢带着林诗音赶赴京城,大哥成亲在即。所以便一路跟朱七七一起进入京城,朱七七总算安全到家了。

沈浪一并到京城,而没有跟熊猫儿或是王怜花离开。

李寻欢当然也很高兴沈浪同路,将自己最好朋友介绍给父母,就如当年那只小凤到花家就如回他自己家一样……却没想到见到父亲之后,父亲与沈浪居然是认识的,就连兄长李绎朝就在小时候见过沈浪一面!

原来,沈家与李家是世交,并未一直联系,却没有断过联系,此中种种,林诗音都察觉两家似有秘密。

李寻欢虽也好奇,但兄长的婚礼前很忙,便还没有空闲询问呢。

沈浪没理会李寻欢话中的调侃之意,而是盯着李寻欢的眼睛,说道:“那沈大哥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沈浪虽清醒的很,虽没有喝醉,但毕竟喝了不少酒,而酒,总是壮胆的。

李寻欢被这一问愣住了,看着沈浪的表情,心下居然有种惶惶之感,顿了一下,声音不掩紧张,勉强说道:“你当然是我的朋友,朋友是一辈子的……如果将来我感情受挫,沈大哥的肩膀到时候还要借我靠一下的——”

此话一出,李寻欢自己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暗咒自己,说什么靠肩膀呢,当然该说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的话啊!

只是,再出口否认便更突显怪异了,只求沈大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

沈浪叹道:“寻欢这样的人,将来如果喜欢上谁,对方又怎会不喜欢你。”声音透着无奈,透着气馁。

李寻欢别开脸,道:“沈大哥真是夸奖小弟了,我哪有……哪有……”

“寻欢?”

“什么?”

“寻欢?”

李寻欢不得不再转回去看沈浪。“怎么了?”

“寻欢,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来吗?”

李寻欢似有所觉,犹豫一下,道:“你是知道我是李家的孩子了吧?”

“不是。”沈浪答的很­干­脆。

“……你想要知道诗音为何知道那许多本不该知道的事……”

“也不是。”

李寻欢轻咬下­唇­,不再看沈浪灼灼目光,看向另一边,沉默片刻,道:“寻欢累了一天,沈大哥也早些休息吧……”

说着起身要走,但已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明白的沈浪,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用力,站起身,将李寻欢拉到面前。“寻欢,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让沈大哥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一辈子?长长久久?”

采花贼

一瞬间,风也止了,蝉也住了,静悄悄的好像天上的牛郎织女都屏住了呼吸。

李寻欢仰头看着沈浪认真的表情,期待的表情,心,突然惶惶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噗通”一声,惊起了李寻欢与沈浪,二人居然都没有察觉还有人此刻在暗处。

李寻欢挣开沈浪手臂,避开视线看向声音源头,安定心神,并没有认真想去确认是谁,因为会­干­出偷听这种事,还会不慎摔倒的人,他只以为是林诗音。

此刻尴尬,她最好是悄默声地回去才好,否则,李寻欢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更难面对的是面前的沈浪。

“我……回去了。”李寻欢丝毫不敢抬头。

但沈浪却握住他的手,没打算松开。“虽唐突,但绝没有冒犯的意思,寻欢,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还小,所以我只是说明我会守护你,等你,并非要你的承诺……只要你知道,如果你嫌我烦,看见我就讨厌,那么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沈浪也不禁耍了心机,寻欢会嫌别人烦?他不会。寻欢会讨厌一个人?沈浪认为他也不会。而寻欢会让一个人一直守着他而不回馈感情?呵呵呵……

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寻欢年纪虽小,但沈浪觉得除了个子小,人长的还比较小,没有任何可称为是小孩子的地方,因此沈浪才会如此笃定,他笃定寻欢的为人,相信寻欢的为人,也肯定寻欢的­性­子已然定型,因而,他才敢此刻便出口。

当然,除了因为酒给了勇气,沈浪近来也打算早早就说的,林诗音那丫头已看出来,而他又不想将来被说成居心叵测呆在寻欢身边——这一张嘴专指损友王怜花的。

听到沈浪的话,李寻欢眼中闪过震惊与一丝感动,还有不安与无措……如果事先沈浪有一些表现,明显一些的表现,李寻欢也不会如此刻这般措手不及,这爱情一说,李寻欢本就不涉足未深……当初的上官飞燕,人确实是易于心动的女子,可未曾情|动便已发现­阴­谋,而要说陆小凤身边的女子,他倒也是看的不少,可放在自己身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二人沉默中,不远处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又出现窸窸窣窣声音,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那里,结果一道黑影翻墙而出。

沈浪道:“身形不是林姑娘!”

李寻欢也看出这一点,两人立即纵身跃去——沈浪仍没撒开握住李寻欢的手,好像握住了,就永远也不要松开了似的。

此刻紧要,李寻欢抽了两下,也没再坚持。

翻出院墙,循着方向一口气追出半刻钟去,却始终未见对方身影,看来极擅长黑夜隐藏行动的。

“成年男子……为何出现在府中?”沈浪道,两人漫步往回走。“你我二人刚才所在房顶是府中偏僻的地方,对方会是打算浑水摸鱼的小偷?”

李寻欢道:“明日还是要告知父亲的……如果是我哥朝中不合之人,父亲也会知晓……沈大哥想到什么?”

“嗯,曾听闻江湖上近两年有采花贼,在人新婚洞房之时侮辱新娘子,并非专门偏好,因为犯案不多,何况为保女子名声,传出来的这种消息也并不多。”

李寻欢立刻担忧要去新人房,要知兄长虽会剑法,但内功轻功这些却没有学过的,何况李府内多数只是一般护院,逃出去的那人如果真的是采花贼,那嫂子……

沈浪将人拦下。“不用着急,如真是采花贼,那么犯案时辰定是选在宴宾客的时候,那时林姑娘不是出入新房好几次嘛。”

李寻欢点头,这时候兄长想必已经……嫂子应该是没事的,诗音时而给新娘子拿吃的,时而又是她自己偷喝的醉醺醺去看新娘子,没少折腾。

随后两人走到那黑影活动的地方,原来那个人是被地上的废弃绳索绊倒,所以才会窸窸窣窣一阵,惊到他们二人离去的。

在京城的这个宅子是为兄长成亲刚置办下来的,当然比不上保定的李园大,建造的年代虽没有李园久,但大概前一任主人落魄了,因而必须整个翻修一遍。大致翻修完全,只有些边边角角还没有清理出去,这个偏僻的院子表面还算­干­净,但­干­涸的水井,外面随意摆放着木桶,以及长长的绳子。

沈浪笑道:“看来是我们出去时疏忽了,否则那笨蛋是绝对逃不过我二人轻功的。”

李寻欢淡笑,但迎上沈浪视线时,笑容僵住了,别开眼。“……我回去休息了。”

二人沉默片刻,沈浪这回总算是松开了手,轻声道:“有个好梦。”

李寻欢回道:“沈大哥也是。”

期间李寻欢没有去看沈浪,转身离去,仍能感觉到沈浪在看着自己,这让李寻欢都想直接运起轻功。

躺在床上,李寻欢不禁叹气,还如何能有个好梦啊,他根本无法入眠……他李寻欢,花满楼,何时遇到这等状况,如果换做任何一女子,对自己说出那番话,他会知道该如何回答,婉转的拒绝,或是……

“接受”二字,李寻欢心中逃避。不得不说,沈浪的确了解李寻欢呢,因为此刻李寻欢在为他和沈浪之间居然会生出这种感情找借口,在为沈浪找理由,想要找出能告知沈浪、让沈浪认识到并非那种情感的理由,如此,二人便继续是朋友,仅是朋友……

否则,李寻欢不敢去想这否则之后的情形,因为,除“接受”一路,李寻欢自己找不出任何其他路。

如非对方是沈浪,他又怎会如此为难。

沉入睡眠之前,李寻欢算是想通,而天际已泛白。

与此相对,沈浪却睡的极好,因为他知道,唯一的问题便只是时间而已,因而压制一下邪火,美滋滋与周公商量着请谁入梦。

***

熊猫儿一脸郁卒地看着胜泫,这位暗器世家胜家堡的小公子,此刻居然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子,真让熊猫儿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为嘛就缠上他了呢!

一趟大漠之行,熊猫儿彻底蔫了,起码短期内他不想做任何抗拒“老天爷”的事。跟以前兄弟分别多时,贸贸然跟着沈浪去参加李寻欢兄长的婚礼很唐突,所以便回到他自己的地盘,偃师。

没想到迎接他的,不只是吴老四那般兄弟,还有个之前好不容易哄骗出去的胜泫。

当日探得沈浪去兰州附近,那快活林去会快活王,熊猫儿可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跟去的,好处大概只有甩开了胜泫这狗皮膏药。当然,在听金无望说起是胜泫与阿堵一同找到金无望,让金无望来救他们时,熊猫儿也因为自己内心当中那样看待狗皮膏药一样嫌弃胜泫而内疚,可回来后看到胜泫那副纨绔子弟、富家公子哥嘴脸,说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话时,熊猫儿直接吼出“狗皮膏药”。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说的话呢!我压根没见过你哥,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

胜泫轻声哼了一声,也不理会,顾自翻着崭新的小话本。

吴老四两边瞄了瞄,还是凑到胜泫身边,也盯着话本,道:“今儿又新弄来一本?讲啥的呀?”

胜泫立刻来了兴致。“讲神偷的,还没看完,看完再给你讲!”

吴老四嘿嘿一笑,随后也不知琢磨什么的,一脸猥琐表情,道:“咋买了神偷的呢,还是采花贼那种好看,小娘子啊——哎呦喂!老大你踢我­干­什么!”

“不正经,还采花贼采花贼的,胜泫!你在这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吴老四都是你带坏的!”

吴老四往胜泫另一侧挪动,嘟嘟囔囔。“就说我,就说我——”

“说你,你还有理啦!出去弄点银子,早上不还说赵大姐又要生儿子了嘛。”

吴老四扁着嘴不情不愿往外走,还一直瞄着胜泫手中的话本。“老弟,回来别忘给我讲!”

看着吴老四往外走,胜泫转向熊猫儿道:“­干­嘛出去偷啊,我这里有——”

“啧啧,真是有钱的公子爷,你有钱­干­嘛住我们这破地方!出去,出去!吃我喝我的——”

熊猫儿看着胜泫正烦着,刚要开始絮絮叨叨以前那些话,结果刚出门的吴老四又飞奔回来了。

“老大,不得了了!丐帮的人来了,那个还是六袋弟子!”

熊猫儿蹭的一下蹿起来,就从没有糊纸的窗户跳出去了,胜泫动作也够迅速的,话本一扔,飞扑过去就扯住熊猫儿腰间的葫芦。

这一用力,让熊猫儿一踉跄,回手施力,为避免浪费时间,揪起胜泫打算一起跑,但刚迈开两大步,迎面就是“笑脸小福神”高小虫。

“咱说,师弟到底何时跟咱们回丐帮啊?”笑呵呵的高小虫说道。

身后屋子里面站立的“遍地洒金钱”钱公泰也开口道:“不用娶欧阳轮那比我还金钱遍地的女儿了,师弟还要找什么理由不回丐帮啊?”

胜泫从熊猫儿身后伸出脑袋,道:“你,你什么时候是他们师弟的?什么时候是丐帮弟子的?”

高小虫好心回答道:“我这师弟打出生就是丐帮弟子了,师弟,别忘了师父的愿望。”

熊猫儿一脸纠结,见胜泫一脸好奇到要死的表情,更气闷了,都是这家伙,否则他就跑了——突然,灵光一闪。

“不行!我生不出儿子!”

钱公泰严肃地说:“我们知道你是我们师弟,不是师妹。”

熊猫儿老脸一红。“我是说,我喜欢男人,不会跟女人生孩子的!”

要知道熊猫儿虽没有被林诗音荼毒,但林诗音荼毒过朱七七,朱七七又自发地传染到胜泫身上,胜泫死活认为熊猫儿窝藏了他美少年兄长胜涝,因而……熊猫儿被刺激时间太久了。

“就是他!”熊猫儿将胜泫拎到眼前。

终于看到钱公泰变了脸­色­,高小虫不笑了,熊猫儿正得意着……钱公泰又说了。“没事,咱丐帮并不一定传位于子的,收个好徒弟就行了。”

熊猫儿委屈了。

采花贼

闻­鸡­而起,李寻欢的房间虽离后院远了一些,但隐约间还是能听到­鸡­鸣。起身后有些脑涨,坐定冥想半个时辰才完全清醒,而一出门,便看到沈浪正盯着他的房门。

微微一怔,随即李寻欢淡笑以对,再无昨夜的慌乱。

如此倒是让沈浪心中沉了沉。

如果李寻欢还是昨日的反应,沈浪虽会着急,但绝不会心不安,可是李寻欢此刻却从容下来,就表示他有了决定,亦或是有了某种确定的想法,这短短几个时辰就得出的结论,沈浪是无论如何都不认为是好消息的。

因为谨慎,所以走上去后,沈浪并没有像昨天那样动手动脚,而保持了不让人警惕的距离。

“昨夜睡的可好?”

李寻欢转为苦笑。“不好。”

沈浪心情又忍不住抖擞起来……听起来像撒娇!

“是我的错了。”沈浪笑道。

李寻欢笑着,还没有回答,林诗音就出现了。

“还磨蹭什么呢,翠雀说大哥大嫂那里已经起床了……呃,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这是怎么了?”林诗音疑惑地左右摆头,看着两个人,注意到自己站在两人中间,而想到刚刚跑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居然那么大,这可与这段日子以来大大的不同。

虽然那不过是个小问题,且极有可能根本不是问题,也许只不过两人刚见面还没有凑到一堆,但某人还有些女人的直觉……有猫腻!

但这两人表情极为坦荡,不说沈浪了,就是她家楼楼都睁着澄清的大眼看着她,她也没则了。

“哼!神神秘秘的,走啦!”

李家添了新人,父母高堂坐着等喝媳­妇­茶,开了早饭,一家人着实热闹,新娘子还有些害羞,不过大方得体,布菜细心,显然是事先就了解过的。邱氏佳兰是邱老将军的孙女,邱家几乎都是武官,邱氏父亲是邱家几代唯一的文官,邱氏知书达理,且据媒婆说还学过一些骑­射­的,如此倒是与兄长极配的。

之后李寻欢想与沈浪深谈一番,但像嗅到­鸡­蛋缝隙的苍蝇一样的林诗音围着二人就是不离开,探头探脑好奇的要害死猫的模样。因而二人­干­脆在池边亭子里下棋,没一会儿工夫,怕晒又怕蚊虫还嫌闷的林诗音就跑了。

林诗音走时二人正下到中盘,二人棋力上下,几乎都要杀到终盘,因而并没有马上说“正事”。

待到一盘终了,沈浪以输掉两子结束,李寻欢刚说一句“心不静”,李绎朝走上亭子,坐在一旁看他们的棋盘。

“在下棋嘛……寻欢,我们很久没下了。”李绎朝怀念叹道。

李寻欢不搭话,反而笑道:“嫂子呢,怎能放下嫂子一人。”

李绎朝脸­色­微红,看着李寻欢无奈轻轻摆头,也避开问题,转向沈浪。“贤弟不知,我这弟弟棋力可是不错,而且刚教会他下棋,他就让我连输了两盘,说起来,不得不问问,寻欢,以前下棋你确定没有让着为兄?我们输赢各半,但我现在却觉得你根本是在让我!”

沈浪听到李绎朝的话,疑惑地皱起眉头。

“怎会,大哥定与同窗下过,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棋力如何,我下这么多年棋也就这般水准了,再练也无法成为国手。”

李绎朝缓缓点头,伸手摸了摸李寻欢的头。“你年纪还小,如果真的喜欢,可以多练习,为兄定给你找来高手的棋谱……”看着亲弟的脸,李绎朝不禁心中感慨,因为与这个弟弟年纪相差很大,因而能够交流的时间并不多,便是想要亲近,也不知何法,给他买的小孩子玩的玩意,但后来也看出他并不玩那些的,所以更加不知道如何跟这个弟弟相处。

李寻欢也察觉兄长的意思,心中有些内疚,毕竟因着自己并非一般的孩童,因而不曾缠着兄长玩闹过,以前想着不给兄长添麻烦,但现在想来,倒是自己错了。

此刻兄长因着新婚高兴,态度比往日热情的多,想必才会主动说起往事……虽是新婚,但兄长似乎一下子变成可肩重负的大人了。

随后气氛越显愉悦,想不到兄长会说起一些李寻欢小时候的事,就连李寻欢自己都未曾察觉……沈浪喷笑三四岁的小孩子就在梅林赏景,却被父母担忧是个呆子,沈浪捧腹三四岁的小娃娃就捧着《吕氏春秋》看,却被父母悄悄担忧是个傻子。

也不知这位兄长是否在夸张,总之弄得李寻欢也哭笑不得,最后赶紧岔开话题。

“哥,昨夜……”李寻欢刚想询问,突然觉得这尴尬的时间真不好开口。

果不其然,李绎朝双眼一瞪,道:“小孩子家不要瞎打听。”

李寻欢这个无奈,沈浪一旁憋笑。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

沈浪帮忙开口道:“其实是因为我与寻欢昨夜在房顶喝酒,结果宅子里发现毛贼,因而才会询问新房那边是否有异常。”

李绎朝严肃起来,回想一下,道:“说起来,今早出门打算给爹娘请安时,金牛说屋子后面栏杆上摆着的花盆碎了一盆,本以为是风吹的,之前我也没有上心……”说到此更是心惊的很。李府昨日虽是人很多,但后院新房这边可不一定。

但李绎朝此刻担心的也只是有贼趁着新娘子新房中都是弱质女流,而趁机偷抢一番而已,却不像李寻欢和沈浪此刻心中怀疑的采花贼。

沈李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得出同样结论,果真奔着新娘去过……是否还真需感谢一下不停闹腾新房的诗音呢!

邱氏那样的人,如果真在新婚之日被人侮辱,定不会活的……那么兄长这般重责任重情义的人……

李寻欢不由得想起,诗音一直说李家到他十八岁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爹娘以及兄长都离世了,似乎兄长也没有妻小的,便也因此李寻欢才会学医。而这几年没有间断给父母兄长把平安脉,即使兄长上京李寻欢也私下里让书童白羊定时请大夫看诊。家人们并没有什么要命的病症,以前担忧兄长恐怕后来因为仕途不顺,但此刻他突然有种感觉,会否是因为这个……

暗暗决定加紧府中护院的巡视,召几名外功好的,反正李家并不缺钱。

没有留兄长多久,听到一个丫头来说少夫人已经醒了,他便匆匆回去了,总算留下李寻欢和沈浪二人。

中间有这么多人打岔,沈浪便也没有一开始的不安,毕竟他还是知道那种叫做“缠郎”的意思。

李寻欢淡淡一笑……

***

王怜花翻着一本新龙|阳|十八式小册子,翘着二郎腿,黑蛇敲门进来了。

“有事?”王怜花眼未抬询问,显得极为悠哉。

“是。”

片刻后王怜花才一合册子,扔飞到床头,手一摆,身后两个打扇子的丫鬟住了手,躬身退了出去。

“又是我娘?”王怜花话语笃定。

“是,染香来说,夫人又不喝药了。”

“哼!多大个人了……”王怜花嘟嘟囔囔说道。“以前怎没发觉她吃个药还闹小孩子脾气……真是,哼!”

哼哼唧唧好像多不满似的,不过动作却与他的话相左,人已站起身,还­操­起了高几上放着的一盘葡萄。边往外走,边吃了两颗,满意地点头,端着盘子去王夫人住的小楼了。

王夫人当日虽扎了个透,但好在内息已平,内伤就是两日内便恢复的,而李寻欢又及时给上药包扎,因而并没有大危险。但那伤还是损了元气,回来后一直喝药补养,舍得用名贵的东西,这还不见得能不能恢复到从前呢。

回到洛阳后却让人意外了,她居然学会折腾人,三天两头不吃药,都不知道她较的什么劲!

王怜花以为自己的娘没有了快活王报仇的事,加上受伤便会从此无所事事了呢,没想到刚上了楼梯就听到里面有女人平直的声音,有人在向他娘汇报消息。

进屋时只听到“采花贼”三个字,王怜花嘿嘿一笑,道:“娘啊,难不成有人来告你儿子是采花贼吗?”

王夫人斜靠在虎皮软榻上,面­色­倒看不出她身体不佳,仍是美艳动人的很呀。

美眸一抬,慵懒而惑人,他娘就是天生丽质啊。

“我儿子要是没出息的被告采花贼,那我就将他直接掐死,哼……”

王怜花挑眉,不过嘴角也没控制住扬起来。

自大漠回来,王怜花就感觉到他娘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的,也许真的是不再想快活王,他娘的心思总算放在他身上了。

因此,王怜花虽觉得自己不必特别在意,但每每还是忍不住心中高兴。

“是,是!不过,你怎么又不喝药,绝世武功不要了吗,以后碰到喜欢的男人打不过怎么办。”

“哼!你最近实在太闲,去探探卫辉府,大名府的采花贼是怎么回事,据说用了种奇怪的暗器,中招后立刻毙命,伤口是个梅花形状。”

王怜花听到后面来了兴致,不过还是道:“别我逼你喝药,你就赶我走……赶紧喝了药,这个吃一吃!”指着葡萄,说完摆摆手出去了,走到外面,透过侧面敞开的窗户,看到他娘已经端起药碗。

采花贼

石桌上仍是之前的棋局,旁边摆上冰镇的凉茶,李寻欢收起折扇,握在手中。

“昨夜的话……确实令寻欢没有想到的……在去大漠之前,沈大哥并非那种想法……”

沈浪也镇定起来了,就好像两人只是在闲散地聊着天气。

“寻欢在以为我是因为地宫那一夜,对你所谓男女之情不过是负责任?”

李寻欢笑着摇头。“我知沈大哥不是这种人,如果我是女子,沈大哥倒的确会因此而负责,可我也是男子。”

沈浪笑了笑,等待李寻欢下面的话。

“但沈大哥不能否认,如果没有那一晚的事,也不会突然间变了。”

沈浪看着寻欢手指在扇骨缓慢滑动,便知寻欢其实也是紧张的。

“的确……不过,但那只是时间而已,其实细想之下,我对寻欢便是不同的,但因为寻欢还小,所以我并没有往那边去想。”

如果不是在近旁听到二人说了些什么,远远看着,绝对绝对想不到两人正“谈”“情”“说”“爱”!

李寻欢顿了一下,眼神中闪出一丝无奈,道:“还有都是男子的问题。”

沈浪轻笑出声,看着李寻欢的眼神又变得格外明亮。

李寻欢被看得又忍不住红了脸,微有些窘迫地转开视线,可余光还是能看到沈浪整个人。

这次换做沈浪主动开口。“那,寻欢愿意尝试接受吗?”

“沈大哥,我才十岁,你我——”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急,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不想你长大以后说时会让你觉得我一开始便不是诚心做朋友而是有居心,另外……我怕你喜欢上别人。”

沈浪说的太直白,令李寻欢又是惊讶又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怕他喜欢上……别人吗?

此刻因为沈浪的话,气氛倒是和缓下来了。一夜几乎没睡,想了许多,除却因为这种事太震撼,也因为李寻欢感觉出一种压力,如果不立刻回答,回避开来当然也行,可李寻欢会心生内疚,他能感觉到沈浪的着急,他知道沈浪想要很快得到答案。

但此刻李寻欢却觉得这种压力不见了,心中笑自己忘记沈浪是什么样的人,而只想到不能失去沈浪这个朋友,起码不能失去朋友……他一直在为沈浪着想,而沈浪又何尝不是也在为自己着想!

早早告知这种想法,也是真的担心以后自己真的心有所属,才知道沈浪心思时而内疚吧,如果真遇到那种情况,沈浪必定远走他乡,自己也绝不会在朋友伤心之时而与心属之人在一起……(漾:楼楼啊,乃把沈相公想的太好啦!~)

加上这一世的十年,花满楼活的年岁可比沈浪还大的,却没有沈浪想的那么远,李寻欢心下叹息,他还打算以自己年纪还小,沈大哥感情不确定,而仅以朋友相处,还想着几年下去,认识更多的人,经更多的事,便会明白二人不过是朋友之情、兄弟之义而已,但现在却让李寻欢觉得,沈大哥真的已经能够确定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了……

沈浪似看出沉默中的寻欢在无声叹息,心又被搅乱了起来,被说动摇了,心下大乐,再接再厉。

“寻欢,我也知你还小,将来的事都说不准,你也在想我可能也只是一时的爱慕而已……”沈浪转坐到李寻欢旁边的石凳,双手将李寻欢的手握在其中。“那就让时间来确定这一点,好吗?”

看着李寻欢此刻的表情,沈浪就知道他本来就是这种打算,又继续道:“你也许还不懂爱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我知你对我也有些不同的……我只知道我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是你最最重要的人,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每日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你,和你一起练功,一起切磋武艺,每天晚上睡前也能与你道一句好梦……梦中也一起与周公下棋……”

李寻欢只听过陆小凤与他的红颜知己们胡闹,哪里见识过甜言蜜语啊,而且沈浪说的又非风花雪月不着边际的东西,仅是一些最平常不过的事,因而这一刻是怎么也没联想到“甜言蜜语”四个字,因此这番话的重量,又将他砸的晕晕乎乎,只觉沈浪原来已这般情深,而如果自己辜负了,那简直是罪无可恕!

沈浪当然也并非王怜花那样的情场老手,说的也是自身真实感受而已,会说出这些也未经思考,但一番激动之后,察觉寻欢的感动,心中立刻决定,以后也要这么­干­!

李寻欢双目不移看着沈浪,混乱的脑子里想起沈浪刚说的那句他对沈浪也有些不同的,回想相识以来,共同认识的人,这一刻李寻欢也不禁为这句点头,似乎他真的对沈大哥与其他人不同呢……

一时间,沈浪还不知道他将李寻欢绕了进去,而没有空闲细想的李寻欢也将潜意识里对上一世“沈大侠”的敬重,当做了“不同”。

沈浪当然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太过了总是会吓到李寻欢,毕竟还是个孩子……(漾:知道是个孩子还下手!~)

“寻欢,不要有压力,看你,是不是又想多了?本就像个小大人,这下不要成了小老头。”

李寻欢被这一逗,笑出声来,扶额无奈说道:“沈大哥……”

沈浪心里面那个抖擞啊,但也知不能太得意,其实此刻的话能由他主导,已经超出他的预想,本以为寻欢有了决定,那么自己只能苦挨挨认命听着,可是此刻是发现同样的话由不同人说出来,那结果绝对是不同的!

对寻欢当真是真挚的感情,可沈浪虽不想用心机手段,亦或是这般在言辞上花心思,但他却发现自己面对这种状况时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主动、冲动,甚至会妄动!

“寻欢,之前说过事后告诉我林姑娘的事,现在能说了吗?”

李寻欢此刻倒有些犹豫了,这本不打算隐瞒沈浪的,但他突然想到如果说出重生的话,他又不想说谎话骗沈浪,那么以沈浪的聪明,即使自己不提到自己,联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沈浪一定会猜到他也是重生……十岁这个年纪才得来这次缓和,如果让沈浪知道自己已是成|人……

“沈大哥,此事……以后寻欢再告诉你行吗?那时定无半点隐瞒。”

沈浪微微一怔,脑子快速转着,虽还没有得出结论,但也肯定与自己昨夜突然的表白有关,但到底有何关系……他预感如果自己想到了那一点,那么两人之间定是有所突破。

宽容一笑,沈浪道:“好,沈大哥等着你。”

李寻欢仍觉有些内疚,本答应好的事。

“沈大哥,我们不如去抓昨夜的宵小之辈吧,如真是采花贼可就糟了。”李寻欢道,他并不知道沈浪以后有何打算,想到沈浪这位沈天君的儿子,沈家后人,已散尽家财,今后想必还会到仁义庄做些悬赏花红的生意,那虽自由,但李寻欢还想让沈浪以李家为家,有了固定的落脚之处,陆小凤那只鸟还有几个固定有吃有喝地方呢,自己的百花楼,朱停家,万梅山庄……

“好。”沈浪欣然同意。

二人将走出内院,迎面来了护院雷影。

“二少爷,沈少爷。”

“雷影,你这是有事?”

“是,表小姐让我在外面打听,前来汇报。”

“哦?”沈浪问道:“她让你打听什么消息?”

雷影顿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是采花贼的消息。”

“哦?!”沈浪刚刚就在猜测是否又是林诗音的“神算”。

李寻欢也想到林诗音知道的事,那就不是简单的、普通的事了。

“那么有何种消息了?特殊的?”

雷影重重点头。“京城的衙门口已传出消息,近来多有采花贼,而且那贼人居然杀人,死者胸口有梅花形伤口。”

林诗音出来时正好听到这个,惊呼一声:“梅花盗!”

“诗音?”

不用人逼问,林诗音已跑到他们身边。“楼楼,果然是梅花盗出现了,我就估摸着时间嘛!嘿嘿……”

***

林诗音将沈浪赶走,拉着李寻欢私下里说话,前一刻还打算隐瞒一阵,因而李寻欢也没让沈浪一同听着,主要担心林诗音会不小心说漏嘴。

“所以,那个梅花盗的暗器就是放在嘴中,说话间,就让人毫无察觉地被­射­死,是吗?”

“嗯!”

李寻欢轻轻摇着扇子,他虽听说过梅花盗,但毕竟距离花满楼那个时候,梅花盗已经太过久远,只知是有名的采花贼而已,细节方面还需要询问林诗音的。

“你知梅花盗是谁?”

林诗音摸摸光溜溜不可能有胡须的下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只知道他女儿叫林仙儿,他叫林麻子,是个暴发户一样满脸麻子的猥琐男。”

李寻欢伸手在林诗音脑门轻敲了一下,林诗音故意哎呦一声。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嗯,也许该回李园,回保定去寻一寻,后来林仙儿也住进李园的,切,还成了我­干­妹妹,我才不会认那种女人呢!”

李寻欢虽不知她口中的林仙儿到底犯过什么错,但恐怕与朱姑娘差不多吧,忍不住开口劝道:“按你说的,那位林姑娘也应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又有哪里惹到你?”

林诗音撅撅嘴,想想倒也有理,吭哧两声,道:“不管了,反正你们赶紧揪出梅花盗吧,否则说不定过一阵子他就销声匿迹,再也不出来了呢……还有,别什么都告诉沈浪!”说完就颠颠跑了——要知夏天来了,她的设计服装热情高涨,李家林家下人们忙碌的工蜂一样不见踪影。

采花贼

七月菱葵叔,头上的日头仍灼热,树草似乎都懒洋洋的,好在骑马而行,有风,树冠繁茂有树荫一路照拂,官道宽敞,奔走而行倒也十分畅快。

京城出来,到保定距离不远。

“寻欢的骑术不错哟,只是这匹小马驹还是腿短了些,否则我二人可以比试一番。”沈浪道,脸上带有几分戏谑。

李寻欢未曾多想,只道:“不要小看了小花哦,它很能跑的,不信我们就比一比。”

沈浪笑道:“算了,算了,真要是跑坏了你儿子,你还不得跟我急。”

李寻欢哭笑不得,会给这匹枣红小马驹随口起了小花的名字,只不过这匹小马驹马脸上有一撮白毛,毛仍短,直愣愣的形状就像顶着一朵开放的小白花。

小花乖巧可爱,见到外人时有些怯生生的,从马市买回来后,本也只是诗音询问名字,才随意说出的,结果诗音便说这是他儿子了。李寻欢真是哭笑不得,但也明白诗音为何有此一说——他以前叫花满楼嘛,小花……

因而这名字便也定下来了。

比试一说,李寻欢并未多注意,只以为沈浪也不过随­性­而至,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之前因着林诗音的“秘密”没有告知后,沈浪便心中记下这事了,平日里对以往一般不会注意的小地方,更加注意。

最近发现两个问题,一是这个枣红小马驹名字的问题,叫小花便被称为寻欢的儿子,而寻欢当时的反应也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会默认!

如果是王怜花的马起了小花的名字,会让人觉得是王怜花的……心爱之人吧,怜花嘛,那么李寻欢的儿子为什么适合叫小花?

再有第二个名字上的问题,林姑娘一直昵称寻欢为“楼楼”,沈浪此前一直想问这个问题的,只是还没有得空,现在私底下有了大把时间,他却犹豫了,这个问题恐怕是与不能现在就要告诉他原因一样……

再有刚刚不经意的出口试探,寻欢的骑术的确不错,十岁的年龄,要学文学武,还曾经眼盲,且时间绝对不短,可寻欢又曾说过并非眼盲这么简单的事……寻欢对他骑术不错这一点得到称赞也是理所当然,按着寻欢谦恭的­性­子,如非隶属实在平常,是不会如此坦然接受,而就算寻欢打出生开始就学习,这么多东西,如非天才鬼才,那也是学不成的!

种种事实都在指向一个真相,可这个真相……加上还有林姑娘那更加诡异的情形,沈浪知道自己已经到达真相的边缘,可是,唉,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呢,眼前恐怕要打破他的想象了。

沈浪现在倒也不急着知道真相了,起码近期知道也没用,寻欢年纪还小……起码他身体年纪还小。

***

两人兴趣相近,­性­格相投,一通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期间沈浪也说起十岁以后的事,沈浪的武功不只是沈家家传的,他还有位高师,只是名讳不与外人知。沈父九年前自戕后,沈浪散尽家财,独自一人去投奔了他师父,不过四年后他那位神秘的师父便独自远游,仙踪不定,沈浪一人独自在山中苦练,直到十八岁下山。

进入保定府,沈浪回忆起十岁来李园时候的情景,当时只见到李父以及李绎朝了,那次匆匆来去,并未见到刚出生的小寻欢。

“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李园的梅林了……呵呵,记得之前你也说过梅林中习武,我怎就没有想到你会是李伯父的小儿子呢。”沈浪笑道,说起两人之前还有这等缘分,让沈浪更加开心。

“我也未曾想过沈大侠与我家是认识的啊……倒是我父亲还会舞剑让我着实吃惊一把,要知之前我印象中的父亲便是翰林学士。”

沈浪笑道:“你也许不知道,你我两家可都是从唐朝开始便兴盛至今,唐时想来要文武兼备,哦,当然,我把家给一下子败光了,哈哈……”

李寻欢看着沈浪爽朗的大笑有些不好受,沈浪虽是潇洒随­性­之人,但既然知道沈家的世代传承,便不会轻易下这种散尽家财的决定,当时的状况毕竟极为凶险吧……

“哎呀……我可不可以当做没看见?”沈浪道。

李寻欢抬头看向沈浪,又顺着沈浪的眼神看过去,扑哧一声笑出声。

只见路过的那间客栈门口站立的,不就是多日未见的“千面公子”王怜花嘛!

“王兄!”李寻欢唤道,翻身下马。

沈浪下马的动作显得格外不情愿,并非他见­色­忘义,而实在是此刻某个人的眼神实在……欠揍!

王怜花眯着眼睛,视线在李寻欢和沈浪之间看来看去。

已经见识过多次——从林诗音那里——这种眼神的沈浪,当然不欢迎对方,奈何这人是他朋友,不可能转身就走啊。

沈浪本还等着王怜花这张嘴里说出什么呢,结果,只能说这家伙果然够聪明,够贼——

“贤弟!”

上一刻还在瞄来瞄去的家伙,突然间热情无比地飞身扑了过去。

沈浪磨牙看着某人的贼手抱住寻欢了,脑袋埋在寻欢的肩头,还故意露出脸来冲着沈浪挑眉毛、挤眼睛。

“好啦,好啦,这在别人家客栈门口,像什么样子!”说着将人拎开,关键是将寻欢从“魔爪”下救出。

虽然被拎开,但千面公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再接再厉伸出手臂整个揽住李寻欢的肩膀,在沈浪开口动手之前,动作迅速将人带入客栈里面,说道:“好在贤弟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为兄好不容易到了保定府,贤弟的地头,结果你们家看门的说你们全家都在京城还没回来!黑蛇呀,收拾包袱,跟掌柜结账,咱有地方住喽!”

有朋自远方来,李寻欢当然开心,王怜花自来熟这一点,倒跟陆小凤有一比。

三人便坐在饭堂中等着,要知王怜花出行虽不像女眷那般,但东西也不少,因而足够王怜花偷偷摸摸告诉李寻欢他到底为什么而来了——偷偷摸摸主要因为这个偷摸咬耳朵的动作,可并非要讲的话是什么秘密。

“好啦,梅花盗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便是在饭堂之中,恐怕就都知道,你还小心翼翼有何用!”沈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明明知道王怜花是故意,可那家伙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只知道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梅花盗?呵呵……”王怜花摇着扇子。“不错的说法,就不知对方是否担当得上这个雅号。”

“雅号?”沈浪道。

李寻欢笑道:“看起来王兄似乎对这个采花贼有羡慕之意。”

王怜花啧啧两声,道:“只可惜已经被人抢先,当然,我也不会成为人人喊打的采花贼,本公子可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让女子怨怼,甚至心狠伤害女子这种事,怎会是我怜香惜玉王怜花会做的事!”

高高昂着头,气度非凡,风流倜傥,如果不是口中此刻说的这些话,那绝对是一代佳公子!

随后加了王怜花和黑蛇二人回到李园,火影已闻讯在门口迎接,王怜花看到火影的衣服,不免再次感叹,听到林诗音没有从京城回来时,表情有些复杂,他看着火影与李寻欢的衣衫,纠结中,如果林姑娘给他做衣服,会是哪一种呢……其实即使是怪模怪样的,让他穿个新鲜两次也没大问题。

分别两月有余,重聚首,即使沈浪与王怜花总是打嘴仗,但三人仍有兴借月光把酒言欢,梅林间小试身手切磋一二,话题一会儿从王夫人的伤情,到王怜花两个月的所作所为,他曾经得到多少花魁的青睐云云,随之有说起沈浪以前悬赏捉人时的遭遇,李寻欢被“压迫”的十年……时间好像眨眼间就到了的三更。

翌日早饭时辰,三人不见昨日宿醉,­精­神奕奕,王怜花称赞李园的厨娘手艺,鄙视一下沈浪曾一大早就吃烤野猪。

“嗯……沈浪,你觉得那个方心骑是什么人,居然连快活王都被骗,想来时间不短,来头绝对不小。”

这个话题绝对严肃,沈浪也收了玩笑,道:“的确,而且我在怀疑,是否与劫了白姑娘幽灵宫押送队伍是一伙的。”

“还有那个偷入你家,杀金不换灭口,曾重伤你与熊兄的神秘人。总觉得暗中有人窥视着。”李寻欢道。

想到那个让王怜花栽一个大跟头的人,他就咬牙切齿。“……还有,我问过我娘了,地宫当中的火药,不是我娘的人手埋的,会是白飞飞?”

是否是白飞飞所为,沈浪和李寻欢都没有询问过,但可以推测一二。

沈浪道:“我认为不是,此前,听寻欢说过,在被关押石室中最后一天时,白宫主将你与朱七七带了出去,而那之后她引王夫人救你的人手到达石室,却又被人发现,这个‘发现’有待商榷,如果没有方心骑,那么我绝对肯定是白飞飞故意的,但后来似乎并非如此。”

李寻欢接道:“沈大哥的意思,是否是说,白姑娘最后去而复返,是在发现王夫人的人已经顺利进入地宫,发现王夫人又将朱姑娘与她自己调换,因而突发奇想才回去的?”

王怜花道:“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埋了火药的事,如果她就那么走了,快活王却又是被炸死的,那么快活王就不会知道她是如何报复的了……”

沈浪说:“她以为是王夫人埋的火药,而既然是王夫人埋的,那么她以为王夫人必定不会将自己也害死,因而才会放心返回。”

三人沉默片刻,李寻欢总结道:“所以,火药并非白姑娘的人埋下。”

“看来那个神秘人不只是一个人而已,而是一个组织。”王怜花眉头微蹙,要知江湖上居然有他与他娘不知道的事,这会是多么大的隐患。

沈浪也缓缓点头。“看来要告诉仁义庄一声,也许三位庄主那里已经收到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采花贼

午后骄阳,惹人乏困。

三人坐在梅林间,说到若非神秘人有神秘庞大的组织,金无望也不会到现在还四处打探无从下手时,火影前来说有人拜访。

李寻欢甚为疑惑,王怜花也表示不是他的人,沈浪陪同李寻欢到偏厅,王怜花当然也不会落下,一跨入门槛,便看到仁义庄冷三坐在椅子上,宛如雕像。

看来仁义庄也知道李寻欢的身份了,而仁义庄的势力果然不容小觑,今日居然就知道李寻欢已从京城回到保定府。

冷三绝不是个会与人寒暄客套的,上来便直奔主题。

“三位庄主已得消息,梅花盗最近出现地点便是保定府,曾差点被抓,冷三先来打声招呼。”说完起身便要走,一开口这么多字已经表示他给足面前三人的面子。

沈浪道:“冷兄还请稍等片刻,沈某还有些疑问。”

冷三站立盯着沈浪。

沈浪知道这就便是同意了,继续道:“仁义庄派人来抓梅花盗了吗?”

“嗯。”

“仅派冷兄一人?”

“悬赏。”

三人明白这个意思就是梅花盗已被悬赏,会来什么人帮忙就不得而知。

了解悬赏的沈浪倒是知道,这般残害良家女子的,仁义庄会悬赏的比较多,为了更快将凶手归案。

“可有何线索?梅花盗是何人?”沈浪一次不好问太多,因为怕问的多,不知道冷三回答的是哪个,也许就什么都不回答了。

“不知。”

好嘛,这下简单了,沈浪与李寻欢无奈对视一眼,王怜花看不过去只有这两人“眉来眼去”不知道明白了什么,因而凑到李寻欢身边,道:“你们早知道这一点?”

声音不小,冷三也听的清清楚楚,没有表情的脸转头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也希望消息来源快速的仁义庄尽量多些消息,以便更快抓到梅花盗。

李寻欢早已猜测仁义庄得到的消息恐怕不多,而且恐怕是从头到尾都不多,否则不会有诗音口中的二十年后梅花盗再次出现,而且诗音也说过第一次的梅花盗根本没有人知道是谁!

这便是说,仁义庄知之甚少,而后来等到通缉梅花盗的时候,想必梅花盗就躲起来不再犯案了。

李寻欢不吝说出他所知道的关于梅花盗的线索,那让人意想不到的口中喷吐暗器。

冷三表情终于见到一丝变化,点点头,冲着李寻欢三人一抱拳出去了,送至大门口时,冷三上马后,突然回头道:“一万两。”说完便策马而去。

三人愣了一下,同时笑起来,沈浪道:“冷兄还是那般。”

王怜花道:“这下沈兄有钱了,不用白吃白喝在贤弟家了!”

王怜花是等着沈浪反驳说“你还不是如此”,也备着下一句的,可沈浪却挑挑眉头,道:“我乐意,寻欢乐意。”

王公子被气的气息一岔,开始嚷嚷着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拉着李寻欢说起沈浪的不是,结果又被李寻欢打击了——一脸诚恳地道:“王兄也可以在我家白吃白喝的。”

王怜花捶胸顿足,说李寻欢被沈浪带坏了,好像之前没有被调侃过一样。

沈浪正了脸­色­,道:“既然出来,就到那梅花盗去过的人家偷偷瞧一瞧,看看是否有线索。”

另外两人也同意,不过是城南的路,三人便步行而去。

路上,王怜花突然想起来,说道:“之前住在客栈中时,也让黑蛇打听了各家客栈中住人的情况,留意了江湖中人,可前几日有威武镖局的人经过,便不太好确定那些人当中是否有梅花盗在。”

“说起这个,不知那梅花盗是单独的,还是背后有人。”沈浪道。“是否与那个之前的神秘人有关系。”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这一点他也没法确定。

王怜花这下也察觉沈浪与李寻欢说这句话时候的异常,不过只有些微妙的感觉而已,后来想到大概是沈浪也信任李寻欢,才会询问李寻欢的意见,便也不再深究。

王怜花是少了以前的细节,李寻欢情况又特殊,所以才不像沈浪当日那般对这一点那么敏锐,而此刻沈浪也同样如此,发现王怜花注意到异样,立刻暗决,以后说话注意一些,毕竟连自己都还没能知道寻欢的秘密,怎能让王怜花捷足!

因而沈某人赶紧岔开话题。“王兄出来带的人并不多,是吧?”

王怜花道:“嗯,采花贼而已,又不会采到我头上,不过是我娘让我出来玩而已!”说着可真是极为骄傲的,又故作这也没什么的傲娇模样,却反而一副小孩子显摆样子。

李寻欢旁边看着,真是暗笑不已……王兄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喽,王夫人重视起他来,而对他也的确很受用,那么聪明的人,炫耀的时候却还像个孩子一般而不自知,可不就是内心欢喜的紧嘛。

与沈浪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与笑意,随即李寻欢道:“除了火影他们几个,我们家的人也做不了探听的事,看来只能我们三人加上黑蛇兄弟辛苦一点,只不知是否足够。”

沈浪点头,王怜花摇着扇子,道:“我让黑蛇联系一下就行,保定这附近虽不及洛阳我的地头,但这里距离京城近,京城总是有些人手的。”

三人中也就王怜花还有些人手,因此也不客气了。

沈浪突然笑道:“也不知猫兄弟在­干­什么,回李园让人给偃师去个信,他保证能来。”

李寻欢笑着点头。

这时,三人经过一间小客栈,里面居然也是热热闹闹的看着坐在饭堂中的人,大多都是江湖中人。

王怜花兴趣盎然地往里面探头,道:“没想到这么多人,看来仁义庄的悬赏已经下来有一阵了。”

“哟!这不是沈浪沈少侠嘛!”

沈浪一瞧,居然是之前在沁阳时遇到的胖大和尚一笑佛,当日他们都是被王怜花王夫人抓走的,后来因为沈浪的Сhā手,一笑佛也没了利用价值便被放了,看着一笑佛并不认识王怜花,可见当日被抓到王夫人宅子中,也不足以够得上见王怜花的。

沈浪恢复外人面前正义大侠的风姿,言谈举止都透着诚意诚恳,刚正公允,绝瞧不出他那另一面。

李寻欢三人都进入客栈,让与一笑佛坐在一桌,寒暄一阵,说过不知为何记名在沈浪名下捣毁快活王老巢一事,佩服敬重一番,话题转到梅花盗身上。

李寻欢会将梅花盗暗器的详细告知冷三,却不会告诉此刻客栈中人,仅是警告他们梅花盗几乎在谈笑间便能取人­性­命,因而众人都需万分小心。并非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只是这些人当中谁知是否都是什么人,李寻欢看不得有人殒命,但却不天真,他知道一旦有人仿造了梅花盗的暗器害人,那么就不知有多少人丧命,毕竟现在的梅花盗不过是采花而已,而非真的成为杀人狂魔。

与一笑佛同来的,还有胜家堡的“银花镖”胜涝,不知为何这两人凑在一起,曾听熊猫儿说过胜泫还在找他,不知是否曾碰过面了。

即使这后面几条街的小客栈当中,也已经住满,毕竟一万两的悬赏,可算是仁义庄最高悬赏之一了,仁义庄显然也是让梅花盗无路可逃。

因而,一位二十出头,英俊却显忧郁的男子,抱着可爱小姑娘进来时,没了住处,而且显然他已经找了很多家客栈,都声称没有空房。

那小姑娘看着至多两岁,话还说不清楚,天真地睁着好奇的大眼,漂亮的很,不知愁地四处张望,身上衣服的料子上层,显然非富即贵的。

年轻男子听到又没有空房,显得很失落,站着并没有立刻走,在饭堂里看了一圈,似要找空位,但这里已经被江湖中人占满,没有空桌,沉默一会儿又要了碗水给小姑娘喝。

李寻欢看着不忍,但刚要起身,沈浪就按住他的手,看过去时,立刻明白沈浪的意思,轻声道:“我也想到了,但他不是麻子。”

沈浪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点头松开了李寻欢的手,道:“那看他何事,不妨让他暂住李园,我和王兄去查探就行。”

李寻欢笑着应下,也知沈浪是既不忍这年轻父女沦落街头,又要防着他们,毕竟林诗音说过梅花盗林仙儿算着年纪,差不多现在就是一岁到五岁之间。

待到年轻男子出门,李寻欢才跟上。

“这位兄台请留步。”

年轻男子回过头,看着李寻欢戒备起来,不过谈吐不凡。“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事?”

李寻欢淡笑,道:“在下李寻欢,家便是保定府的,家父与家兄在朝为官,刚刚客栈中的,是我世兄的江湖朋友,冒然上前,只是见兄台带着孩童多有不便,如不介意,可以到我家中暂住,家中还有几间客房。”如果说是他江湖朋友,也不易让人相信的。

年轻男子微微怔住,似乎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又见李寻欢实在不可能是坏人,或者有所图,便相信了他的话,不过这也不足以让他同意就是。

“多谢小公子仗义,但你我素昧平生,在下又怎会厚着脸皮应承下来……多谢。”说完打算抱拳告辞走人。

此人虽礼貌客气,但却态度疏远的很。

李寻欢也能理解,当下继续劝服,只是对方又说出对方是朝廷官员,他不好入住云云,这让李寻欢有些退缩,也许对方有何种苦衷,刚想放弃,沈浪与王怜花便出来了。

这二位要是同心协力,李寻欢真有种天下无敌的感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应一合,沈浪的劝言让人找不出反驳的地方,王怜花的话让人觉得拒绝都是有罪的。

加上王怜花这怜花之人,便是两岁仍不懂事的小姑娘,也被他说的咯咯直笑,立刻伸手要抱抱……

李寻欢一边啧啧称奇,这位年轻男子居然真被说动了!

随后也没再去看那梅花盗莅临过的地方,打算晚上再说,五个人便往李园而去。

年轻男子姓白,名月长,本是南海之人,入中原是寻亲来的,他的女儿还没有名字,看着落寞的样子,似乎是在等某个人给起名字的,平日里便是唤作宝儿。

白月长虽是被沈浪和王怜花留下来的,但明显更亲近李寻欢,也许因为他看似个孩子,所以更让人放心,也许只是李寻欢容易让人亲近。

采花贼

回到李园,王怜花回去找黑蛇商量人手,沈浪去给熊猫儿写信,李寻欢让火影帮忙整理客房后陪同白月长到花厅坐下,上来点茶水糕点,小姑娘也饿了。

“不知白先生是寻什么人,可是在保定府?我家在保定还有些熟识的朋友,可以帮忙探听一下。”

白月长笑着摇头。“我已有眉目,能住在这里已属万幸,不想我出门遇贵人……”随后便也没再讲他的事,低头看着他女儿吃东西,倒是极疼爱女儿的,怕吃多,怕噎食。

李寻欢便也没多打听,猜测对方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宝儿真是可爱的紧,也很聪明。”

说起女儿,白月长显然兴致很高。“是聪明,不过聪明过头了,别看她现在不说什么话,私底下就与我一起的时候,叽叽喳喳说过不停。”口中好像是在嫌弃,可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这个时候怎么不说了,嗯?呵呵……叫哥哥,还没有谢谢哥哥呢。”

“谢谢,哥哥。”

“真乖,宝儿还喜欢吃什么,告诉哥哥?”

“咯咯咯咯……”

“慢点吃,小馋虫,别好像你爹我亏待你了似的。”白月长给孩子擦着嘴角的渣子。

小姑娘仍咯咯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并不闹人。”李寻欢看着十分开心,小孩子总是惹人喜欢的,以前的那些侄子侄女们。

一时间李寻欢沉默下来,思绪陷入回忆当中,嘴角微扬,一看便知回忆着开心愉悦场面……

而他的朋友之中,只有西门吹雪有孩子,剩下的都还是孤家寡人,当然陆小凤分数例外,桃花朵朵,追着他满哪跑……

李寻欢从记忆中回来,便看到白月长也在回忆当中,只是与自己美好回忆不同,他似乎陷入痛苦,在怀念着什么。

“白先生?”轻唤一声又觉不妥,待到白月长抬起头,便转而道:“去客房休息一下吧,宝儿看起来有些累了。”

白月长笑笑,刚才还想解释自己的失神,但眼前的小公子非常体贴没有询问。

送到门前,李寻欢道:“白先生和宝儿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出门在外靠朋友,宝儿是吧?”李寻欢摸摸小姑娘的头,绒绒的细发。

宝儿乖巧应了一句“是!”

“幸好遇到小公子了……待客栈有了空房我便出去,小公子虽好客,但在下也不好白吃白住。”

李寻欢轻轻点头。“白先生尽可随意。”

白月长的戒备少了几分,但并非没有,李寻欢仍可以看出,不过并没有再多说。与其说白月长是来寻亲的,但李寻欢更觉得对方是遇难了。

回头到沈浪房间时,正有人鸠占鹊巢好不自在,李寻欢一进门,挑挑眉,看到沈浪故意摆一副委屈模样,眼神递到翘着二郎腿抱着一盘子糕点吃的很开心的王怜花。

李寻欢扑哧一声笑了,王怜花仍不收势,得意的模样冲着李寻欢笑,又看向沈浪仰仰脸。

“王兄这副样子,莫要让姑娘家看到,否则不知会碎掉多少颗七窍玲珑心。”

“寻欢这就说错了,七窍玲珑心碎了与我何­干­,寻欢的心不碎就行!”继续冲沈浪挑眉挤眼睛。

这话是越说越不像话,也越说越大胆,以前还会含蓄,最多就是眼神上表情上暧昧一下。

沈浪直接不­干­了,开口道:“寻欢武功好的很,哪那么容易碎,而且你的分量哪够,要心碎,可是由内而外的,你最多也就是在外面晃荡!”

李寻欢无奈地看向沈浪,沈浪轻咳掩饰,不能太狂妄,免得寻欢脸皮薄会恼羞。

王怜花腾的站起来。“为什么我就在外面晃荡啦,这什么话我可听不懂,寻欢,他欺负我!”

沈浪隔开某人伸出的“爪子”,将李寻欢拉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回头瞪了一眼王怜花。“不知羞。”

王怜花只觉一口气上不来……

李寻欢伸手在高几上倒杯茶递向王怜花方向,这回沈浪都没有抢,只是视线不移地盯着李寻欢,他只能再倒一杯推到沈浪面前。暗自摇头,明明自己才是小孩子模样,怎么好像眼前这两位内芯却才是小孩子呢!

“说正经的,沈大哥王兄觉得白先生是什么人?”

沈浪道:“不会是梅花盗。”

“绝不是采花盗。”王怜花指指眉心。“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又怎会有闲心去采别的花,而且带着亲生女儿也不方便。”

李寻欢点头,他直觉对方也不是。

王怜花继续道:“那个小姑娘,这么小便是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了不得,能生出这样女儿的女子,必定也是人间绝­色­,啧啧,曾经沧海难为水,曾有过那么美丽的女人,又怎会将庸脂俗粉放在眼中。”

李寻欢和沈浪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果然是专家的评断!

“那不说白先生的事,还是说说梅花盗吧,晚饭过后,夕阳之时再去如何?”

沈王二人点头,沈浪想了一下,道:“王兄,你是直奔保定府来的吗?”

有此一问另外两人都知道是何意,从洛阳府到保定府,路途不近,经过怀庆府、卫辉府、大名府、东昌府,另一条路还有彰德府、顺德府、真定府等,几个都是大地方,一般容易犯案,王怜花不可能一开始就听说梅花盗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保定府的。

“嗯,保定府不是寻欢在吗,一开始从洛阳出来的时候只听闻大名府和卫辉府的,到了大名府的时候,已经听说到了济南府已出现了。”

济南府相较于上面两条路经过的城更大一些,也更繁华。

消息传递的不快,王怜花的消息已算灵通的了。

王怜花继续说:“最早出现的地点是哪里不知道,但按照时间顺序的话,地点应该是一直北上的,我到保定的时候,梅花盗已经在这出现过,黑蛇刚才也出去了,收到京城那边的消息,梅花盗在京城已出现起码两次。”

沈浪与李寻欢对视一眼,沈浪道:“以王兄看来,梅花盗是否会久驻京城?”

王怜花立刻炸毛。“什么叫以我看来?!”

沈浪笑道:“当然是因为王兄更容易揣测采花盗的心中想法啊。”睁着无辜又天真的眼睛看着王怜花。

李寻欢笑眯着眼睛……陆小凤挖蚯蚓的时候旁边看着就好,司空摘星翻跟头的时候帮忙数数就好……

王怜花磨牙。“沈浪,可别把我跟采花贼混为一谈,不是你情我愿的,我绝不会骗一个小姑娘上床!”

沈浪忙点头,好像气势弱下来了,但王怜花刚要得意,沈浪又道:“但请下次不要用‘你情我愿’这个词,我绝对同你没有别的意思。”

王怜花嘴角一抽一抽的,内心喊着:克星!绝对是克星!生来就是克他的!

“沈兄放心,在下还不会饥不择食,寻欢,晚上我要吃斋,清清肠胃。”

李寻欢呵呵点头。

沈浪刚要反驳,门口来了人。

“二少爷在这里啊。”

“嗯,在这里呢?”

火影走进门,冲沈王二人抱了下拳,道:“在哪里吃饭?”

“去我那里吧,麻烦您了。”李寻欢道,因为知道有客人在,差不多火影还是会亲自带着人端上来,所以去他的院子里距离近一些。

“好嘞。”

火影出去后,王怜花先道:“既然饭已经做好,那我就不挑了。”

三人起身出门,路上沈浪问道:“火影功夫底子不弱,是什么身份的?”

李寻欢摇头。“我也不知,以前在梅大先生那里学医时遇到的,梅大先生应该知道一二,只是没有说而已……呵呵,火影虽看着严肃,但很和蔼的,尤其宠诗音,他本名当然不叫火影,只是当初不想透露本名,也便任由诗音给起了名字。另外风影、水影、雷影、土影其实是火影的徒弟。”

王怜花摇着扇子,看向之前火影离去的方向,道:“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跟徒弟叫类似的名字都不介意。”

李寻欢笑的也很无奈,当初诗音胡闹,没想到火影居然也放纵着……李寻欢当然也知火影是为隐姓埋名,但能如此宠着诗音,却不是一般人会做的。

饭后,各自回房休整一番,再出现时王怜花先道:“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之前说到梅花盗已到了京城……”接收到沈浪疑惑眼神,王怜花白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那梅花盗越来越嚣张,奔着京城那么繁华的地方去也是理所当然……问题是,刚才回去时,又让黑蛇打听了一件事。”

“哦?”沈李二人同时疑惑。

“之前传来保定有梅花盗消息时,并没有冷三所说的梅花盗差点被抓一事,所以我起了疑心,刚刚黑蛇回来说,梅花盗差点被抓,便是昨天夜里的事!冷三恐怕也是彻夜从京城赶到这边。”

“昨夜?!”沈浪惊呼出声,时间实在太近。

李寻欢道:“梅花盗为何去了京城又返回?”

王怜花道:“我可不相信这种人短短几日就在京城玩够。”

“他为何返回?还差点被抓?他在慌什么?”沈浪沉思。

采花贼

太阳已落山,还有些余辉,街上没有完全黑下去,不过也只是须臾的工夫而已。

三人向城南而去,本是打算看看是否有线索的,可到了那里,却看到哭笑不得的场面。

只因跟他们想法一致的还有不少,更有人觉得梅花盗会缺心眼到再次回到差点被抓到的地方再次行凶……也许也可以当做猜测梅花盗不服气差点栽到那一户人家吧。

总之,到了那里,不说其他人的声音,便是那户看着还算殷实的护院叫喊,就让王怜花笑的揉肚子。

——“滚!都滚!看什么看,当采花贼是白痴嘛还会回来,都给老子滚!我家小姐是随便让人看的嘛,狗X的……”

墙上翻出不少人来,灰溜溜跑了。

这下三个人也不用进去了,即使有什么脚印也混杂在众人足迹当中,分不清楚的。慢悠悠往回走,这条街上的小客栈也都住的满满,虽过了晚饭时间,但现在客栈饭堂中还有很多人,不只小二忙的像只陀螺,就是掌柜都满面油光地厨房前堂两边跑。

走出没多远,便见到有几户民宅的门上居然也贴着有房出租字样。

王怜花感慨道:“真是会赚钱啊,这­奸­商。”又转头看向沈浪,道:“你以后没了银子,也可以这么­干­,一边扮成采花贼搅得人心惶惶,仁义庄悬赏花红,一边弄间屋子收租子,还不用交税!”

沈浪不见异­色­,镇定地开口道:“还是王兄扮的像,不如王兄扮采花贼,我收租子,都是朋友嘛,想必王兄不会不仗义相助……其实这也挺麻烦的,要我说呀,等我没钱,仁义庄又没有花红可拿的时候,直接将王兄送过去,三位庄主肯定会直接给我一笔花红的,他们估计只是不好意思给王兄贴出赏金而已。”

李寻欢笑的无奈,只觉沈浪这张嘴好像越来越利了。

王怜花死瞪了了沈浪一样,看着对方得意的回视,瞬间转为委屈小媳­妇­模样弯腰抱住李寻欢的手臂。“寻欢呀,他欺负我,你帮我说他,他居然说我是采花贼!”转头冲沈浪得意撇嘴,王怜花也发现了,沈浪近来不敢对李寻欢动手动脚。

李寻欢笑道:“是沈大哥的不是,这绝对是对王兄的侮辱……”

“寻欢……”要扮可怜,沈浪也不差。

李寻欢立刻又转而道:“沈大哥,下次说实话也不能当面,王兄脸皮薄。”

王怜花嗷的一声,本来刚要得意,结果又被李寻欢打击了,只能说王怜花放弃的太早,如果再反击一下,李寻欢还是会瞬间倒戈的……

沈浪呵呵笑,心中暗道:王兄啊王兄,你对寻欢的了解还差了点,太小看他这张嘴了,那绝对是软刀子,是朋友才会出手的!

王怜花快步跑到前面几步,以示他受到了欺负,还没等转身讨伐,停住脚步身侧的那扇双开黑漆木门“嚯”的一声打开,冲出来个拿着红纸,兴冲冲的小子。

这小子最多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看着比真实年纪还要小一些,鼻子旁边有些雀斑,看到王怜花站在门口,天黑,并没有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两人,格外开心地问道:“大侠要住店吗?我家也外租!”

说完,李寻欢和沈浪便走了上来,白净年轻人刚兴奋的以为一下子来了三个客人,可在借着屋子里灯光,看到李寻欢与沈浪模样之后,居然倒吸一口气,一副惊吓的表情。

李寻欢与沈浪面面相觑,沈浪开口问:“认识你?”

李寻欢摇头。“不是你认识的?”

沈浪看向那个年轻人,对方已没了乍看之下的惊慌,寻思了一下,道:“可能是以前见过我杀人吧,毕竟以前做的悬赏生意,保定虽没有长久呆过,但要去京城时总会在保定落脚一日。”

李寻欢笑道:“哦,原来如此,这位兄台请勿害怕,他并非坏人,他杀的人才是坏人。”

王怜花哈哈大笑,道:“沈浪,你就是面生恶相,看把人吓的!”

“这样啊,哈哈……是,是小的误会了,大侠不要见怪,不要见怪,呃,三位大侠要住店吗?我,我家也能住人的,就是刚收拾出来,呵呵,如果不嫌弃的话,呵呵……”

“不必,我家也是保定的,兄台的口音听着不像是保定府的人,刚搬过来的吗?”李寻欢道。

年轻男子摸着脑袋,道:“我是刚来一个月的,这房子是家姐的,家姐嫁到保定,老家的房子被人收了,只能投靠家姐,呵呵……”

“哦,是吗,刚到保定府啊,在下姓李,住城东李园,如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不知兄台贵姓?”

“我?我姓王。”

王怜花挑眉道:“哦?是吗,跟我一个姓呢。”

随后又客套一番,三人继续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后,王怜花道:“有问题。”

沈浪附和道:“有问题。”

李寻欢与沈浪对视一眼,知道对方想到的都是那个年轻人脸上的雀斑,不过没有直言。

李寻欢道:“看着,虽有些功夫,但胆子有些小。”

王怜花接道:“也没有纵|欲|过度征象,应该不是个采花贼才是……”

沈浪和李寻欢看向王怜花,王怜花摸摸鼻子,不过这次沈李二人没说什么,直接转向下一个话题。

***

事情好像就僵在这里了,随后几天陆续有些消息,有说京城又出现梅花盗了——仁义庄已给梅花盗定了名头,又说保定府南边的真定府出现梅花盗,消息真真假假,假消息居多,甚至已经在赌坊地下赌场等地出现专门贩卖消息的人,且消息都不便宜——要知道总有人侥幸心理相信,毕竟仁义庄开出的价码是一万两。

这会儿三个人都不出去了,因为假消息太多,被炒的太乱,三人出去也是空欢喜一场,便是守在有小姐家的外面的也不需要他们三个凑热闹,还曾有人设计引梅花盗上钩,奈何梅花盗的踪影都没有,好像梅花盗已经销声匿迹了。

加之,李寻欢没事也不能一直跟沈浪和王怜花晃荡了,雷影从京城回来,带来了李父的叮嘱——让李寻欢多看点书。

此外,雷影还捎带来诗音送过来的东西——衣服。

火风水雷土换上新的据说夏季凉爽系列,当然,估计因为火影年纪已经不小,没有太夸张。

还有李寻欢的衣服,一如既往走潇洒飘逸路线,剪裁大方得体,没有太怪。

除了李寻欢的,这次居然还有了沈浪的。看到王怜花酸酸的表情,本来沈浪还说让他几件穿,心中还算计着林诗音肯定会在其中放几件搞怪的,结果翻看时,沈浪立马不­干­了——衣服没有一件是怪的,更要紧的是,这些衣服与李寻欢的都是配套的!

与李寻欢的一对比,几乎都是颜­色­一致款式一致的,还有一件荷叶花纹是与寻欢那同款式的花纹对接的。

这美坏了沈某人,开始那几天,天天一大早去看寻欢穿了哪件,他再回去换……后来就不敢那么明显了,寻欢脸皮薄着呢,王怜花那张嘴不讨喜……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于是王某人趁机捞出两件衣衫,不仅自己穿,怕沈浪再抢回去,居然送了一件给白月长,白月长白日里几乎都带着宝儿出去,晚饭时才会回来,李家并没有拘着他,因而倒是不了解这衣服怎么回事,推脱几下便收了,这下沈浪更不好意思要回了,只能拉着王怜花去切磋武艺……大山里面练出来的,和公子哥养大的还有些区别,两人虽没有受伤,但耐力差异显示出来。

外面因为梅花盗闹腾了半个月,不少江湖人灰心丧气了,客栈总算有了余房,白月长便带着宝儿告辞,挽留一阵,对方还是离开去住客栈了。

王怜花派人让人暗中跟上,他一向多疑。除了白月长,那一日遇到姓王的人也调查一番,这有些不容易。

所谓投奔家姐的话,完全是胡诌,王怜花在保定虽然没什么人,但调来的,毕竟也是专门搜消息的,没两天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家姐,那间房子刚售出一个月,是完全卖掉的。

后面的不太好查,那个宅子原来的人家姓王,但现已搬走,邻里只知道搬到京城,具体地址并不知道,而这户新搬来的,邻居没有一个认识的。

想要搜地契房契寻下户主姓名,却找不到放它们的地方,显然是专门藏起来了。

那个房子现在住的除却自称姓王的外,还有一个厨子,一个小厮,厨子小厮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对方姓王。

李寻欢想到衙门会户籍记录,正路走不通,只能夜访,王怜花的手下找了三天,一无所获,沉积的档案太多,寻到正地方时发现,新的住户并未登记在案,旧的户籍还没有注销。只能说衙门口的办事效率太低。随后总算在翻找路引时,有一点线索,以前的王姓人家确实去了京城,而另外定居类型的路引记录,是位从扬州府来的,林二宝。

采花贼

上午忙完正事,午饭时三个人聚在一起,喝着少许陈年的梅花酒,闲散悠哉。

“姓林啊……”沈浪道。

“姓林……可是天下间姓林的有很多啊。”李寻欢道。

王怜花有些不满。“那个人明显是有问题的,有什么人没事给自己换姓的啊……还有,你们肯定瞒着我什么,太不够朋友了!”

沈浪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李寻欢笑道:“有两条,其实并不能十分肯定的,所以以前才一直没说,最多只当一项佐证而已。”

“哦?”王怜花凑了过去。

沈浪挑挑眉,没有动作,反正王怜花再凑也凑不到哪里去。

“一个是梅花盗可能是个麻子。”

“麻子?!还有呢?”王怜花摇起扇子。

“还有,梅花盗可能姓林。”诗音说过梅花盗的女儿叫林仙儿,原著当中林诗音认作妹妹,即使是义妹,也绝无可能改了自己姓氏的,何况还有父亲在世,所以梅花盗必定也是姓林的……除却一种情况,便是林仙儿本身就对林诗音有所图谋,因此才会一开始便假意声称姓林,只是这种可能李寻欢觉得不大。

王怜花扁着嘴,道:“你们果然瞒着我什么,就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把我当外人。”

李寻欢顿觉尴尬,刚要开口,沈浪出言,道:“别学小媳­妇­样子,那是林诗音算卦算出来的,寻欢哪好意思说!”

王怜花一怔,见李寻欢内疚,沈浪坦荡的样子,便也不揪着这里了,虽是不信,但他也是聪明人,所以绝不会为难李寻欢。转而恢复平日里吊儿郎当模样,道:“哟!林姑娘还有这么一手,早知道让她给我算算我将来能娶几个了!”

沈浪道:“娶三十个,每个月一人一天!否则岂不是愧对千面公子的名声,你还可以每个人不同样貌不同名字呢!”

王怜花一副“你太小看我”的样子,李寻欢扑哧一声,笑道:“不用我表妹给你算,我就能给你算。”

“哦?哦?!”

“你呀,一身桃花债,但最后呢……”

“不会要说我会是孤家寡人吧?!”

李寻欢一副诚恳的表情,叹道:“唉,王兄啊,以后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王怜花蹭的一下站起来。

沈浪道:“你去­干­嘛?”

王怜花一脸正经地道:“为防止在下以后成为孤家寡人,先去去把我七十岁以后的补上!”

***

沉寂的夜晚,蝉都不叫了,差不多也快过了季节。

沈浪无声叹息一下,看到身边冷三冷峻的表情,继续盯着敞开窗子里那个睡的四仰八叉的人……为何他要与冷三一起,而王怜花跟寻欢一起啊,李庄主一定被王怜花收买了!

虽是如此在心里面对自己说的,但沈浪其实也知道他与冷三看守的这个人,更有可能引来梅花盗。

话要从五六天之前说起,在沈浪他们三人看来已经销声匿迹的梅花盗,居然又再次出现了,而这次­干­的不是采花的行当,而只是杀人,杀的都是男子。

昨日仁义庄的李长青与连天云两位庄主到达保定,也给沈浪他们带来一个消息,便是梅花盗近来只出现在保定府。

私底下与寻欢和王怜花也商讨过此事,三人都觉得这梅花盗太过怪异,现在不仅不采花了,而且还单独守在一个地方,完全一副引人过来的打算。

“寻欢意下如何?”沈浪问。

李寻欢缓缓摇头。

王怜花道:“恐怕与之前差点在保定被抓有关,你们说是否是已经有人已知道梅花盗是什么人?”

沈浪道:“极有可能,否则无法解释这种怪异之处。”

王怜花又道:“现在大小客栈又住满了人……呵呵,你们说,不会真的是有人为了生意才想出这种馊主意的吧?”

李寻欢看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摸摸鼻子不说了。想了一下,李寻欢道:“最好是能见到梅花盗的面,否则只能是猜测……”

“寻欢有了什么想法?”沈浪道。

李寻欢犹豫了一下,道:“是否是有人发现梅花盗的身份,而那个人又无法对付,而梅花盗又决定销声匿迹,那个人才会想出这种办法,让仁义庄的人来处理?”

王怜花赶在沈浪开口前道:“会是官府中人?”

沈浪道:“寻欢说的较有可能。”

“那我说的呢?”

沈浪呵呵笑道:“那就要看一下保定的衙门口当中,是否有人从南边到北边来了!”

王怜花就当听不出沈浪的讽刺,点头道:“嗯,查下府衙里面的捕快,是否近期有从南边办差刚回来的!”

如此一说,三人倒有些真的怀疑是衙门里的人,毕竟要办路引的话,衙门内的人是很方便的,只是一般官差不容易到其他地方跑的,而如果真有,那就会十分明显。

至于另外那个林二宝,王怜花的人虽一直盯着,但那个人却明显只在敛财,没有任何异动。

仁义庄的二位庄主,请沈浪几人帮忙,仁义庄虽带来一些人手,但武功不那么让人放心,虽已知道梅花盗的暗器,可是能否躲得过还是说不准的。

除此之外,沈浪又与寻欢私下里说起,诗音口中说的梅花盗本应该没有被抓住一事。按着之前的销声匿迹,二人都几乎以为梅花盗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可是他却又出现了,而且还与以前行为相去甚远,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起背后的目的。

如果按照李寻欢不Сhā手来算,仁义庄的人恐怕最多只能发现梅花盗伤口的异常,而看不出是何种暗器。就是伤口,也恐怕需要在那些男子被杀后才能确定,毕竟在此前,江湖上谣传的,只不过是伤口为梅花形状,仁义庄的人也不能轻易看到尸体——因为以前的尸体都是女子,又几乎都是大家的小姐,怎会随便给人查看。

所以,现在沈浪与李寻欢很是着急,因为恐怕梅花盗引来想要引的人之后,就会再次消失,而且这回一定是完全消失不再出现,那样可就真的如同大海捞针了。

此间被分配与冷三一起守在这户陈姓人家,主人不过是个员外,却纳了七房小妾,霸人良田,卖人小儿。仁义庄的人调查,是现在保定府中最可能吸引到梅花盗的坏人之一——不得不说,后来梅花盗杀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思绪收回,沈浪扯了下冷三,小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屏息等待,但却不见有人进入院中,仔细倾听,对方隐藏的功夫倒是不错,而且同样隐于暗处没打算出来。

沈浪与冷三交换了一下视线,随后继续等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有了动静,翻身上墙,在墙垛上仔细巡视着院子中,以及能够隐藏人的地方,不过沈浪和冷三隐藏的地方,与另外一伙人所在都很隐秘,如不亲自过来查看,外面是发现不了的。

只见那整个罩在黑衣下的人从窗户进去,借着夜­色­,可以看到他伸出手臂,不知手中拿着何物,只是冲睡得香甜的人伸直了手臂,静止了片刻,寒光一闪,黑衣人手中便|­射­|出细针,床上之人连点反抗都没有便去见阎王了。

冷三欲动,却被沈浪拦住,那黑衣人纵身出院子后,立刻又另一伙人三个出现拦截。

不说二话便动起手来,沈浪仍没让冷三出手。黑衣人甩出长鞭,手上功夫着实了得,另一方有些畏首畏尾,沈浪知道,他们是怕黑衣人用出刚刚那瞬发的暗器。可令人奇怪的是,黑衣人丝毫没有用那暗器的意思,而且出手间,似乎想要活捉对方三人!

看这形势,沈浪道:“冷兄制服那梅花盗,请活捉,我逮住另外三人!”

冷三哼了一声,已然纵身出去,他早已等的不耐,目标明确,冷三一向是出手快又准的。

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还有另一伙,沈浪动作也不慢,冷三点住黑衣人时,沈浪也踢晕一个,点住一个,另一个掐住了脖子。

“都带回客栈。”沈浪道。

冷三不出声,卸掉黑衣人手中的鞭子,拿出那个瞬发暗器收入怀中,然后将人扛在肩头,又提起另一个被点|­茓­的夹在腋下,不吭声地往回走。

沈浪不禁失笑,这样的搭手倒是让人放心,只是够沉闷的……还是寻欢好!哎呀,李庄主跟他有仇,为什么不将他与寻欢分在一起呢。

心中抱怨,但今夜收获颇丰。

点住剩下两人的|­茓­道,沈浪刚将人都扛起来,便听到前面冷三一声闷哼,一抬头便见到冷三蹲下,腋下那人已丢在地上,而本来肩上扛着的黑衣人,居然已站起来。

沈浪丢下身上两人,黑衣人也不敢多留,连武器都来不及取便轻功逃走。沈浪并没有追,而是蹲下查看冷三的状况。

“冷兄,怎么回事?!”沈浪上下打量,但并没有看到伤口,可是脸­色­已可以看出是中了毒,赶紧封住几处大|­茓­。

冷三咬着­唇­,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蛇!”

“被毒蛇咬了!”

冷三额角显出青筋,看着是强硬挺着。“信号。”

沈浪会意,从冷三身上搜到一支火箭,放出。不多时,两位庄主,李寻欢和王怜花都赶到。

“寻欢,冷兄中毒了,蛇毒!”沈浪道。

采花贼

仁义庄的人将剩下的三人抓起来,两位庄主询问冷三的状况。

没有立刻回客栈,便在此处检查,把脉过后,李寻欢松了一口气。“没有大事,毒­性­不强,不过是麻痹人不能动的。”

仁义庄的人松了一口气,但冷三这边没问题了,另一边却出事了。

刚抓起那三人,清醒后都点着|­茓­道,没想到他们看似普通打手而已,却都趁人不注意咬了含在口中见血封喉的毒药。

连天云大吼着糟糕,李寻欢却猛的站起身,看向沈浪,二人会意,沈浪道:“二位庄主,这三人死了可以回去调查,现在也许还可能抓到和这三人一样的人。”

“哦?”李长青有些不解。

王怜花上前道:“刚才我与寻欢一同监视的时候,发现也有人来,刚开始还以为是梅花盗已经来了,但等了半天,才发现居然也是来监视的。”

沈浪道:“的确,那梅花盗杀完人出来后,这三人出手拦截,看来也是等着梅花盗,所以——”

李长青惊喜道:“那我派人,不,不,麻烦三位少侠去抓来活口,倒不需要多!”

李寻欢三人抱拳而去,轻功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到了之前仁义庄告诉他们的另外几处今夜没有守着的地方之一,脚步放轻,谨慎小心,远远便开始潜行,李寻欢走在前面,几乎是单凭耳朵听的。

咋听之下,惊喜不小,低声对另外两人道:“小心,此处人多!”指向那些人的藏身处。

沈浪道:“不必抓多,死逮住一个就够!如果是小头头更好!”

李寻欢微微皱眉,但王怜花已与沈浪上去。

没想到一上手,便听到有人惊叫连连,宛如……杀猪!

李寻欢上前后,乐的很,众人都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个轮廓,李寻欢见那“小头头”已要出手,赶紧出声拦下。

“熊兄吗?”

沈浪与王怜花一瞬间住手,奈何对方不是他们两个这般收发自如的,沈浪的腿被踢了两脚,王怜花抱着腿在地上蹦——被踩到脚丫!

随即便响起熊猫儿的声音。“李寻欢?!”

“是我!另外两个是沈大哥和王兄啊!”李寻欢道。

熊猫儿声音很是欢快,立刻让他兄弟们住手,点了火摺子,一看真的是他们三人,开心的直拍沈浪肩膀——也想拍王怜花的,可是王怜花抱着脚委屈中。

“你们怎么找来的?啊我怎么给忘了,真是罪过,罪过!最近忙的很,居然忘记这里是保定,保定可是李兄弟的地头!怎么也不白天找我啊,我们这在监视着呢,所以兄弟们都下手可狠了!”

王怜花恨恨说道:“下脚更狠!”

熊猫儿哈哈大笑。

沈浪也高兴地拍着熊猫儿,道:“套近乎的话别说了,现在不是时候,叫你的兄弟们可以去睡觉了,梅花盗今夜绝不会出现,你被征用!”

“啊?!”

***

熊猫儿被一同揪走,路上沈浪解释了今夜的遭遇,又说明了是去找人,他当然爽快跟随。

只不过,熊猫儿这边的事一耽搁,在另外几处也就没有发现有人监视了。之前放出响箭时恐怕也惊动了那些人。

第二天,三人又加了熊猫儿以及跟在熊猫儿身后的胜泫去见仁义庄的人,打算一同去衙门询问那几具尸体。

虽是江湖争斗,尸体本可以留下几天,但仁义庄的人住在客栈,别人家的客栈不好停放尸体,李寻欢虽不介意,但仁义庄的人都不好意思将尸体停放在李园。

那自尽的三人身上并没有看得出特征的痕迹,连身上的衣料也是最普通的粗葛,武器是最普通的剑,便是剑柄之处都无法显示出个人特­色­。服用的毒药对于江湖人来说,买卖也不是难事,因而仁义庄诸位脸­色­都不是很好。

二位庄主的意思是先查客栈中人的来历,毕竟如果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话,对于仁义庄来说,排除着找也是容易的,只是量大一些。六个城门口也派了人守着,遇到江湖人,便先请到客栈,仁义庄的名义还算好用,即使是硬茬子,连天云亲去也不在话下。

熊猫儿那般兄弟的落脚地点本是城中角落处的一个废弃道观,李寻欢想让他们都来李园的,但熊猫儿的兄弟没同意,那帮人自由懒散惯了,李园这么­精­致的园子,那群人在外面看了看就跑了——而且他们还是跟丐帮的一些人在一起。

住进来的只有熊猫儿和胜泫。

仁义庄的人说了有帮助再找他们,几个人便回李园,来了个能喝的,李寻欢这几年酿的酒一下子消耗了一半。

熊猫儿变脸的本事也是很高,可以上一刻皱眉发愁念叨着线索断了可怎么办,下一刻拎起酒坛往自己酒碗里倒酒时却变得喜笑颜开,美滋滋地鼻子凑上去闻,小口抿一下,眼睛都开心的眯成一条缝,道一句好酒,然后一下子倒进口中,还砸吧着嘴回味——倒真像一只猫呢。

看着他这副样子,王怜花扁着嘴,道:“没出息。”

熊猫儿喝的满意,也不跟他呛声,只道:“谁像你都喝了那么多,我这可是第一次,以前没想过这种酒也能这么烈,哈哈,痛快,痛快!贤弟好本事,真是什么都会!”

李寻欢淡笑推脱,沈浪在一旁道:“那可不是。”

王怜花道:“又不是夸你,你美什么!”

胜泫在一旁呵呵笑。

李寻欢、沈浪和王怜花跟胜泫不太熟,胜泫又是不太说话的,所以一下子让沈浪等人也不好意思起来——之前脸皮都厚了,都不会不好意思了。

李寻欢道:“沈大哥,还是说说昨晚的事吧,我看了冷兄拿出的暗器,的确很­精­致,但设计上来看,一次只能发三次而已,之后还要装针。”

“对,问题是,昨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人并非放在口中发­射­暗器,而且连人都没有叫醒,就那么趁着人睡觉时,让人见了阎王。”

熊猫儿道:“哦?之前有说过梅花盗的武器是放在嘴里吗?”

王怜花道:“那暗器我也见了,暗器上的机关的确适合放在口中发­射­的,而且,后槽为空,方便说话,也有固定的地方,放在口中,­精­巧的很,黑暗之中绝对能杀人于无形。”

胜泫好奇问道:“那他为什么不放在嘴里?因为昨天晚上那个人在睡觉,所以不需要放在嘴里吗?”

李寻欢说:“有这个可能,只是……”

沈浪看着李寻欢道:“只是感觉不对,是不是?”

李寻欢点头。

沈浪又道:“我可以肯定,那个梅花盗是在等人的,他的目的也许就是昨天晚上自尽那三人,或者说那三人背后之人。”

其他人均同意此说法。

熊猫儿又喝掉一碗,道:“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又为什么要抓梅花盗,而梅花盗又为什么认为他这样杀人能引来他想要见的人呢?”

沈浪一拍熊猫儿的肩膀,力道正好让熊猫儿手上无力,酒坛拿不住放回桌子上——王怜花挑眉,熊猫儿没有察觉,沈浪好像不知道似的,高兴地说道:“猫兄说到正地方了,问题提的好!”

李寻欢也有豁然之感,笑道:“有一定的势力,抓梅花盗却并非仁义庄!”

王怜花接道:“要吸纳能人,却又好坏不济。”

胜泫笑眯眯说道:“坏蛋!”

几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沈浪随即道:“梅花盗看起来是了解那些人的,所以才会以此引出对方。”

熊猫儿抱着酒坛,道:“这么说,梅花盗跟那些人有仇?呃,有瓜葛?”熊猫儿直觉是有仇的,但随后又觉得有仇一说也许片面,所以又补充说道。

李寻欢笑道:“熊兄,其实你每次有什么猜测直说便好。”

王怜花看着熊猫儿,故意一副怜悯表情,道:“直肠子的人就这点好处,瞎猜的时候总比分析的时候更准。”

熊猫儿有些不服,不过样子有些犹豫,让人觉得他还不知道李王二人在说他什么。

沈浪巧劲再拍掉熊猫儿手上的酒坛,道:“没事,别介意,他们在说猫兄你说的很对呢。”

熊猫儿当然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恶狠狠去瞪王怜花——倒霉的王怜花,谁怪他形象不是很好——“好你个花心萝卜!”

熊猫儿没再说别的,因为胜泫开口道:“你们别欺负熊大哥。”

王怜花看向胜泫,突然喷笑出声,而且笑的太开怀,又是揉肚子,又是捶桌子,一点也不顾及翩翩公子的形象——以往可从未有过啊。

熊猫儿无奈看了胜泫一眼,叹气摇头,抱着酒坛子挡住脸——喝!

胜泫有些窘迫,脸都红了,似乎也知道王怜花在笑什么。

李寻欢抿着嘴,沈浪则惊喜地看向熊猫儿,好像看到亲兄弟了似的。

李寻欢拿起另一个酒坛,给胜泫满上一杯,道:“前几日还碰到你兄长呢,现在说不定也在保定。”

“啊?真的吗?!”胜泫开心叫道,眼睛自觉转向熊猫儿,但与熊猫儿对视后,又垮了小脸。

采花贼

熊猫儿张口堵住胜泫不知要说什么的话头,王怜花一副“这小子怎么就学聪明了”的遗憾表情,熊猫儿低声在胜泫耳边说:“到时候再说你哥的事!”

胜泫乖乖点头,不再吭声,而此刻倒显得高兴起来。

李寻欢无奈摇头叹了一声,他可是知道,如果继续由胜泫问下去,指不定被王怜花问出什么了,一看他那副在熊猫儿和胜泫之间兴趣盎然转悠的眼睛,就知道。

沈浪当然也看出,此刻他可绝对不会跟王怜花一起合伙“欺负”熊猫儿,如果将胜泫换成任何一个女子,沈浪现在也绝对“帮忙”,但现在是个男子,就不行——免得王怜花那张嘴说着说着就拐到他和寻欢身上。

“沈浪啊,我还有疑问,就是你和仁义庄冷三都是谨慎之人,还抓住了另外三个,怎么看都不应当被梅花盗跑了,还让冷三中毒才对,当时到底怎么回事?”熊猫儿问。

王怜花啧啧说道:“我现在知道什么叫有压力有动力了,看看,猫儿兄弟这脑筋转的,多快!”

“什么压力,动力啊,你个花心萝卜别说不正经的了,沈浪?”熊猫儿瞪了王怜花一下,眼底却也有着不容错过的狡黠与洋洋得意。

王怜花这回也不揪着这个问题了,就让熊猫儿这次得意这么一把,反正次数也不多……毕竟他也是奇怪着的。之前与李寻欢赶到后,只粗略看了一下当时打斗场面,按理说并不难的,随后一同去抓人,到了早上修整了一下,又跟着去衙门,也就没有空询问沈浪当时具体情况。

沈浪道:“当时也不怪冷三大意,要知道当时冷三已点住那梅花盗,没想到扛着人走时,冷三突然蹲下,人被蛇咬到,要知道我连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而那梅花盗却自己能动,跑掉了。”随后看向李寻欢,问。“寻欢,那蛇有什么特殊吗?”

李寻欢看着沈浪的表情,已觉他似有猜测到梅花盗是谁,其实在昨晚看到那蛇毒时也开始怀疑了,只是,还不好说出,只希望不是真的。

“嗯……这次的蛇毒让我着实有些意外,除却一般地方所用毒蛇,蜀中唐门,虽也用蛇毒,‘冰虫’‘金银血蛇’,但不会直接驭蛇伤人,虽说通人­性­可为杀人利器,但那样便如同杀­鸡­取卵,唐门暗器与毒药同样有名,因而毒药一般都是附着于暗器之上。驭蛇伤人的,一般都是苗疆蛊术。”

“也就是说梅花盗来自苗疆?”熊猫儿道。

王怜花摇着扇子,道:“我倒觉得又是暗器,又是蛇毒的,更像是唐门中人。”挑着眉头看向沈浪——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跟沈浪比。

沈浪避开重点,道:“寻欢,苗疆蛊术,听闻都是­阴­毒残忍的,但冷三只是身体麻痹,还有何种猜想吗?苗疆人的蛊术一般并不外传才是。”

李寻欢笑着看向沈浪,暗忖:沈浪果然是看出他的想法的。

“的确,凡是想必都有个意外的,那条蛇的麻痹作用并非天生,要知那样能够迅速起作用的毒,一般都是剧毒,咬上就不可能有活命机会的,但却恰恰只是小小的麻痹,让人不能动弹而已,解毒又相当容易——”

王怜花抢先说道:“也就是说,蛇必定是­精­心养出来的,有那种本事的必定有过蛇蛊真传。可是作用又完全不符合苗疆人的习惯,所以恐怕并非真正苗疆人,啧啧,那个岭南跟南海不远是吧?!不过那蛇的作用可够­鸡­肋的了。”

李寻欢笑着点头,看来王怜花也想到了。

“熊大哥,蛇蛊真的能让蛇听人话吗?”胜泫凑到熊猫儿耳边小声问道。

看着胜泫趴在熊猫儿肩膀上,沈浪一伸手,拍在熊猫儿另一边靠近他的肩头,拍掉熊猫儿手上的酒坛。“当然,寻欢,你了解苗疆蛊毒吗?”

熊猫儿仍没察觉某人已暗中给他穿了好几次小鞋,他倒是正好趁着抱酒坛的动作与胜泫拉开距离。

这说正经的时候,王怜花又不好明说,只能暗咒沈浪这个家伙,以前看着正直侠士的模样,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下又眼馋胜泫亲近熊猫儿而小寻欢却不会!熊猫儿也是活该,谁让他识人不清。

在这个方面,不得不说,王怜花才是沈浪的知己啊,看的格外清楚,就是李寻欢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关键是不是眼睛如王怜花这么毒的,谁会想到沈浪在这一点上小心眼啊!

“苗疆蛊毒的确十分厉害的,而且蛊术对外保密的很,一般只知道在端午阳气极盛之时,将五毒等毒虫放入缸中,待到了时日,活下来的便可以拿来制毒。但具体步骤如何,时间、放入的其他药物等等,外人均不得而知。”

胜泫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继续问:“五毒?是五种毒虫?”

“五毒,只是通称而已,并不一定只有五种,不过主要是蝎、蛇、蜂、蜮、蜈蚣,一般而言,普遍的便是蛇蛊,似乎蛇蛊是好制,却又不好制的。”

“啊?为什么好制又不好制?”

李寻欢显得极有耐心。“好制是说,­阴­蛇蛊,生蛇蛊均是普通蛊毒,几乎毒蛇有多少种,便有多少种蛇蛊,具体制法我也并不清楚,此刻不过卖弄一下书中所读。”

胜泫一脸崇拜,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懂这么多,你知道的这些我们都是不懂的呢……那不好制又是何意?”

李寻欢还未开口便看向门口,火影带着一个人匆匆进来。

“二少爷,这个是王公子的人,说有要事!”

王怜花的手下,一般都有黑蛇代为转达,此刻居然直接进来,肯定是有要事的。

这年轻人也不废话,直接道:“公子!白月长去找了林二宝,两人看起来是认识的!”

“哦呀呀,看来要抓到真正的梅花盗了。”王怜花道。

李寻欢几人一同起身,要往外走。

熊猫儿回头对胜泫道:“你在这等着。”

“我也想去。”

“去了只会添乱,别闹!”

胜泫眼巴巴看着熊猫儿,熊猫儿轻咳一声就往前跑去,胜泫跟着走了几步就停下了,站在那里不动。

李寻欢看着摇头,道:“我们差不多马上就会回来的,并不会去多久,也不会有危险。”

“嗯……可是你都去……”

李寻欢也有些无奈了。

胜泫似有察觉自己的任­性­,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在这等着就是……熊大哥说你的武功都比我的好,呃,你回来再告诉我不好制的缘故。”

李寻欢一瞬间因为胜泫而有些怔忪,心中想到的是,男子之间真的有比兄弟朋友之情更进一步的……

“寻欢?在想什么,走吧。”

李寻欢抬头看到沈浪,有些不自然,低头点了点,对胜泫道:“不好制的缘由,便是蛊毒中的蛊王有时会是蛇。”

***

两日后,李寻欢等人守在林二宝屋子的外面。此刻仍是白天,四人躲避并不容易。

不多时,白月长大大方方地走入林二宝这处做了民宅客栈的院子内。片刻,李寻欢伸手示意,四人一拥而入,正好看到白月长从林二宝手中接过那梅花盗的暗器,只不过这个暗器崭新无比,明显刚制造出来。

林二宝“嗷”的一声,就往外跑,熊猫儿迅速上前制住,踩在脚下,不忿地呸了他一下。

此刻白月长倒显得镇定的很,看到熟悉的李寻欢几人,毫不惊慌地将暗器收入怀中。

当日李寻欢等人来此的时候,白月长已经走了,王怜花的人偷听到白月长回来拿暗器,便没有立刻抓人,此刻李寻欢等人便在此打算人赃并获。

白月长眉头微蹙,轻声道:“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

沈浪笑道:“的确。”

“之前还曾怀疑你们是那个人的手下……”白月长看向李寻欢。“但是,后来你们却与仁义庄联手。”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仁义庄帮忙呢?”沈浪道。

王怜花凑到李寻欢身边,在他耳边道:“看吧,这种场合,这种情形,沈浪就变得如此大义凛然,看起来就很可靠!”

李寻欢笑着没有说什么。

白月长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归于平静。“看来你们知道的着实不少。”

沈浪道:“也许你知道的还可以帮我们找到我们想要知道的。”

这虚虚实实的话,也就沈浪口中说出,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白月长垂下眼,道:“我只是报私仇而已。”

王怜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不会是对方抢了你老婆吧。”

白月长这下可不掩吃惊表情。

王怜花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你女儿很漂亮,你又一副幽怨表情,换了谁都会这么怀疑。”

白月长此刻显得很是痛苦,一张英俊的脸,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沈浪道:“梅花盗还是不要假扮了,不如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本来还想找到真正梅花盗会困难,不想……”看向林二宝。

王怜花接道:“看在宝儿的份上,本公子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熊猫儿道:“但要先解决这个梅花盗的事!”说着脚下一用力,又是一声哀嚎。

采花贼

“哇————不要杀我,不要把我交给官府,不要杀我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啊,疼!疼疼……”

看到地上滚了一身灰尘,还在打滚的人,李寻欢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无赖,原来这个才是无赖……陆小凤那绝对是浪子,只是浪子,而非无赖,他以前冤枉陆小凤了……赖他的酒喝而已,那不叫无赖。

连天云目瞪口呆看着脸已经成花脸猫、本来长的白净的年轻人,嘟囔着“他X的,这是什么事啊”。

刚才林二宝扒着李长青的裤腿说明了梅花盗是如何形成的——他一开始没打算杀人的,就连采花都是鼓了半个月勇气,再次被他未过门嫂子气的,一个冲动,就半夜去采了花,好不容易回来炫耀他终于是个男人了,结果他未过门嫂子要将他送到衙门口,而他一个着急,慌乱间按了那个暗器,他未来嫂子瞬间毙命。而他怕他哥责怪,直接连滚带爬就跑了。

然后他自己藏了起来,不敢回家,又挂记起那个被他第一次采了花——其实后来他才知道他只是亲了人家姑娘一个嘴而已——的姑娘,他说他要负责,结果被那姑娘给骂了——他不该去青楼采花的。

被骂跑后,越想越憋气,晚上又梦到他未来嫂子,说他没用不是男人,连怎么采花都不知道……因此梅花盗就这样产生了。

李寻欢虽看他可怜兮兮的,但毕竟杀了许多女子,林二宝交给仁义庄后便不想再管了。

沈浪向两位庄主说明了白月长的事,李长青也出言仁义庄会帮忙,冷三留在保定。此外,李长青还说明仁义庄虽没有调查清楚,但蜀中一带势力有受阻现象。

这一条可是帮助很大的。

此外,查另一队神秘人马的,没有丝毫进展,李长青担忧地跟沈浪说恐怕那些人的势力已发展到保定,虽然也许还不是很大,但起码可以断定对方是有野心的。

往回走的路上,王怜花道:“那个李老头也真会利用人啊,不过当然,我们沈少侠甘之若饴哦!”

沈浪扬扬头道:“能者居之嘛。”

熊猫儿在一旁哈哈大笑。

走到路口,沈浪道:“猫兄,你跟王兄先回李园,我与寻欢陪白先生去接他女儿。”

熊猫儿爽快应下,王怜花则磨磨唧唧,想要换组,但李寻欢也说要去接人。让熊猫儿自己一个人回去,熊猫儿笑呵呵说他不认识路,王怜花磨牙说他们合伙欺负他。

白月长住在城北的一个小客栈中,宝儿很乖地在屋子里坐着发呆,看见白月长进来后跌跌撞撞扑过来,看到李寻欢和沈浪时也十分开心。

白月长坐下收拾东西时,开口道:“你们在好奇我与林二宝怎么认识的吧……”

这个问题他们本来打算回去在一起问的。

白月长道:“之前我就到保定了,本是住在城南的客栈中,遇到林二宝也是巧合……当时并没有想到对方就是梅花盗的,我也穿着夜行衣,看到他时叫住他,结果他连滚带爬跑了,还将那个暗器掉落。后来回来后,试验了才知道那恐怕就是最近吵的沸沸扬扬的梅花盗的暗器。”

“便是因此,才传出梅花盗差点被抓的消息?”沈浪道。

“的确……会想起利用梅花盗的名号,也是突然想到的而已。本来顺利引来了,可是却被你们搅了。”白月长道,但此刻倒是没有太多恼火。

沈浪道:“怕被怀疑,所以就退了客栈,又重新在别的地方找客栈了吗?”结果没找到还是回了城南。其实沈浪更想问的是,白月长是如何发现林二宝就是梅花盗的,林二宝连暗器就丢掉了,显然跑掉的很狼狈,但也说明跑掉的很及时。

白月长嘴角微扬。“我看到他跃到他住的那个院子里了。”

李寻欢和沈浪额角都仿佛出现黑线——没见过那么笨的人。

“而且,后来我找上门的时候,他紧张慌张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倒是他的夜视能力很好,那么黑的夜里也能看清楚我的相貌。好了,可以走了。”白月长抱起宝儿跟着率先走出门。

路上,沈浪突然对李寻欢道:“你说,我们在京城,李大哥成亲那天晚上碰到的人,会不会就是林二宝?”

李寻欢一怔,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所以后来在他家门口见到我们的时候才大吃一惊?”

沈浪呵呵笑道:“说不定是被我们两个从京城里吓跑的。”

李寻欢疑惑。“吓跑?我们并没有追上——”后面的话,李寻欢没有说出口,脸刷的就红了,窘迫地转向另一边。

沈浪无声地笑起来,笑的很开心,露出八颗牙齿——那家伙被男子表白吓到的吧!(漾:向小孩子告白才吓到的吧!~)

***

能回到李园,宝儿显得很开心,虽然之前也没有在李园逛过,但照顾她的丫鬟丁香很疼她,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立刻拿给她吃。除了她爹,还有其他人在,虽然并不一定陪她玩,但小孩子总是希望周围的人多一些。

之前并没有说的详细,回到李园后,白月长并没有任何隐瞒,他似乎已相信沈浪他们。

白月长是南海人,长居高州府,他的妻子青菁是苗族女子,擅长蛊毒,天资甚好,只是为了他而远离苗疆。

那抢了他妻子的人,自称李云——也是因为这个李姓,一开始才会同意入住李园。只是后来发现的确是巧合而已,那段住在李园的时候,白月长白天便调查保定府中有哪些坏人,晚上夜探李园,发觉李园只是普通的护院,晚上连巡夜都没有。后来梅花盗风声过去一阵,走了一些江湖人,他便带宝儿出来以便假扮梅花盗。

那个李云是他在桂林府结识的,当时只因对方身怀武艺,有意切磋。

白月长不知后悔过多少次那时的比试,不该因为长久没有人切磋便技痒,以致惹来毁家之祸!

“那个人在招兵买马,而且一般寻的都是江湖中原本没有名头的人?”沈浪问。

白月长点头。“一开始只是与之切磋,但我的武功其实大大不如对方的。与之结为朋友……”白月长咬牙切齿说“朋友”二字。“他说我武功不错,提出给他帮忙……但我坚决拒绝了,我不会离开家的,何况他的野心很容易看的出来。”

王怜花忍不住道:“你现在也是太容易相信人,啧啧,你这种人的确不适合江湖。就看看你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吧,一看就能知道你的目的……就算你杀几个恶婆娘都比杀坏男人强啊,那样还不会怀疑梅花盗前后换了人,最多就当梅花盗居然敢挑战高水准了呢!”

白月长的脸有些挂不住。他平日里看起来极为成熟,稳妥的一个人,但此刻话多了,才让人看出他江湖经验多么缺少,人又容易相信人,不说被抢了老婆,就是他自己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都是有可能的。

胜泫坐在熊猫儿身后,伸进来脑袋,道:“那个叫李云的,名字好像太普通了,就像张三李四似的。”

王怜花呵呵道:“假名吧,那么谨慎的人,显然了。”

看到白月长脸已经红了,李寻欢赶紧岔开话题。“李云年纪多大?”

“三十几岁样子。”

“用什么武器?”沈浪突然道。

“套在手臂上的铜环,有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吗?”

其他几个人倒是迷茫,但李寻欢突然倒吸一口气。

沈浪立刻问:“寻欢知道?!”

其他几个人眼睛都盯过来了。

李寻欢一时间也是吃惊不小啊,要知道百晓生兵器谱虽然后来不再有人排了,但当年那些可仍是无人不知的,便如天机老人的“天机­棒­”,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以及最有名的小李探花的“小李飞刀”。

“寻欢?”沈浪再次询问,不过心中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又有了其他想法,比如一开始只怀疑林诗音的地方,此刻也不禁怀疑起李寻欢。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有些像。”

王怜花道:“说来听听。”看着沈浪也不知道的表情,王怜花平衡了。

“……那个人,可能叫上官金虹,使用的武器是……‘子母龙凤环’,我并不能肯定,只能做个参考而已。”

沈浪此刻可是先将什么上官金虹的放在一边,而思考寻欢的事。

熊猫儿挠头。“好像,并没有听说个的……”

一直沉默的让人都忘记存在的冷三居然开口了。“仁义庄不知道。”

王怜花表情突然冷峻,道:“使用双环?!哼哼,但愿就是那个让我重伤的混蛋,现在还找不到报仇的人呢!”

胜泫道:“当初也伤害到熊大哥的人吗?那个人当时用的是剑的。”(漾:他将当时的自己受伤都忘了嘛!~)

“哼!伤我的时候也用的剑,该死!”

其他人也听出王怜花这句咒骂是在说些什么,好像几个人都看到明天一大早会看到某位懒散公子发愤图强练功呢。

入蜀<壹>

李寻欢翻身而起,有些不放心。并没有点起蜡烛,披上一件外衣便走出房门,走下冷香小筑。

本来只是不放心看这一眼,到了那里,透过窗户看到白月长果然坐在宝儿的床头呆呆的,拿着蒲扇轻轻地挥动,赶着宝儿床头本不存在的蚊虫。

淡淡的熏香,却极好用的,又怎需半夜不睡觉地驱赶蚊虫。

李寻欢不掩身形,白月长本是机警之人,但此刻却丝毫没有发现。

“白先生。”李寻欢轻声唤道。

白月长终于回过神,眼中有了平日神采,紧张一下,看清楚窗外之人才再次放松,放下蒲扇走到窗前。

“你……有事?”

李寻欢道:“天气太热,有些睡不着。”

白月长点点头,也不确认真假,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没有心思去辨认。夜晚,漆黑之中,有时给人以恐惧,但有时却又给人以安全的感觉,让人置于黑暗中时,放下白天的防备,仅是因为黑暗能够帮助隐藏某些东西……脆弱。

“保定冬夏两季,白天晚上时辰长短不一,与南海相比,想是不同的?”李寻欢道,声音轻巧,态度温和,会让人不自觉放松。

“的确……以前还不知道,亲自经历才有觉察。”

“白先生入中原很久了吗?”

白月长缓缓点头。“也近一年。”

李寻欢微微吃惊。“带着宝儿必定很辛苦的。”

白月长表情动容,现出一丝的痛苦。“宝儿跟我吃苦了,可是我又不能将她随意放在别人那里寄养……青菁已经跟我分开,我不能再没有宝儿。”

李寻欢也不禁难受。

“要保重自己才好,我们几个虽不济,但对此事必定是全力以赴的,贤伉俪必有重逢之日。”

白月长看着李寻欢认真的表情,虽是一张少年孩童的脸,但却在这一刻让人十分的信服。此前已对这少年惊讶过了,但见识到对方的身手,以及遇事沉稳镇定之姿,更让白月长觉得此子不得了,他会与他们合作,或者说接受他们的帮忙,便是看在这个不得了的孩子,以及沈浪的份上……王公子看着亦正亦邪,说不得准。

“白先生,白夫人是苗疆之人,此前伤冷三的蛇便是她的蛇蛊吗?”

白月长点头。“青菁蛊术很强,是苗疆最有天赋的人……”说着脸上带着骄傲。“青菁很可爱的,蛊术都不会拿来害人,反而会去救人,呵呵,也会小小的捉弄人,我们相识也是因为捉弄我,她以为我是坏蛋……与我成亲以后,在镇子里开了间善堂,与中原不大一样,我们那里女子也可以出门的……”

白月长低沉的声音,说了很多话,说他与妻子的相识、相恋、相惜,李寻欢静静地听着,偶尔询问一句。

只是看着此刻回忆起来便如此幸福的人,李寻欢心底的担忧更重了。

“都是我的错,我怎么那么笨,都已知道他有招揽之意,还带他回去见青菁,不说他垂涎青菁美貌,便是跟着我的意思,便想招揽会蛊术的苗疆人!”白月长气恼地用赤手捶击窗台。

李寻欢看出,白月长以前大概一直没有离开过岭南地区,也许并非自己愿意而是家族的需要,而他自己想必会对中原向往,否则也不会那么快便与自称李云的人交上朋友。而现在,恐怕后悔至极了。

“白先生……我有个疑问不知……”

“尽管说来。”白月长握着发红的拳头,收敛一下怒火。

“白夫人是苗疆女子,我听闻苗疆女子极为专情,还听闻有情蛊之说……”李寻欢询问的小心。

白月长点点头。“确实如此,苗疆女子专情,也要求情郎专情,因而才会制情蛊,对相爱之人,这并不算什么。”

“但……如果……”李寻欢声音变小,这些话他不想问,可看着白月长痴情的样子,生怕真的到了时候,他会承受不住,因而才会在此刻提前提起。“如果,她被迫……”

以白月长的聪慧,之前虽没有想到,但怔忪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李寻欢询问的是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着急,也没有痛苦,反而轻松一笑,道:“不必担心,想占青菁的便宜,他再活八百年吧!哈哈……苗疆蛊毒,有杀人,有伤人,有害人最多拉肚子之类,青菁却能让人大笑三天不止,大哭脱水如狗,让人说出不想说的真心话,使人能对一条蛇不停说情话……如果她不让人近她的身,那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李寻欢惊喜不已,同时也放心了,赞道:“真是奇女子也!”心中暗道,原来白月长痛苦的,不过是与爱妻分离而已。

“当然!”白月长骄傲说道,说到他妻子,又开始滔滔不绝。“她呀,善良的时候,蚂蚁都不忍伤害,整人的时候,非要对方哭爹喊娘,发誓再也不敢,她很聪明,也很可爱,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

“相见之日必不远矣。”李寻欢道。

白月长点头,此刻退了之前的消沉,道:“她不会有事,她在等我。”

***

踏进自己的院子,停下脚步,回头等待,几乎立刻的,沈浪便显出身形。

沈浪端看了一会儿李寻欢的表情,笑道:“可放心了?”

李寻欢淡笑点头。“沈大哥不也担心着嘛。”

“还是寻欢早了一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李寻欢想要回沈浪之前的一句,在听到后一句后便说不出了,听这暧昧之语,心下有些乱。

“晚了,回去睡吧。”沈浪解围道,顿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将人推上楼梯。

李寻欢有些内疚,沈浪如此包容自己,自己却这般……

走上两阶楼梯,沈浪松了手,但李寻欢却转了回来。“……沈大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沈浪不掩惊喜表情,晃得人刺眼,李寻欢立刻不好意思起来。

“我是说,我们现在去一趟京城!”李寻欢道,没注意到因为恼羞话说的比往常重。

但沈浪却仍开心不已,还从李寻欢的语气中听出撒娇!

脑筋打结只是一小会儿,随即就明白李寻欢的意思,沈浪道:“去问一下林姑娘对上官金虹的了解有多少?”

李寻欢微微有些吃惊,不过随即也想到了,看向沈浪这会儿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沈浪伸出手,手指在李寻欢的脸上蹭了蹭,带着宠溺的表情,道:“想说的时候再说也没有关系。”

李寻欢这一瞬间便知沈浪已知道什么,他知道沈浪聪明,却没想到能够猜到啊,毕竟,这是多么诡异的事,已到达让人想象不到的程度!

“我,我……”

沈浪轻轻摇头。“不必现在就说,不是去京城吗?我去马厩,你现在给火影留封书信!”俏皮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掩在嘴­唇­中央。“也不带王怜花他们!”

李寻欢可笑不得,点头转身上楼。脚下轻快,不自觉甚至跑了起来。

沈浪看着李寻欢的背影,抱着手臂,摸着下巴,轻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呢……”然后突然想到李寻欢耳聪目明,比一般练武之人更甚,轻轻捂上自己的嘴,转身而去,脚下也极轻……掩住了嘴却掩不住他的笑容,大大的笑容。

***

王怜花看到留下的纸条时咬牙切齿,骂沈浪是混蛋,是大­色­狼,熊猫儿一边并不觉得什么,但看到王怜花这般气恼,开心不已,说去看他的兄弟们。熊猫儿还没有走开几步,胜泫则小跑在他身后,声音不低地道:“不是说这位王怜花才是大­色­狼吗?”

王怜花暴怒追出,熊猫儿拎着胜泫赶紧往外跑。

留下拿着纸条的火影,捋着短短的胡须,自言自语道:“又要跑啊,老爷要发火了……”

另一边,两人骑马并肩奔跑,路已熟悉,显得轻松的很。白日里没有昨夜的暧昧氛围,两人说说笑笑。到达城门之前,正给沈浪骑乘的黑­色­大马起名字呢。

要是让王怜花听到“叫小草”、“小花当然要配小草这个名字”、“它们多配”之类的话,必定惊呼出声,叫着他的牙都酸倒了。

“上官金虹?!”林诗音惊呼出声,连续叫了三遍,李寻欢不得不出声安抚。

林诗音警惕地瞄着沈浪,也不避讳地拉着李寻欢到她的闺房,关起门窗,开始逼问。

李寻欢无奈笑道:“平时的确没有掩饰,没有对沈大哥隐瞒,但却没有告诉过他。”

“那他怎么知道的!”

李寻欢叹道:“沈大哥那么聪明,当然自己猜中的,难不成还是我说梦话被他听到?”

林诗音“嗷”的一声叫出来。“他听到你说梦话?!你们住在一起了?!啊啊……”

“嘘……诗音,小声点,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天啊,佛祖啊,上帝以及呃梅林啊,你们……”

“诗音?不要大声……”

但林诗音眼中已完全没有旁人了。“你们居然已经同床了,沈浪居然是个恋童的,啧啧,我就知道他不正常,以前居然喜欢朱七七,现在还恋童,当然也是因为我家楼楼很­棒­,不过那家伙也太贼了,这么快就下手,变态,变,唔唔……”

“不再乱讲了?”

林诗音眨巴着眼睛,点头,心中美滋滋——楼楼捂住她的嘴了,楼楼今年出落的越发俊美了……马上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入蜀<贰>

“寻欢,沈少侠,以及白先生父女,从山西、陕西进入四川。王公子由山东、南京、经江南、湖广进入蜀中,王公子的路途有些远,有劳了,王公子这一路更可能遇到金无望。熊少侠请从山西、河南、进入湖广,绕路由贵州进入蜀中,我仁义庄会派人在各地打探金无望下落,打探各地可疑之处,也会让冷三直接由河南进入蜀中。如此安排,各位有何异议吗?”

王怜花虽有些不情愿,不过也同其他人一样点头应下,李长青舒了一口气。

仁义庄派了的人最先进入蜀中寻找探查,其次是李寻欢和沈浪二人这一队路途最近,并没有绕什么远路,因为考虑到白月长带着宝儿。

一辆马车,四匹马,翌日一大早便上路,火影与雷影、土影跟随。

这三人是必须跟着的,否则李寻欢不要想再跑出家门,此前李父得知李寻欢比林诗音更能冒险,硬逼着出门必须带人。其实,李寻欢得知父亲让他跟随沈浪一同出来,已经很意外了,还想着恐怕要游说一阵才可以,毕竟以前父亲总会催他读书,几乎任何悠闲时间都是林诗音去央求来的。

从林诗音那里,并没有得到上官金虹以及金钱帮的有用消息,可以说林诗音也很意外,她没有想到现在上官金虹就冒出来了,毕竟她估计这本应是起码五年以后的事,七八年以后百晓生才会排兵器谱。

但算起时间,上官金虹其实现在也应当活动的,只是金钱帮并不是与上官金虹一同扬名。

此外,林诗音听说梅花盗已经抓住,并且是什么人之后,仔细询问了林二宝与白月长的事,自己嘀咕半天,随后得出结论,恐怕如果不是李寻欢与沈浪参合一脚,那么白月长当时可能就找到上官金虹的人,而最后恐怕会丢了­性­命,而宝儿会被林二宝收养,而宝儿的名字极有可能就是林仙儿。

虽不能确定这一点,但李寻欢也认为有可能。只是听到林诗音对林仙儿的评价,不禁心疼起来,暗暗决定一定要救出白夫人,让白夫人与白先生能够抚养宝儿长大!

诗音本还打算跟李寻欢一同回保定,看看这年仅两岁的林仙儿长相如何,但被她爹娘关了起来,她爹娘可是怕她再跑就是半年多,提心吊胆。

马车行了一日,一大早出发,晚上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真定府再走就进入山西地界,而刚打尖住下,熊猫儿便带着胜泫出现了,这可让李寻欢等人大吃一惊。

房间内坐下,沈浪开口询问,熊猫儿哈哈大笑一声,但显得有些心虚,道:“我让我兄弟们按着李庄主安排的路线走的,反正主要目的是找金兄,他们都认识,并不一定要我去!”

沈浪和李寻欢对视一眼,熊猫儿越发心虚,也看出对面坐着这二位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的,犹豫了一下,指着胜泫,又道:“你们看看,这副样子,到了哪里不引人注意,我是出去暗中找人的,要是被什么上官金虹的人发现,还找个P呀!”

胜泫委屈地看着熊猫儿,熊猫儿继续心虚。

沈浪笑道:“猫兄弟浓眉大眼的,走在街上也引来不少大婶大娘注目,倒也是的问题!”

熊猫儿拳头砸在沈浪肩头。“去你的!还说我,你和小李兄弟的样貌,出门不知惹来多少莺莺燕燕,还有小雏鸟呢!”

沈浪喷笑看向李寻欢,眼神似乎在说“小雏鸟”就是李寻欢引来的。

李寻欢哭笑不得。

白月长没有开口,淡淡笑着,宝儿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她父亲的笑脸,也咯咯笑出声来。

沈浪道:“看吧,小娃娃都笑话你了!”

熊猫儿也不甘示弱,现在他是总算发现沈浪也是损友一个。

随后,李寻欢和沈浪等人倒也没有再问熊猫儿的原由。

晚饭时,几人正忍不住小饮几杯,门上突然有人敲响,众人一愣,因为饭菜已上齐,不会是店小二。

熊猫儿起身开门,还没有让开让屋子内的人看到来人,熊猫儿就大叫道:“你这花心萝卜怎么也来了!”

“还说你呢,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声音是王怜花的。

熊猫儿仍不让开,逼问道:“你和黑蛇来了,要是金兄出现在江南怎么办!”

王怜花哼了一声。“我的人手可比你的多多了!”说着拨开熊猫儿,看清李寻欢方向,飞奔而来。

“寻欢,好想你啊!”说着就要扑上来。

沈浪不客气地将剑支起来,要说虽然还没看过沈浪用剑,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是一名剑客。

王怜花丝毫不怕,任由胸口抵在剑鞘端头,身体已经倾斜,撒娇嚷嚷道:“寻欢,你看呀,这家伙欺负我!”

李寻欢可真是哭笑不得,王怜花是越发的喜欢耍宝。

白月长以前可没见王怜花疯闹成这样,一时间真有些瞠目结舌。

宝儿则“咯咯”笑出声。

李寻欢苦笑道:“别闹了,你看宝儿都笑话你了。”

王怜花看向宝儿,立刻春光灿烂起来,给宝儿来了个飞吻,道:“宝儿妹妹,想不想怜花哥哥呀?”

宝儿继续“咯咯”笑,也不出声。

沈浪送了送手中的剑,让王怜花站直。“别卖乖了。”

“这么小的小娃娃,她知道你是谁呀!起开,挡着我的位置了你这花心萝卜。”熊猫儿在王怜花身后戳。

白月长笑道:“别总拿我女儿说事,她可对你们这几个都没兴趣。”

沈浪等人哈哈大笑,李寻欢拉着沈浪挪开点空隙,让王怜花坐下,没想到早上刚分开,晚上又重聚一桌,几个人都显得很高兴……就不知如果仁义庄的庄主知道了的话,会是怎样的表情。

第二天进入山西地界,傍晚没有遇到镇子村庄,只能露宿,除了宝儿,剩下的都没问题,宝儿也可以住在马车中,里面本来东西就齐备。

分散开进入林子里打猎,这个时节打些猎物倒也容易。沈浪本来与李寻欢形影不分,不过,沈浪看到熊猫儿身边没有胜泫的影子,熊猫儿又跟在他们后面几步,便与李寻欢分开,且让寻欢回去打水便可。李寻欢会意离开。

不多时熊猫儿果然跟上来,沈浪也不着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林子里可能有什么蘑菇之类。

“沈浪,这次事情完了你要去哪里?”

沈浪脑中立刻浮现的就是跟着李寻欢,不过当然也知道熊猫儿想问的不是这个……他也不好意思说是这个。“没什么吧,大概继续做仁义庄的生意,如果有一天仁义庄没生意了,我也就退隐江湖了吧。”

“……李庄主他们没说让你直接到仁义庄帮忙吗?我可是听说了,齐庄主病重,李、连两位庄主武功本来就所剩不多,江湖中传言三位庄主有意找接班人的。”熊猫儿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而且,据说属意你的哟!”

沈浪不甚在意地道:“是吗……”

“你如何想的?”

“呵呵……”

熊猫儿被沈浪笑的不好意思挠头。

沈浪在地上捡起个石块,用劲一丢,一只兔子扑倒在地再也起不来。捡起兔子,沈浪才转向熊猫儿,道:“你这是要招揽我进丐帮吗?不好意思开口?”

熊猫儿惊讶不已,一时失语,半天才道:“你,你怎么知道?!”

沈浪笑道:“你是问哪个我知道的,是你是丐帮帮主,还是我怎么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呵呵……之前丐帮的人说你我害死他们长老的时候,我和寻欢便有些猜测,你刚刚那么别扭、一点都不像你的问话,便肯定了这种猜测。”

熊猫儿慢慢消化沈浪的话,心中不禁赞叹,沈浪和李寻欢怎么那么聪明,他怎么不知当日有什么能暗示他有一天会进入丐帮,而且将被推上帮主的位置,想不透,想不透啊。

“……之前的不说,刚刚,我,好吧,我只是与往日的脾气不同,你就能肯定?你怎么还能知道我有招揽之意?!”

沈浪忍笑,道:“你那叫与往日脾气不同?呵呵,你那都是忸怩了!”

熊猫儿忍不住喷笑啐了沈浪一声,其实他此刻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喂!还没回答我!”

沈浪指指前面,两人边走边说,沈浪又熟练地捡起一段枯木,扔出去砸死一只兔子,动作那个熟练啊。“你追上我和寻欢这一队,我们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情,偏又隐瞒不说,必定是一时间难以启口的。我和寻欢本就猜测你可能接任丐帮帮主之位,对我们有什么难说的……除了有事相求,那必定是有招揽之心,而你刚刚提到的仁义庄一事,不正是暗示有招揽的意思?”

熊猫儿心下赞叹,又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可能接丐帮帮主之位,这件事除了高小虫和钱公泰,在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何况,当初丐帮还怀疑我杀了丐帮长老!”

“便是高小虫和钱公泰的态度,他们表面虽急,但其实并不急,而且在我说另有其人的时候,他们很快便相信……而且,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相信那三位长老。这二人虽是六袋弟子,但却是前任熊老帮主的嫡传弟子,如果他们中有一位想要帮主之位,谋略一番绝不是问题,而且并不用多花多少心思,只要让三位长老不开口便可。我和寻欢都看出他们二人都在等着什么人……呵呵,加上他们是熊老帮主的嫡传弟子,加上猫兄弟又姓熊,以及你身上那个葫芦得来可不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吗?他们想必是在等你成长,足够担当帮主之位。”

熊猫儿一手掐腰,一手挠头,满脸的钦佩。“沈浪啊,你可太厉害了,我现在更要请你帮忙了!不过……你­干­嘛说话的时候都说你跟寻欢啊?”

沈浪的脸刷的就红了……

他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哈!~~俺很勤快啊很勤快~~~~(╯3╰)(╯3╰)

第二更哦~

入蜀<叁>

沈浪当然不可能入了丐帮当乞丐,不是瞧不起乞丐之类的,只是他有师门,有家传,何况他自己的事还没办完,更加因为寻欢……至于因为寻欢什么,那原因就不言而喻了——与寻欢站在一起,不是翩翩公子,也要英俊潇洒啊。

“共患难的朋友,还用问需不需要入丐帮吗?”沈浪道,他正面形象很好,而且也极会善加利用。

熊猫儿惊喜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沈浪­干­脆的摇头。“如果我真是闲散人一个而无派别,加入帮派当然没问题。”

熊猫儿一拍自己脑袋,道:“呵,把这事给忘了!”

沈浪苦笑,继续道:“但不加入丐帮,又不是不能帮朋友的忙,你有什么事,难不成我还会袖手旁观嘛。”

熊猫儿点头,也­干­脆地不再要求。朋友是朋友,但他会想沈浪加入丐帮,实在因为……想找个帮他动脑子的人。但师承门派一事,可是大事,不能加入其他门派,就是不能,何况他要沈浪入丐帮的话,肯定会直接几袋长老,或是掌­棒­龙头的,更加不能随便。

见熊猫儿不再要求,沈浪询问起细节来,二人一边打猎,一边说话。

“原来如此。”沈浪嘴角微扬,他的表情可不是“原来如此”,而明明想说的是“果然如此”。

熊猫儿一副泄气表情。“我以前多逍遥自在啊,躲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找到我,唉……”

沈浪劝道:“你也别推卸责任了,你那哪里是逍遥,懒病才对。以前不也是帮助人嘛,只是以前只负责偃师一个地方的事,现在要负责的多而已,你那两位师兄也是知道你为人的,丐帮虽大,但有他们两位帮忙问题不会大。不过,你刚刚说的考验……抓梅花盗便是一事吧?”

熊猫儿点头。“嗯,正好碰上的,钱师兄给的任务就是这个。”

“呵呵……还有其他人给的任务?”

“有啊,现在丐帮人才凋零,长老都没了,掌­棒­龙头、掌钵龙头都没有,任务只是师兄他们和几个六袋弟子琢磨的……”随后忍不住自己小声嘟囔。“都能做帮主嘛,非找我一个门外汉。”

丐帮武艺没落,传功长老比之前执法长老左公龙他们更早死去,因而现在丐帮弟子只剩六袋弟子,不过因为武功不济而已。

“我倒是觉得你两位师兄有远见,有智慧,真正找你回去的理由猫兄弟自己还不知道?”

熊猫儿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躲的习惯了,一时间有些——”

“闹脾气,呵呵,想必你小时候跟你师兄们关系不错吧?”

熊猫儿更觉无地自容了,很早出来流浪,自己的兄弟逐渐增多,的确有很久没有被当成小辈,所以,被沈浪戳穿,才想明白这一点,怔忪片刻,突然拍着腰间的葫芦大笑起来。

归程时,熊猫儿道:“唉,本来想把你骗进丐帮,那以后我就轻松啦,哈哈,没得逞啊!哈哈……”

沈浪心道,难道他看起来就是任劳任怨类型的人?

“你可以问问王兄。”支损招。

熊猫儿的大笑,差点因为空气而呛到。“王兄?!不会是王怜花吧,咳咳……”

“我们还认识什么共同的王兄?”沈浪故意道。

“他?他能在自己身上挂几个袋子?”

两人脑中同时形成诡异画面,相视一下,不禁捧腹大笑,震得林间的鸟儿乱飞。

沈浪又道:“那胜泫呢?你似乎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呢。”说着,表情带着戏谑。

熊猫儿表情窘起来,讷讷道:“什么呀,哪里是我带着他,明明是他缠着我,你不知道,那家伙看着武功不济,但耳朵忒好使,在偃师的时候,我刚偷偷起身,他就蹭的蹿到我面前,还有……”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沈浪笑意更浓,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女怕缠郎……这男人,其实也怕的吧?

沈浪这边心中大乐,也不戳穿熊猫儿嘴上的“声讨”,李寻欢这边回去时,雷影他们已经弄来­干­柴支起火堆,水袋也打满水了。白先生抱着宝儿坐在大石头上,拿着李寻欢从家中带出来的书,读给宝儿听。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胜泫,便问起土影,土影说打水时在溪边看到他。

想着不知熊猫儿怎么把胜泫支开——毕竟胜泫缠熊猫儿可是紧,便决定去看看他。到了溪边,果然看到胜泫蹲在溪边发呆,连他放大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胜兄,原来你在这里。”

李寻欢的声音根本不大,但胜泫还是差点一头栽入水中,幸好李寻欢及时出手将人抓住。

“吓,死我了……”胜泫拍拍胸口站起身。“呃,对不起,我忘了时间,呃,还没有打猎物,我这就去——”

“有沈大哥和熊兄他们在,没有问题的,我们回去休息吧。”

“哦,哦……”胜泫拍拍衣摆上的褶皱,跟在李寻欢身边,外表虽然比李寻欢大的,但人却显得稚­嫩­的很。

李寻欢并没有出声询问什么,因为胜泫的表情、眼神都是茫然的。

还是胜泫觉得气氛不应该太安静,态度上还带有一种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希望得到认可的讨好。

“之前说在保定见到我兄长了,呵呵,其实我出门就是要找兄长的,不过,我也应该锻炼,我不懂的还是太多了,呵呵……”

李寻欢回以微笑,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胜兄,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我没有啊!”

还没等李寻欢把话说完,胜泫就打断他的话,本来他也只想劝胜泫不应思虑过重、顺其自然的话而已呀。

李寻欢没说什么,王怜花的声音却冒出来。“怎么会没有,明明一副思|春的模样!呵呵……”

“思,思|春?!胡说!”胜泫停下脚步,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怜花,脸都憋红了。

王怜花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恼羞的模样一般,继续道:“是哪家小姑娘呢?宝儿?哦,才两岁而已,不可能……是熊猫儿?是熊猫儿吧,果然是熊猫儿吧!”

“胡,胡说,你别胡乱说,我,我……”这下胜泫的眼圈都红了。

李寻欢拍拍胜泫手臂。“王兄胡说而已,不要介意。”

王怜花笑容邪魅,道:“怎么是胡说呢,男子汉大丈夫,喜欢都不敢承认吗?本来看你还有些勇气可嘉的优点,现在看来,啧啧……”

胜泫绝对是不经激的,立刻梗着脖子道:“我,我是喜欢熊大哥,喜欢又怎么样!”随后的话竟带着哭腔。“你,你们嫌我恶心,怪物我也喜欢!”

说完转身就跑,背后看去,还可以肯定他边跑边抹眼泪。

王怜花小声嘀咕道:“哎呀,怎么真学小姑娘样子啊,呵呵——咳咳!”

王怜花的笑,中途因看到李寻欢的视线而立刻收回……李寻欢生气啦!糟糕……寻欢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可王怜花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李寻欢真想伸手敲王怜花的头,就像个欠揍的小孩儿。不过只是瞪了一眼,赶紧几步跃出去拉住胜泫。“没有说你恶心,更不觉得你是怪物,喜欢就喜欢,我们都看出来了,这些天又可曾嫌弃于你?王兄不过玩笑而已,他说话一向不着边际,胜兄不要生气了。”

王怜花摸摸鼻子,凑过来,看到胜泫仍不转过身,想抽手臂却抽不动,另一只手使劲擦脸,又开口道:“别学小姑娘哭鼻子。”

李寻欢看向王怜花,表情甚为无奈。

不过,不得不说这招很好用,胜泫的眼泪立刻憋了回去,立马转过来。“我才没有哭鼻子,混蛋!”

“扑哧”一声!

王怜花喷笑出声,但得到警告又立刻忍回去。“嗯,没有……”这谎话谁信啊,眼睛跟兔子似的。“嗯,我是混蛋。”

“王兄……”

听到李寻欢无奈的声音,不敢再不正经。“嗨,胜泫啊,我们都看出你喜欢那只蠢猫——”

“熊大哥才不蠢!”

王怜花不禁呼吸一滞,心中叹道,好嘛,这都连说都不能了。

李寻欢笑着接道:“王兄没有恶意,只是我们看出来,以后你也不用躲着我们的目光——”

“去亲近熊猫儿了呀。”王怜花一副多么善解人意的模样。

胜泫这回不是生气,而是害羞而脸红,随即结结巴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熊大哥,反正,一开始以为熊大哥喜欢的是我兄长,那时候就觉得难受的很,胸口憋闷的我以为内伤了,后来遇到金大哥的时候,才知道熊大哥真的没有见过我兄长,呵呵……”

此前熊猫儿重申过很多次他不认识胜涝,但胜泫都没有相信,金无望一说,他便立刻信了。其实不过是因为怕熊猫儿说的不是真的,让他有了希望又失望,而他心中又何尝不期待熊猫儿真的不是喜欢他兄长呢,因而经别人一说,当然立刻接受那番证词。

王怜花一拍巴掌,道:“我决定了,帮你追上那只猫儿!”

胜泫惊喜地看过去,李寻欢则无奈叹道:“王兄,莫要胡闹……”

王怜花嘿嘿一笑……很慎人。

作者有话要说:俺想吃拉面。。。但只吃到刀削面。。。闹心中(╯﹏╰)

今天腰疼。。。好像俺家亲戚要来了。。。难受(╯﹏╰)

入蜀

李寻欢三人回去的时候,沈浪和熊猫儿已经在一旁剥兔毛,看着都熟练的很。围着火堆边烤边吃,白先生给宝儿挑着­嫩­­肉­,还防备着小孩子靠火太近,沈浪在李寻欢旁边,小声说着熊猫儿的事。李寻欢也分神注意到了胜泫忐忑的模样。

胜泫不担心李寻欢会说出什么,但王怜花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即使他说要帮助自己……想到此胜泫不安中又红了脸,他觉得有点奔头了,不像以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缠着、寸步不离的跟着而已。现在却有人出口要帮忙……简直不可思议,其实王怜花这人也不是那么坏。

直到结束,胜泫才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失望,矛盾着都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

而王怜花会那么好心,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顾及胜泫薄薄的脸皮?从他弯曲的嘴角就知道不是。他只不过要暗中行动,当然不能提前让熊猫儿“收到风声”,而有了防备。

李寻欢看着之间的“暗潮汹涌”,也只是一旁暗笑而已,王怜花虽平时有些不知分寸,但大事上绝不会有失,何况现在还是朋友的“大事”!

随后除了白月长和宝儿睡在马车内,剩下都分一条毯子,安排好守夜的时段便随便找地方睡下。白月长本叫李寻欢也进入马车一起的,不过他还是留在外面,其他人也是照顾他,安排他先守夜,随后是沈浪。

李寻欢在较外面的树上坐下,时候不多,便见沈浪也跃了上来。

坐定后,李寻欢轻声道:“怎不去休息……”

沈浪大大的笑脸,也小声道:“睡不着。”

还不等下一句,脚下又传来风声,顺着往旁边一看,王怜花笑的更是灿烂啊,也道:“我也睡不着呢。”

沈浪笑容依旧,只是看着似乎有磨牙的多余动作。

李寻欢笑而不语,又怎会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有怎样的心思……一个……另一个专门胡闹,捣乱。

沈浪道:“王兄还是去睡觉的好,前几天早上不还说睡眠是必须的吗?”

那时候那句话是给李寻欢的,王怜花可不会被这一句打败,摇摇头,大义凛然地道:“为了兄弟,这都是小问题。”

“哦?王兄可真是好人呢,既然如此,那寻欢,我们去睡吧,你看王兄多体贴,既然他如此盛情地要替你守夜,我们当然不能推却了。王兄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也想替我守夜,那么我和寻欢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了哦!”说着就拉上李寻欢的手,好像要一同下去。

要说起来,沈浪并不想现在就睡的,难得有机会一同欣赏夜景……夜深人静,虽然没有“风”“花”“雪”“月”,但四人无人打扰的时候聊聊天也是美事啊——来了个碍事的!

王怜花顿了一下,随后表情夸张的像是震惊于沈浪的无情。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又不是说你的事,我是说熊猫儿的事。”

沈浪火气正足——

“哦,想不到王兄居然真的能为兄弟两肋Сhā刀,嗯,想必丐帮的袋子挂在王兄身上,也别有一番‘风情’!”

李寻欢抿嘴笑着——沈浪的嘴的确越来越不饶人了。

王怜花挑挑眉,出乎意料的,居然一副宽容大度、悲悯天下(漾:俗称圣母~)的表情,说道:“我要说的是胜泫的事,寻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帮胜泫追上那只猫儿嘛!”

随即,果然看到沈浪立马没词了,他又怎么看不出来王怜花这副故意做出给他看的样子,就是在暗示着帮助胜泫的时候,也对他有好处……毕竟,这是帮一个男人追另一个男人。

李寻欢暗道:这一局王兄胜!

沈浪又挺起腰板,重整旗鼓。“想不到王兄终于­干­正事了——”

即使输了一局,气势弱了一筹,也要在言语上讨回来——当然也不能讨回的太多,免得反弹,反正现在王怜花所提这件事对自己有好处……如果能成功,寻欢想必也会松动……嗯,更主要的问题,当然还是李父李家人这一关呐!

——沈浪想的已经很远。

“既如此,我和寻欢并不会反对,反正我看猫兄算起来也不是那么排斥的,他不过是没有意识到。”沈浪道。

王怜花顿了一下,决定先不找茬,反正此刻上来,并不是真的要找李寻欢和沈浪商量什么,而仅是来破坏这“花前月下”的。“哦,是吗,呵呵,那个木头,会意识到才怪,胜泫又不是朱七七那种绝­色­美人,怎么会立刻冲昏了头脑就肯定喜欢上了呢,何况胜泫还是个男人。”

这个才是重点啊,同是男人。

李寻欢想了一下,道:“王兄——”

王怜花立刻打岔。“叫我怜花,或者花大哥、王哥哥都行,认识这么久,寻欢怎么还是那么生疏呢,这让我多伤心啊……”随即一副小媳­妇­模样。

沈浪接道:“花心大哥也行,更形象。还是说胜泫的事,他看着有些腼腆的,花心哥哥还是不要出主意让胜泫做那些做不到的事。”

王怜花抖了抖,道:“别!你直接叫我王怜花就行,我没你大呢,叫哥哥我可受不起。”

李寻欢忍着笑意,看向沈浪得意模样,心下也觉得那句哥哥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

王怜花又道:“寻欢,叫声哥哥来听。”

李寻欢不待开口,沈浪便说道:“对,就是这种,你可别出主意让胜泫叫熊猫儿哥哥,胜泫真那么­干­了,说不定熊猫儿一巴掌就拍过去了。”

“我可没那么笨,哼,真要出主意让身胜泫搞定那只笨猫儿,还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你也忒小瞧我王怜花了,不看看我是哪个地方长大的!”

“哦,是啊,果然猫兄弟认识你时间更长,花心萝卜的称号千真万确,真是替猫兄伤心啊,这么容易就将人出卖。”

“出卖?我那是为他好……”

称呼的话题就这么被岔过去了,李寻欢心中暗笑。

李寻欢左右看着这两人吵得很欢,一点困意也去了。不打不相识的话绝对有道理,这人的感情也是吵架吵出来的,能知道对方弱点,当然不只两人吵架的时候专门掐架,而且必定在以后共同应敌的时候,也能互为弥补。

往日有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现在有沈浪和王怜花……难道自己身边的朋友,都是活泼专门动嘴皮子的吗?呵呵,这倒也好,如果有两个是像西门吹雪那样朋友的话,他就需要担心了,因为那是决斗不要命的!

时不时提醒这两人小些声音不要吵到别人睡觉,时间流逝的很快,熊猫儿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上树要跟他,而不想是他们换班。

“你们这么热闹啊……”说着还打着哈欠。“­干­嘛不叫醒我,说我坏话啊。”

“是啊。”李寻欢沈浪和王怜花三人异口同声应是,让熊猫儿一下子­精­神了。

喷笑道:“­干­嘛,预谋丐帮帮主之位啊。”

“是啊。”三人同声,且都是笑呵呵模样。

这下熊猫儿可有些毛了,疑惑地看着他们。

三人没有忍住笑出声来,熊猫儿心里越来越没底了,忍不住出口问沈浪,沈浪不答,打了个哈欠,道:“困了,寻欢我们去睡吧。”

王怜花也要起身,李寻欢推了推王怜花,对熊猫儿笑道:“怜花兄有话要跟你说,我和沈大哥去睡了哦。”

李寻欢笑盈盈看着王怜花故作的哀怨模样,拉着沈浪,从树上翩然而落,侧头看到沈浪笑的露足八颗牙齿,小脸开始泛红,松开手,抱着毯子打算找另一边宽敞的地方躺下。

沈浪当然开心了,因为李寻欢在帮他说话。刚刚与王怜花吵嘴,可是一直因为要帮胜泫——等于帮自己——而被王怜花压了一头,现在……呵呵呵……

沈浪现在是看出来了,不必用王怜花给胜泫出的那些小花招,只要用哀兵之策,扮可怜就成了,因为寻欢是心软之人……虽然利用他心软有些卑鄙,但是沈浪此刻可没有想到,可以说他两眼都一抹黑了,什么正直啦、不齿之类的,都不记得,完全没有意识到以前做事做人的标准!

而扮弱这种行为,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是男子汉之类的不妥,因为寻欢也是男人——虽然现在还是男孩子,这是他多么不想记得的问题——寻欢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而是能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所以沈浪丝毫不觉这有违男子汉的脸面问题!

今晚说到胜泫与熊猫儿的事,也让沈浪下了一些决定。以前只是被动地等着,等着时间过去,等着寻欢长大,也同样等着寻欢的答复。但王怜花有些话说的也是不错的——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现心动之人,熊猫儿本来就爱慕朱七七,现在朱七七回家,与江湖人陌路,熊猫儿才忍着不去相见,忍着抑制感情……所以决不能等待,时间不等人。

寻欢也同样啊,本来就小,起码看起来小,但将来自己也不能真的与他随时随地都在一起——比如上次抓梅花盗夜里监守,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所以还是尽快确定寻欢的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最近又重新看OP,热血啊热血!~~~~血沸腾啦~~~然后,更的就少了。。。俺有罪~遁走

捉虫

入蜀<伍>

“寻欢,等等我!”

见沈浪拉住自己手中毯子,抬头道:“等你­干­什么?晚了,还不睡觉。”

沈浪刚刚本来没想到自己做出这种动作的,不过是想着跟过来,但寻欢此刻的反应,却让他觉得……呵呵呵……

“你靠外面了,睡着会冷的,病了怎么办!”沈浪放开李寻欢的毯子,但动作却与嘴上的话相反,他不让寻欢距离火堆远了,自己却已经在地上铺自己的毯子。

“你,这不还是……”李寻欢无奈,要往回铺在火堆旁边,又显得太过刻意,无声叹了一下,只能在沈浪旁边躺下。

沈浪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露出白牙,但即刻收回,可不能让寻欢瞧到。

躺下后李寻欢便闭上眼睛,梳整了心情,动作也自然得多。不过沈浪又怎会轻易放过这单独相处的机会。

“冷不冷?”低声询问。

“不会……沈大哥,我哪有那么娇气。”

……似有撒娇嫌疑。

沈浪傻笑,也没经大脑,便道:“我知道,只是还是忍不住问。”

李寻欢不禁睁眼看过去,对上灼灼视线,让人不自觉地紧张,心慌。“……你,还是当我小孩子……”扭头闭眼。

……撒娇的语气似乎更显。

“呵呵……”

两人沉默片刻,李寻欢仍能感觉到沈浪在自己脸上,而且对方似乎还是看着自己笑。

忍不住再次转头,果然如此,忍不住道:“看什么,还不睡。”语气倒有了几分严厉。

只是沈浪听着心情却越发的好呀。“寻欢,上次你我这样睡觉时,是在偃师吧,还有第一次,那是在洛阳附近,呵呵……”

李寻欢不禁红了脸,以前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时突然被沈浪提起,就好像有了些什么。“偃师,偃师那次不是还有怜花兄在嘛!”

提到王怜花的名字,沈浪扁着嘴。

李寻欢“扑哧”一声,渐渐去了刚刚的心慌,以及紧张。

“你们两个,彼此之间,不也认定是很好的朋友嘛,吵架啊,呵呵……有趣的很。”

沈浪委屈了。“他明明知道我对你……还故意捣乱,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说到“我对你”,李寻欢当然沉默了,也并非逃避,而是回话又能回什么。

沈浪倒也不是想要催,只是试探,且一步一步,直到……

“寻欢,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直言问出,李寻欢也不得不措辞回答了,犹豫了一下,道:“我又何尝讨厌过沈大哥,只是——”

“只是,还不能确认是吗?我不急……其实就是有些不安,生怕寻欢喜欢上别人。王怜花也是优秀之人,熊猫儿,胜泫虽还稚­嫩­,但,唉……”

李寻欢无奈笑道:“沈大哥,你­干­嘛都说起男子,你,真是,被诗音带坏了!”

沈浪笑起来,伸手揉揉太阳|­茓­,然后放下的时候搭在寻欢的腰间——总算动作自然地搭上去了啊!

“举例女子吗?寻欢这样的人,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而寻欢身边的女子……难不成是林诗音?”

李寻欢伸拳头在沈浪肩头捶了一下,而收回的手被逮住了……而且似乎对方没有撒开的意思。而他只记得给诗音鸣不平。“她也挺好的,就是胡闹了一些……”

“只是分寸有些问题嘛。”沈浪笑道,此刻满意了,右手搭在寻欢腰间,左手攥着寻欢的手,安心啊……

“对了,我还听她叫你探花,记得伯父和李大哥都是探花出身呢,伯父似乎也是打算让你考科举,只是她已经肯定你能考中探花?那倒是一方美谈,父子三探花呢。”

李寻欢微怔,看着沈浪表情似不作伪,心下有些内疚,垂下眼,声音更低了,道:“以后,会告诉沈大哥的……”

沈浪的反应倒是一怔,右手紧了紧,顺势在李寻欢背后轻轻拍了几下。“我知道,只是突然想起而已,寻欢不必有压力,睡吧……”

说出“睡吧”二字,当然是因为沈浪满意了,怎会不满意呢,刚才不仅试探了寻欢的心意此刻已到哪种程度,而且顺便还得到某些证明……某些关于“未来”的印证。

而且,紧过了的手臂,就整晚没有撒开过,即使半夜某个家伙上来扒沈浪的手指,都被沈浪的足下功夫排除!

***

过了太原府,已入八月中旬,今年山西陕西等地雨水不多,路遇河床有时已经­干­涸,天气也有些­干­热。

宝儿年纪尚幼,若不是白月长不想与女儿分不开,宝儿也离不开他,放在李园总比现在好的。太原时马车内储存了不少东西,生怕路上没有宝儿适合吃的,毕竟年纪太小,总吃烤野味对身体也不好容易生病。

王怜花拉着李寻欢要前去探路,李寻欢不禁一愣,这路有什么好探的,走过去就是了,随即察觉王怜花是有目的,转头看到白月长和宝儿捉蜻蜓玩,而且越走越远,另一边沈浪瞄到王怜花贴上来已经撇下熊猫儿走过来,而胜泫,则一副忐忑的模样,眼睛在熊猫儿和王怜花之间乱转。

点头应下,王怜花冲着沈浪得意仰脖,沈浪却当没看见,只对李寻欢说话。“一直坐在马车里面,宝儿也憋闷,要几天没在外面跑了,就让他父女二人玩一会儿,反正前路道旁树木不多,太阳大。”

王怜花道:“你陪小姑娘玩吧,我跟寻欢‘二人’去前面看看,说不定有人家能给宝儿买几个­鸡­子。”

他强调‘二人’也没用,招数完全打在棉花里,沈浪应道:“也是,小孩子跟着我们出外跑可是辛苦呢,寻欢,要不我们‘两人’去之前路过的那个小树林里找几枚鸟蛋吧,之前路过时看到了,村庄人家不一定有但鸟窝一定有。”

说着,这两人又斗开法了,熊猫儿上前Сhā话,但总会被这两人的话引带,一会儿帮着沈浪,一会儿又变成帮着王怜花了,倒好像熊猫儿是两面倒的人——

李寻欢接收到胜泫求救的眼神,笑着指出熊猫儿此刻两面三刀,一下子将熊大侠打击不小,李寻欢看着胜泫,不禁暗道一句“各有各的命”,便带走了吵架的两只“小”朋友。

但这还不是最“卑鄙”“无耻”的,让李寻欢没想到的是,随后提议,居然并非找­鸡­子找鸟蛋,而是转回去偷听!

——遇人不淑啊……

沈浪见他一脸为难,劝道:“我们这只是关心事态发展,也不能让怜花兄做的过火是吧?”

李寻欢也只能无奈一笑,人都已经回来了。

王怜花低吼道:“什么叫我做的过火!”

“嘘——”沈浪也不回答,只是冲着王怜花嘘声,但表情是怎么看怎么气人。

“你说什么正好?”熊猫儿看着胜泫问道。

胜泫脸有些红,似乎是之前憋红的,不过此时倒也没有结巴,眼睛亮亮地盯着熊猫儿,道:“就是我们这次找那个上官金虹正好呀。”

熊猫儿有些不耐。“就问你说的正好是什么,怎么听不懂问话呢。”

“呃……就是说,不是让人找人加入丐帮吗?”

熊猫儿懒散地往后依靠在树­干­上。“不行啦,沈浪有师门的,不可能加入,王怜花更是,让他挂丐帮的袋子,不如让他戒女­色­!”

王怜花躲在暗处咬牙切齿,并下定决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公子报仇很久才完!

“寻欢呐,没看火影跟着一直递书给他看嘛,李伯父让人家做官的。”

“嗯,我说的不是他们。”

“白月长?我也想过了。”熊猫儿挠头。“跟他说的话,起码让他先救回白夫人,这样说不定就有三人了呢,呵呵,宝儿如果能学武功就好了,咱丐帮……咳,我丐帮女帮主也没问题的。”

胜泫张张嘴,很想问为什么熊猫儿不会生孩子,是不是真的如同当日对他两位师兄说的那样……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一条一直甜甜蜜蜜放在心底,连王怜花他们都没说——还是计划要紧。

“我说的也不是白先生,而是上官金虹的人。”

“哈?那家伙的人?”

“嗯,对!听白先生说的,上官金虹应是四处招兵买马,而麾下也必定有不少人物,那些人物当中也许并非都是坏人,比如白夫人不就是被抓去的嘛!这样,打败上官金虹,说不定可以接收上官金虹的势力,既然上官金虹有机会威逼利用,那么说不定就有可以入丐帮的高人呢!”

“呃……对哦……”熊猫儿表情越显惊喜,一巴掌拍在胜泫后背。“好小子!脑筋也不错嘛!想得好!”兴奋之下揽着胜泫肩头,一边还揉搓他的脑袋。

胜泫不禁大喜过望,以前绝没有这种对待啊,王怜花果然有些本事!而熊猫儿……原来这般便可以讨熊大哥欢心。

这回是高兴地红了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熊猫儿,心下决定以后一定为熊大哥分忧解难!

王怜花忍不住嘀咕:“这小子,也太好搞定了吧,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嗷嗷~~

入蜀<陆>

李寻欢笑看着前面马头并行的四人,身侧的白月长从马车探出头,一脸担心地说道:“他们这样……没问题吧?”

“呵呵……没事,不会从马上掉下来的。”而刚说到这里,就看到胜泫差点被熊猫儿从马匹上拉下来。

白月长叹息一声,挡住宝儿的眼睛,放下车帘。

“呵呵……”李寻欢能够清楚听到前面四人所说的话。

再次启程后,熊猫儿兴奋地对沈浪和王怜花讲了“胜泫”给出的主意,也是让沈浪和王怜花看看是否可行。

王怜花这次可没捣乱,而且相当配合,就是说出的话……

“哇!这是谁出的主意!真是厉害呀,要知道这个主意可真是又能体现出此人的善心,又提出的及时,而且必定是心细如尘之人,天才啊!”王怜花说。

李寻欢扶额掩口,差点笑出声来。

沈浪一脸胃酸相……

“呃,沈浪,你觉得呢?”熊猫儿也觉得王怜花似乎有点过于夸张了,他平时真不是热情的人……倒是将沈浪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此刻不用熊猫儿说什么,就是胜泫那副水汪汪的眼睛,沈浪也不能因私(王某人)而当这坏人。

“嗯,这是谁的主意啊?”

熊猫儿嘴一抿,道:“不像我自己的主意?”

“并非觉得猫兄想不到,只不过不到面对那些人,猫兄你一般不会去思考而已。”

熊猫儿大笑出声,伸手拍在沈浪肩头。“知我者沈浪呀!不错,不错!太对了,我哪会想那么久之后的事啊!”

坐在马上面,熊猫儿还大胆歪过去搂住胜泫的肩膀——这起码已经当成自己亲兄弟了。“这小子想到的!想不到吧,别看他看起来­嫩­的很,哈哈……”语气也是拿自己人显摆的态度。

沈浪故作微微吃惊,随后是惊喜。“哇,真的呀。”

“可不!”

王怜花在熊猫儿没看到的角度,一脸鄙视地看着沈浪。

沈浪继续道:“胜泫的心思的确细腻,猫儿呀,你可找到个好帮手。”

熊猫儿一怔,似乎想到什么,笑容已不是刚才那么“春花灿烂”的,而带有些勉强。“呵呵……”手也放开了。

沈浪又怎会看不出熊猫儿此刻的犹豫,只是也因为如此一问,才让熊猫儿真正意识到这个主意是胜泫出的,因而正视胜泫。

“贤弟,详细的想过吗?既然想帮着猫儿。”没有一下子问出,生怕被这么一问胜泫自己也懵。

“详细的?”果然是没想过。

沈浪估计胜泫只死记着王怜花吩咐的那些,紧张的根本没有自己思考。

“对,详细一些,比如,要怎么确定那些人当中是好是坏,是否有什么目的,如果是坏人,是要直接除掉,还是放任放掉?”

胜泫也不是笨的人,沈浪这番提醒,其实已不需要胜泫做过多思考,只需做一番选择,说出来,便可以让熊猫儿觉得胜泫已考虑周详。

而且,沈浪也知道,胜泫是世家子弟,即使没­干­过什么,胜家堡的徒弟、门客却也是见过的,具体手段即使不知,但此刻一问,也可想象一下。

“一时间好人坏人也是分不清楚的,最好还是能够彻底了解才行,但彻底了解也并非短时间内可完成,毕竟,想必那位上官金虹的手下,并不一定都是江湖上有名之人……”胜泫说着,一边还看着熊猫儿脸­色­,看到点头,以及沈浪微微的提示后继续说。

沈浪再从中|穿|Сhā|几句,引得熊猫儿回话和意见,然后便闭口不说,只留下熊猫儿和胜泫你一言我一语……得意地冲王怜花挑眉头。

现在胜泫说的,可不是王怜花教过的,王怜花自是得意不起来,而由沈浪引导,两相比较,又是沈浪胜了一局,他又怎会不得意,王怜花又岂会不咬牙——生来就是折磨自己的吧,是吧!王怜花暗咒。

放得开了,胜泫也知如何让熊猫儿另眼相待,最近都挖空心思想办法,似乎都有了少白头,转眼间,一行人平安无阻进入陕西地界,而到了凤翔府,一进入客栈便出现了意外——

“呃……客官,您姓沈?您姓李吧……呃,你们人似乎,一个两个……多出两位……”

客栈掌柜结结巴巴说,让一行人意外的很。沈浪眼神揽在李寻欢肩头,向掌柜问道:“我们刚刚只说了我姓沈,你为何指着他肯定地说姓李?”

“呃,不是吗?但今天就是的,又没有别的人这么一批……呃,客官,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弄错了。”

沈浪态度和善,微笑说道:“没有错,只不过,你刚刚提到这些话,难道是因为有人曾说过我们要投宿?”

熊猫儿道:“难不成已经有人帮我们订了房间?”

掌柜放心不少,毕竟看着拿刀拿剑的,普通人都有些紧张的。“是,的确是,房钱都付过了,只不过,似乎多了两个人,不知——”

“没事!寻欢,你跟我睡一个房间,猫兄,你跟胜兄弟一个房间,正好!”沈浪的嘴皮子太快,在王怜花张口时,某人便已将话都说完。

掌柜松了一口气。“客官真是太体贴了,我们小店确实没有多余的上等房,小二,小二,来送客官进房!”

王怜花怒道:“这什么地方啊,你个小店也没有空房,你骗谁啊!”某公子不是故意想泼皮,平时他形象也是非常良好,只不过刚刚被沈浪刺激,因而忘记此刻不是私底下,所以……

沈浪居然侧身挡在寻欢面前,对寻欢说:“出门居然碰到泼皮无赖小霸王,以后出门前要看黄历。”

“噗”——李寻欢没忍住。

黑蛇在一旁拉他家公子的袖子,低声道:“公子,公子!”

王怜花瞪着沈浪,突然一笑,道:“哎呀呀,我怎么觉得今天要有事发生呢——”其实他本来只打算夜袭的……

“喂!你,是用剑的?刚刚你说你姓沈?你知道沈浪是谁吗?”

一行人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声音年轻,但有些蛮横。

王怜花“咔”的一声扭头看过去,一脸的惊喜与期待,让人不禁担心他扭到脖子——似乎有沈浪在某翩翩公子身边,他的形象就没有保证,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几人看过去,一个至多二十岁的年轻人,人长的健壮,若非脸上还有些稚气,让人看不出是不及弱冠的少年。黑袍黑巾,脚上黑鞋黑袜,背后一口乌鞘长剑,样子高傲的很。

就是因王怜花热情的注视,有些吓到,严肃表情没有保持到底。

沈浪一抱拳,淡笑道:“在下正是沈浪,不知阁下在沈某有何事?”

似乎因为沈浪这么礼貌,而有些怔忪,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是慕名讨教来的……还以为你起码已是而立之年,咳,请接受我的挑战!”

白月长抱着宝儿,轻轻拍着宝儿的后背,生怕宝儿吓着了。后退到李寻欢身边,低声问道:“难道是这个人为我们付的房钱?”

李寻欢摇头。“看来不是,他只是刚刚听说沈浪在此,而且我大概已猜到是谁帮忙付了房钱。”露出安抚的微笑。“会知道我们行踪,又能付得房钱的——”

那一身黑的人下完挑战书才想起,忘记报自家名字。“我姓郭,叫郭嵩阳,武器也是剑!”说着背后的剑扥在手中,看着动作,可知剑可不轻。

而李寻欢这边还与白月长说话,突然听到对方姓名,不禁轻声“啊”了一下,沈浪立刻侧头看来。

李寻欢看着沈浪,露出心虚笑容,转向白月长。

沈浪也没有追问,倒是看到刚刚寻欢的表情,心情一下子上了好几个台阶……寻欢也有这般表情啊,呵呵,呵呵呵……

李寻欢伸手顺着宝儿的后背,人有些走神,也忘记之前正与白月长说话。

——嵩阳铁剑,郭嵩阳吗?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四,据说死在荆无命手中,与李寻欢是朋友……现在自己便是李寻欢,只是说不定现在自己还入不得嵩阳铁剑的眼,因为郭嵩阳也是极为高傲的人,否则也不会独挑上近来扬名江湖,仁义庄三位庄主推崇,捣毁快活王老巢,任何人不敢小觑的沈浪!

会遇到这个人,李寻欢既意外又惊喜,郭嵩阳没有沈浪沈大侠,亦或是小李飞刀有名,可江湖中对此人的评价也是很高的。而且,总算碰到“小李飞刀”的朋友,他真想都结识一番,当年,啊不,应该说是以后,“小李飞刀”都曾结识过怎样的朋友……飞剑客,龙啸云……不过,似乎诗音对龙啸云印象不是很好。

李寻欢走神时,熊猫儿、沈浪、王怜花已与郭嵩阳称兄道弟,说起来年纪倒是不相上下,有熊猫儿在,郭嵩阳这般­性­格的人,也很快能与人详谈甚欢。

此刻客栈饭堂中就注意到他们几个,之前紧张气氛消失,这里的普通人也是好奇江湖人物的——但沈浪他们也没有表演给人看的打算,且还扰民。因而叫来一旁战战兢兢的小二,几人到楼上客房,熊猫儿热情介绍李寻欢给郭嵩阳。

郭嵩阳看着有几分好奇,几分惊讶,因上楼时特别注意了李寻欢内息步伐。

但一上楼,便看到一个面目恐怖之极,又冷着脸的人,声音也极冷漠——

“还以为能看到沈浪动手呢。”

“金兄!”沈浪惊呼出声。

李寻欢笑道:“就知道是金兄,别人可不会那么大方给付了房钱。”

王怜花立刻道:“为什么不是我?”

沈浪道:“一路上也没见阁下大方啊!”

熊猫儿像是完全没听到他们的话,哈哈大笑道:“今日认识新朋友,来了老朋友,我们怎不痛饮上千杯!哈哈……”

而最开心的,莫属掌柜了。

作者有话要说:扭动~~~说明一下某些问题,比如对于江湖上的名人哦,楼楼与表妹不同,表妹知道的都是平面的,也就是书中看到过的,但楼楼是花满楼的时候,江湖上听闻的,而江湖传闻就是个以讹传讹的东西,指不定过了百年都变成什么样,所以,如果注意不到这个问题的就算了,注意到的,要理解楼楼对江湖名人不一样的认识哦!~~~

不拖不拖剧情!~~下章入蜀,上官兄啊~~~不得不将乃炮灰掉啦~~~

PS。话说。。。郭嵩阳也与林仙儿有一腿的啊。。。宝儿才两岁,噗

唐门<壹>

小二欢快的抱着酒坛子往上冲,嘴上念叨着“不愧是江湖人,这么能喝,从中午到晚上”,掌柜一张脸笑成掬花,算计着压在手中的银两已经有多少划在自己名下。

白月长哄着宝儿睡觉觉,而另一个屋子里的人,白月长觉得他们明显打算明天也住在凤翔府——酒气冲天。

都能喝呀,就连李寻欢,沈浪虽不让他多喝,但奈何这副皮囊很是海量,红润润的小脸,水润润的双眼,但人还是清醒的,甚至知道自己已经喝下多少杯,多少碗,跟哪个人撞过杯,被哪张巧嘴罚过酒!

当然,众人的嘴也不只是光喝酒的,还是问出不少事。

“你碰到我的手下?哈,果然如此,否则也不能这么­精­准,你是算准了我们今日中午就到凤翔府的吧!”王怜花道。

金无望道:“不错。”顺便用筷子敲掉徒弟阿堵又偷偷端起的酒杯——这小子之前受伤过后就不能喝多了,否则就全身红疹,但越禁止越来劲,以前也没见这小子多么好酒啊。

沈浪道:“原来如此,所以金兄并不知道熊猫儿和胜泫还跟我们一路,因此少了两个房间。”

金无望点头,然后却说出很体贴,但让某些人忍笑,某个人扁嘴的话——“阿堵可以跟我一个房间……熊兄弟和胜公子单独房间就可以,是我疏忽没有料到。”

王怜花瞄了一眼苦了脸的胜泫,又看看他不顺眼的沈浪,道:“不用,猫兄跟胜泫一起的,以前住他们的破房子的时候就一个屋,倒是沈兄和李贤弟……”王某人表情极为得意啊……其实他还想说要不寻欢咱俩一个屋吧!

金无望有些意外,这次可没回话,两个眉头中间一挑,依旧可怖的表情,眼睛在沈浪、李寻欢、王怜花之间转……

李寻欢当做没看到,侧头喝酒——聪明人有时候让人有|­祼­|奔|的感觉……咳咳,李寻欢深觉自己果然有些喝高了,居然一下子想到这么一句——刷的连脖子耳朵都红了。

沈浪很是淡定,瞄了一眼王怜花,道:“没事,我跟寻欢都习惯了,金兄,就这样安排吧,不说这个,郭兄弟啊,你是怎么到凤翔府的,听你口音不是陕西人。”

“嗯,我祖籍河南,久居施州卫。”

“施州卫……”李寻欢道。“湖广哦,与四川挨着。”

郭嵩阳道:“你们是去四川的吧,我在襄阳碰到一些人,他们正谈论着沈兄,我上前一问,只猜了大致方向,就从四川往北走的,哈哈,没想到真让我给碰上了!”

王怜花立刻问:“你从谁那里得到消息的?”说着眼睛都从郭嵩阳身上看到熊猫儿身上。

“呃,叫吴老四的。”

王怜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熊猫儿喝了半碗的酒放下,表情开始变得认真。“……那帮臭小子!大庭广众之下,随便嚷嚷,就怕上官金虹的人不知道我们来四川找他茬是吧!”

沈浪与李寻欢无奈对视一眼,看到旁边金无望也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样子更加吓人了——虽说李寻欢也知道郭嵩阳不是坏人,且肯定与上官金虹不认识,甚至可以说未来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此刻,熊猫儿正骂他兄弟不谨慎,而他自己也不谨慎啊!

终有所觉——熊猫儿其实有些兴奋喝多了——转向沈浪。“这个,糟了。”

沈浪喷笑出声,摇着头,拍拍熊猫儿肩膀,道:“没事,保定之时,虽然那三人当场服毒自尽,但仁义庄在保定动作不小,对方肯定已经知道,而即使我们再小心,即使不知道我们具体行程,但对方想必已知道我们是出来找他老巢的,现在你那般兄弟绕路一跑,便也让上官金虹以为我们还不知蜀中有异,只以为我们也在四下找寻,对方警惕不会那么多。”

熊猫儿呵呵道:“那么说我兄弟还做对了!”

王怜花哼道:“不对也做出来了,难不成还能责怪不成,训人有用还要捕快­干­什么!”(漾:公子乃这话~~)

“我兄弟那是不小心却办对了事!”熊猫儿跟王怜花瞪眼。

王怜花哼哼也不说什么了,这种争吵没有意义。没有弄的沸沸扬扬当然有好处,此刻已经这样,不过是一种宽慰的解释而已。

熊猫儿自己其实也知道心虚,又问向沈浪。“那我们进入四川,上官金虹是不是就不会察觉?”

反正上官金虹这名字也不用保密了,众人显然是极相信李寻欢的判断——李寻欢自己却不能肯定呀。

沈浪摇头。“不,那上官金虹肯定是心思缜密之人,他这方势力的消息埋得如此严密,想必做过不少安排,势力绝对不小,如此一来,我们只要踏入四川,甚至在陕西地界南部,他便已经收到消息。”

“啊……”熊猫儿一副认罪表情。此刻也想到自己经验果然还是不足的,否则他事先就会告诉那般兄弟谨言慎行了……接帮主之位还是早了呀,虽在偃师混的不错,可江湖经验还是浅。

而且,熊猫儿也越来越发现,仅是找来“军师”也是不行的,要做一帮之主,自己首先要努力……他以前看的太简单,也太不负责任了。既然已决定接下这担子,那此刻开始决不能再懒散惰­性­!

看到熊猫儿走神,李寻欢看出对方的内疚,开口道:“即使让对方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如果我们到了四川,而如果对方又一丁点动静都没有,隐于平常百姓之家,那样找起来才是困难的。”

王怜花道:“你们就安慰他吧!金兄,郭兄,来喝酒!”

胜泫也出言宽慰。“寻欢说的很对呀,如果对方不动,就像老鼠呆在老鼠洞里面,院子太大,洞口却太小,找起来可是如同大海捞针,毕竟哪个镇子上没有个小帮派,不成帮派,也会有一群混混的。”

熊猫儿盯着胜泫,道:“我怎么觉得我和我的兄弟们就是偃师的那群混混。”

王怜花不客气地“扑哧”一声,剩下几个也笑起来,几个人都不客气了,金兄冷着脸说“没事,混混头子也是我金无望的兄弟”,沈浪的话还算是安慰“没事,我们当中都有花心大少了,再来个混混头子也没什么”,胜泫的安慰有点让人哭泣“熊大哥,那我也是混混”,李寻欢最后收尾“没事,熊兄比我见过的一个无赖强多了”!

几个人的大笑掀了客栈的房顶,隔壁楼下敢怒不敢言——谁让他们带刀拿剑又有某人一脸狰狞的呢!

郭嵩阳也忍不住乐,只是,更惊讶于这些人……成为他们的朋友,他是不是有些危险?

***

过了汉中府便出现麻烦,林中休息,夜晚一批黑衣人杀来,火雷土留守保护白月长及宝儿,丝毫不动,剩下几人,如之前安排,将计就计,分散开来追击——只因他们一开始便料到对方可能有此计策,毕竟一行共十四人,只有宝儿没有自保能力,十三人一起,一般人便是有百人同时来袭,他们也能全身而退,毕竟他们武功都是不弱的。

而对方也不可能一下子出现百人,毕竟,现在王怜花的人,熊猫儿的人以及丐帮弟子,仁义庄的人,可都在蜀中内外转悠,大范围异动,绝对会引来这些人,那可更加不便杀人了。

而一行人中,有聪明的沈浪、王怜花,脑袋不笨的金无望,以及绝对让人出人意料的李寻欢,对方的偷袭、有何种计策,简直是摊在他们面前的。

沈浪与李寻欢背后相抵,围着他们的五个蒙面人,手中此刻才递出真正的武器,此前从扎营之处引开他们时,对方用的都是普通刀剑,但此刻,却冲着他们扔暗器!

流云飞袖,加之已练的比任何人都眼明手快的李寻欢,唐门暗器,绝对是小菜一碟。而沈浪,则连剑都未拔出,仅是剑鞘抵挡而已,而且,他还有空开口说话——虽然此刻唐门之人,目的本只有一个,就是杀他们!

否则也不会分别引开。

“你们可是唐门中人?为何要袭击我们?我们并非对唐门不利,只不过友人一同游览蜀中风光而已……”对方不说话,一阵­射­暗器,直让人觉得重庆府唐家堡附近的铁匠铺一定很赚钱。

他们的计划,本是打退唐门的人,绝不伤命,且最好用唐门自己的暗器打回,让对方连陷害都不能,不过沈浪眼睛一转,道:“这唐门的人欺人太甚,四川难道都是你们唐门的天下了嘛,我们游个岷江,还要经过你们同意不成!欺人太甚,不要了你们的命我耐消心头之气!”

说着一改之前防守,剑虽仍未拔,但动作快了不只一丁半点,而且有两招在对方出手之前,便夺了对方手中毒镖。李寻欢只以为已是时候将人打退,便也收拢对方暗器在袖中,而这时却发生了意外。

李寻欢身后,没有注意到时,突觉有兵刃袭来,但躲闪已来不及,后知后觉察觉是沈浪拨开暗器的长剑,收回时碰到自己,李寻欢手肘一麻,这只袖中暗器散落,且短暂麻痹,唐门之人也是眼尖的,且这一阵也察觉到李寻欢收暗器的手法,因而这五人配合的倒是绝好,同时向李寻欢发力。

随后,只见沈浪拉开李寻欢,挡开大部分暗器,却剩下一个从沈浪前襟一擦而过!

——瞬间出红,红中带黑!

嘿嘿嘿……顺利!完美!

唐门

怔忪之下,沈浪忘记击退那些人……美“坏”了这句话就是形容他此刻的状态。而李寻欢一见之下,有神的双眸瞬间张大,慌乱,心疼,怒火也瞬间飞涨,宽袖劲鼓,暗器以让人惊骇的速度打在那五人身上。

要知唐门这次出手,完全是为杀人,因而暗器锃亮,上面的毒均不普通,五人中镖后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撤退毫不停留。

沈浪这会儿身上感觉不到痛疼麻痒,也根本没有理会自身中毒,只是看着寻欢的模样,立刻后悔了……他刚刚就是脑袋一下子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平时他不会这般胡闹,更没想过苦­肉­计之类,只是……嗷嗷,他脑子被驴踢了嘛,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没事,寻欢,我没事!”赶紧认错。

李寻欢也不说话,解开沈浪的衣衫,封住胸口几处|­茓­道,一边探脉。

沈浪低头看到自己前襟的衣服都解开了,眼睛完全忘记去看一下自己的伤口,抬眼看着李寻欢,忍不住血气上涌……寻欢,咳咳,当然,寻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给他看伤而已……

感觉到寻欢气息平复,脸上的表情……有点平静的太过了,与平时的样子像,但沈浪敢肯定不一样!

严肃。这不是寻欢会有的表情啊!

“寻,寻欢,这毒很严重?”

李寻欢迎上沈浪的视线,沈浪却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意思。

“寻欢……”这时有些后悔了,怎能让寻欢如此担心……不过某人还没有完全恢复理智。“这毒,无药可解吗?”

李寻欢垂眼盯着沈浪的伤口,也不说话,右手倒是一直在把脉。

沈浪也看着伤口,其实只是擦伤而已,最深的地方也不到半寸,只是此刻已没有知觉,被点了几处大|­茓­,内息受阻,他也无法调动内力探查,倚靠着寻欢,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消失了……

时间好像过了好一阵,又好像很短,沈浪看着李寻欢,一时间冲动了,低声,缓缓,又有些结巴地道:“呃,有那种,是吸,吸……吸|毒的,寻欢……”

寻欢终于正视他,沈浪激动、冲动、充血的脑袋终于转动了,心中立刻暗叫:糟了!

“你就打着这个主意,让我……给你吸出伤口的毒,你在打这个主意。”

“寻欢,那个……”

“就为了这个你居然就故意受伤。”

沈浪内疚了,后悔的肠子都清了,寻欢的表情、他的声音让沈浪心疼不已,自己疯了不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嗷嗷!

“寻欢,我——”沈浪的解释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寻欢手中多了一枚飞刀……寻欢的漂亮的、薄薄的、普通又不普通的飞刀!

“毒控制的及时的很,没有扩散……而除了吸之外,还有更好的方法,割掉!”

沈浪周身大|­茓­被点,而且即使他能动,此刻也惊呆了。

“放心,生肌活骨的药我也能制出,其实这也不要紧,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几道疤痕更能显示英雄气概,而且,沈大侠也需要一些记桩勇敢’的‘徽章’不是!”

沈浪不禁倒吸一口气,当然不是因为寻欢反常的反应,而是……嗷嗷,寻欢虽没有真的将小飞刀割自己的­肉­,却伸手按在伤口处,那里中毒已麻木,但,看着就疼的很!

“我,我不是,寻欢,你听我说,我没有——”

“你还欲骗我?”

这下沈浪更心疼了,寻欢肯定很伤心的……又是担心,又是伤心,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

“我错了,寻欢,你别生气了,消消气,我错了,沈大哥给你认错!”

李寻欢别开脸,不再看着沈浪,表情凝重,真是难得见到他生气的呀。

即使生气,即使恼怒,即使说出那种话,又拿刀威胁,但寻欢也不可能真的拿起刀给沈浪割­肉­。怀中摸了一下,拿出几个小瓶一个纸包,拿出其中一个纸包,闻了闻,打开撒在沈浪的伤口,随后又撒上金疮药。

沈浪见李寻欢不回答,更是着急。“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我刚才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是……就是想到唐门用毒用暗器,想到……想到曾听闻有人用¥%&@……”叽叽咕咕连他自己都听不出说的是什么。“然后脑袋就不是我的了,身体也不是我的了,就­干­出这种事……”

此刻沈浪脑袋当中可不敢再想寻欢趴在自己身上……用嘴吸|毒的画面……嗷嗷,他果然就是被这么一幕刺激到的!

见他仍不理,沈浪顿了一下,只觉此刻正经道歉已没用,只能以后,但此刻不缓和一下,寻欢指不定会怎么想,不会与自己决裂,恐怕也会很长时间不理自己了!

“寻欢……”委屈的口吻,但这次也没有唤回李寻欢的视线。“好久没有亲近你了,就连抱抱都没有,只能晚上做梦梦到你……”

这话说的绝对够刺激,以前沈浪哪里直白地说过这些,李寻欢当然立刻大脑一空,便瞪过来。“什么叫好久没……我们哪曾有……那次只不过意外!你,沈浪,你这,这,这……”

李寻欢这下真被气着了,之前如果是恼火的话,现在则是在生气,说话都结巴起来。也“这”不下去了,真不知此刻该用什么来形容沈浪……天啊,他心目中的沈大侠怎会如此……

“我今年才十一岁,你,你居然喜欢小孩子!”

不得不说李寻欢也口不择言了,他真的是被刺激到了,往常,便是那太平王世子­宮­九,人虽奇怪之极,却与自己没多大关系,花满楼以前也不觉如何,以前也绝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便是淡定如花满楼,活了两世的人,也激动起来。

沈浪心虚了,自己这般,似乎是刺激过火了……好吧,不是似乎,是根本。但如果继续心虚道歉,那形势可是对他不利。之前脑袋抽掉不过是一时而已,现在沈浪为了弥补,可是将所有的智慧都用上——结论是,不能软下来!

“寻欢,我从未当你是孩子,虽然你的身体是孩子,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一句话,果然足够李寻欢灭火的了,而且不得不说沈浪是绝对了解李寻欢的人,也可以说沈浪了解李寻欢是跟自己一样的人,只是比自己还要心软而已。

李寻欢当然听出沈浪的暗示,因而怔忪片刻之后,居然又内疚起来——沈大哥果然是已猜中的,只是并没有指出。沈大哥对自己也是认真的,但也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没有……想必,会冲动之下用出苦­肉­计,也是因为此吧。

沈浪也内疚了,利用寻欢的隐瞒,寻欢的内疚……嗷嗷,以后他一定道歉!

口中的话却与心中想的不符——

“寻欢,这次沈大哥真的错了,冲动了,以后定不会如此的……放心,沈大哥知道你……还是孩子。”

该停顿的时候恰好停顿,让人不禁臆想连篇,李寻欢火气也退散了。

无声叹了一下,李寻欢伸手解开沈浪的|­茓­道,起身走人,不过走开两步后还是轻声道:“……该回去了,免得其他人担心……以后,莫要如此。”

沈浪心中拍拍自己的小心肝,以后也的确不能如此了,太笨!而且,有了前科,更加不能犯这种错误。

低头看着伤口,已有些感觉,寻欢的药很是好用啊!

但他也知道,近来,对待寻欢要小心了——

只是,比沈浪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李寻欢根本不理他了!

知道是在闹脾气,可是就是不理,寻欢也知他的态度任何人都怀疑,可依旧不理。唐门的人找茬不断,不止派人袭击,还使出各种诡计,遭殃的客栈,有问题的乞丐,传递来的假消息布置陷阱,等等,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沈浪本还觉得这些事情正好可以让他好好表现,挽回寻欢心目中的形象,奈何寻欢变成跟着王怜花一组,还说他与胜泫的武功稍显不足,最好的分配方式便是他跟王怜花黑蛇一起行动,沈浪则与熊猫儿和胜泫一起。

谁不知道王怜花这损友生来就是找他麻烦的!当日回去后,王怜花一见他受伤,便立马猜中怎么回事了,也绝对会看形势利用机会,且沈浪还是犯了错的,在寻欢旁边时,生生矮了一头,跟王怜花还哪有狡辩的可能……

人果然是不能犯错的,这下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挽回寻欢啊!

挽回的机会,也只能靠等待的,沈浪这会儿可不想再耍何种心眼儿,寻欢可聪明的紧,再犯同样错误,寻欢定不能原谅自己了。

半个月,沈浪抓心挠肝,也终于恢复神智一般,深觉自己之前仿佛魔怔了。对寻欢是认真的,本也该真心相对便好,根本不必做任何多余事……深思之下,才想到,这段时间自己果然是心浮气躁的,遇到其他事时还好,只是碰到寻欢,甚至仅是寻欢的身边,自己便不能自持。

以前也没这般严重,而是最近,与王怜花吵的太凶,都被那个花心萝卜带坏了心眼儿。

重庆府不远的嘉庆州时,总算让寻欢不再对自己生气,而且……沈浪深觉这么一折腾,虽愁闷不安了半个月,却是因祸得福,呵呵呵……

唐门

这次从家中离开已有两个月,让雷影帮忙往驿站松了一封信,李寻欢眺望北方,虽然看不见,但却知家人想必在担心他了。毕竟,他们眼中的自己,还是个孩子。

微微叹了一声,可他自己却知道,他又怎会是孩童,连沈浪都已猜测到,而他也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浪,好像是被揭穿了小­阴­谋……的确是以年龄为借口在推托,希望时间能改变一些事,从而自己不会如此为难。

奈何沈浪聪明无比,便是如此诡异的事,也能想到。

近来故意不理会他,却越发的内疚,他在利用着沈浪对他的情感而任­性­啊……从这般说来,是不是自己对沈浪也变得不同……

“在挂心伯父伯母吗?还是在担心唐门的事吗?”

沈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李寻欢察觉自己居然出神的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

转身看到沈浪,并没有以往的故作委屈表情,李寻欢也收了玩笑心思。面对沈浪单纯的关心,李寻欢心中有些豁然,随即,内疚愧欠之情得以纾解。

“父母有兄嫂照顾,我并不担心……呵呵,何况还有诗音。”

沈浪也淡淡笑起来。“的确,有一个活泼,能闹腾的,大人们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她呀,的确是两家的开心果,曾听母亲说,便是父亲,也曾因她灭鼠行动而捧腹大笑。”

“呵呵,李大哥说过的那次水灌后院,结果不小心将邻居埋于墙根之下的金银冲出来的事?”

“呵呵,的确……那家男主藏的私房,结果下人们说,那几日邻居家就没有消停过。哦,就是现在姨父一家在保定的房子。”

气氛轻松下来,两人又说到唐门上面。沈浪出来找他,也是因为熊猫儿的兄弟送来了消息。

“唐门现在大小姐夫婿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唐门中人倒是不难知道,的确是上官金虹。”

李寻欢微微有些吃惊。“……唐门与江湖来往一向不多,没有人知道上官金虹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唐家大小姐现在?”

沈浪点头。“已经不在了,去年难产而死,诞下一子。”看到李寻欢情绪低落下来,沈浪立刻转移话题。“上官金虹与唐家大小姐唐盼已成亲十年,所以他在唐门中有一定地位。”

“嗯,曾听闻,现在唐家家主,并非有野心之人,十几年来在重庆府也算低调……应该并非唐家堡整个成为上官金虹囊中之物。”

沈浪道:“的确,如果不是我们事先就知道上官金虹此人,恐怕真的会将所有矛头都对准唐门。如此一来,更说明上官金虹无法掌控唐门,否则不会让唐门对上我们以及仁义庄。”

李寻欢并没有立刻搭话,看向沈浪,在沈浪疑惑的眼神下,伸手拉着对方的手,牵着穿过巷子,后巷便是临河,住户房屋的背后,此时晌午过后,此处安静的很。

沈浪可是惊喜非常,看着身侧走在前面一些的李寻欢。他本以为刚才那般没有再故意不理会自己,而站定与自己说话,便已非常满足,但此刻……心脏扑通扑通,期待着,又忐忑的,不敢太期待,怕不是自己所想那般,小心翼翼的。

临河而伫,松开手,没有看着沈浪,只是盯着缓缓流动的河水。

沈浪也不言语,屏息看着他的侧脸,等待。

“……我觉得自己卑鄙又虚伪。”

沈浪一听,惊讶不已,立刻就想出口否定,只是张开嘴又忍了忍,理智知道现在该听他继续说下去的……不过心中想着,会觉得寻欢卑鄙虚伪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寻欢自己也是笨蛋,怎会如此想自己!

“我想要等时间长了,说不定你就会发现与我并非那般男女之情,那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当朋友……”

“寻欢……”沈浪惊呼出声,这种想法,其实也算正常的,又哪里到了卑鄙虚伪的程度。看着李寻欢的表情,沈浪不禁心疼不已。

“听我说……”

“……嗯。”

“沈大哥,我,并非仅有十一岁……”

“我知道,不必现在就说这个。”沈浪想听他说,可是看不得他内疚认罪的表情,他们之间,又何必有歉意呢。“寻欢,你很好,真的很好,你想的等待时间过去,并不只是想你自己不必为难!你是在考虑我呀,以前,我还没有猜测到更多,冒然对十岁的人说出那种话,换做是谁,都以为我是喜欢孩子,当然会想再过几年,我是否会发现自己变了心——”

李寻欢轻轻摇头,此刻面对沈浪,却没有抬头看他。“不,我是在想着自己的,如果你变心,我却喜欢上你,我,我……”

沈浪突然笑了。“这般说来,其实我们都在不安而已……以前我担心的只是你不给我机会去喜欢。”

李寻欢抬头看着沈浪,脸慢慢红了,因为他知道沈浪已知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会与沈浪私底下说这个,就是因为李寻欢已决定,尝试。

彼此相视一笑,没有说出,却已在彼此眼中看到,大概这就叫做心灵相通……

视线纠缠,李寻欢羞得心跳飞快,想要避开,可又有些不舍,此刻如何后退,就好像输了一样,虽未察觉,虽不是很懂,却本能意识到这种输将导致某种位置定位问题——上下的问题呀!

沈浪只觉满心的高兴,寻欢已答应了,虽然也许只是尝试,但只要有这个机会,只要自己不撒手,他知道,寻欢是绝对不会再退缩!

仿佛此刻便已是自己的人,沈浪又是追求的一方,此刻又是成功的一刻,因此沈浪可没有定情之初的害羞,因而眼神当然无比坚定,又带有侵略、占有、吞噬,似乎要将整个人都看进眼里记在心里纳入身体当中……

李寻欢没有顶住热情的视线,别开眼,似乎呼吸都不匀了。

沈浪仍继续盯着,眼睛似乎都不眨的,从寻欢的眼睛,到脸颊,又看到领口处白皙的颈子,微微弯下腰,倾身,轻轻道:“寻欢……”

李寻欢又转回来,只见沈浪越来越近,不禁全身都绷紧,想要后退,不过还是忍住……自己决不能显得太稚­嫩­了,刚刚才说出自己并非小孩子而已,怎能在这种时刻显得“羞答答”呢!

沈浪可没看出他此刻变化的心里,只是遵从自己的愿望,伸开手臂,将人纳入怀中……轻轻的,缓慢的,怕他拒绝……

好在没有!

收紧手臂,寻欢这个年纪虽长的快,但与自己相比,还是小的,整个人似乎都被自己笼罩住一般。

李寻欢没有躲避,而且也在放松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住,虽有些不满,奈何自己与沈浪身形差别。

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李寻欢还是能感觉到沈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又高兴起来。他也知道沈浪的想法,自己放松下来便很容易了,脸上也露出笑容……伸出手臂,抓住沈浪背后的衣服。

沈浪也感觉到了,因而轻笑出声……之前只是没有拒绝,但现在却是真正的接受,他能不高兴嘛!

头埋在寻欢的颈间,呼吸着寻欢的气味……好像是天底下最好闻的味道,好像闻到了便让他心花怒放。寻欢,终于是他的了,没有人能够抢走!

时间仿佛静止了,这一刻,静静相依……

不知过了多久,李寻欢先开口,道:“不累吗?”

沈浪仍没有动,呵呵笑道:“寻欢累了吗?累了我可以背你。”

“好啊。”

沈浪松开手,看着寻欢的表情很是吃惊,刚刚不过玩笑的话啊,他可没想到寻欢会同意的!

李寻欢似乎很满意于这种表情,笑的居然有几分得意,这可与他以往形象不同,看得沈浪眼神更是发光。

这倒是让李寻欢不好意思了,道:“等我长大,也可以背你……”

沈浪哈哈大笑,抱起李寻欢便在原地转了起来。

“啊……”短促惊叫一声,被沈浪给吓到了。“放我下来……”

沈浪乖乖停了,并没有放开他,彼此靠的很近,沈浪都可以看到寻欢睫毛在动。情不自禁,在寻欢的额头亲了一下,又低头看寻欢的反应。

此刻早已红了脸的李寻欢,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李寻欢也知沈浪还有些小心翼翼,两人之间关系变了,沈浪恐怕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相处。

李寻欢伸手捏了两下沈浪的脸,满意地看到沈浪一瞬间呆滞的表情,呵呵笑道:“喜欢小孩子的家伙。”

沈浪顿了一下,头再次埋在李寻欢的肩头,笑的全身都抖起来。“寻欢……哈哈,你,也有,哈哈,如此可爱的表情!”

李寻欢小脸一皱,却在下一刻也笑起来……与情人相处,就是这样?

两人都是新手啊!

唐门

熊猫儿的兄弟送信而来,刚转去其他房间休息,熊猫儿坐下来还没等喘口气,便听到隔壁对面的房门先后瞬间打开的声音——似乎是被人踢开的,能肯定的一点是还有王怜花的声音。

“寻欢?寻欢……”

不用起身,自己房间的门也遭到同样待遇,王怜花冲进来继续找着李寻欢。

“你这是­干­什么呢?”熊猫儿边给自己倒茶水喝边道,心情看着很是不错。

“看到寻欢没有?沈浪那家伙好像也没瞧到影子!”

这时胜泫正好进来,也是听到王怜花的声音,便直接回道:“沈公子去找寻欢了,寻欢之前跟雷影一起出去的。”

王怜花收了刚才火急火燎的模样,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哼,又趁我不在,不过现在会去哪了呢……寻欢先出去……嗯,也差不多是他送信回家的日子了!”

熊猫儿虽不知王怜花一直在跟沈浪捣什么乱,但捣乱是肯定的了,还是将人留下的好。便开口道:“你这是得了什么消息还是什么,急惶惶的?”

王怜花挑眉,道:“我手下传来消息,已确定了上官金虹和唐门的关系哦!”

熊猫儿这下高兴了。“哈哈,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兄弟总算比王怜花的手下早来了消息,当然,也不过早了一个时辰而已,但在熊猫儿眼中也是打败了王怜花。

“你早就知道?!”王怜花疑道,要知一般而言,与他手下那般专门训练出的人相比,熊猫儿的兄弟就只是市井混混而已——王公子认为。

了解王怜花的熊猫儿,当然听出这种口吻的意思。“当然!上官金虹是唐门的大女婿,至今有一个儿子,唐家大小姐去年难产而死!”

王怜花撇撇嘴,还真让他说对了。但以他的脾气,这种时刻也不会认输,微微一仰脸,道:“最多也就今天收到的消息而已,哼!要不是我手下的人在街边多吃了一碗馄饨面,肯定比你来消息快!”

熊猫儿笑呵呵,也不给“小孩子”计较,只将胜泫拉到身边坐下,好像是打算不理会王怜花,而只跟胜泫说话。“唐家堡现在这一代,肯定有帮着上官金虹的,你说,有可能是谁?”

胜泫眼中可没有那么多人,熊猫儿一问,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无论怎样,这个人都不是个聪明的,否则便是与唐门有仇的。”

“哦?!”熊猫儿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来。“这怎么说的?”

王怜花啧啧说道:“这还不容易明白,如果是聪明的,怎会让唐门陷入如此境地,要知江湖上现在极少有与仁义庄作对的,何况,沈浪现在名声可是不小!”

这话说的有些酸啊。

胜泫抬头道:“王兄的‘千面公子’的名号也不小啊!”

这一句算是安慰,但下一句——

“江湖中人都知道,‘千面公子’与熊大哥是沈兄的朋友呢。”

不在乎名号这种事的熊猫儿一听当然不在意,而见王怜花由红转青的脸,立刻爆笑出声。

说完后胜泫也想到这样说的确不能说是安慰人……不好意思地缩缩脑袋。

熊猫儿很够意思地搭救,又将话题转到唐门中人。“花心萝卜,另一种与唐门有仇,还是说上官金虹是将危险都引向唐门是吧?”

“哼!”

胜泫讪讪,不吱声了。

熊猫儿继续道:“呃,唐门这一代子孙不少,哦?”

看着王怜花,但王怜花却没有回答,胜泫只能接道:“的确很多,唐门这一代老门主据说是个不与人争的,所以他的儿子女儿们存活着不少,唐家堡之前十几年倒是和睦。而孙子一辈子孙众多,倒有不少心高气傲的,如此一来,本一向不踏入江湖的唐家人,也有些在江湖中出现。”

王怜花在一旁似乎等不及胜泫慢吞吞的声音,说道:“老门主是个老顽固了,有意让接位的,恐怕就是长子家那些,蠢蠢欲动,又没什么脑子的,恐怕是其他那些。上官金虹的亡妻,便是长子长女,所以那家伙在唐门地位可是不低……此外,上官金虹的来历倒也着实神秘,没人知道师门,哼,这一点倒与沈浪很像。”

熊猫儿摸着后脑勺,道:“这么多人,那可就麻烦了,长子家好像就有三个儿子是吧……”

王怜花鄙视的眼神瞥过来。“用得着我们去找嘛,唐门主给你银子花钱雇你给他家找叛徒了嘛?!我们只要找到白夫人,将白夫人救出来就行!”

——白夫人是怎样的美人啊,他王怜花可是非常……呃,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胜泫道:“还有找上官金虹本人报仇,王兄不也被打成重伤嘛。”

熊猫儿不客气地大笑,笑的趴在胜泫的肩头,心想这小子真是会说话呀,一句话就能给自己出气!

王怜花咬牙切齿了,最近好不容易与寻欢一起欺负了沈浪,这会儿,居然让这个凑小子给算计了,好啊,自己帮着他追熊猫儿,他却还没搞定呢就将媒人扔过墙了,等着!

此刻胜泫只因熊猫儿靠的太近,而大脑充血中,没察觉到某个人危险的视线——

这时,楼下突然出现吵闹声,黑蛇脚步急迫地跑上来。“公子,你,你快下来看看!”

王怜花这下莫名了,什么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

相隔不远,听到街道上的人声,两人相视一眼,沈浪蹲在地上背对李寻欢。“走,该回去了。”

回头眼神示意,理所当然的,好像在暗示刚刚已经说好背他的。李寻欢也没有推托,伏在沈浪背上,伸手指着前方。“沿着河边走吧,我记得距离客栈不远,有听到流水声音。”

“好嘞!”

听这一声吆喝,李寻欢哭笑不得,语气轻缓说道:“小声点,让别人看到怎么办。”

沈浪心中想着有人看到又如何,不过嘴上可不能如此说。“放心,这周围是否有人我还能不清楚。”

李寻欢轻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让沈浪背着他,是因他有事要说,只是真正背着,才意识到这种动作有多亲密,而且,这样子显得自己就是个小孩子呀。

倒是沈浪先开口了。“想什么呢?”沈浪的声音都透着愉悦,让人能感受到他飞扬的心情。

李寻欢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侧头脸贴在沈浪背上,看向河面一侧,低声道:“我原来叫花满楼……本应是百年之后才出生的人。”

沈浪脚步不自觉停下,低声重复道:“花,满,楼?”

“嗯。”李寻欢听出沈浪没有因自己说出的话太过惊讶。

“小花?”

李寻欢忍不住轻笑。“嗯。”知道沈浪是指他的小马,为何叫小花。

“楼楼?”

李寻欢囧了一下,道:“不要,叫那个名字……”像小孩子一样,以前就不让诗音叫的,可她哪里是听话的人。

沈浪呵呵笑道:“鲜花满楼?”

李寻欢微微有些惊喜,多久没有人如此形容自己,一瞬间不禁想到自己的百花楼。“……呵呵,以前我也曾小孩子一般……”

“哦?”沈浪淡淡应道。

“就是……建了一个小楼,还给自己那小楼起了百花楼的名字……”

沈浪接着他的话说道:“然后在楼中养了许多鲜花,就像冷香小筑那样?”

“嗯……呵呵,很孩子气吧?”

沈浪很坚决地道:“不会……可以想象得到。”

李寻欢此刻心中满满,也深觉让沈浪这般背着自己真是明智之举,否则真不知该如何的表情去面对他……如此,倒极自然,放松的。知己,的确这般让人心胸畅快啊,不过,他们又不只是知己的……

一时间,李寻欢又有些犹豫,这般答应下来到底是好是坏,情人,如此的亲密,往往也是令人盲目的,可能会做出一些伤害到彼此的事……随后又平静下来,李寻欢察觉原来此刻他便已经有些惶恐了,都不似自己了。他应该对沈浪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要知,两人在不曾相熟之时,便已能心有灵犀,更何况现在。

稳定了心神,察觉沈浪也在失神,不知想些什么,背着自己,伫足而立一阵,都没有察觉。

“呵呵……想什么呢?走吧,该回去了。”

沈浪笑笑,继续往前走,此时更加高兴了,因为寻欢已告诉自己他最大的秘密!

“寻欢,不让我叫你楼楼,那叫你什么呀?”沈浪纠结道,这名字已被人占了去,他当然想要不一样的,虽然寻欢这名字已刻入心中,但特殊嘛,上一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的名字,只有他一个人能叫的……心中叫嚣着,一定要有!

“就叫寻欢嘛!”李寻欢嗔了他一句,沈大哥又开始耍赖。

磨了他一阵,李寻欢也是个心软的,只有投降一路。

“……那,就叫七童吧,以前的家人这样叫……”声音越来越小。

沈浪的嘴笑的越来越大。

“七童?”

“嗯。”

“七童?”

“……”

“七童?七童?”

“不要叫了!”

“呵呵……呵呵……”

唐门

没有到达客栈,李寻欢就下来了,他可不想被人看到。沈浪显得意犹未尽,却也知道不能乱来。愉悦的心情完全外露,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受到感染,李寻欢也不禁一直挂着笑容,此刻什么都没想,而要说什么感觉……温馨。

走到客栈门口,便听到饭堂中人议论纷纷,扫了一眼刚进门的沈浪和李寻欢,又继续说起来,听他们的话……在说刚刚看到一位绝世美女!

沈浪与李寻欢面面相觑,但同时谨慎起来,这个时刻,出现任何不一般的事,都几乎是­阴­谋,他们一行人都已草木皆兵了。

***

熊猫儿也是愿意凑热闹的,看到黑蛇惊讶的模样,也跟在后面,胜泫紧随其后。

王怜花表情凝重看着黑蛇,要知黑蛇也不是这般大惊小怪的人。走到楼梯半截,便看到楼下众人瞩目的人……

“王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王怜花从前面那人脸上移开,看到旁边的人,道:“你是谁啊?”

英俊的表情没有保持住,且尴尬地看向旁边的人,脸刷的红透了。

熊猫儿推开王怜花,胜泫的脑袋也从后面探出来,他首先注意到的并非其他人第一眼看到的,而是那尴尬的年轻人,还是熟人。

“徐兄?!”

来者不是徐若愚是谁。

徐若愚庆幸有人岔开了注意力,笑着还有些勉强,道:“胜兄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们……”

其实徐若愚与胜泫的熟悉程度,哪及他与王怜花啊,但王怜花却一脸茫然的不认识自己,徐若愚能不尴尬嘛。最近江湖上沈浪、熊猫儿,还有“千面公子”王怜花名声鹊起,他与旁边人一路而来,已说过他与那些人是朋友了,没想到王怜花一见面就给他个没脸。

……当初两人明明关系不错的啊,王怜花救了他的命,他随后照顾王怜花,王怜花后来回洛阳时又带他一起到王家养伤,直到伤好的差不多,王怜花才说他有事,让他离开……王怜花不可能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没有询问他出门有何事?

想到此,徐若愚倒也不怪王怜花了,因当时他确实是退却了,害怕了,他能预感到王怜花要去做很危险的事。当时的王怜花,给他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他,他又如何跟随。

徐若愚其实胆子很小,有时候即使逞能也会想要逃,更何况对方还没有逼迫于他。

胜泫这会儿才注意到徐若愚旁边的人……

“朱,朱七七?!”胜泫惊呼。

这张脸他不会忘记,这个名字更是常听到,且也知道熊猫儿喜欢朱七七……要知道对于喜欢的人,总是那么敏锐的,即使熊猫儿自从大漠回来之后,便不再主动提起她。

那女子笑起来之后,却明显给人的感觉不同了,她看似极温柔的女孩子。

“很多人都说我跟她相像,但我真的不姓朱呢。”声音柔和动听,宛如拂过人心的微风。

王怜花没有说话,抿着嘴,紧盯着对方的脸,熊猫儿则一副吃惊的表情,根本没有反应了,而胜泫看到此,眼神黯淡下来。

“这是荆女侠,并不是朱姑娘哦!”

***

听到楼上的说话声,沈浪和李寻欢并没有急着上去。

沈浪道:“七童,你猜这会儿那个人又使出什么招数?”

李寻欢侧耳倾听,沈浪笑道:“你在作弊。”

李寻欢­干­脆地点头。“嗯,我在作弊……呵呵,沈大哥不就是让我先听听嘛。”

看入彼此眼中,世上恐怕不会再有能像他们二人这般了解彼此吧。

“……徐若愚?”

听到这个人名,沈浪挑眉,他倒不相信徐若愚会是上官金虹的人,想必也不会招揽徐若愚,而最有可能的便是被人利用。

熟悉徐若愚的人,简直都太了解他这一点了。

“还有一女子……”

“哦?”沈浪笑道:“不会又是美人计吧,要知道我们一行可碰到不少卖身葬父,不少被人欺负的女子了。”

李寻欢嗔了他一眼,起步上楼。

沈浪跟上解释:“我说的是事实,只可惜那些女子了,也不知是被逼的还是怎样……”看到李寻欢眼神暗下来,劝道:“此事已近了,只要激得那个人返回老巢,我们便可以找到白夫人,彻底瓦解那个人的势力。”

李寻欢点头,他又何尝不知这个意思,只是临事时难免还是有些感伤。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有多少人成为弃子。

二人进入吵闹的屋子,即使事先有所准备,也吃惊不小,沈浪没等看清楚,便后退一小步,看着似乎想跑的架势,随后的眼睛看向李寻欢时,更好像在说他很无辜,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绝对与他无关似的。

王怜花戏谑地说道:“沈浪,你来看看,怎么样,跟朱姑娘真的很像吧?”

这种口吻,这种语气方式,如真不是有­阴­谋的话,绝对已拂袖而去,但此刻那位荆女侠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又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沈浪这会儿才发现坐在那里的,并非真的朱七七,而只是一个与朱七七样貌很像的人,仔细瞧着,便会发现与朱七七气质的差别。

李寻欢惊讶过后,便走上前来,也不顾不礼貌,忍不住紧盯着对方的脸,沈浪走到他身边时,才反应过来,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笑了笑,偷偷对他眨了下眼睛。

***

晚上荆女侠已回房休息,几个人也不顾及对方,挑高蜡烛,聚在一桌商谈开了——荆女侠有问题是肯定的,而几个人商量也不需要避讳,因为对方想必也知道他们对她的防备,如此还有什么可偷摸了。

李寻欢先问出他在意的问题。“那位姑娘的脸并非易容,是吗?”

王怜花点头,有些沉重,扁着嘴在表示着某些不满。

熊猫儿对着胜泫,吃惊道:“我还以为她易容呢。”

胜泫道:“我也这么想的。”心中又道,不是易容岂不是更让人闹心,那女人是天生的,还与朱姑娘不同是江湖中人,不知熊大哥……

金无望道:“这就奇怪了,不可能真的长成那个模样吧?”

沈浪沉吟片刻,道:“我曾听闻一种,易容丹,但几近传说。”

王怜花哼了一声,也不知他在哼谁。“那家伙也太小瞧我了,以为不是易容术我就不知道嘛?!”

李寻欢道:“的确是用过药的,我虽不会看相,但隐约觉得那女子面相怪异……虽然很漂亮。”

沈浪眨眨眼,好像在说明他没有觉得漂亮的。不过此时众人都在想事情,没人注意到他的无声辩解。

随后几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决定继续他们的行程,找人盯着那女子,但并不做些什么,毕竟他们也不能将人抓来逼问吧。只是几个人不禁怀疑上官金虹抛出此人的目的,因为太明显,所以反而让人不知道有何种陷阱等着前方,虽可兵来将挡,但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决定好将白月长和宝儿紧密保护后,大家打算散会,不过金无望的徒弟阿堵却突然出声了。

“呃,我就是想说……也许,你们可能不知道……”

金无望催促一句。

阿堵挠着头,道:“就是,虽然传言不多,也有人压制谣言,但还是有些人,比如一些下九流流传的……”

“还不快说!”

“知道啦师父……就是,有传言沈浪、王怜花、熊猫儿都喜欢一个女子,但因不想因那女子而伤了兄弟之情,所以三个人都放弃了……咳咳……”阿堵小心翼翼抬眼看着三位当事人。

熊猫儿吃惊,王怜花的脸直接扭曲了,沈浪扶额。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很,首先出声的是李寻欢,他呵呵笑道:“上官先生也许应该找一对双胞胎的才对……”

另外几个也笑出声来,各自散去。

沈浪将李寻欢送至他房间门口,并没有进去,道:“还在担心那女子毁容了吗?”

李寻欢笑着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学了浅薄医术,还是不够的,如果可能的话……”

王怜花抱着手臂,不满地说道:“何苦替敌人担心,哼,那易容丹根本不合格,过了日子脸部变形,容貌尽毁……既然是她的任务,有什么必要担心啊……哎呀,好啦我知道了,我负责治好还不行!”他也看不得李寻欢的忧愁表情啊。

沈浪道:“我看王兄是想找个人试验才对。”

王怜花也不反驳,道:“有什么不对,不试出来怎么治回来啊!睡觉,寻欢,咱们回屋睡觉!”

王怜花抓着李寻欢回房,沈浪看着关上的门磨牙……之前两人还没说开,寻欢还与自己闹别扭(?),因而居然答应跟王怜花住在一起。此刻沈浪又何尝不想将某个多余的人丢出去,只是,不行啊,还不是能够公开的时候……

唐门

如果不是上官金虹的名字早早出现在沈浪这一行人耳中,沈浪他们几个再如何聪明,也不会如此迅速地锁定目标,且直接便是调查他与唐门的关系。

朱七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使上官金虹没有完全相信传言,想必他认为扰一阵众人视线就够了,最多只以为被当做是唐门中人设下的陷阱。

上官金虹也不是简单人物,最一开始几批杀人,让他们知道是唐门与他们过不去,不能次数太少否则会让人怀疑是嫁祸唐门,而临近重庆府时却换了隐秘招数,仿佛就是在打消他们的疑虑,让沈浪几人认为此前不过是唐门小瞧了他们而已。

之前的许多陷阱他们都没有踏入,这次弄来个“朱七七”荆女侠,让沈浪他们是即使知道陷阱,恐怕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个,总有人会赞同一起行动,尤其上官金虹认为的聪明人沈浪。

随后行程倒也如了荆女侠的愿,没有拒绝她的同行,只是这真正一起时,却让她大大的意外——沈浪压根儿没有靠近她的意思,即使是试探都没有,好像就已经完全将她当成危险人物。王怜花总算是在意她的,只不过总是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她的脸,没有搭话的打算。那熊猫儿更是了,一副明显他要远离她的模样,好像她是瘟疫一般。

这谣言绝对是不可信的,他们三个绝对不是传言中那样都喜欢上朱七七——据说朱七七喜欢沈浪是肯定的,但沈浪现在看来却绝对不喜欢朱七七,即使这张脸也一样,第一眼看她时就是想逃,一点迷恋的样子都没有……还不如他盯着旁边那少年来的热情。王怜花,要说他不愧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嘛?那眼神绝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最多只是这张脸入得他的眼而已……还是说她的样子真的与朱七七相差太远?要说熊猫儿,这是第一次见面时唯一露出热切眼神的人,但后来居然好像避之如蛇蝎!

至于其他人,那胜家堡的小公子一脸敌意,经验丰富如她,怎会看不出那是夹杂了对敌人的警惕,与看情敌的眼神!她这遇到的是什么事啊,被一个男人当情敌,这胜家小公子居然喜欢男人!

……要说那沈浪看着也危险,瞧瞧他盯着那小少年都是什么眼神啊。

此外一脸可怖的男人,对她完全的冷漠,好像她根本不存在……叫阿堵的少年,一脸好奇,却在脑门上写着看你是坏人,好奇你到底怎样使坏!

黑蛇,除了第一次大惊小怪之后,就完全以他家公子马首是瞻,隐形人,且是个嘴巴死严的,见她靠近掉头就走。

那小少年,李寻欢……听说是个武功不弱的,但冷眼旁观着,让她感慨,这是一群人当中最好、最亲切的人啊……却也是最神秘的,让人不知如何下手,让人不敢随意下手,除了因为有时时刻刻盯人的沈浪,还有那三位叫火影、雷影、土影的,这三人来历绝对不简单,而作为他三人的主人,李寻欢又哪里会简单得了,虽然据说是官宦子弟……

勾引过多少男人,从没有一次如此失败过,但这次……还是将这张脸弄的这么漂亮之后!

朱七七的美貌,加上温柔的­性­格,且还是江湖女子,这三种条件结合,她从没有想过这次会出师不利啊……

看着身边热切讨好的人,她也不算是出师不利,只能说针对的人与一般人不同……

忘记感慨,除却主要想要勾引的没有勾引到,还有个碍事跟屁虫甩不开——徐若愚!

***

不管这位所谓荆女侠如何想的,有何种­阴­谋,沈浪一行到达重庆府唐家堡的地盘,且光明正大,令某女侠错愕地直接住进唐家堡——老门主虽看起来表面蔫蔫、和气的好说话,但人可从不糊涂,几十年来川蜀都在掌控之中,又怎会没有一丝察觉,此次恐怕也是借着沈浪等人找来的机会,教训一下自家内部的不安定因子,毕竟,他可一直是充当老好人,一副懒散姿态。

这也是近来不断有仁义庄、王怜花以及熊猫儿三方传来消息,结合而来得出的结论,因而才敢上门而不担心拒之门外或者刀兵相见。

明显,唐老门主见沈浪等人直接敲门拜访,甚为高兴,对沈浪等人,一开始便高看几眼——这几个初出江湖的少侠可不是江湖上随便捧出名声的那种名不副实的家伙……比如“玉面瑶琴神剑手”徐大侠。

从与招待他们的晚宴便可看出,真如传言一般,老门主看重的是长子家的几人,儿子一辈只来了唐敏沅,孙子一辈倒是不少,除却已死去的大小姐,与长子家的幺子唐眩没到,剩下两位唐盻唐盽倒是在,此外还有几个孙一辈的,近几年江湖上小有名声的“铁面银镖”唐眈,与沈浪等人年纪差不多唐眆唐眅兄弟,想必有让他们结交的意思,还有几个年纪小的,跟李寻欢差不多,看着也是老门主宠爱的孙子。

老门主倒也提起孙女婿怎么没来,唐敏沅道:“回丰合了,刚带着小飞回去。”

沈浪不经意般询问:“丰合?”

老门主热情说道:“广安州的一个镇子,距离这里不远,小飞是我的重外孙喽!”

沈浪与李寻欢趁人不注意交换了一下视线——那上官金虹的老巢想必就在丰合。而这老爷子会向他们提及,想必也是暗示的吧,如果他们已怀疑到上官金虹头上,那么必定会注意到这一点,如果没有,那老爷子也就当不知——这老头,也是看戏的心态吧,而且看来并不在乎几条人命的。

想想也是,为了整个唐门的利益,门主又怎会在意一两条人命,想必几条人命让唐门内部整体肃清一遍,而未触及唐门根本,已算庆幸的了。

鉴于他们刚到,因而并没有持续很晚,只不过住在这里,注定这一夜不能平静了。

李寻欢根本没有睡下,坐在床上打坐闭目养神,子夜到来,先出现的却是沈浪。

推门而入,直接走到床边坐下,黑夜中见李寻欢收势,便道:“怎么也不关门,引敌也不用这般啊。”

李寻欢笑道:“哪里是引敌,不是担心沈大哥进来麻烦嘛。”

知道彼此在玩笑,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

李寻欢下床穿靴,道:“今夜要忙碌了。”

沈浪等在旁边。“也不知会冲谁下手……如果想迅速得手引起恐慌的话,可能会找上胜泫,不过想顺便剪除白月长……”

李寻欢道:“我猜测,更可能是找上白先生,虽不及熊猫儿、王怜花这般朋友,但对方想必也知道你的为人。”

沈浪轻声笑了笑,开门站在门口。胜泫那边有熊猫儿在,白月长宝儿那里有火影他们,不能立即退敌,却也可引起­骚­动之后,即使赶到。

伫立片刻,李寻欢突然道:“不对!”没说完便向客房女眷一边而去。

沈浪也才想到一直被他故意忽略的荆女侠,居然将那女人给忘记了!

那张脸的问题可还在的!

沈浪和李寻欢轻功跃进去,这几处便有灯笼被点燃,显然等着他们的,唐门­骚­动起来,不知哪里冒出这么多下人护院,吵吵嚷嚷,引来更多人。

最先到达的是李寻欢和沈浪,看到仅穿着里衣躺倒在地,手中握着剑的荆女侠,李寻欢迅速上前,将人翻过来便几乎肯定,没救了。

“毒?”沈浪看到荆女侠胸口的中镖处,血都是黑­色­。

“嗯……”

沈浪探了一下鼻息。“气绝了,好毒的镖。”

李寻欢沉重点头,虽与对方并不熟悉,但毕竟相处几日,又变为弃子了。

沈浪轻拍李寻欢的后背。

李寻欢勉强笑了笑。“没事。”

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徐若愚是一行人唯一没有到的,此刻应该还在与周公下棋——唐老爷子都双眼铮亮,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模样。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毒,是我唐门的……”唐老爷子看向沈浪。

沈浪道:“怎么会中唐门的毒呢?”话问的极为天真,语气中又没有责怪的意思,只不过简单的问题而已。

唐老爷子盯着沈浪,好像在骂他这个臭小子。

李寻欢将人抬到床上,退到一边,王怜花凑过去,盯了一会儿,道:“这不是荆女侠哦!”

一屋子吃惊不已,唐老爷子道:“难道是朱家的小姐?!”

王怜花摇头。“那更不是了,这张脸,当然上面没有易容,没有人皮面具,但不表示她这张脸就是生成这个样子。”

唐老爷子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不过迅速收敛,想必他也是知道传说中的易容丹。

王怜花一脸戏谑道:“这下可真出现双胞胎了。”

李寻欢问道:“怎么回事?能认出不是此前与我们一同荆女侠?”

王怜花一脸骄傲。“这是当然,凡是脸上的东西,一丝一毫都逃不过我王怜花的眼睛!并非用的面具易容,而是用了药易容,这种易容可是真正改变了脸的,药效过了脸会恢复原来样貌,当然那是用的真正的易容丹,如果不是,那么脸就会毁掉,扭曲,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也有个问题就是,如果人死了,那么这张脸就定型了!”指着床上的人。“虽说想易容成同一张脸,但还是有差异的,这个人,绝不是那个什么荆女侠!”

上官家

不远处一声巨响,惊了唐家堡所有人,老门主这一刻也吃惊不小,显然并没有料到这一点。

李寻欢和沈浪交换了疑惑的眼神,假朱七七的死足够引起他们一行人与唐门的冲突,又怎会弄出如此声势,难不成上官金虹已打算在此刻拿下唐门?

随后唐家堡内不同地方又相继传来四五处爆炸声,屋子内的人已无法再静待消息,而纷纷向外奔去,唐家堡的人尤为急迫。

往外走时,李寻欢听到王怜花发出短促的惊讶,回头看去,王怜花正一脸心虚,沈浪也有察觉。

王怜花注意到两人的探寻视线,立刻摇头,小声道:“不是我让­干­的!”

沈浪立马道:“还是与你有关系。”

“你知道是谁?”李寻欢道。

沈浪这会儿也突然想到了。“你不会是将消息通知了其他人吧?”

虽说没有明说是谁,但这句话已经让李寻欢想到是谁了——幽灵宫主白飞飞!王怜花会联络的人。

王怜花倒是不掩饰心虚表情。“那个呀……呵呵,这不是越乱越好吗?只有那家伙弄些乱七八糟的人扰乱视线,我们难道就只有挨打的份?!我王怜花可不是好欺负的!”

众人已到了最近的一处,是间小门房,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木屑瓦砾,好在里面这个时辰并没有住人。

但不远处却有嘶喊声音,李寻欢不禁摇头,那幽灵宫主可不是心善之人。

王怜花一旁瞄了瞄李寻欢的表情,不自觉解释道:“我只是说跟唐门有关的……看着白飞飞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只是几处爆炸,而没有其他所为……呃,唐门不是没乱起来,呃——”

话还没说完,气氛就变了,爆炸处火焰诡异的迅速消失,廊间的灯笼几乎同时熄灭,周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黑暗中四下都是吸气声音,随之众人身边出现点点绿幽幽的鬼火……

以前在快活林中倒也见识过,可是此刻在这里的多是没见过的唐门中人,且一半以上的人是唐门的普通仆人,因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嘶声吼叫。

王怜花悠悠解释道:“那个,我真的只说过与唐门有些关系,剩下的让她自己查……我估计,我真的觉得她这只是因为当日地宫之中的爆炸而发泄怒火而已……”王怜花做摊手无辜状。

唐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喧闹过后,很快安顿下来,沈浪几人老实地做客人没有Сhā手的意思,唐敏沅安排人手救人,几个小辈的带着唐门子弟找寻搞鬼的人,老门主亲自送沈浪等人往客房而去。

老门主似乎也看出他们几个知道些什么,不过沈浪这会儿装傻充愣,佯装不懂,硬是磨到老门主离开也没透露一丝他们了解。李寻欢知道沈浪这是因为老门主作壁上观的态度而表示下不满,也不能将所有事都借他们之手,而唐门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李寻欢在床上刚坐定,便听到轻微的异样,起身走到窗边,细听之下,隔壁沈浪的房间来了“客人”……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也不能确认对方是谁,只能肯定对方是男人,并没有打起来,看来是认识的人。

犹豫了一下,在听到两道出门的脚步声李寻欢也没有跟上,转而上床睡觉,沈浪会告诉他的,如果有需要,也会来找他的……

***

当当——

敲门声虽轻,但熊猫儿还是立刻翻身去开门,住在唐门又怎能不时刻保持警惕。

“你?这个时辰过来­干­嘛?”

胜泫扁扁嘴,道:“熊大哥,我睡不着……”

熊猫儿松了一口气,随即伸手在胜泫头上敲了一下,道:“臭小子,你还是小孩子嘛,睡不着使劲睡!”

但人却转身往屋里走,没有拦着胜泫。

胜泫在熊猫儿背后呲着牙笑,高兴地跳进来将门关上。

熊猫儿坐在桌边,翻下两个茶杯,提壶倒水,一边说道:“这几天恐怕有硬仗要打,还想你跟在身边锻炼锻炼,我看你呀,­干­脆老实呆在一边,真是个小孩子!”

熊猫儿已将胜泫当做自己人,而且恐怕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另眼相待,起码熊猫儿对胜泫与吴老四那般兄弟是不同的,与沈浪他们相比也是不同,显得……更亲近一些。

胜泫时刻琢磨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因此近来也发现这种进展,因而更加积极,心思也都活了。

“我其实只是在想今天的事,所以才睡不着……”抬眼瞄瞄,果然见到熊猫儿认真起来的表情。

“不用担心,你不认识白飞飞,听王怜花的意思,这次意外的爆炸,是白飞飞闹腾出来的。”

“就是幽灵宫主啊?”

“不错……那女子,啧啧……”想到那个不用易容不用面具也会变脸的女人,熊猫儿就觉得脊背的汗毛竖起来。

抖了抖,熊猫儿将那女人从脑袋里晃出去,看着胜泫眼睛下面都有些黑了,眉头似乎近来也总是皱在一起。

胜泫这一刻倒没有意识到熊猫儿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想着能不能从白飞飞身上找出点有用——也就是熊猫儿会称赞——的线索。

“熊大哥……你说,幽灵宫主此番,除却为了出气,会不会还有声东击西的意思?在唐门弄出这么大动静,是未掩饰某种­阴­谋?”

熊猫儿一拍巴掌。“不错,不错,有道理呀!你小子……”熊猫儿伸手在胜泫眉间戳了戳。“以后不准皱眉,年纪轻轻的,都快成小老头了!”

胜泫惊愕地盯着熊猫儿,因为这动作……以往勾肩搭背很是平常,但这样摸(?)他脸的动作,却绝对不会做!

注意到胜泫的表情,熊猫儿才有些反应,表情有些僵硬,尴尬地回想自己这是在想什么,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的,可是还是在脑海中浮现之前当着他两位师兄的面说谎那次……由此,更加不知说什么好了。

胜泫错开眼,嘴角微扬,心里面告诉自己不能得意,不能露出奇怪表情,但还是高兴的掩不住笑容。

“咳咳,回去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

胜泫乖乖起身,他不贪心,能到今日这番程度,他已经庆幸。“熊大哥,晚安,明早见!”

熊猫儿将人推出去。“臭小子,哪来那么多客套!”

“嘭”的关上门,门内门外两人,看着门一时间都在发怔。

***

早饭时,招待他们的唐盽说明了凌晨时分唐门的情况,炸伤了十几人,有两人重伤,倒没有死亡,也并没有找到装神弄鬼的人。此外,唐盽与老门主的旁敲侧击不同,直接询问是否知道对方是谁,如此一来沈浪倒也没有隐瞒。

反正说出幽灵宫也无妨,白飞飞的意思,恐怕本来就没打算偷偷摸摸,她可不是在乎名声的人,说不定别人将她幽灵宫看的越邪恶、越不能惹越好的。

唐门的待客之道还是不错的,唐盻唐盽两兄弟以及唐眆唐眅兄弟跟前跟后,介绍唐家堡附近名胜,不过中途众人就分散开来,没有到达目的地唐门兄弟几个就陆续不同理由自动消失,沈浪等人重新聚首于约好的北城门。

火影几人已备好了马匹,白月长仍带着宝儿,一行人直奔丰合。

“黑蛇已将消息传递出去,宝儿不用担心哦,很快就能看到你娘喽!”王怜花凑到马车一旁说道。

他的话本来是要交待给其他人的,只是他不想跟他们说,好像在汇报一样,所以便对着不懂事的小娃娃说。

沈浪一脸戏谑,随后驱马与小花并肩,低声道:“七童,你不问问昨晚我跟谁出去啦?”

李寻欢笑道:“你活着回来就行了。”

沈浪扁扁嘴。“你可真放心。”

“呵呵……只要不是快活王找你出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浪表情灿烂了。“这么相信我啊!”

李寻欢别开脸,语气好似半点不开玩笑的认真道:“我开始后悔了。”

沈浪哈哈笑几声,也不当一回事,马跑的可不慢,但他好像平地伫立说话一样,一点都不顾及是否危险。“七童,你说,此番事了,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毕竟他现在年纪可不大,也不能像上一世那般出去就大半年不回去。现在的他,再不回家,父亲肯定会派人来抓他的!

火影近来总算不逼着他看书练字了,要知以前,火影比父亲还严厉呢。

“那我呢?”

王怜花已经凑过来,板着脸道:“你愿去哪里去哪里,别再在寻欢家里白吃白喝!”

最近变为管家公的胜泫也Сhā言道:“沈兄跟我们一起去偃师吧,熊大哥不知还有几个任务要完成呢,肯定不容易!”

后面马车后面骑在马上的阿堵也询问起来。“师父,那咱们呢?报了仇之后我们要去­干­嘛?”以前要为快活王赚钱,但现在金无望已没有效忠对象。

金无望没有表情的脸,看了一会儿前面的沈浪,转头道:“赚钱。”

上官家

酉时刚过,落锁前看见城门,马车也呈飞奔之势,进入城门时勒令下马,交错间走过一行人,牵着马往里面走,守城士兵并没有为难,而沈浪、李寻欢、王怜花、金无望进去后却忍不住纷纷回头。

守城士兵吆喝着关门时,错身而过的那些穿着打扮不一的其中两人,却回头看他们。

金无望动作最快,一掌抵在将关的大门,凶神恶煞的模样迎向守城士兵,对方被吓的嗷一声退坐到地上,另外三人也不敢妄动。沈浪、熊猫儿已纵身转出城门,沈浪几个起跃腾空翻到那一行人前方,熊猫儿腰间的葫芦已飞将出去,直奔其中一灰衣花白头发的驼背老人,而那老人动作极快闪避。

金无望、阿堵、李寻欢、胜泫、以及黑蛇随后而至,火雷土三人仍守住马车,雷打不动,与此刻紧张场面显得格格不入的便是王怜花了,悠哉地牵着他的白马,晃到城门处,睨了四个小士兵一眼,拿着扇子摇啊摇,小士兵完全不敢动了,彼此推搡,想找个更倒霉的上前说明到了关城门的时候。

一行共十八人,其中五人的身手可算不错,另外那驼背老人功夫最为了得,应是他们当中的头,使得双手刀,内力深厚,少说也有四十年功力,刀风猎猎,显然兵刃不能轻易去硬接。

但熊猫儿是什么人,碰到硬茬子反而更加兴奋,左手收了“宝”葫芦,拿下腰间的短刀,他偏要硬接!

沈浪的剑一如既往没有抽出,单用剑鞘留下活口倒也不费事,顷刻间制住两人,然而点了|­茓­道对方后却吐血而亡。沈浪反应迅速,再抓住人时,同时卸掉下巴,可又死了三人。李寻欢惊呼道:“不要点|­茓­!”

也没多问,随后几人均是将人直接打昏,但那驼背老头显然不赞成留下活口,暗器突然向熊猫儿掷去,得了空当转身就快刀割了三个人的脑袋,速度之捷,简直已在拼命,熊猫儿、沈浪、金无望同时出手拦下,李寻欢打昏一人挡在前面不再管其他人。

驼背老人纵身后退,大喝一声“去!”

然而这“去”字,并非逃离,顷刻间那五位身手不错仍剩下的其中四人动手斩杀另外四人,胜泫阿堵黑蛇缓手去拦,还有一人奔着李寻欢而来。

驼背老人嘿嘿一笑,脸­色­涨红,加深,黑紫,很快便吐口黑血倒地,那动手自相残杀的四人杀掉两人后便无法动作,同样倒地而亡,如此一来活口只剩下三人而已。

事情仅在一瞬间发生,城门内看热闹的人也刚探出头来,这边几乎就完事,只剩下一地的死人。

李寻欢蹲下检查,王公子终于悠闲地晃出来,先在沈浪熊猫儿中间站定,道:“居然让人都自戕了,啧啧。”

沈浪没理人,走到李寻欢旁边。“毒并非一种?”虽是问话,却几乎能够肯定的。

金无望道:“死士。”

熊猫儿道:“但还有些不一样,是吧?”

阿堵旁边道:“顶人数的小喽啰呗!”

几个人同时看向阿堵,李寻欢也抬头看去,阿堵一惊,不解地看着瞧过来的几位。

沈浪走过去拍拍阿堵的肩膀,道:“比某些人的话有用得多,这里留下人看着,剩下的骑马到其他城门口的追!”会用小喽啰引他们,显然是有­阴­谋,声东击西。

王怜花扇子一收,“啪”的一声,以示不满。

“哼!小镇子,北门堵死几十年不开,西门有两个,东门有一处,这南门也只有一处,谁说的话没用!”

王怜花刚才站在那里不只看着不让关城门,而且还打听了镇子的城门情况。

听到北门堵死,沈浪双眸一闪,拉起李寻欢的手,很自然地往城内走去,边走边道:“猫儿,你跟胜泫去西门,金兄你们去下另一个西门,怜花兄就去下东门吧,我和寻欢去下那堵死的北门!火影叔,麻烦你们看着一下活人,就留在此处,我们很快回来!”

王怜花有些不满沈浪的安排,但也没揪着人员分配这个问题。“当然很快就能回来,其他人,就像这些死人死士有什么好抓的,当然要盯着大头了!”说完便率先走了。

几个人行动起来,城门士兵终于能关城门了,可是外面那些尸体却要怎么办,一看就是江湖殴斗,一般这种事他们是不管的,只有当尸体都没人收的时候,衙役才会来收。

这个时候街面上人不多,几个人倒是都可以骑马而行了。

沈浪边走边道:“点|­茓­之后,并非服毒吧?”

李寻欢点头,道:“毒用的极为巧妙,藏于那几处|­茓­位之中,不动不要紧,但一动……”

沈浪没有继续问,而是突然勒住缰绳,李寻欢慢半拍停下。“怎么了?”

沈浪笑道:“该去瞧瞧了!”

李寻欢虽疑惑,但还是跟着沈浪走,两人并非向北,而是回头,没走多远,便下了马,已看到城门口白月长坐的马车,还有火影等人以及三名活口。

沈浪将两匹马的缰绳都拿过来,拍拍它们,指着前面两匹马也是有灵­性­的,径自往那边走了。

沈浪拉着李寻欢,往内巷走了一段,随后纵身跃出城墙。

这会儿李寻欢也明白沈浪的意思了。如果上官金虹收到消息他们已来了,但又时间紧迫,却又想避开他们,避免他们查到上官金虹的线索,那么便会趁着他们没有进城便出去,可是也许时间来不及,因而布下的诱饵恐怕不少。

知道他们从重庆府过来,那必然走的是南门,让人怀疑之处有两个,一是长久不开的北门,另一个便是已经动过一次手的南门。

沈浪赌的方向便是南门,且刚刚在南门城门口说话时,可定有人听到的,因此南门的可能­性­更大!

“北门真的不会有问题?”李寻欢道。

沈浪笑道:“怜花兄可不是个老实的!”

李寻欢也笑了,的确如此,王怜花刚刚动作可是不满,看过东门,没有异常的话,便只会让黑蛇出去追一段,而他自己八成就会去北门。

沈浪可是算计准的了。只不过如果王怜花到了北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连沈浪李寻欢二人都没有踪影,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

二人踏雪无痕的轻功,走了一炷香左右时间,便听闻到林间的动静,可是不小——树木倾倒,群鸟鸣叫,掌风呼啸,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两人脚下更快了,到了近前,却看到了认识的人——快活王!

而与快活王动手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男子,样貌中正,表情不怒自威,动起手来全神贯注,此刻居然与快活王不分上下,不禁让李寻欢和沈浪侧目不已。

快活王不使兵器的,对方也没有用,且看不出对方的兵器在何处。李寻欢视线扫到对方的手臂,据说子母龙凤环是在手臂当中的,但这人是宽袖,此刻动作又快,因而看不出来是否有兵器。

盯着与快活王对招之人一阵,李寻欢和沈浪都皱起眉头。

沈浪又在左右看了看,对上李寻欢同样的视线,点了一下头,两人走上前去。

“不想在此处居然碰到王爷。”沈浪道。

不过快活王正与对方对招的看起来很……愉悦,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此也根本没有理会沈浪。

叹了一声,沈浪倒不是因为对方没理他而叹息,只因恐怕今天的事要麻烦。

“要阻止他们吗?”李寻欢问。

沈浪犹豫着没有立刻说话,盯着眼前二位的身形,眼睛中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来。

李寻欢轻轻笑起来,平日里沈浪虽不轻易动手,好脾气的也不会被人激着动手——王怜花除外,但沈浪还是好武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出­色­的身手!

如此,李寻欢也不禁想要知道,“沈大侠”的武功到底到了怎样程度。没有见过他用剑,但与他交握手掌,绝对肯定他是用剑的。

“未曾与快活王交手,可曾有遗憾?”李寻欢问道,此刻打斗的两人又远了一段距离,倒了一片竹子。

沈浪笑道:“嗯……有一点,但此刻看到这二人交手,突然觉得自己还需勤练。”

“寻欢可没见大哥的内功断下过。”

“寻欢不也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起步跟上。

此刻能见到这样一场决斗,两人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站定后,李寻欢道:“我现在还不足与之一斗,大哥如何?”

沈浪此刻回答的倒是认真。“有些勉强,不过拼命的话……”

便不能确定了。

此前沈浪大多注意力都在比斗之上,眼睛都没有离开似的,此刻总算收回心神。

“看够了?”

沈浪笑道:“受益不小……寻欢看似已猜出另一人的身份。”话说的极为肯定。

李寻欢淡笑。“与听闻中的上官金虹并不相符。”

“看来是肯定了。”

李寻欢微微点头。“只是,年龄上,似乎稍有差异……还是说……”

上官家

“差异?”沈浪疑惑。

李寻欢点头。“本来应该再大一些的,可是现在看着……”

李寻欢迟疑了,也许他猜测的并不对,只不过自己没有听说过而已。

不过随后倒是解了惑。

那边打斗的二人虽集中­精­神对拆,但李寻欢二人说话声音并没有压低,显然这二人也是极聪明的,有了歇手的打算。只是,这两人看起来又都是争强好胜的,因而随后打的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激烈了,都想胜了对方再停手。

沈浪和李寻欢也能理解,武功高的人,均是尚武的人,便也一般都不是愿意轻易服输的,另一个人不熟,但对于快活王来说二人却了解。

虽越来越怀疑心中的猜测,但在对方截断一根竹子,拿在手中当武器时,李寻欢肯定了。

看到李寻欢的表情,沈浪就知道什么意思,将人往后拉开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肯定是谁了?”

李寻欢点头。“天机老人。”在沈浪疑惑眼神中,又道:“兵器谱排名第一。”

沈浪想起来了,以前听林诗音说过“兵器谱”的事,那时候还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后来的事,只以为自己真的孤陋寡闻了。

此外,沈浪也有些可惜,两人虽已将话说开,可一直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没有好好说话的时机,因而肚子里面一大堆问题呢……还有好久没有……咳咳,当然年纪还小,他也没想怎么样!

“我倒是想起一个问题。”沈浪红着脸突然说起正经话题。

李寻欢歪着头——另一边两人已快打完,趁手的兵器拿起,快活王居然也显出招架不住。

沈浪道:“兵器谱上,有我吗?”

李寻欢一愣,笑着摇摇头。“很是奇怪,但的确是没有的,不仅没有你,而且怜花兄,熊兄,金兄他们也是没有的。”

沈浪扁扁嘴。“那我去哪里了?”

李寻欢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传说你买船出海了,据说出海寻仙,怜花兄和熊兄他们一起的。”还有朱七七。李寻欢并没有说出最后这个吗名字。

沈浪一怔,偏头想了一下,笑道:“那么恐怕不是寻仙,而只是找我师父而已!”

李寻欢也好奇起来,不过没有空闲再闲话,那边不敢相信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快活王已要冒火,另一人在向他们二人而来。

——快活王输了!

这下李寻欢更加肯定了,能让快活王输掉,且还并未造成两败俱伤的情景,此人不是天机老人又是谁……但从未听说过天机老人如此好斗!

刚将快活王敲了几棍子,又拎着竹棍奔着沈浪来了,动作之迅,沈浪几乎来不及提剑抵挡!

李寻欢顿了一下,见沈浪稳住心神,年纪尚轻的天机老人没有下死手而只是切磋的意思,没有出手相助反而退到一边。

第一次见到沈浪落了下风,也是第一次见到沈浪出剑。那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看似也是些普通的招数,可剑招在沈浪手中却令人惊叹……那柄剑在他的手中好像是活物而非一柄剑,好似长了眼睛、自己会动一般,但仔细一瞧,却仅是沈浪身手敏捷灵巧而已,快招,似乎又看不出如何的快,却又是无处不在一般。

说来简单,又无法形容出来,李寻欢熟悉用剑的人中,剑神西门吹雪的剑是一种极致,起初相识时几乎远远的也能感觉到那柄剑的肃杀之气,那个人的煞气。白云城主叶孤城,并不熟悉,印象中是唯一能与西门比肩的人,同样是把杀人的剑。而沈浪的剑,却与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并非凶器,并非利器,而在此刻更像是……盾一般。也有可能因为此刻沈浪的招数都用来守而并没有进攻。

李寻欢知道沈浪的内力深厚,却因着以前没有对比、没有试探,因而并不知道如何深厚,但此刻剑锋割断了天机老人手中的竹棍、未碰触便撕裂了天机老人的衣摆,才暗叹不已!

二人斗的难分难舍,天机老人并没有与快活王打斗时那般紧逼,倒像是在试探切磋,因而李寻欢惊叹欣赏之余,也能空出心神去注意一下一旁的快活王——此刻正死瞪着眼睛,满脸表示着他此刻有多么不高兴。

快活王,与半年前见到时变化真的不小,少了些当初的睨视天下气势,少了些当日的雍容,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让人不禁去想这半年是如何过的。

见李寻欢瞧过去,快活王哼了一声,转身欲走,李寻欢出声阻拦,而这时不远处奔来一个身影——独孤伤,而且一副他有罪的表情。

“主上!”独孤伤到了近前你才注意到沈浪正与人打斗,但也没多理会,跑到快活王身边,但快活王不远理他。“主上……属下,属下有罪!”跪在地上的动作熟练且­干­脆,也没有一丝的不满。

“哼!”

李寻欢没有看那边,耳朵却听的清楚。看着快活王虽生气,但既然已出声,表示还有回转余地。虽不知独孤伤为何认罪,且没有时刻在快活王身边,但联想到之前凌晨找上沈浪的人,恐怕就是独孤伤了,而沈浪恐怕不会说出上官金虹这处疑点,即使要告诉独孤伤,也会让他答应不立刻告诉快活王,否则以快活王的­性­子,绝会立刻找来……

虽没有询问过,但李寻欢有感觉,沈浪找上官金虹原因也是不简单的,并非只有白月长这件事,并不只有快活王那里埋了细作的事,所以恐怕并不希望先有人一步打草惊蛇。

但快活王是什么人,又怎会被独孤伤瞒过。

“属下有罪……属下有罪。”独孤伤一直重复着这一句,倒是没有说谎话为自己开脱。

“闭嘴!”

独孤伤闭上嘴仍跪在那里,快活王这次又顿下没有立刻离开了,眉头紧皱盯着沈浪与天机老人,看出这二人不过是切磋试探,与一开始天机老人上来就是打算制服他,后来因为打的起兴才变为决斗,到后面听到李寻欢和沈浪言语间察觉彼此找错了人,才摒除了仇怨转为真正切磋——以至于那家伙使用了武器,居然将自己……

哼哼!

此刻独孤伤认罪没有严惩,不过是因为快活王居然败了而一股火上来,没空理他而已。虽没有比试过,但以前,快活王已经潜意识认定除却王云梦还能与他交上一手外,已是天下无敌,即使方心骑是别人的细作一事,也没有如此打击到他的自信,认定了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大意没有察觉对方的­阴­谋而已,可今日,他居然在武艺上输了一个名不经转的人,这份打击,着实不小,此刻不过是没有表现在脸上而已,心中却是沸腾了。

竹棍也不是完全趁手,被沈浪削坏了两根,天机老人动作更加紧逼,看来也是要完结了,且眼睛已瞄向李寻欢。

沈浪虽未立刻就败,却不想让对方对上李寻欢。

“前辈烦请听在下一言,此刻不是比斗的时刻!”

沈浪本以为对方不容易劝的,却没想到刚说完这句,对方动作一滞,便后退跳开一步,扔下竹棍了,那副表情显然是“哎呦,居然忘了正事!”

沈浪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收敛住没有表现出来,李寻欢则被逗笑了,想到此刻可是真的见识到一代宗师,天下第一了,并非传说中那死板的天下第一,武林北斗,而是­性­格饱满,有血有­肉­,真实的武林前辈。

“沈浪?李寻欢?”天机老人视线在沈浪与李寻欢之间瞄了瞄。

沈浪与李寻欢纷纷抱拳行礼,自报家门,沈浪虽不知对方是何人,但就凭对方的武功,也绝对值得尊敬。

天机老人表情很是满意,不过看到李寻欢时有些微微的可惜,似乎在表明没有亲手试出李寻欢武艺如何而可惜。

“久不闻江湖事,真是人才辈出。算起来已有十几年未出了……”因而刚刚知道快活王,却在刚刚交手之前没有想到对方便是快活王。“在下孙天机。”转向快活王。“刚刚认错了人,本是来寻人的。”

李寻欢听到对方果真是天机老人,脸上不自觉展了笑容,随后有些疑惑,天机老人此刻出现在这里,恐怕与上官金虹有些关系的吧,否则也太巧了,但天机老人与上官金虹又有何种瓜葛呢……没有记错的话,在二十几年后,是上官金虹杀了天机老人,此刻如果就认识的话……

一时间他也想不透。

“不知孙前辈是要寻何人?”沈浪问道,本以为也是找上官金虹的,可却并非如此。

“找个女人,但恐怕那女人已经死了,所以找他丈夫。”看了一眼快活王,意思是将快活王误会成那女人的丈夫了。 “那女子本姓赵,与何人私奔并不知道,但肯定的一点是武功不弱。赵姓女子最后的消息,是在这里。”

李寻欢和沈浪对视一眼,均想到难不成上官金虹这次是骗了一个女子?那必定是有什么值得他骗的。

沈浪道:“那赵姓女子可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孙天机呵呵一笑,道:“有钱,很多,私奔的时候带走了不少。”

听着这话更像是上官金虹所为了。

“赵姓女子与前辈的关系是……”

听到沈浪的问话,李寻欢瞧过去,心中忍不住琢磨,沈浪似乎有某些猜测,就如同他对待上官金虹这件事一样。这一刻,李寻欢有了些许猜测……

上官家

跃入城门与火影等人碰头时,熊猫儿胜泫和黑蛇已经回来,而金无望阿堵以及王怜花却还没回来,寻思了一下,火影熊猫儿等人先去找客栈,沈浪等人则往北门方向瞧瞧。

不想真的出事了,金无望随后也回来了,可北门附近却丝毫不见王怜花的踪影,沈浪等人不曾休息,几乎每一寸土地翻找,黑夜中只找到不多由东门到北门这边的一排脚印,脚印只过两条街,没有到达北门时便消失无踪。

分批两路,熊猫儿金无望以及孙天机留下继续找王怜花的踪影,沈浪、李寻欢和独行不多话却仍与他们一路的快活王去刚打听到的上官金虹宅子中找寻。

上官金虹的宅子并不是很多人知道,却也不是秘密,可以说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处宅子。询问了知道这户宅子主人的,只认为上官金虹是户颇为有钱的商人,似乎还与官府有些关系,确切并不知道,只是半点不知道与江湖人有所牵扯。

之前唐家堡由幽灵宫的人装神弄鬼,但与此刻眼前的上官家相比,唐家堡那里就真的只是“装”神“弄”鬼了,这里才像是真正的鬼域一般——府宅不小,东西院落,三进的院子,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均是不缺,可是似乎单单缺了生物……便是水池当中,也没见鱼虾,树木之上也没有鸣蝉!

仿佛这里是一夜之间,发生了瘟疫,尸体却也消失的­干­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变化,就是厨房当中的食材,都是新鲜的,几间卧房之内也是一尘不染,纷杂的足迹,却单单没有半个人影。

已是凌晨时分,天­色­昏暗,乌云遮挡了星辰,有些发闷,恐怕两个时辰之内就会下雨。

“找秘道!”快活王道,冷着脸一直没有舒展开,似乎在王怜花失踪后更加­阴­沉。

王怜花不是鲁莽的人,也是心细谨慎的,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因此众人又怎会不紧张担忧……且,几个人虽没有明说出来,但已都明白,那上官金虹不会是在他们来此的路上埋了放哨之人,而是前一天夜里在唐家堡住的时候,便已有人通知了唐家堡晚宴当中老门主与沈浪等人的对话。

上官金虹撤离的时间并非短短一两个时辰的仓促离开,而是谋划仔细,且绝对谨慎的早有准备。

快活王的话沈浪也赞同。“最好两人一起,恐防有埋伏,无论如何,一个时辰后在大门口汇合。”

黑蛇看着分开两个方向走的四个人,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他该往哪边走,也许之前他应在北门附近继续找他家公子才对啊……

“寻欢,能否听到地下有秘道?”分开一段距离后沈浪问道。

“……几乎不能,地下秘道一般都会比较深,如非地道中有走动声响,加之秘道中墙壁由岩石砌出墙壁,仅是大地的声音,是没法分辨的。”

“的确……”沈浪询问之前其实也没有仔细想过,几乎当寻欢是万能的了。随后心神才汇拢,进入一间主卧房仔细查看一番没有找到之后,沈浪复又说道:“不用那么担心,怜花不是小孩子,会趋吉避凶的。”

“嗯……我只担心对方出其不意,如果真的是上官金虹的话,他恐怕是认识怜花兄的。”

“如果真的被上官金虹遇到,他也并不一定会被抓,当场灭口即可,当然怜花也不是好对付的,且那里并没有打斗痕迹。想要活捉一是他可能有用,二则是他并没有被抓,而是发现异常跟踪上了。而怜花可不是会以­性­命冒险的人。”

李寻欢“嗯”了一声,细想一下倒也的确,他应对王怜花有信心的,说不定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可转念一想,王怜花的脚印为何中途断掉,这可是个问题,当时检查那附近时,并没有异常,那里的脚步都没有凌乱,也没有发现机关暗道开关……

又细找过两间屋子,李寻欢看着沈浪非常明确地找寻机关可能存在的入口,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不是认识上官金虹,或者说与上官家有何渊源?”

沈浪收回扳动画轴处高几的手。“呵,已看出来了?”

“不过有些感觉而已,倒是没有明显的异常……总觉得大哥有些使命一般。”

“呵呵……寻欢真知我也。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我其实也是不能确定的,只是快活王身边那方心骑,才引起我的怀疑。”

李寻欢顿了一下,道:“是与当年你父亲出事有关?”

沈浪已站在李寻欢面前,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开心地拉住他的双手。“寻欢太聪明了!”

李寻欢想要抽出,却被攥的死紧。“还是找秘道要紧……真找不到,我们还需到其他地方找呢!我猜测上官金虹便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说不定还看着我们……”

沈浪又怎看不出李寻欢不好意思了,此处只有两人,其他人短时间内又不会来打扰,找了一阵秘道入口,但均无所获,因而便是此刻放弃不再找也没什么,寻欢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逃避。

好不容易逮着时间,即使时间短也好。

沈浪没有放开,反而长臂一伸揽上寻欢的腰,继续说起他的怀疑。

“九年前,不,已经是十年前了,家父愤然而去后,家中便生了变故,父亲虽只有我一个儿子,但沈家却仍有其他人,二叔三叔以及小姑三家,这还不算上旁系,但那时候家中人口却纷纷丧命,名下的铺子也被人迅速低价折卖,待我带回父亲遗体时,家中已只剩下父亲名下几位管事手中的铺子以及良田地契,且……二叔小姑两家全部殒命,三叔家只剩下一位堂兄,而堂兄中毒已深,若非我师父,也已经……”

李寻欢伸手轻抚沈浪的脸颊,便是这温和、云淡风轻、仿佛无论何时都在笑着的人,却有那样的过往,此刻越是想到沈浪平日的笑脸,李寻欢越是心疼。

“……便是如此,才散尽家财吗?”

沈浪点头。“管事们已从铺子入手,想要找出背后之人,但均无所获……那时若不如此,此刻恐怕我也不再了。”

李寻欢握着沈浪衣襟的手泛出青筋。

沈浪笑了笑,拍拍李寻欢的后背,安抚道:“没事,都已过去,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为何,为何不找我父亲,我们两家不是世交吗?”

沈浪扬了扬眉头,道:“以前不是说过,我十岁那年去过你家嘛,难道你以为伯父没有帮忙不成?”

李寻欢一瞬间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父亲不会不管,他只是这一刻完全忘记去思考沈浪十岁到他家时是去­干­什么。

沈浪当然看出李寻欢的想法,心下暖意上涌。寻欢如此机敏的人,居然会因挂心自己,而没有想到这一点,绝对是太过在意自己了……

“那,所以,是在发现方心骑居然是别人在快活王那里的眼线,才发现异常?以前都认为是快活王的?”

——转移话题之嫌。

沈浪也不戳穿。

“嗯,以前不知是谁,当然,我也因为一直在练功……一直做仁义庄的悬赏,其实也为能从那里得到些许线索,毕竟当年还活着的人,也就是仁义庄三位庄主了。快活王被提出时,我的确认准了是他搞的鬼。”

李寻欢接道:“但快活王得了众家秘籍之后,便立刻隐退关外练功,且还要躲避云梦仙子的追捕,他不可能有时间、人脉去动你家!”

“不错!见到楼兰地宫,我也盲目了,只见识到快活王的手段势力,未曾想到十年前,快活王还埋首于武功秘籍当中,虽有钱财无数,却都是直接白来的,而绝无可能损害沈家。”沈家可是几百年传承的大家,沈家人时而低调,时而张扬,但没有断过,却也已少有人知道沈家已传承几百年,最多便是父亲沈天君这一代有名,而被人所知的几代世家而已。

李寻欢眉头微蹙。“……如此说来,真真不简单的,便真是上官金虹,又怎会知道你家那般详细……难不成,是你家的世交?!”

沈浪微微点头。“我也有此想法,本只是不那么确定的猜测,可听到那位孙前辈说起赵姓女子为他世交之后,让我有些肯定了。”

“……大哥,说不定问问我父亲会知道些线索的。”

沈浪笑道:“的确,只是此前只想着先盯住上官金虹再说……我父亲去的也早,家中能知道世交的也不多,轻易我还不想联系,所以并不清楚世交都有哪些。”

听到沈浪的话,李寻欢意识到,所谓的散尽家财不过是外人听到的而已,恐怕仅是转移视线,几百年的家底,送给仁义庄启动的钱财,恐怕不过九牛一毛。而沈浪小小年纪就能想出这种计策,找父亲帮忙,可能也只是转来一些铺子帮忙照顾着而已。

想到此,李寻欢不由得笑了,因为联想到以前曾听闻的“沈大侠”,那时候可不知道“沈大侠”也是家底丰厚的……仔细想来,如果没有厚实的家底,又如何买船出海呢!

上官家

东方既白,一夜无果。

沈浪在别人面前虽未表现出来,但李寻欢却感觉得到他有一些失望的。

宅子可以是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房屋有旧有新、由旧翻新,也无法作为这处宅子年代的凭证,不过屋子内的家具却能够证明。翻查一遍,主屋中算是年代使用就久的家具,也不过十年左右而已,因此便可断定这个宅子,如果上官金虹也出身世家,不可能是祖宅。

细想之下也能理解,上官金虹如此隐姓埋名,却又庞大野心,不会将自家早早暴露在人前,与唐门结亲已算入了江湖,步入众人视线之下了。

返回客栈,快活王与独孤伤并没有同往,沈浪挽留几句,但也知道快活王可不是会与人搭伴的人,纵使刚才与他们一同去了上官金虹的宅子,也不过目的相同而已。

客栈店家已开了门,沈浪、李寻欢和黑蛇坐在饭堂吃早饭,吃完后也没有立刻回房休息,而在饭堂等熊猫儿他们回来,此刻还是很早,不过坐着时候不多,火影几人,以及白月长抱着宝儿也过来了。

给宝儿要了点­精­致的点心,甜甜的小孩子喜欢。这家客栈是丰合最大也是最好的客栈,倒不是他们几个很娇气,只不过,要知道他们一路上还有个王怜花,王公子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他们一路都住最好的客栈!

当然,此刻,也方便如果王怜花来寻他们,能够立刻找到。

熊猫儿等人回来后,也是没有发现,现在还很年轻的天机老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一直琢磨着,让人不好打扰。一行人休息片刻后,再次出门,丰合反正也不大,便由东门到北门,进行地毯式搜查,也许趁着白天能够发现到什么也说不定。

直到晚上,众人再回客栈,仍没发现异常,他们也算走了全城,看过了所有的房子,大宅也有不少,但却没有发现有何异样……王怜花行踪仍不明,且如此一来,一直鼓励众人的沈浪也担心起来,王怜花恐怕真的出事了,否则不可能既没有行踪、也没有留下暗号,还消失不见。

除却白月长与宝儿,剩下的人几乎都是没睡过的,阿堵和胜泫已经强打起­精­神,李寻欢也感觉到一些疲惫。

孙天机提议先休息一晚,这样白天黑夜的找也不是办法,明天恐怕要出城去看的,随后他便先行回房。

白月长担心地看着众人。“那人很是狡猾的,你们要小心……我觉得他就在我们身边,观察着我们……”白月长轻轻摸着宝儿细绒的头发。“我觉得青菁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宝儿,很快就能见到你阿娘了哦……”

沈浪拍拍白月长的肩头,没有说出安慰的话。“孙前辈说的有道理,明天出城,现在回去好好休息。”

众人分别回房,这家客栈很好,不过每个上房内里却不大,床虽然宽敞,但一般没有两人睡一屋的。沈浪倒也没有多想,此刻毕竟不是玩闹、轻松的时候。

昨天就算入住客栈,可直到这一刻李寻欢才进自己的房间。里面的确不大,一张靠墙的方桌,周围只有两把椅子,椅子倒是­精­致的木椅。此外­精­美的六扇屏风隔着浴桶,相距很近便是床了,房间内似乎转身都有些困难。

李寻欢坐在床上,打坐片刻才沐浴躺下,不过沐浴过后又穿上外衣,飞刀也重新装好。

这家客栈的确有些不同的,上房比一般的小,但布置却不俗,此刻摸着盖在身上薄薄的被子,丝滑柔软,李寻欢闭着眼睛,手指在被面上磨搓,与一般绸缎似乎还有些不同……

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并没有睡实,仍时刻保持着警惕,然而变故却是突然的,在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时候!

——床,塌了。

身体|下陷,好像有种吸力,本能地去抓被子,不想一用力,被子居然瞬间就断裂,翻转半圈,脚倒是触地了,可滑的仿佛有人在上面特意倒上了油,刺溜一下,李寻欢便狼狈地、无可避免地向下滑去。

身|下|无以附着,伸手扶向两边、上方,窄窄的,一条滑道,却也是过了油似的,此刻连武功都用不上!

暗叫不好,而耳边却传来不远处的惊呼声音,且除了自己顺着滑不留手的斜坡快速下降之外,还能听到隔着石壁也有同样的声音。下降的滑道很长,还有转弯,李寻欢听到兵器划过岩石的声音,刺耳,划过很长,但效果似乎不大。

过了片刻,好似很久,但不过是因为滑道蜿蜒,漆黑,其实很短的时间而已,李寻欢听到一声内力传出的吼声——

“落脚危险!用长兵器先落!”

孙天机的声音,随后又重复两遍。

李寻欢有些紧张,之前武功无法施展,又无武器可帮忙阻拦下降的速度,因此算是顺其自然而下的。但天机老人,恐怕是故意快速着陆,想必是为了先他们一步探一下底下的情况。

但他却没有长兵器,下面,恐怕是——

“寻欢,听着我的声音,我在下面接住你,尽量往我这边!”沈浪的声音传来。

李寻欢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几乎同时,耳边风声变了,身|下一空,李寻欢及时借力,冲着下面拍过掌风,随即确定下面的确是“刀山”!

掌风反力,李寻欢凌空翻转,足尖在沈浪手上借了一次力,总算缓住,不过随后不得不抱着沈浪,两人的重量都压在沈浪手中Сhā|入地面的剑上。

借用掌风的除却李寻欢,随后又出现一人,而且掌风强劲,地面上的刀刃都被掀飞,空出足够落脚的地方,已经站稳的几人听到这强劲掌风,不由得心惊,没有一丝光亮,因此也看不到对方是谁,不过李寻欢却听出来了。

“主上!主上!您没事吧?!您没有兵器,主上——”

“闭嘴!”

快活王怒吼着。

这下其他人也能确定了。

其实若非快活王本人,又有多少人能有如此掌风呢。

随后熊猫儿等人也顺利落脚,他们都是有兵器的。

众人落下虽有先后,但恐怕是同时掉下来的,不过滑道长短有异,众人也在滑道当中不同程度的挣扎过。

众人刚刚稳下,“嚓”的一声,居然出现火光,他们看过去,正想是谁动作如此之快,没想到看到的人却是王怜花,而且王怜花显然已落下多时,身上衣服染的血都­干­了!

“怜花!”

众人几乎齐声惊叫。

王怜花火摺子更亮一些,照出惨白的脸­色­,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不着调。

“怎么都活着啊,真是,连个受伤的都没有!”

“你受伤了!”李寻欢道,四下打量,寻找落脚地点,而这时,他才注意到早该闻到的异味,血腥味,腐味,臭味夹杂。而放眼看去,便有不少人的骷髅、腐烂到不同程度的尸体……王怜花身下就有不少还算完好的,王怜花身后的入口,或者叫出口,周围,比其他地方尸体都多,让人实在怀疑那条是经常处理尸体、也许是用来灭口的通道。

便也因为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尸体,王怜花才没有直接被竖起的刀刃扎透——可以肯定王怜花被丢入滑道时,是失去意识的,否则常年摇着扇子、又谨慎非常、武功不弱的王怜花,怎会在身上留下那么长的伤口!

“哼,小伤而已!”王怜花故作轻松,此刻他也的确是故作轻松的,他伤的不轻。刚刚在听到沈浪的声音时,别提多高兴,他已在这种地方很久了,久到他耐心几乎耗尽,几乎认为自己便会死在这里!

沈浪此刻收了玩笑之心,对着王怜花难得的严肃表情。“怎么回事?!你掉下来时失去意识?!你被什么人暗算?”随后没等王怜花回嘴,便对李寻欢道:“那边尸体可以踏足,我送你过去。”

“嗯!”李寻欢和沈浪一同使力,让他纵身跃到王怜花身边。

“喂喂!”王怜花抗议,不过也没说出什么。

金无望道:“你到底怎么被人暗算的?”

熊猫儿表情还是担忧着,不过嘴上却带着怒火说反话。“你不会是看到美人才走神的吧?!”怒火当然是对王怜花的,现在这种情况绝对是王怜花大意了。

果然,熊猫儿说完这句,王怜花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最不满的是居然被熊猫儿猜中。

王怜花撇撇嘴,想往上动一动跃过李寻欢的肩膀看一看,却被李寻欢按住。“别动。”

王怜花还是不老实。“宝儿呢?”

“宝儿?白先生呢?”胜泫道,这会儿也注意到了,借着熊猫儿手中火摺子的光亮四下看了看。“他们不在?!”

“糟!”沈浪惊呼。

王怜花也惊呼:“完了!”

上官家

洞|­茓­几近天然,整体并不多大,周围墙壁处有许多窄小洞口,如果不是溜滑,毅力十足者往上爬出去倒是不难,奈何滑道都是专门打造,岩壁坚硬,岩缝极细,兵刃都难以Сhā|入。

而除却那些洞口,放眼望去,便没有任何出路了,满地的高矮起伏、锋利直挺的刀刃,说是刀山也不为过。

这里,完全没有给人留下出路,丢入或掉入便是意欲灭口的。

细看之下,才发现刀刃均是很长,一时没有注意到,不过因为那刀刃下方的位置,布满的是森森白骨!

很多,已不见人形的白骨,厚厚的一层,布在刀锋之下。

沈浪注意到这一点后,立刻道:“寻欢!小心有毒!”

经他一说,剩下几人也注意到了,年长日久死去的人当然会腐烂,但人­肉­会腐烂消失,人身上的衣服却不一定完全消失,此刻放眼而去,竟然没有衣物挂在刀刃上。且,即使只剩下白骨,也有可能连筋骨头卡在刀刃之上啊!

李寻欢顿了一下,应道:“嗯,我已看出……刀刃之上,仅是一般的腐毒而已,只要人还活着,就不会被毒死。”

王怜花这回也不张望了,白月长、宝儿也不去关心了,因为听着李寻欢的口吻怎么为什么突然间恶狠狠的呢……

李寻欢搬动几具“新鲜”尸体,将王怜花拖上去。

沈浪见李寻欢的动作,便知他生气了,人死为大,此刻如果可以的话,李寻欢绝不会如此的。

王怜花当然也明白了,即使不去看李寻欢的脸,这么近的距离,好像也能感觉到他的怒火似的……小心翼翼,认错的表情,却没有得来李寻欢的好脸­色­。

“背后也是伤口,挡什么!”李寻欢说。

“我没有啊,就是,前面的,咳咳,还没有处理完不是……呐呐,手也疼,我手也碰到刀刃了,寻欢,疼啊,疼……”

王怜花就差哇哇叫唤了,蛋此刻形象也不剩多少,倒不是真的疼,而是装可怜而已。

“你还知道你受了多少伤。”

“嗯……呵呵,咳咳……”他昏迷中被扔下来,滑道修的太滑,他也没有醒来,而到了胸口这伤最重的地方与刀刃发生亲密接触,他才醒来。但一醒过来,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他当然要动了,所以手掌后背,大腿也没有幸免,好在他已清醒,这些地方没有伤的多深。

“闭上嘴,不要说话了。”

“公子……”黑蛇Сhā言。

熊猫儿在一旁也道:“寻欢这是生气啦?”眨巴着浓黑的大眼睛。

胜泫美少年此刻板脸严肃道:“王兄这次太大意了,看美丽的女子也不应该失了分寸才是,那种时刻出现绝世美人,明晃晃的就是陷阱嘛!啧啧……”

阿堵少年也口无遮拦。“王公子看起来像犯错的小孩子。”

金无望本没觉得什么,可眼睛瞄到以前的主人,不得不将徒弟往自己身后拎了拎。

李寻欢这边给王怜花上药包扎,熊猫儿沈浪等人商量该如何落脚,便听到掌风呼呼,众人抬头,便看到快活王一脸怒容,以杀人的表情击向地上的刀刃,断刃四散,白骨撅飞,衣袖鼓动……伤及无辜。

这下沈浪等人也不用商量了,赶紧躲避断刃,找寻落脚的地点,熊猫儿护着胜泫,金无望护着自己徒弟,火影等人以及沈浪站到李寻欢和王怜花身前。

孙天机看着快活王的方法不错,本也想帮忙的,可此刻快活王这气势,明显不是为了众人好才“整理”落脚点啊……疑惑片刻,突然道:“哦,我想起来了,据说‘千面公子’是快活王的,唔唔……”

话说到一半,被熊猫儿捂住了嘴,孙天机当然也明白什么意思了,只不过没有想到真如他们家得到的消息那般……父子关系僵硬。

他们倒是心有灵犀,瞪过来的动作都那么像,不愧是父子俩——但这一点似乎两位当事人都不愿意承认。

会知道快活王与王怜花关系的,绝对不多,快活王自瞪住孙天机就没有别开眼,探寻的视线,好像就能看出他到底是何种身份!而怒火倒也是转移了,从对王怜花身上,转到孙天机身上,两种怒火都不纯粹,看待王怜花复杂的自不必说了,而孙天机这里,快活王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被打击了。

以往都自认为可以睨视天下了,可一次次的,前有人埋在他身边、且是他得力手下好几年,后又有人在武功上胜他一筹,此刻又表明这人势力绝对不小,可以前,以他那时的势力便没有此人的任何消息……这便是隐士吗,是高人吗,隐藏的门派吗……经营数年,他还是如此浅薄?!

快活王此刻心中如何变幻莫测众人不知,能自由走动后,便开始找寻出路。

阿堵小声询问金无望:“师父,这里是不是没打算给留活路的,我们……要怎么办?这么厚的人骨堆,肯定很多年很多年了,我们是不是也要死在这里?!”

“不会!”金无望回答的倒是­干­脆自信简短,但随后却不解释为何不会,阿堵仍有些担心。

胜泫面­色­凄凄,听到阿堵的话后怔忪片刻,却恢复了,凑到熊猫儿身边,一脸幸福的小模样,似乎便是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了——这也绝对是一种一般人不能理解的本领啊。

王怜花衣服一条条,再也不是翩翩公子模样了,因为他的衣服被撕了不少当绑带。

“那个,我不是被美人所惑,嗨,我什么美人没见过啊,只不过那美人眉宇之间极像宝儿的,你知道我们就是为宝儿她娘来的,看见了,我当时就想上去问问是不是的,结果……就昏迷了,呵呵……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寻欢,你看我怎么回事?”试图转移注意力。

沈浪没有在两人身边,而在检查两个比较宽的洞口中间,却还是竖着耳朵听着,因而及时Сhā话——

“你一看到美人,肯定脑子不转了,既然已猜测是宝儿她娘,怎么没想到对方是蛊术好手!还说不是被美人所惑。”

王怜花磨牙。“就你耳朵长!”

李寻欢轻拍了一下王怜花受伤的胸口。“老实歇着你。”

“哎呀,寻欢偏心!”对这种事王怜花可是敏锐的很,近来已发现异常了,此刻出言,机会难得,绝对是在试探。

李寻欢气了一下也就完了,反正王怜花已没事,只不过此刻剩下的后怕而已。

“还在玩笑,如果我们没有落入这陷阱,要到哪里去找你,这里没吃没喝,出路恐怕也难找,你身上还有重伤,你……”

王怜花自己又怎不知道这一点,此刻见李寻欢担心的表情,一瞬间不禁心中满满,红了眼睛……寻欢是真的担心着他,比那亲生父亲还要关心他——不满于那个伫立如峰的人。

“寻欢,你过来看看。”沈浪道。

王怜花用受伤的手立刻扯住李寻欢的袖子。“我疼,你再帮我看看还有哪里受伤!”

“王公子如果希望继续呆在这里与白骨为伴,用腐臭当熏香那就继续疼着。”

王怜花扁嘴,黑蛇凑了过来。“公子,您哪里不舒服?”

李寻欢无奈地摇摇头,从王怜花身边离开。

沈浪冲王怜花挑挑眉……虽然也是因为正事要紧,但怎么说也是赢得一局,让王公子不痛快了。

与寻欢的关系,已让沈浪放心、安心,因为只要寻欢应了就不会改变。不过跟王怜花吵嘴,却已形成习惯,他沈浪待人从来都不会苛刻,能容能让,即使被人打了脸也不会生气的,只是王怜花这损友不行,似乎无论何时都忍不住互损呀。

“寻欢,你看这里,岩缝虽看着像天然裂痕,但这一处,是不是切割而成,能看出一些痕迹吧?”

李寻欢将火摺子再靠近几分,凑过去细看。“的确,而且,我能听到这后面有风声,这里厚度虽有一些,但土层松软。”

“松软?”沈浪疑惑,一般倚着天然洞|­茓­开凿的地方,这么近的墙壁处会松软是不可能的。

“嗯,我想这附近恐怕有水……大概引了水井的。”

沈浪乐了。“不错,这里上头是客栈,外表规模并不能很大,即使临户,也有水井的,川蜀一地十多年前有段大旱时期,恐怕这水井与洞|­茓­不是一个时候挖的。”

“但岩壁虽有缝隙,却仍坚硬的很,没有专门工具……”

沈浪抽出佩剑。“但可一试。”

虽是如此说,但他此刻可是自信非常。

李寻欢推开两步,沈浪挥剑利落,似并未受阻,宛如切的是块豆腐。而岩壁上,出现一道笔直的线,似乎过了片刻,这道新缝隙周围开始散落小碎石。

“起开。”说话的是快活王,也不待沈浪退开便出掌击石,一时间岩壁飞溅起无数碎石,很快便见到一尺厚的岩石后面的软土。

“我来,我来!”孙天机已凑了过来,此刻手中是根金属的长棍。

嚯嚯之声,棍­棒­进出,松了泥土,簌簌落下,不多时,听到长棍端头唧唧水声,更加深入,变换着不同角度,几乎每次没了长棍,水汩汩沁出,越渗越多……

汹涌而入,冲刷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血腥。

上官家

沈浪率先钻出水面,扒在井壁上,外面天仍黑的,不过间或能听到几声­鸡­鸣,恐怕马上要亮天了。倾听片刻声音,再次游回去,随后所有人由水中前行。

王怜花身上的伤有些麻烦,不得不用沈浪、熊猫儿的衣服,将他身上裹的紧紧,迅速带出水。

这口水井居然不是客栈、亦不是独门独户人家的,而是后巷街角的,这番从水中呼啦啦的出来,便将巷子里睡觉的人吓的差点屁滚尿流,退坐在地上,惊恐的表情,天­色­又亮了几分,却仍看不出对方脏兮兮的脸是个什么样子。

倒是开口后确定了,这人迷迷糊糊听到水声,一睁开眼看到井中冒出人来,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呢。而醒来后,扯开嗓子吼了——鬼啊!

沈浪迅速点了对方|­茓­道,因此“不小心”松了手,正拉上一半的王公子又掉下去不少,好在李寻欢及时卷起井绳缠住王怜花的手腕,没有再次落水。

——当然这时候也没人想到这个脏兮兮的乞丐会是他们的福星!

熊猫儿上来后,直接扯掉上身的衣服,抖了抖裤子,其实也想脱掉,湿哒哒黏在身上难受的很。瞄了一眼胜泫,看起来没大事,又瞧了一眼王怜花,对方也是活蹦乱跳,正跟沈浪低声嘶吼吼吵嘴呢,其他人上来后也是先拧衣服上的水。

随后才注意到地方还躺着个不能动,姿势诡异的人。伸开的手臂,侧着身体坐在地上,一条腿伸直,看起来是本来坐在地上,翻身想跑中被人点住的。

刚刚出水的时候熊猫儿便听到上面的声音,也知道对方怎么回事,凑过去,将对方支开的手压下去露出脸,蹲在地上,掰过对方的脸,道:“别嚷嚷,不会杀你……我们都不是鬼,只是……贼,盗墓贼!”

说着自己嘿嘿笑起来。

“别嚷嚷就让你动,听懂了没?”

对方眨巴眼睛,这双眼睛倒是亮的很。

解开|­茓­道后,熊猫儿将人拉起来。“行啦,你该­干­嘛­干­嘛去,就当没看到我们,有人问起也别说,否则会被杀人灭口知道不?我们可是碰到个有宝贝的墓|­茓­!”

对方没有动,熊猫儿就推了推乞丐,不过他走开两步,又贼兮兮地回头看熊猫儿。

“还不走!”熊猫儿故作恶狠狠模样。

李寻欢这边正检查王怜花伤口情况,回头看到熊猫儿在吓唬人,笑了笑。对方即使不是丐帮的,他们也不会有灭口这种打算啊,不过快活王倒是说不准……看过去,快活王正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两嘴角向下,独孤伤正帮着快活王拧衣服上的水。

见李寻欢瞧向快活王,王怜花扁着嘴道:“怎么跟他在一起啊!”

李寻欢轻声道:“之前遇到的,我们没有去北门,而是去了南门外面,结果碰到孙前辈与王爷打斗。”

“孙前辈?”

李寻欢解释一番,而阿堵在一旁询问金无望。“师父啊,王爷不是没有跟咱们住一个地方吗?寻欢和沈公子回来不是说王爷没跟咱一起吗?怎么也从滑道落下来了?”

——阿堵绝对是勇气绝佳的。

金无望将人拎到自己身后,瞄了一眼快活王便赶紧低下头,做认罪状。

王怜花也不关心孙天机是谁了,听到阿堵的话又怎会不明白,立刻嚷嚷着道:“哈,是不是丰合根本没有其他客栈,然后才偷偷又跟我们住一个?!”

——王怜花似乎并非正常渠道进入客栈,应该说他根本没有见到客栈的影子啊!

快活王怒了,他什么时候是个受委屈的人啊——虽然近来总是受委屈,此刻想要杀人,想要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灭口,独孤伤也杀了……但最后只是转身欲走。

沈浪立刻出声阻拦。“王爷请留步,能否请王爷帮忙一同应对上官金虹!”

其实真正的想法是快活王还是别擅自离开,免得让上官金虹的人看到,那样不就是暴露了他们还活着的事实嘛,此次让对方顺利“灭口”,正等着上官金虹冒头呢,否则这罪可就白受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否则快活王必定会杀人。

而留住快活王的理由,也并非他打算好心帮忙,而是听到上官金虹这个名字。快活王只从独孤伤只言片语中套出唐门并非他之前所想的是背后主谋,会来这里,只是沈浪此前与独孤伤说过过两天让他引快活王来此。却不想,快活王已几乎不相信任何人,独孤伤大晚上消失不见,他怎会不审问,而独孤伤又不是个能隐瞒快活王的人。

快活王还没有确切表示,熊猫儿突然拉着脏兮兮乞丐——后面跟着皱着鼻子、一脸嫉妒的胜泫——跑到沈浪面前。

“喂!这个人认识我,呵呵……我的样貌这么容易辨认吗?钱师兄说他没有到处张扬我已是准帮主了啊,但这个人知道!”

沈浪之前注意力没有在熊猫儿那边,因此,有些莫名地看着熊猫儿兴奋的重点是什么……熊猫儿不是有个丐帮弟子认识他,就会开心成这样的人啊。

胜泫会意沈浪的表情,接口道:“这个人说他有住的地方,还有衣服给我们换。”明显不开心且防备、不相信的口吻,好像在责怪熊猫儿太草率,上一刻还声称他们是盗墓贼,结果听到对方说是丐帮弟子,又问他是不是熊帮主时,熊猫儿直接就承认了。

沈浪出手试探,对方并不会武功,而除了全身脏兮兮之外,细看之下却是细皮­嫩­­肉­的,如此更让人怀疑了。

他们从这条后巷的井里出来,绝对是上官金虹预料不到的,但这个肯定不是乞丐的人,也着实让人怀疑的很。

此处也不是能够呆着的地方,天一亮,必定有人过往,丰合不大,恐怕上官金虹的眼线附近就有,因此一行人跟着这位名字很……大侠的司空啸天往他家走——到了他家,才知道司空啸天不过他自己起的名字而已,真名叫司空榷。

司空榷明显丰合久住之人,穿街过巷,都走的小路,且很熟悉。路途不近,大概走了半刻钟才到一处门前,看着是处后门,因为要一路安静,所以他也没有解释多少,沈浪时刻跟在司空榷身旁,对方不会武功,且绝不是轻易丢掉的棋子,从他细皮­嫩­­肉­就可以看出来,因此如发生说什么事,正可以当人质——此刻若被人合围,可不是讲究公平决斗的时候了!

门敲过不久,就从里面打开,出来个小厮,里面似乎又跑出两三人。

“少爷,这么早就回来啦。”

司空榷一脸严肃。“起开,进,快进来!”

这副模样,如临大敌,沈浪他们也不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坏人……只是,一副乞丐打扮的模样,却被叫成少爷,着实怪异的很,这处宅子可不小!

“少爷,这些是什么人啊?!你别往府里面带些奇奇怪怪的人,要让大管家知道,又要扒我们皮啦!”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厮嚷嚷道。

“嘘!闭嘴,不要吵吵,去准备客房,准备衣物,快点!”

“小声也没用,大管家肯定知道啦,肯定有多嘴的家伙去禀告大管家啦。”

“嘘,嘘!不是说靳叔啦,外面有人追杀,江湖上的坏蛋,你赶紧的,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听不听我的啊!”说着就起脚,要踢对方,只不过对方灵巧的很。

一番闹腾,沈浪等人的疑心倒是去了几分,对方应该不是等着他们的陷阱,只不过真的遇到怪人了。

后来除了见到那位大管家靳叔之外,还有两位丐帮五袋弟子也住在府上,他们是司空榷的朋友,算是被司空榷救回来的。熊猫儿仔细询问了一下,确定这二位确实是丐帮弟子,重庆府分舵的人,能清楚报出家门,也知道熊猫儿的事,因此算是去了嫌疑。

至于司空榷,也算一奇人,家中富裕的很,不管吃不知愁,祖辈早逝,父母在外游历经年不见,铺子整个府里都由大管家靳叔在管,这位少爷只负责没事找事。

司空榷算起来也没成纨绔子弟,脾气怪异了些,几乎没有朋友,早年就在府中读读书,玩些杂艺,连出外当个街头一霸都没­干­过,后来读了几个话本,便对江湖、武艺起了执念,非要闯荡江湖。但司空家哪里人知道江湖是什么啊,不过靳叔骗他出门逛逛,不想救下了两个丐帮中人——其实不过是靳叔烦心着他怎么将少爷养成小姐了而已。

一两个江湖人在府中吃喝,倒也没什么,却没想到,胡闹的少爷就在外面住了一晚,说要尝试下流浪的滋味,结果领回来一票人,而且还不是简单人物,以靳叔的眼光,端看这几位的气度,就绝对不是一般人——他的少爷怎么招惹了这么一帮人啊!

靳叔也是小瞧了他家少爷司空榷的坚定程度,司空家每代都有怪人,少爷这一辈恐怕就是司空榷了,而上一辈,靳叔也发愁啊,老爷上次五年前回来说又有了一子一女的,只不过忘带回来了……忘带回来了?!靳叔当时差点气的背过去。

他这还不知,在百年以后,司空家还出来另一位给自己起名字的怪人,明明司空家从来不缺钱,却做了小偷,好吧,人家那是“偷王之王”!

李寻欢,亦是花满楼同样也不知道。

上官家

门开后,沈浪看到换了­干­爽衣服的寻欢,喷笑出声。

李寻欢伸伸袖子,也笑起来。“太大了,不过能有一件已算不错。”

“很……有趣。”沈浪呵呵笑着。

司空榷大方的很,借他们几个穿的衣服,也都是新裁制的,沈浪他们还好,熊猫儿身材魁梧即使露着胸膛也没什么,但李寻欢对比衣服却显得太小了,穿起来像是唱大戏的。

沈浪坐下后,看着面前的寻欢,忍不住伸出手,穿Сhā过宽大的袖子,揽住寻欢的腰,将人拉近,注意到他并没有挣扎,才收紧手臂,头埋在寻欢的怀中。

“大哥……”

“虚惊一场,但我也怕了……”沈浪抬头看着表情温柔的人。“怕你受伤,怕你有事,即使我在你身边,也难免后怕……怕我自己不能保护好你。”

李寻欢心下震动,因沈浪的表情。

稳下心神,低声缓缓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我知道,我知寻欢武功不弱,也知你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弱者,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在滑道当中时,就开始担心你是否遇到危险,立于刀锋之中等你时,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就怕你没有安稳落在我身上,怕你下落时撞晕,忍不住去想如果你,你死了,那我又有什么好活的——”

李寻欢捂住沈浪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说什么呢……”

与沈浪对视的双眼有几分感动几分害羞,看得沈浪心中一荡。“我也不知道,好像,我都不是自己了。”他以前何时怕过,便是当初家中巨变,也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算是混沌过去的,到了后来回想起来,都不知道他自己当年是怎么过来的,伤心居多,却没有多少害怕。

然而此刻,刚刚的感受,记忆犹新。

“寻欢……”口中唤着名字,好像口中说出这名字都似吃了蜜枣一般,又是定心丸,让他能够安神定惊。

“不要将我看成小孩子的,我的年纪……”顿了一下,还是道:“加起来,都比你现在的大呢。”

沈浪开始还想反驳并非将他看成小孩子,而只是无法控制的挂心于他,但听到后面这句,除了惊讶之外,立刻想到的是——

目光在这一刻似乎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令李寻欢呼吸一滞,然而下一刻,预料、直觉成真……只是,犹豫间,没有及时躲开——

沈浪微微站起,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扎的更紧,情不自禁地,轻触那向往已久的­唇­!

柔软的仿佛像羽毛一样,弄得他心中痒痒,直视着彼此,看在眼中,彼此在这一刻是如此的靠近,口鼻中全都是寻欢,令他全身好像沸腾一般。

其实轻触一下便分开了,沈浪不敢做更多,虽刚刚寻欢说了年纪不小,但怀中的身体有多大年纪,沈浪比他自己还清楚——还是太小,太小,小的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很怕冲动之下,便一发不可收拾。

下一刻将人死死抱住,此刻已站直,揽着寻欢的腰,寻欢被迫踮起脚尖,全身的重量都在沈浪的臂弯上,使得两人靠的更紧密。

脸埋在寻欢的颈间,宽大的衣服,领口松散,视线之下便能瞧到一些白皙的背后,呼吸禁不住乱了——太小,太小。

闭上双眼,­唇­落在寻欢的颈间,停留片刻,忍不住慢慢磨搓起来,密密细吻着。

李寻欢被那突如其来的吻弄愣了,虽然有所预感,可真正吻上,却不知如何反应了,一时间不禁回忆起那日在楼兰地下古城中发生的事,脸刷的就红了起来。

已答应去试,他也不好拒绝,他本就不是个会拒绝人的,但全身“受制”,动弹不得,成年男子的气息整个罩下,似乎让他的呼吸都不畅。而沈浪此刻却又磨人一般亲吻他的颈间,痒痒的,似乎还吸走了他的力气,让他几乎都站不稳……大脑也好似无法思考了。

在他想要抗议之时,终于被放开,感觉到沈浪在平息呼吸,似乎在压制着全身的火热,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李寻欢又忍不住羞的不想见人——他的脸皮还是薄的很,而沈浪除了缓和燥热,脑中却忍不住回忆刚刚,念叨着“太小太小”。

直到两人出门时,沈浪突然想到:没有王怜花的日子可真不错,总算没人打扰喽!

***

李寻欢自认以前花家待客便是极热情的了,绝不会有人说花家慢待客人——即使不是与万梅山庄做对比,但到了司空宅邸,接触到司空家的人,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热情,要说热情如火也不为过!

能借住在司空府中,可算是幸运的,这里恐怕是丰合少有的几处没有上官金虹势力的地方。

靳叔不惑之年,虽不会武功,但人也是极健康的,只要看他一天忙里忙外,还如此有­精­神就知道。他对上官家了解的比沈浪他们查到的还多,毕竟是一直住在丰合的。

上官那处宅子距离司空府只隔一条街而已,这一片都是大宅,上官家搬来后便与司空家有所接触,已有三十年,那时候靳叔还是个小孩子,那时两家也跟现在一样,只不过泛泛而已,并未深交。不过,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一些。

***

夜深人静,据说常年不开的北城门吱吱嘎嘎打开了一面,车轮滚滚,一辆小车进入城中。

小车前面有一人拉车,后面有两人推,车上堆落的很高,大筐小筥,黑暗中只能看清轮廓,并不能知道里面是些什么,绳子纵横拦护。

这三人默不作声,虽是黑夜看不见前路,但他们却很熟悉,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三天一趟的“货”车已被人盯上。

上官金虹也是谨慎的,李寻欢等人已在丰合半个月,自出事以后,上官金虹显然没有急着往回搬,而继续静待。当然,除却李寻欢这一行人,还有王怜花的属下们还在活动,仁义庄的势力已进入蜀中,四处打探,便是丐帮弟子,以及熊猫儿的兄弟们,也聚首于重庆府……还有便是幽灵宫的人。

近来在丰合闹腾最严重的,不是仁义庄的人,而是幽灵“群鬼”!

也借由幽灵宫的人在外闹腾,才更好掩盖李寻欢沈浪等人仍活着的事实,让上官金虹分|身乏术,没有­精­力顾及他们。

王怜花伤口虽深,但养起来并不难,都是外伤而已,因此能动之后就不老实了,只是再三向李寻欢保证他不会乱来之后,便亲自去寻白月长和宝儿了,主要当然是寻那个害了他的人。

白月长口中的青菁,虽不同于一般苗疆女子,算是善良的很,但这善良的标准可与一般人不同,也许她真的不会对付白月长,手段不狠毒,但如果触及到她所关心的人,比如说上官金虹以白月长和宝儿要挟让她弄死个把人,她绝对不会犹豫心软!

王怜花不是笨蛋,可他即使后来想到这一点,也无法放任自己栽在一个女人手中——对于熊猫儿总是说他会栽在女人手里,亦或是更难听一点死在女人手上,可是耿耿于怀呢。

王怜花不着调,不见人影,但黑蛇还算懂事一点,沈浪让他帮忙与白飞飞接头,让白飞飞帮忙牵绊住上官金虹,拖一段日子,即使没有发现传递消息、监视丰合镇子上的人,而寻到上官金虹的老巢,也可以因时间长,发现异常,毕竟上官金虹手底下的人恐怕不少,而人必须吃喝。

之前他们所住的客栈,必定是上官金虹的人了,监视着他们,虽没有发现什么接头人,但眼睛不眨地盯着那掌柜,几日后便注意到掌柜在看到某些人时,偶尔会不自觉视线专注。要知看见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目光可是不一样的。

顺着这条线,广撒网,虽然现在上官金虹的探子接头的也只是外围小头目,也是这些人指挥着应对幽灵宫的人,但相隔几日,必定会送回消息的。

沈浪等人凭借这一条欲寻上官金虹的老巢,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关键是盯到的是运送菜­肉­米面的人——由于一开始上官金虹将他们丢下滑道灭口,反而将他们从明处转到暗处,行事倒是方便了不少,如果上官金虹知道这一点,不知该如何后悔呢!

***

跟踪采买之人,原来菜­肉­都是从镇子外面的村庄买来。而上官金虹的老巢,出入之处令人意想不到,居然是这镇子上唯一的尼姑庵!

尼姑庵不大,后面却有座小山,饶过尼姑庵的菜园,小车沿上坡路,走了不远,停在一座小塔前面,那三人开始动手卸货,陆续搬入小塔之中。

小塔只有三层,看似供奉着几位菩萨泥塑,入口处香坛不小,袅袅烟丝,一直未断了香火,而小塔之内,一般却是并不让人进入的。

可如今,里面却肯定别有洞天!

上官家

黑夜似乎总会被用来当成掩体,也许它也是最好的掩体。

狡兔三窟,恐防上官金虹再有巢|­茓­,因而即使发现这尼姑庵也没有急于动手,且更需要确定此处确切地形、上官金虹是否在这里。

也幸好没有迅速动手,而只是探查而已。

李寻欢发觉不对劲时,并没有立刻想到中毒,只觉胸口发闷,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内息出现紊乱,这才发现身体异样,细细查过,脉象居然显示出散功迹象。随后立刻往回走,在事先商定的地方等待沈浪、熊猫儿。

封了自己几处|­茓­道,坐定运功,但丹田刚凝气,便觉不好,立刻收势,不敢多动。为自己诊脉是不准的,李寻欢一时间只能隐隐的压制,不敢妄动,回忆起到底是在何时、何地中的毒,又是何种毒有这种状况。

时辰也差不多,没一会儿沈浪与熊猫儿便回来了。

“寻欢?你怎么了?”人刚到,还没有看清楚彼此的表情,沈浪便问道。对别人的呼吸吐纳也许不能时刻­精­准确定,但寻欢的,沈浪却有十足把握。

李寻欢没有动,只睁开眼,道:“沈大哥没事吗?熊兄也没有发现自身异常?”

沈浪听着李寻欢声音有些虚弱,似乎用不上力气,越发紧张。伸手为寻欢探脉,他虽不­精­通,但一般状况还是没问题的。

“中毒?!”

熊猫儿也低声惊呼:“中毒啦?!还是快离开这里!”

沈浪这回抱起李寻欢,熊猫儿前面开路,小心前行,转过建在峭壁上的栈道,通过峭壁并不宽敞的洞口,不多时出了尼姑庵小塔,一路为安全着想,三人并没有出声,直到出了尼姑庵。

李寻欢低声道:“大哥,你们没有事吧?可曾有胸闷的征兆?”

熊猫儿道:“没事,寻欢,你这是在哪里中的毒?打草惊蛇啦?”

听李寻欢的意思,沈浪却明白了他自己恐怕也是不知道在哪里中毒的,否则不会有此一问。

而且——

“回去再说!”沈浪道。

李寻欢一听,不由得担心起沈浪来。

熊猫儿没再说旁的,因为也反应过来李寻欢刚才没有让他们立刻离开,便是没有惊动他人,而中毒,恐怕是不小心碰了什么不会引起人怀疑的东西。

回到司空府,沈浪先将李寻欢送至他的房间,熊猫儿担心地一路跟随,坐下之后,李寻欢先开口问道:“大哥,你也有胸闷征兆,是吧?”

沈浪点头,手腕送到李寻欢面前,李寻欢不能给自己诊脉,但却能给他看,给他看了,便也能给李寻欢自己解毒。

李寻欢探脉,眉头越皱越紧,沈浪道:“如何?”

“……毒,有些诡异。”

“可是蛊毒?”

顿了一下,李寻欢道:“不全是,但恐怕是有关系的。”

“中毒后会有何种结果?我现在仅是胸闷,但刚刚看你,却有散功征兆,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沈浪道。

李寻欢点头,表情有些凝重,一时间没有说其他。

熊猫儿担心问道:“沈浪,怎么你也中毒了吗?怎么中毒的?我,似乎没有胸闷的感觉啊……”

沈浪沉吟片刻,突然道:“猫儿,你去看看独孤伤和黑蛇情况如何。”

李寻欢待熊猫儿走后,便道:“是在那处宅子里中的毒?!”

沈浪道:“还不能确定,不过,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宅子当中,人明明是刚走的,可为何连池子中的鱼也不见,树上鸟也没有。”

李寻欢道:“……那池子是活水,鸟也是能飞走的,所以说必定是宅子里有问题。”

沈浪叹道:“没想到连那里都算计好了,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也是我粗心,明明鼻子比一般人敏锐,却仍没有发现问题……”

沈浪轻拍李寻欢的手。“为何要自责,我们不都没有发现嘛,那里布下的毒恐怕不简单,白夫人即使没有投靠了上官金虹,但想必上官金虹也能想出办法逼迫一二,如此一来,那毒可就不只是擅长的唐门大小姐一人之手了。”

李寻欢点头,也是这个理。

很快熊猫儿回来,带来同样中毒的独孤伤,和已昏迷由王怜花带来的黑蛇,快活王没有过来,但想必也没有逃过的。黑蛇情况很重,已然陷入昏迷,内力消失,身体变差,好像是被腐蚀的一般。

随后的日子又加了一项解毒。这毒是毒虫碾成齑粉,混杂另外三种冷­性­草药,填入某种陶器瓦罐中烧制,这瓦罐也肯定有些门道,只是再深了李寻欢也无法确定。制出的毒粉恐怕与泥土相差无几,应是散在那府里各处的。这种毒药本来是迅速发作的,但四散开来,挥发到空气当中,趋走了比人更加敏感的虫鸟鱼虾。

沈浪等人前去时,无­色­无味的毒药其实散去不少,因而他们直到半个月后才终于发作起来。

***

看到不远处飞入夜空的红光,苍白脸­色­的李寻欢现出身形,但并没有靠得太近。

“什么人?!”一声娇喝,长鞭已至身前,李寻欢转动脚步,退到一边。

“且慢,夫人可是白月长的妻子,宝儿的娘亲?”李寻欢道。

李寻欢的气质,好像就能够让人觉得他不是坏人,能够让人相信的、放心。

年纪很轻,样貌绝美,眉宇间带着疏离、戒备的高傲女子,灵动有神的大眼打量着李寻欢,收起了鞭子,这时才顺手拿起旁边屏风上的外衣穿上,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

“你是什么人?”

李寻欢淡笑。“是帮白先生寻他妻子的朋友。”

青菁顿了一下,似乎在思忖着李寻欢是否可信。“……你中毒了。”

“夫人看的准,的确还没有解。”

“你的目的是让我给你解毒?”

李寻欢一怔,随即明白。不过眼前的女子真是不同一般的直爽啊,这种事,即使是真的,也没有说出来的道理。她的确是既聪明,又直白,只是似乎将所有中原人都看得心机深重,无利不往的。

“解毒之事不急,此刻我出现在这里,不过是说明一下状况,我知夫人能力不浅,因而是希望此刻能借助夫人的力量,告知此间一些不能任意去的地方而已。”

李寻欢等人已对上官金虹地盘小心翼翼的很,生怕不知什么地方,就有不能碰触的毒药。

“哼!磨磨唧唧,拐弯抹角,还不是让我给你解毒,当以为提到月长我会相信你吗?!”

李寻欢也不生气,深感这苗疆女子的确被上官金虹骗得草木皆兵了。

“我知你不信,因此……”李寻欢推开窗户,似乎没有注意到青菁立刻动起鞭子,笑了笑,道:“刚刚吵醒你的响声,便是一个信号。”

“信号?”青菁不由自主问道。

“不错,你看,那是谁。”指着正翻墙而入的人。

青菁睁大了眼睛,看着有人肩扛一人抱着一人进来,随后跃进屋内,肩上的人被放下,转回身……瞬间眼中湿润了,看着眼前的人,他瘦了,眉宇间似乎是解不开的忧愁。

“月长!”

青菁抛下鞭子,飞身扑去。

“菁菁!”

白月长被扑的后退一小步,但手臂收紧,紧紧抱住爱妻……想念已久,仿佛已过百年一般,相思入骨。

孙天机抱着宝儿退到李寻欢身边,啧啧小声道:“真是大胆啊。”

李寻欢笑了笑,苗疆女子的确比一般人热情的,他们还在这里,两人便能忘情相拥。

看着宝儿睁着大眼看着她爹娘,她并不认识她娘的,自懂事就没有见过,但母女天­性­,瞧着她爹娘的样子,似带着渴求。

孙天机也是感动的,不过脸皮可比这对夫妻的薄,别开脸,转移话题一般,对李寻欢道:“真是的,将孩子都给忘记了。”

李寻欢也转过身,笑而不语。

孙天机似乎总忍不住说话,像是忍受不住那一对的甜言蜜语。“这下好了,你身上的毒也能解了,沈浪那小子也是的,都不顾及身上的毒,压制了却不能多用内功啊,啧啧,你也是,非得亲自来,我自己跑这一趟又能如何!”

李寻欢低声道:“我就怕他夫妻情深,不想多管闲事呢。”

孙天机深有体会一边,猛点头。“不错,要是只有我来,可不好意思打扰他们,而他们的­性­子,啧啧,不说别人,那女子,我看就不会多管闲事帮我们!”

孙天机看人倒是极对的,能看出青菁对于旁的人可不会多管,也看出李寻欢说服人的本事,其实此刻说话不过就为了说话而已。

不得不说,没有青菁的帮助,还不知他们要付出多少代价,因有上官金虹的威胁,青菁制了不少毒给他,即使知道他有意学习蛊术,知道他想要学会后用在她身上逼她就范,当之前被上官金虹所骗,以为上官金虹扣押了白月长和宝儿。

而便是如此,随后,这次多仰仗行动的孙天机也中了毒,上官金虹不是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的人。

但也因此间行事,为求稳妥而找来仁义庄的人,引来幽灵宫的人,人多混杂,让原本上官金虹招揽的手下跑掉不少,便是上官金虹本人,也趁机遁走,居然连他亲生儿子上官飞都没带走。

上官金虹绝对属狐狸的,恐怕身上也带着那种不完备的易容丹,不论怎样,他随意顶着一张脸,便能逃出追捕的。而他也属兔子的,备了不少巢|­茓­,躲起来便不容易让人找到。也是只狠心的狼,在唐家堡监视的人,丝毫没有发现这厮去看过他儿子!

幸好,这野心勃勃、藏匿多年、准备多年的势力被剪除大半,这次也算打得上官金虹措手不及,即使他谨慎、聪明,却也是小瞧了沈浪等人。

不过,沈浪等人的损失也是不小,沈浪毒未全解便用力过多导致内伤颇重,便是这内伤就需修养半年才行,而李寻欢等人中毒未全解,这一点好在有青菁帮忙,但孙天机中毒最重,他身上的毒并不容易,李寻欢帮忙压制后,便转去唐家堡帮忙,幸好救治及时,否则绝对会伤及本源,而熊猫儿以及仁义庄等人应对上官金虹的手下,也受到不同程度的伤。

然而,令沈浪欣慰的是,害了他沈家的人,总算找到了元凶!

小番

吞下半颗葡萄,剩下那半当暗器呸了出去,带着两颗子打中红蛇,别说他恶劣,是谁看到自己手下一副猥琐的样子能不去折腾……尤其是很无聊的时候。

唐家堡富足的很,真是不住进来不知道这一点,便是这个时节也能吃到新鲜上好的葡萄。

受伤的人一大堆,一比较,还是他受了点外伤而已,剩下哪个不是内伤——某公子自动忽略别人的龙套兄弟、某庄的各位好汉以及他自己的手下,他眼里只有美人、当朋友不丢面子的人而已。

事情还没完,仁义庄的人趁机与往日闭门不待客、此刻却心虚的唐家堡客套客套,交换点情报、商谈一下“外交政策”,熊猫儿倒是忙着没有理会唐家堡,沈浪则在养伤——这让某公子很开心,沈浪被李寻欢看着养伤,而且之前两个人似乎闹了别扭!

不过开心一阵而已,他千面公子又怎能看不出这种别扭更显得人家两个亲密呢,唉!

至于他自己?母亲的消息一向快的很,虽说是他的手下,但哪个不是母亲的间谍啊,受个伤肯定早就捅到母亲那里了,这红蛇就是专门送过来看着他吃药的。而白蛇、紫蛇、斑斑蛇他们,负责与唐家堡接洽,说了些什么,他暂时没兴趣。

瞪了一眼红蛇,烦心着对方讨好谄媚的笑脸,忍不住觉得还不如黑蛇那个没什么表情的家伙呢……看到红蛇就好像看到镜子,咳咳,当然他千面公子绝不会那么难看猥琐!

黑蛇那笨蛋,不过中个毒,这么久还没好。

起身往外走,不理会红蛇颠颠拿着斗篷跟前跟后,出门晃了晃,闻到一个方向酒气冲天,寻思着难道熊猫儿已被解了戒酒令——嚯嚯,胜泫那小子居然像个管家公似的,不过熊猫儿也逊毙了,居然真听胜泫的话!

往里面瞄了瞄,才想到这个房间似乎不是熊猫儿的……不客气地打开门,便看到正有一人独自对着敞开的窗户喝酒……这都十一月的天了,还开窗,可真是傻帽!

这个傻帽是徐若愚。

靠在门上,某公子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呢,这傻帽似乎还在伤心荆女侠死了这件事。对于徐若愚,算是好不容易入了王怜花的眼,起码让他王公子记住名字了,可比那些个路人甲乙丙丁好得多。不过印象深刻的地方,也是这个家伙的笨、傻。

王怜花是知道徐若愚这种人的,本事不算大,不过应付一般人小意思,其实如果不是他喜欢耍帅,也能称为江湖二流高手的——武林七大高手也不是完全的没用。只不过徐若愚太没有自知之明,总认为他自己真的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现在好了一点,却还是跟个江湖毛头小子一样,总会被人耍着玩……比如到了现在还没有人告诉他死的那个不是荆女侠,而荆女侠本来也不是那个样貌!倒也不是故意不告诉,只是他太不重要,因而没人去费事而已。

猥琐红蛇凑上来,在王怜花身侧小声道:“唐家堡的人之前因着他与假冒朱七七的女子是一同来的,所以戒备着,因此没人告诉他实话。”

王怜花瞥了红蛇一眼——就不喜欢他这一点,能猜中别人心里面正想着什么。

红蛇的声音惊动了对窗饮酒、已醉醺醺的家伙。

转过头看了半天,等得王怜花都不耐烦了,徐若愚才认出是谁,开口还是大舌头。

“王,王兄呐……一起,喝酒吧!”

“哼!”王怜花表示不屑,不过也没有离开,琢磨了一下,反而走了进去。

红蛇小眼睛眨了眨,笑嘻嘻的模样,想到:他家公子又起坏心眼了!

给王怜花拿起个酒杯,倒酒的时候手虽然不抖,但明显眼睛在抖,瞄了几下才终于倒出酒来。

王怜花坐下,左边嘴角微微上扬,出现个浅浅的酒窝,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徐若愚,而对方却毫无所觉。

红蛇暗呼——被狐狸盯上啦!

徐若愚将酒杯推到王怜花面前。“­干­了!”

说完很豪爽的一饮而尽,都没看到王怜花喝没喝。

某公子优雅地将酒杯端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便宜货!

动作迅速往耳后一扬……随后不甘心地称赞一句——红蛇这猥琐的家伙也就轻功还不错。

——某蛇只是看清某公子本­性­一开始就防着而已。

徐若愚喝­干­一杯,放下时酒杯与桌面发出响亮的碰撞——唐家堡提供的唯一不错的就是酒杯了,够结实。“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说来找沈浪,她就不会有事,都是我说我认识沈浪,她说好奇,我才带她来寻……都是我的错。”

红蛇忍不住想道:徐若愚这是要将罪过揽在他自己身上,还是为自己辩白啊。

王怜花则磨牙:傻帽只认识他沈浪一个啊,王怜花当不得你认识啊!

“……为什么要害死她呢,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又那么豪气的女子,到底是谁害死她了啊,我,我一定要为她报仇!”(漾:咋有点QY口吻!~)

“你真要为她报仇?”

徐若愚越发迷茫的双眼慢慢转向王怜花。“啊?”

红蛇暗道:他根本没在意旁边还有个人。

“我问,你真要为她报仇?”

徐若愚眨眨眼,然后开始点头。“嗯,一定!都是我的错,荆姑娘……”模样好像要哭出来了似的。

王怜花一阵腻味,江湖上混的,又不是没见过死人,真是个下流胚子,就因为死的是漂亮的姑娘,就这副样子了。

“你没有想过她突然死在唐家堡,是唐家堡的人害死的?”

徐若愚顿了一下,似乎大脑反应很慢似的。“……呃,我,我也曾想过的,不过,这不是太明显了嘛,前一天招待我们的时候还那么热情,没有丝毫的异样,荆姑娘也没说跟唐家堡有仇,唐家堡怎么会害她呢。在唐家堡出事,这不是陷害唐家堡嘛,而且,到现在为止,唐家堡都好好招待我,没有赶我走,他们肯定是好人的。”

红蛇看向左边墙角,忍笑——哦,居然这么冷的天还有蜘蛛结网啊。

王怜花想着等回去之后让人好好查查徐若愚的出身,这家伙的要求太低……脑筋也很有问题,到底是什么人教出来这么个徒弟出来祸害人啊!

不过,好在还没有笨到家,知道不是唐家堡­干­的,只是这理由听着让人很无语啊。

“王兄,你,你知道是谁害死荆姑娘的吗?沈浪跟你说过的吗?他那么聪明,他肯定知道了吧?呃,对了,沈浪似乎受了重伤,你们是替荆姑娘报仇去了吗?”

红蛇继续充当背景,只是有些暗爽——终于有个能气死他家公子的啦!

王怜花磨牙——什么叫做“沈浪跟你说过吗”,沈浪不跟他说,他就不能知道是谁­干­的是吧,全天下就只有沈浪一个聪明人是吧!这个,仍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蛋!

王怜花又怎猜不到徐若愚是怎么以为的,沈浪江湖上名声可是好的很,其实也是仁义庄故意捧起来的,毕竟武林新秀嘛,江湖上也需要撑场面的,激励着一批又一批傻瓜……他千面公子的名头没有沈浪的大,不过是自己,咳咳,好吧,亦正亦邪而已——他引以为傲,就连熊猫儿的名声都隐隐盖过自己,哼哼,那群腐朽无趣的仁义庄老家伙们!

而徐若愚这笨蛋,他本事不大,但却要面子的很,以前沈浪没有扬名的时候,仁义庄是有意栽培了什么武林七大高手的,也是因此才让徐若愚自以为是了。现在,有沈浪这个靶子了,徐若愚便告诉他自己也就只有沈浪才比他厉害,剩下的都不如他。

哼哼,江湖上这种人可是不少……不过他王怜花岂会在意这么个虚名——只不过现在听着徐若愚笨蛋直接这么讲,连点客套、谦虚什么的都不懂,让王怜花觉得吃了闷亏,让他很是不爽。

“是啊,就是帮着她报仇去了。”王怜花咬牙切齿说道,哼哼,看他怎么报复他。

徐若愚激动地放开酒杯,抓住王怜花的手。“真的嘛,你们,你们真好,我就知道,呵呵……你们真是好人,居然帮她报了仇也不跟我说一声,呃,当然,我不是说这需要向我汇报,我,我也没说荆姑娘跟我有关系需要跟我说,只是,呃,我只是说,你们做了好事都不告诉别人,你们,这才是大侠!”

王怜花厌恶地抽出手,他可不喜欢被个男人抓住手……如果是寻欢那样的美人还可以考虑。

“我们是给她报仇去了,不过,我们并没有报成啊,对方还在逍遥法外,等着徐少侠去铲除呢!”

徐若愚没注意到自己手已经空了,仍做着两手抓握的姿势,看着对面王怜花的表情,像是一只松鼠。

王怜花有想笑的冲动——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啊,还是喝醉了酒变得有趣了。

“呃,沈浪受了重伤,也没能报仇啊……”

“不错,徐少侠跟我一起去吧,不能让荆女侠枉死,是吧?”

徐若愚一时间眼睛都不眨了,王怜花耐心地等着,暗想徐若愚脑子在想什么呢。

“……可,可,沈浪都打不过,我们,能行吗?”

王怜花这才看出来,徐若愚可真是胆小的孬种,这么半天,居然是在打退堂鼓——还顺便说他不行,好呀,哼哼,不逼着他丢脸献丑,屁滚尿流,都无法让自己心情平复!

小番

红蛇小眼睛贼亮盯着桌子上喝酒这两位,开心不已。问他开心什么?日子不无聊了,怎会不开

心!一开始就羡慕黑蛇能跟在他家公子身边,唉唉,跟在夫人身边虽可以一直看美人,但美人看多了也腻呀,不如跟在公子身边有趣……他家公子其实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黑蛇这家伙都没眼力发觉呀。

红蛇也知道他家公子不待见他,但不待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自己能膈应到对方,看着他家公子一副厌恶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他红蛇可跟黑蛇白蛇青蛇他们不一样,他们要么将主人当成不得不效忠的对象,一副怨天尤人、身不由己、多愁善感的小媳­妇­样,要么就死忠着主人,一副主人不准放屁就宁可憋死的蠢样!他红蛇,可是靠着主人吃香喝辣,过得悠哉的很,不过是他出力主人养他嘛,公平。

当然,便也因此,他才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乐趣,比如看主人们的笑话。

嘿嘿,其实夫人和公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然武功是不用说,只是也没必要像染香那样将夫人都当成王母娘娘崇拜吧!

……他是看出来了,他家夫人之前就是个深闺怨­妇­,现在就以儿子为大,这跟别的出嫁从夫,夫丧从子的女人没什么区别嘛。不过就是他家夫人太美艳了一点,武功太高了一点,还开了不少青楼,当然生意什么的也是有手段的……但平日里,只要摸着毛顺了,自己绝对赏钱多多呀!

而他家公子,就差在脑门上写着讨厌他了,真是,即使自己是他的属下,也不用一点都不掩饰啊,其实还是个小孩子而已,只不过这孩子聪明了点,脾气太差了点,武功高了点。嘿嘿,现在还不是一看就知道在打坏主意,也就这个傻帽徐少侠看不出来。

***

“徐少侠难道因为打不过就连打都不去打了吗?这要是让九泉之下的荆女侠知道,她岂不是会失望!”

“我,我没说不打,那个,那个……”

徐若愚一副ρi股上长钉子的模样,在椅子上坐不安稳了。

王怜花一拍徐若愚的肩膀。“我就知道,徐兄怎么可能退缩,徐兄啊徐兄,荆女侠地下有知,便是做鬼也要感激你的!”

“呃,呃,那个……”

再接再厉,王怜花意图明显,要将人推上去,不得不应下。

“徐兄,你大可放心,我王怜花一定会帮助你的,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那个人的武功太高,我打不过,唉,是我学艺不­精­,不过现在可以全靠徐兄了!”

“啊?王兄,可是,沈浪都打不过,我又怎能——”

“徐兄就不要客气了,‘玉面瑶琴神剑手’的威名我岂会不知,徐兄不必谦虚,为了荆女侠,便是赴汤蹈火,火山油锅也要去的!”

“火山油锅”让徐若愚清醒了几分,看着王怜花,心下更怯了,要知连沈浪都打不过,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怎可能行呢!其实,徐若愚心里面也是知道的,之前不想承认,自我逃避,才一直忽略王怜花的武功。王怜花拼命救下过他的命,他又怎会不知道王怜花的武功比自己高得多。

“我,我会给她报仇的……”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心虚。

“嗯!那个坏人就在丰合,我立刻让人备马,红蛇,去备两匹快马!”

“两匹?!”徐若愚惊呼。

“嗯,当然,徐兄,我需要为徐兄指路啊,虽然我外伤未愈,去了肯定会拖徐兄后腿,但,我会躲起来的!”不一起怎么看见这家伙丢脸呢,王怜花可是非常期待这个家伙打退堂鼓的时候,这笨蛋夹着尾巴跑掉的场面。

赶鸭子上架——王怜花看着徐若愚便秘的模样,总算出了口气,这笨蛋却气人的很……但笨蛋总归是笨蛋,他王怜花岂会被一个笨蛋气着。

在王怜花得意的时候,徐若愚缩回去了,倒了杯酒,抱着杯子细细慢慢喝着,也算是为了壮胆——好能够不要脸面退缩!

“……我,我根本打不过的,连沈浪都打不过,连你都不行,我又怎么可能,嗝,打得过呢。”

徐少侠已经喝的打嗝。

王怜花的脸僵住了,想到一句话——不要脸的才无敌!

暗恨不已——这家伙怎么还没挪动位置,就打退堂鼓了啊,而且,居然连退缩都能挺着胸膛说,他期待的夹着尾巴逃走的场面呢?!

徐若愚也不抬头,继续道:“我,去了,肯定会丢掉­性­命。”大幅度地晃头。“我的命是你救的,不能轻易丢了,而且,我也不能让你死掉,你,你是好人……嗝……”

王怜花表情有些复杂,这,这笨蛋,居然拿自己当借口,还说什么不能让他死掉,呸,太小瞧他王怜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的话,他王怜花也不用活了——自动忽略被美人青菁暗算的那次。

“……荆姑娘,是我没用……嗝,这杯酒向你赔礼,荆女侠,好走……其实我知道,这一路,你对我没有别的想法的,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嗝,但是,荆姑娘,我对你却……”

王怜花听不下去了,“嚯”了一下起身走人,等他想出个折磨这家伙的主意……刚走出门,便看到红蛇站在门口,刚直起身板,备马的人还在这里,明显刚刚还趴着门偷听的——猥琐偷窥又偷听的家伙!

气呼呼往外走,王怜花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只不想呆在唐家堡,红蛇被瞪也没离开,而且跟在后面很是聒噪。

“……想不到徐若愚那么孬种……”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也就碰到女人才会要脸皮,嘿嘿,这种人啊,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武功又不高,还笨,也就能在无知女人面才是个什么所谓‘玉面瑶琴’的,浪得虚名而已……”

王怜花又走开几步,突然间停下来,回头一双探究的眼神看着红蛇,定定地看着,将人看得都发毛。

“呃,公子,那个,要不我就不说了……”

王怜花哼哼说道:“收起你的小聪明!去给我捉只猫熊来,不是野生的,不是好看的,不是亲手抓来的就不要回来了。”说完扭头走开。

红蛇看着已经往回走的他家公子,忍不住掐腰颠脚——不就是将他支开嘛,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

叹了一声,也不得不遵守,公子直接命令的,虽然想看戏,但还是小命要紧。

***

翌日,日上三竿,唐家堡的下人们念叨着这群人什么时候滚蛋声中,徐若愚睁开眼睛,察觉他身边有人,扭头看去,一时间愣住了,以为自己仍继续发梦中。

“徐公子,你醒了,宿醉可有头疼?我熬了醒酒汤,起来喝点吧。”

徐若愚一副痴呆相,完全没反应。

而眼前明眸皓齿,绝­色­容颜女子眉头微蹙,忧心的模样令任何男人都要心生怜惜。“徐公子,徐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一双似乎发出月白光芒的纤纤玉手推了推他,徐若愚一瞬间如被雷击,腾的一下坐起来,惊呼:“荆姑娘!”

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羞答答地颔首,眼波明动,好像能晃掉人的心神。

“你,你不是死了嘛!”

女子转为愁容,幽怨而绝美,缓缓点头。“是啊,被人害死……”说着还用锦帕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珠。

“……啊?”

女子声音柔媚而动听悦耳,可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我死的不甘心,所以,便回来了。”

徐若愚完全无法反应,只能怔怔地看着对面女子。这么美丽的女子,真是想怕也怕不起来,以前听闻狐狸­精­勾引书生的故事,还以为那些书生太蠢的,此刻他才发现,不是书生太蠢,而是美丽的女子,即使已经是鬼,也无法让人心生恐惧。

“徐公子,你能帮我吗?否则,否则我死不瞑目……呜呜……”

“啊,别,别哭,荆姑娘,你别哭……”

“呜呜……”蠢蛋,哄个姑娘家都不会。

“你别哭啊,哭,哭也没用。”

“呜呜呜呜……”哭声加大——有这么说话的嘛,啊?!

……

王怜花嗓子疼,本来用女子声音说话嗓子就不舒服的了,还需要用女子声音装哭,装也就算了,这蠢蛋居然让他装哭那么半天才说到正地方——等的那句“我帮你报仇”等的他都快绝望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凶手?”假扮荆女侠的王怜花问,耐心明显不足。

“这个……”

“你答应我的~~”

美丽的眼眸一瞄,徐若愚只觉骨头都快酥了。

“快,很快!我,我明天就找沈浪帮忙,仁义庄,仁义庄的两位庄主也肯定能帮忙!”

没种!

王怜花心中不屑。

一般江湖人讲义气的有不少,但这种情况退缩的也肯定是多数,不得不说王怜花将徐若愚一开始就看的太高了些。

中秋特番<1>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每逢佳节倍思亲。

江南花家这一年的中秋之前,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冷清,因为他们家最疼爱的七少爷不在了。

花家的人也不能责怪陆小凤,毕竟陆小凤也是为了他家七童好,而且,最愧疚、最不好过的人便是陆小凤了,花家的人都忍不住劝陆小凤不要那么难过……总是神采奕奕的陆小凤,居然短短两个月便形销骨立,连万梅山庄西门吹雪都看不过去,主动送他不伤身的酒让他浇愁。

可是,在八月十五中秋前三天,西门吹雪突然登门,花家一下子沸腾了,因为西门吹雪带来一封信,一封麻烦西门吹雪转交给花家的信。

沉寂了一天,翌日花家忙的天翻地覆,到了下午才有人想起来还有一个一直住在百花楼的酒鬼!

十五当日一大早,花家大厅当中就坐满了人,大门敞开着,门口不停有不同的脑袋往外探,整个花家,每一张脸都在焦急的等待……当然,需要除掉西门吹雪,此刻他的脸仍没有表情。

当街角转过一辆马车时,门口守着的下人们便叫起来,有的冲出来又不敢靠近地紧盯着,还有几个往里面跑,边跑边嚷着“来了来了”……

坐在屋子内的人也已经等不住,一个脸­色­过于苍白,面容憔悴,赤红双眼的人率先冲了出去,停在门口时却踟蹰了,不敢多近一步,生怕希望成空……

门口站了一堆人时,眼看着马车缓缓而来,恰停在花家大门前,这让一群人更是激动起来。

车前赶车的中年人跳下马车,帘子掀开,跳下一个年纪二十七八岁的英俊男子,简单却显然价值不菲的月白长衫,腰间一柄看似普通的长剑,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得出来此人是个爱笑的。

英俊男子笑着看着门口众人,明显在打量着。

陆小凤站在最前面,嘴­唇­微微有些抖动。“你,你是……”

话未说完,后面又听到轱轳转动声音,又出现两辆马车,众人视线不自觉跟随。

然而,前一辆跳下个看起来活泼美少年,后面跟着浓眉大眼的壮汉……再后面一辆下来个美青年,以及一位一脸桃花相的俊美男子。

五个人,门口的人视线来回扫视着,可以说第一辆车下来的人最像了,但众人却迟疑着没有人上前来确认。

第一次辆车下来的英俊男子侧头看向车内,开口道:“七童,近乡情怯,还是下来吧。”

门口众人目光如炬,好像要将车门上的帘子烧穿个洞来。

一只白皙的手露出,帘子缓缓被掀开……

不像,眉毛、鼻子、嘴型、尤其是那双眼睛,花满楼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明亮有神,但却又如此像花满楼,那样站在面前,都有一种感觉,他不是别人,只会是花满楼,他们花家的七童!

最先开口的,出人意料,竟是西门吹雪。

“花满楼。”笃定的声音。

“……西门庄主……”声音压抑着激动。

站在台阶上,此刻已激动万分的老人,声音有些颤抖。“七童?真的是七童吗?我们家的七童?”

李寻欢,不,此刻是回到家的花满楼,激动地一步上前,眼中已布满泪水,强忍着没有流下。“爹!”

然后叫出声的同时,泪水控制不住滑落。

流下男儿泪的还有花满楼最好的朋友,陆小凤。

陆小凤捂住眼,已激动地瘫坐在地上,指缝间挡不住泪水,声音更不掩哽咽,又哭又笑,“七童,七童……”

西门吹雪已转身进去,嘴­唇­抿的紧紧。

花如令花家六位兄长上前抓着花满楼,碰触着他,即使只抓一下他的手,好确定他是真实的,他不会再消失……几乎不敢相信,不能相信这个人是他们家的七童,却希望这一定是他们家七童!

是七童的字迹,是七童的口吻,能说出花家的秘密,不会再有别人,眼前的人,仅是脸不同而已,绝对是花家七公子花满楼不会错!

下人们没有忍住,哭成一堆,陆小凤被挤在一边,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站起来往里面挤,奈何没有人愿意往后退。一时间没有人去打扰他们一家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叫着彼此,家人的称呼……以往父亲兄长大人称谓也不用了,一声声的爹,哥哥,发自肺腑!

在大厅坐定时已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了,花家所有人都紧盯着花满楼一个人,而他带回来的客人,都已被人遗忘。

“七童,你信里面也没有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花家老大开口问道,其他人也是同样的问题。

花家老六不等花满楼回答就忍不住继续发问:“为什么变了样子?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老三追问:“这么久都在哪里?半年了,当日从巨茧中消失后是去了哪里?”

花家老头出口叱道:“让老七自己慢慢说!吵吵什么!”

六位兄长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都露出又怀念又欣慰表情,好似已想念这种情形很久。

花满楼只觉心中幸福满满,一时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花家老头才是个急­性­子,见花满楼不吭声,急惶惶,又忍着不表现出着急。“老七啊,你……这个是怎么回事啊……真能……看见我们了吗?”

花满楼点头,视线从父亲脸上,到所有兄长身上,确定哪位是哪个兄长,他们的样子,跟以前想象中的一样,好像是一样的……还有不会认错的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原来四条眉毛是这个样子,只是,他肯定陆小凤瘦了,瘦的厉害,简直不像陆小凤了!西门吹雪的模样真真刚毅如雕刻出来一般……

终于见到他的家人、朋友,亲眼见到。

“老七,老七啊!”花老头急着呢。

“爹……”

“哎!”花老爹又感动的要流泪,他家七童的声音啊。

“你们与我分别半年,但我与你们分别却已……二十年……”声音抑制不住哽咽。

“二十年?!”几个人惊呼。

花满楼缓缓点头。“我……又重新投胎,再长大一次,直到前几个月,才有方法回来。”

“啊?!”

厅中众人惊讶不已,花家老六已伸手去掐自己的脸。

好在花家的人、花满楼的朋友都不是固执的,更是相信花满楼是什么人的人,因而虽不敢想象,却相信了他的说法。

家人又追问了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可是幸福的,家人好不好……又问到为何到现在才回来,短短半年与二十年又是怎么回事。

花满楼视线看到大厅靠门处没有人理会,自动自发坐下的五人,起身走过去站在他们身边。

回头对坐在上位的父亲道:“爹,他们是我的朋友……”

沈浪微微撇嘴。

“哦……”花老爹对此刻花满楼如此慎重的样子有些莫名,不过还是走上前来,表示忽视的歉意以及这些年对七童照顾的感激。

沈浪道:“伯父不必客气,七童是我们的朋友,这是应该的……而且,七童也很照顾我们的。”

花老爹很是欣慰,看向七童……他家七童就是这么好,到哪里都不用人­操­心,能交到知心的朋友!

花满楼被他老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吹嘘自己孩子的事,他以前就知道,老爹尤其喜欢他,但以前没有亲眼瞧着,此刻看着老爹的模样,他先受不住了。

“咳咳……爹,我还没有说完呢……”语气中不自觉居然带着撒娇,让花老爹立刻­精­神抖擞起来。

“好,好!你说,爹听着呢!”

花满楼红了脸,自己居然……“咳咳,还没介绍,这是……沈浪,另外这几位是,熊猫儿,胜泫,王怜花,徐若愚。”

花老爹在听到沈浪名字的时候便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耳熟,随后又听到“熊猫儿”“王怜花”,剩下两个虽然没听过,但沈、熊、王三位的大名,他们江湖中人又有何人是不知道的!

这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小凤——自己最好朋友被抢了,这位已经斗志昂扬了,听到这名字,又了解花满楼不是开玩笑的人,当然立马冲了过来。

“沈浪?!王怜花,熊猫儿?!可是,可是昔日三位大侠!”

花满楼点头,笑着看着众人表情——也学会了玩闹了,他当然知道这三位的大名众人是一定知道的,也猜到会是什么结果。

陆小凤开口确认了一遍,又惊的众人不知说什么,不过西门吹雪已经走了过来——之前可都是悄无声息地冷却着大厅一个角落当中。

“你是用剑的。”

没有点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跟沈浪说的。

沈浪笑意不减,道:“的确。”而且主动提出。“可愿切磋一番?”

西门吹雪的剑已抽出,眼睛中绽放出罕见的光芒。“当然!”

“喂喂!西门,今天,今天不宜动刀动枪!”陆小凤道,今日可是中秋佳节啊!

西门偏头,冷冷道:“我是使剑的。”

……

***

陆小凤说:“七童啊,你为啥让西门吹雪转交信,不让我啊?”

花满楼说:“当然是因为怕你送的信我爹不会相信。”

陆小凤面条泪,道:“我就那么不可信?”

花满楼很无辜,道:“……我不会这么觉得……但我爹会。”

中秋特番<2>

沈浪跟西门吹雪往外走,花满楼顺着看过去,倒是没有多少表情,直到二人消失才收回来。陆小凤一瞬间有些矛盾,是去看一场决斗呢,还是留在这里,毕竟七童刚回来,他还有许多话想跟七童说……好纠结啊,西门吹雪什么时候也是个急­性­子了,就不能等一会儿嘛!

王怜花、熊猫儿等人见花家的人都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也知他们情况特殊,因此便起身出去——沈浪那家伙好久没人修理了,当然以前也没真正跟沈浪动过手,现在可是机会难得,看着那位叫西门吹雪的,绝对是硬茬子,硬茬子中的硬茬子啊!

花家的人继续守着花满楼问话,陆小凤总算恢复往日的模样,脑子也像是总算找回来了,还在花家人询问那三位可真是昔日武林当中的传奇人物时,他便开口直问道:“七童,他们几位不说,看你一身的武功……”视线瞄到花满楼的手掌,要知作为他的朋友,没有比他更了解花满楼的手有何变化,以前的花满楼可是不用武器的。

花满楼一听,有些赧颜,心中暗道,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关心他的同时,眼睛也是贼亮的。

一见花满楼此种反应,花家的人以及陆小凤更加好奇,这么说来就是的确是有名有姓的。

“我……现在叫……李寻欢。”

陆小凤“嗷”的一声,总算冲破重围蹿到花满楼身边。“李寻欢?!那位,‘小李飞刀’的李寻欢?!”

花老爹一脸骄傲,口中虽也询问着,可那表情明显也是相信的,几位兄长即使往日沉着的老大也不禁惊呼赞叹,陆小凤更是百无禁忌,居然让花满楼给吧表演飞刀。

花家六哥动手敲了陆小凤。“当我们家七童是杂耍的啊!”

冷着脸的花家老大道:“七童,让我们见识一下飞刀绝技吧,这里正好有个现成的靶子,逃的绝不比司空摘星慢。”

“喂喂!你们合伙欺负我啊,七童,你看呀,要为我做主啊!”

飞刀是没有“表演”的,便是陆小凤对传说中小李飞刀的好奇也比不过花满楼来得重要,二十年的点点滴滴,才是他们想要知道了解的。

听到父母待他很好,兄长也照顾非常,且家宅和睦,已有五岁的侄儿,花家众人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感慨他现在的亲戚不多。只有姨母家的表妹刚嫁人一年多,刚怀了孩子。不过,哪里像花家这般,六位兄长都已成亲,侄子侄女一大堆,中秋佳节,听闻花满楼回来,可都聚集在这里等着呢。

花老爹几位兄长与花满楼说话,直到六哥家的小孩子肚子咕咕叫,嫂子们才想起该是吃饭的时候了,陆小凤主动去寻西门吹雪和另外几个,而这一去就没回来,随后花家老五打算去看看,却被花满楼止住了,说是肯定打够了才会回来。

而这一打就到了半夜,反正花家围着七童一个人,都是江湖人,也知道棋逢对手,怎会轻易罢休,反正那里还有陆小凤在,不会出什么乱子。花满楼也是相信沈浪与西门吹雪即使是决斗,也不会出人命的,西门吹雪不在乎生死会拼命,但沈浪却爱护生命,任何人的,现在也包括他自己的。

因而一开始赏月的,便只有花家人而已。府中今夜灯火通明,前面院子当中摆着大桌子,虽也会设供案、摆供品,但花家不兴祭月、拜月,因而不需焚月光纸之类的,只在供桌上摆放些柚子、芋头、菱角、花生、藕等吃食,仅在院中赏月而已。众人围坐的大桌便摆了四桌,男主人们坐了一桌,女眷们带着孩子一桌,另外两桌也是孩子们的。

以前,花满楼酒喝的并不多的,但现在,却好酒了,与老父兄长们畅饮欢谈,众人再也不围着他一个人转,话题转到这半年来家中的情况。

以前花满楼也不会一直呆在家中,可这一次这半年,却与以往大大不同,以往都是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可这个半年,却让众人怀有希望到失望,几近绝望,都以为他已死了的。

现在总算雨过天晴,谈话间气氛逐渐恢复到昔日,说说笑笑,四哥六哥会说他们家孩子逗趣的事,二哥会说四哥和六哥的糗事,老爹会念叨着儿子怎样怎样不听话不孝顺,一丁点都没有他家七童懂事云云……这类话,这种场面,便是以前常有的。

***

沈浪与西门吹雪回来时,两人样子都有些……不那么风度翩翩了,下人带他们下去收拾一下,熊猫儿王怜花等人便被自来熟陆小凤拉到主桌来坐,反正还是有位置的。

陆小凤是个好酒的,而且一看便也知道这些人当中谁好酒,坐定时便挤在熊猫儿身边,一点不生疏地帮忙倒酒,招呼他们,花老爹哈哈大笑,说他也是他们花家的儿子,高兴地一同喝酒。

王怜花他们此前才隐约知道一些李寻欢的事,而因为刚到这边,李寻欢又心情不定,因而虽有疑惑,却并没有急着问,仅是些大致猜测而已,此刻徐若愚终于忍不住,偷偷揪着王怜花的衣角,询问能不能问下李寻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也不用李寻欢解释,陆小凤又凑到王怜花和徐若愚中间,夹杂着他自己的猜测解释一通。

听到此,熊猫儿忍不住惊呼神奇,言道如不是跟着一同来了,也真无法相信这已经是百年之后,本来那神奇的时空之桥就足以让他们惊讶不已了,此番从海上一直转到江南,看到的再不是熟悉的街景,才让他们终于相信时空之桥并非假话,沈浪的师父不是骗人的。

徐若愚与胜泫也是震惊不已,而淡定的只有王怜花,只是他的表情……真是越来越“邪恶”!

陆小凤那双眼睛可是贼的很,这里人虽多,可是他就是能注意到所有人在­干­什么说了些什么。

“那个,你,在……高兴什么?”陆小凤道。

王怜花挑眉,眼中倒是有几分赞赏的——其实沈浪算是王怜花心中成服的人了,当然说出口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表示不赞赏沈浪。只是,沈浪这本足够资格作为知己的人,却更让王怜花有亮瑜情结,损友一个。

不过此刻,看着陆小凤,却有种这个人不错的感觉!

要知道会让王怜花生出如此感觉,那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也的确是百年才有这么一个。

王怜花呵呵笑着,掩着口,小声说道:“只是突然发现,沈浪有麻烦了。”

陆小凤伸手摸着他的小胡子,思索了一下下,道:“难不成与七童有关?”

王怜花更是喜欢这个家伙了,太对口了,既聪明,又不是沈浪那一伙的——熊猫儿每次都站在沈浪一边。

“再猜猜。”王公子拿出扇子摇啊摇,那个得意啊。

陆小凤眼珠在转了转,看了看另一边的徐若愚,又有旁边的熊猫儿与胜泫,突然一下子转向花满楼,此刻他正侧头往廊间张望着,而突然间,眼睛那个亮啊,简直要闪到他陆小凤的眼睛,眯着眼睛顺着看过去,只见沈浪从那边走来……

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不是吧……”

王怜花嘿嘿笑道:“就是呢!”

“怎么会……”陆小凤的口吻还是不敢相信的。

“哼哼!要不是他捷足先得……”王怜花道,结果瞄到徐若愚正盯过来,心虚咳了咳,不过又想到徐若愚肯定不会想到,所以尴尬地觉得自己丢人,赶紧转向陆小凤这边。

“啊?!”

“­干­什么这么吃惊。”王怜花道。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这熟悉又不熟悉的样子,虽说脸已长的不同,但表情便可以看出有昔日花满楼的影子……只是明明也是俊美的男子,怎会让沈浪沈大侠以及王怜花千面公子都……

“……沈浪不是有妻子吗?你不是也喜欢……呃……”陆小凤不确定地说,他真的没有听说过昔日的沈浪沈大侠与“小李飞刀”李寻欢李探花是一对啊,不都说沈浪朱七七贤伉俪嘛,不是说王怜花也喜欢朱七七,却又与沈浪是兄弟,因而放弃所爱,后来与沈浪夫妻一同出海寻仙……

“什么?!沈浪有妻子?!”王怜花惊呼出声,引来一桌子人的注意——他就是故意的。

不过,他当然也挺吃惊的,但更多的是开心……是不是找到修理沈浪的理由啦?!啊哈哈哈……

***小剧场***

林诗音拧着小手帕,假哭道:“楼楼,你下次回家一定带上我!”剑神啊剑神,陆小凤啊陆小凤,城主啊城主……

李寻欢无奈叹息。“好……这次不是因为情况特殊嘛。”

林诗音咬牙切齿。“都怪龙啸云那混蛋,什么时候不好瞄准,非那时候让我怀孕!现在还很没品地给儿子起了小云的名字,混蛋,笨蛋!太不负责任啦!”

李寻欢再叹。“你不是已经给他改了名字嘛……”

某女人瞬间变脸,一脸忧郁又犹豫,道:“楼楼,你说龙行天下这名字行吗……要不叫龙子?”

“……小心抄家啊……”

小番

“那蠢蛋­干­什么去了?”

一位顶着绝­色­女人脸,却出口绝不会分辨错误的男人声音,语气还是恶狠狠的,故作粗鲁的动作,好像在跟谁置气一般,要知平时颠脚这种动作优雅隽永、风度翩翩的王公子可是不会做的。

红蛇小眼睛睁的圆溜溜,就差水汪汪了。

“回公子的话,正四下打听着呢。”

美人气势更盛。“不会回话就一边呆着去!跟谁卖关子呢!”

红蛇缩缩脖子,他家公子真怒了……

“是,属下不敢!那徐若愚已不打听荆女侠到底被何人杀了,但却在隐晦地打听鬼该如何呆在白日里。”

之前徐若愚向府里的人询问荆女侠到底被何人所害,下人们声称不知,他便想要硬着头皮去找沈浪,好在被红蛇及时拦下,派去几个人扮成唐家堡的人,告知徐若愚,而没想到这家伙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又不见人影——王怜花都在以为那胆小的家伙逃了!

而不得不说,即使后来徐若愚醒酒了,居然也没有怀疑王怜花扮的鬼是假的,说“她”能被他碰触到是因为“她”变成鬼与他有关,他就真的相信,说“她”身上还有温度是因为那热度是他身上传过来的,他就相信,这让王怜花可真没成就感!

王怜花顿了一下,又哼道:“……哼哼,他会隐晦?”

红蛇嘿嘿笑道:“公子所言甚是。”溜须拍马行为十分明显。“现在唐家堡的人都在传,那位徐少侠是不是见到鬼了,又说他八成得了失心疯。”

王怜花撇撇嘴,但眼睛突然一瞪,骂道:“你是猪嘛!居然让这种话传出去!去将人拎回来,真是……还不快去!”

红蛇一时间还真没想到怎么回事,他家公子不就是图个乐嘛,现在有这么乐的事,居然还要阻止?心有疑惑,却赶紧出门办事,此刻公子心情可不那么好呀。

这事当然严重了,别人不知道,但那个养伤同样很闲的沈浪却怎么会不知道,听到徐若愚的见到鬼一说,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到见到的是“荆女侠”,而别人会真以为徐若愚见鬼,或是他疯了,但沈浪那家伙必定知道是有人假扮“荆女侠”,而此间又有何人会?!

知道他扮成女子,沈浪那家伙指不定多乐了,说不定还会跑过来看看!

王怜花叫人出去拦人已经迟了,红蛇是将人从沈浪的屋子里拎回来的,沈浪还让红蛇帮忙带了一句话——别害了自己。

不想这句话却一语成谶!

徐若愚回来后,手中还带着一把伞,高兴地冲到王怜花面前。

“姑娘,我们今夜就可以走了,很快就可以为你报仇。”眼睛亮亮地看回来,好像一只掏赏的小狗。

“……哦,你拿着伞……是给我准备的?”王怜花道。

“嗯!李寻欢懂的可真多,他说,说……呃,就是你打着伞就可以走在阳光下了,呵呵……”

“走在阳光下?”

“嗯,我一直琢磨着怎么走呢,今晚带着伞,城门关之前我们一起出去,等到了城外,天黑之后再出发,这样你也不用打伞那么难受了,呵呵……”

……笨蛋!

看着徐若愚得意的模样就不顺眼,王怜花板着脸,开口道:“你可以自己出城,到了夜晚我自会寻到你身边。”

徐若愚张着嘴,一时只觉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本来做成的事很少,这次本以为自己聪明来邀功的,可是……

“我,我忘了……呵呵……”笑的格外尴尬。

徐若愚的表情让王怜花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子……

“没事,这也是你不知道,你考虑的很周到……”王怜花忍不住开口,然而瞄到一旁吃惊的红蛇,狠狠瞪过去一眼,自己安慰个人就这么让人吃惊嘛,少见多怪!

“哦,呵呵……”徐若愚立刻高兴起来。

王怜花别开眼。就会傻笑的傻子!这时候逗弄耍弄的心也消了不少,都忍不住打退堂鼓了。

徐若愚兴致又起,没停留便出去备马了,看着时辰差不多,跟王怜花交待一声便出门,犹豫着还是将伞交到王怜花手上,说是让他以防万一,连晚饭都没有吃。

红蛇忍不住开口问:“公子,真要跟他再去一趟丰合啊?”

王怜花瞪了他一眼。“黑蛇还没好吗?”

“呃,嗯,这次伤的狠了……”红蛇望天,似乎看到某个家伙正在面无表情啃­鸡­腿。

王怜花没再理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拔地而起,城墙虽高,却挡不住轻功卓绝。

到了城外红蛇汇报徐若愚的落脚处,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因为没有火堆,冷清的连人烟好像都没有,好在靠近的时候便听到马喷鼻的声音,循着声音过去,结果看到徐若愚抱成一团,倚在马肚子上打颤。

“徐少侠?”别冻死了诶。

“……姑娘,你来啦!”

“嗯……你怎么不点火堆?”

“啊,我怕你不喜欢太热……”随即又觉得他自己犯傻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什么,我们,要不就出发吧?”

“……嗯。”

徐若愚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就上马了,黑夜中还冲着“美人”一笑,便催动马跑起来。

王怜花愣在后面……就一匹马?!

“姑娘?你,跟不上吗?”

王怜花咬牙切齿。这是让他怎么跟着?当他真是鬼,所以会飘的嘛!

“能!”说着便运上轻功。

哼哼,咱卓绝的轻功,还不比上女鬼的飘嘛!

徐若愚看着满眼的果然如此,而不是赞叹对方轻功好的,这让王怜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本只有一天的路,但两人,也许应叫一人已鬼,却走岔了路,路不对王怜花当然知道的,只是去了丰合也没多大用处,不过是耍着徐若愚玩而已,去哪里不一样——但到现在为止,似乎受罪的却是王怜花,一路跑着,即使武功再好,内力再深,也让人受不了啊,何况现在这无缘无故的,只不过要耍这个人玩而已……到底是谁耍谁啊!

而更让王怜花生气的,还在后面,本以为是徐若愚笨蛋走错了路,却没想到,到了另一个镇子,也不见徐若愚打听,倒是在镇子上逛来逛去,向王怜花大献殷勤,第三天到了另一个镇子,已绕过丰合,仍不见徐若愚着急,待王怜花忍不住开口询问时,徐若愚突然表现出难过……

王怜花暗猝,那笨蛋难受个毛啊,他自己每晚轻功跑那么久,才难受好不好……红蛇那混蛋都在后面有马可骑,换做他这里却只能用两条腿跑的,什么世道啊!

真应了沈浪那句话——害了他自己啊!

而这天晚上,徐若愚­干­脆不走了,消失到对面酒楼喝酒,且喝的酩酊大醉,待不省人事,王怜花让红蛇将人拎到他面前时,已开始胡言乱语。

红蛇去拿醒酒汤,人一走,王怜花直接将已凉了的茶水泼到徐若愚脸上,这会儿倒是­干­脆的醒过来了,但只是睁开了眼睛,酒却没醒——从拉着王怜花的手说胡话就知道了。

“姑娘,姑娘……你不知道,唔唔,我对不起你……”

王怜花厌恶地抽手,生怕徐若愚一个激动将眼泪鼻涕蹭在他身上……不过低头看去,这家伙倒只是摸眼泪,脸上除了刚刚撒在他脸上的茶叶渣,哭相倒是挺好看的。要说徐若愚也就长相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得来“玉面”的称号。

“我对不起你……”

“好,好,你对不起我,先将我的手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不,我不要……”

喝多了居然像个孩子了,混球。王怜花后悔了,他这是玩人还是玩自己啊,折腾了这么久,纯粹是折腾他自己嘛!

“放开……”

徐若愚喝得的确很醉,都没有意识到此刻说话的声音已不是黄莺脆鸣的女人声音,而是冷冰冰的男人声音。

“不放,我不放,放开了就再也不是我的了……呜呜,姑娘,我,我好喜欢你,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有沈浪,王怜花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看在这次总算加上“王怜花”三个字,王怜花火气退了退,心道:这家伙还有点自知之明嘛。

“可是,我却喜欢你,好喜欢……这次你找上我,没有找其他人,我很高兴,别提多高兴了,呵呵……所以,即使,我怕,不敢去找那坏人,嗝,找那坏人为你报仇,我也,也要帮你报仇!”

“哼!”

“……可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呜呜,沈浪说,说如果给你报了仇,你就会走了,会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呜呜……我舍不得你……”

沈浪?!那混蛋!

还在某公子心中暗骂着沈浪老谋深算、居然趁机­阴­他的时候,只觉­唇­上一软,扑面而来的酒气……发愣之中,自己的­唇­被舔咬磨蹭,反应过来时,一下子将人推了出去,手背蹭着嘴­唇­,怒火滔天!

只有他王怜花调|戏别人,什么时候,也有人敢吃他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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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一场大雪,地面积了厚厚一层,太阳出来,显得格外晶莹。

胜泫端着托盘从小厨房出来,小心翼翼生怕滑倒,自己摔一下不要紧,但托盘上的­肉­粥可就危险了,这可是他跟厨子学着熬的——郭嵩阳尝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没有将盐放多!

心里面美滋滋往回走,听到有咯吱咯吱、拖沓声音靠近,停下脚步瞧着,结果看到多日不见的人,之前熊大哥还念叨着,胜泫立刻高高兴兴打招呼。

“王兄!这几天你去哪了?”

然而胜泫的热情被对方冷冻,抛来一个冷冷的眼神,冷漠的声音道:“一边呆着去。”

说完便朝他自己房间走去。

随之,胜泫瞄到王怜花手中居然还拖着个人,看清楚是谁后,忍不住想要出声,但郭嵩阳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等王怜花“嘭”的一声关上门,郭嵩阳道:“你去给熊兄送去粥,我跟沈浪他们说去!”

胜泫猛点头,脚下快走几步。

一进门,关严实就立刻嚷嚷道:“熊大哥,王兄回来了,但好像出事了,徐若愚被他拎在手上。”

“哈?拎在手上?嘿嘿,不会那个小子怎么惹到王怜花了吧?”熊猫儿道,其实说的时候根本没经过大脑,直接就脱口而出了。“这我可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最近养病,实在是闲啊!

——而且,王怜花的八卦怎能不去凑热闹!

“不准动!外面可冷着呢,别以为出了太阳就暖了,外面雪那么厚,刮一点小风也会让人病着的。”

熊猫儿伸出被子的脚又拿了回去,而随即又觉得自己­干­嘛要听他的啊,可随后又犹豫,胜泫也是担心自己,啧啧……

正犹豫着呢,胜泫已坐在床边,打开小盅,盛出一碗,送到熊猫儿眼前。

熊猫儿扁扁嘴。“给我碗酒还差不多……”

胜泫小脸一板。“不行!”

“我都好的差不多了!”心里面又加一句‘你管的太宽了’,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胜泫也看不得熊猫儿不高兴,立刻又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熊大哥,你现在把身体养好了,以后才能放开了喝酒啊,现在如果落下病根,伤了根本,那以后说不定喝几口就会这疼那不适的,那不憋死人!你就忍忍吧……”

熊猫儿挠挠头,捧着碗乖乖喝了,心里面嘀咕:怎么跟他娘似的呢……

胜泫本好奇着王怜花和徐若愚是怎么回事,但此刻如果又跟熊猫儿引起这个话头的话,恐怕他又耐不住了……看着熊猫儿边喝粥还边撅着嘴,好像小孩子似的,心头又喜又甜,他知道熊猫儿已将他放在心上,只是,恐怕还是当他是兄弟……最多,比其他兄弟更好一点而已,再多也就没有了。随即又忍不住愁了。

熊猫儿喝完一碗,看看桌子上那盅,里面还有不少,这­肉­粥味道不错,因而将碗递给胜泫,却看到胜泫正在走神,表情一下子高兴一下子苦闷的。

“想什么呢?有事发愁?”

胜泫一愣,动作熟练地接过碗又盛了一碗递回去,并没有出声。

“喂,问你呢!”熊猫儿忍不住有些恼火,也不知恼火些什么,只是看见他不说就闹心。

胜泫当然不会说出真正愁着什么,被熊猫儿这么一问,着急之下没有多想便拿起王怜花的事遮挡。

熊猫儿听罢,垂眼喝掉碗里的粥,之后让胜泫将整盅都拿给他,好似赌气一般,直接抱着盅喝。

胜泫有些不解,但能察觉熊猫儿在不高兴着什么。寻思片刻,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好奇,却又不让熊猫儿去,所以不高兴的。

熊猫儿内伤只要不动内力就不会有事,外伤其实也好得差不多,尤其熊猫儿比一般人恢复的更快,现在只不过胜泫自己担心而已,他自己也知道。因而,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问道:“不如我们过去看看怎么样?但你得穿上皮裘,不准就穿薄薄的一件!”

熊猫儿也想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熊猫儿穿靴,裹上皮裘,加上之前喝粥的时间,去王怜花那里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因为正好看到沈浪和李寻欢、郭嵩阳被王怜花赶出来……看着问题就很严重,居然连椅子都扔出来了——唐家堡的下人恐怕又要碎碎念了。

“怎么回事?哈哈,沈浪,你也有被人赶出来的一天!”熊猫儿这会儿倒是高兴了。

沈浪摸摸鼻子,脸上笑容不减,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李寻欢一边有些哭笑不得,回头还冲着已关上的门说道:“徐兄的身体再不处理恐怕会冻伤呀,这湿冷的天气,容易留下病根。”

但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郭嵩阳最为纯良,此刻比李寻欢还要担心徐若愚的情况呢,只是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胜泫看到他们也没有担心的样子,放心不少,小声问道:“寻欢,他们怎么回事啊?”

李寻欢委婉地说道:“大概徐兄惹恼了怜花兄……他们也都没说,我们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李寻欢已留下药膏,他本就是送药膏来的,才不像沈浪这般看热闹呢——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就是。

“哦……”

熊猫儿想要推门进去,沈浪将人拦下。“还是算了,再惹恼了那家伙,倒霉的可是徐兄弟。”

熊猫儿一脸不解,问道:“为什么?徐若愚到底怎么惹到那只萝卜了,之前不还说那只萝卜打算坑徐若愚吗?现在怎么倒像是徐若愚做错事?”

沈浪笑的格外……神秘……不好听的形容就是|猥|琐!

“喂!说啊,别卖关子啦。”熊猫儿急了。

“呵呵……大概,就是怜花兄假扮女子,却被徐兄弟占了便宜吧?呵呵……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李寻欢撇开脸笑,因为肯定沈浪的猜测,所以才更加不能笑出声来,否则倒霉的是徐若愚!

李寻欢会注意,但熊猫儿可不会,沉默了一瞬间,这一瞬仿佛天地间都寂静无声,落雪的声音都变得明显,而在这一瞬之后,却发出爆笑,不要说只隔着一道门了,就是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到熊猫儿的大笑……徐若愚果然还是要更倒霉一些。

门“嚯”的一下打开,门口五人都是习武之人,兵器接近时本能都会闪躲,伴随着某公子的怒吼声,五个人的轻功似乎又进了一层。

熊猫儿回到房间时还在笑,回想起来就能笑上一场,等终于笑过瘾了,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胜泫已经不笑,又坐在那里发呆出神。

叫唤两声,胜泫居然还是敷衍,熊猫儿之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怒火蹭蹭的,也不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只不过胜泫瞒着了他些什么而已嘛……

“别扭扭捏捏像个娘……咳咳,你到底在愁什么啊!”

胜泫听到熊猫儿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脸­色­一白。他是喜欢熊猫儿,喜欢一个男人,可不表示他是女人……虽然他还给熊猫儿煮粥……想到此,越来越难受了,加之此刻熊猫儿还凶他,更觉无望,恨不得此刻就回到家中,回到胜家堡再也不出来。

别开头,没有注意到熊猫儿担心的眼神,起身要往外走。“……我,我有些不舒服,回房休息……片刻。”

熊猫儿可不傻,怎看不出胜泫在逃避……这一刻,心中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其实近来胜泫一直照顾他,之前伤口重时,甚至喝水都要他喂的,除头几天昏昏沉沉的时候没有想什么,随后脑子里都忍不住回想啊回想,明明胜泫就在身边,却总想着自从认识胜泫开始的点点滴滴。

熊猫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意识到自己想什么,甚至有些恼怒,而有时候却又高兴起来,还是莫名的。这段养伤的日子,熊猫儿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怎么了,又不好找人说……如果沈浪没有伤,也是个能够咨询的,可各自房间里出不来,他只能自己闷着。

所以,此刻拦下胜泫,也是本能行事……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几乎也能感觉到今天必须结束近来纠结的、让他心情莫名起伏的情绪。

“你给我站住!”熊猫儿直接动手,将人拉回来按在椅子上,站在他面前,抱着手臂,不让胜泫离开椅子。“今天怎么也要给我说出来!”

胜泫忍不住红了眼睛。

“哭什么哭,我很凶吗?!”

“我才没有哭!”胜泫硬是憋了回去。心里面委屈:还说不凶。

“那就给我好好说,今天怎么回事,刚才在王怜花那里不还很高兴吗?”

胜泫嘴张了张,可还是没有说,熊猫儿更急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说?谁给你委屈啦?”

“没有……”胜泫偏过头。心中发苦,这让他怎么说,刚才起身离开那一瞬间他都有放弃的念头,可此刻又不甘心,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可又感觉永远都会差那么一点点。熊猫儿眼里只有兄弟,喜欢的也是朱七七那般绝­色­美女,怎么会对他有异样之情。

“还说没有,整张脸都写着委屈两个字。”

“……说了没有。”胜泫小声道。

“嗨!你倒是犟了啊?再犟就回家去,别跟我这使小­性­。”

胜泫扁着嘴,脾气也上来了,要知他是家中幺子,宠溺着长大的,没有大脾气已经是他本来­性­子柔一些的,但倔强起来,小脾气也不小。

“走就走!早知道你烦我,我回家,我离开,再也不烦你了!”胜泫撅起嘴,推开熊猫儿就要往外跑。

“你这……”熊猫儿一怔,不过也没有让胜泫跑了,拎回来也不往椅子上按,直接自己两只手将人固定着。

……似乎有什么已隐隐向上浮。

“放开,你放开我!”

“脾气倒是大了啊?”熊猫儿此刻却不生气了,之前因他不说而出现的恼火,这一刻却已消失无踪。

“你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本来就不好,什么都不行,武功不行,长的不好,还是男子,也不像沈浪能帮你的忙,又吃不得苦,我就是少爷了怎么样……”说着眼睛又红了,这次更加控制不住,好似将一直以来不安引来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住在破庙我也没嫌弃,吃着没有味道的野味我从来没说什么,我还哪里吃不得苦,我知道你讨厌——”

­唇­瓣相接时,两个人都愣了,不只滔滔不绝诉不平的胜泫,而且还有主动吻上去的熊猫儿。

胜泫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大大,熊猫儿有一瞬间的犹豫,推开一点,看着胜泫的脸……在胜泫想要推开他时,扶住胜泫的后脑勺,用力吻住,更加确定、坚定地吻住。

“唔……”

遵循本能,碰触着,磨搓着……

“张开嘴。”

“啊?”

探入,将人嵌入怀中,试探,触碰,纠缠……软的不可思议,甜美,比喝酒的感觉还好,舒服得自己的骨头好像都在呻吟,亲吻原来如此美妙……

而一向跟着感觉走,且本能强大的某只猫,已将人不知不觉中带到床边,推倒!

小番

大雪封天,越往西北走越冷。

熊猫儿也不得不裹着厚厚的皮裘,他本不愿意穿这些罗里吧嗦的东西,以前在偃师的时候常年都一身薄外衫而已。但此刻也不禁嘶嘶哈哈,只想窝在马车内不出来。

抬眼看到胜泫正在看书,时不时还撅起粉红的小|嘴,忍不住手痒,想要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可是此刻白日青天的,怎么好意思,心痒痒地别开眼。

“怎么了?”胜泫眼睛从书中抬起。

熊猫儿有些忿忿。“那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胜泫也知熊猫儿不耐看书这些,因此才会换做自己看不是。“这手札是沈浪给我的,说是对你有帮助的,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啊?对我有帮助?是对丐帮有帮助?”

“嗯,这书不看不知道,看了,真觉受益匪浅,不知是哪位前人隐士……”

熊猫儿听到此,虽也觉得这手札不错,可眼前的注意力却只注意到面前的人,说到高兴的时候,眼睛、甚至整个脸都在发光一样……忍不住心中舒服地又好似不舒服地哼哼两声,熊猫儿挠挠头,反思自己最近魔怔了似的,看着人就忍不住想亲亲抱抱。要说以前喜欢朱姑娘的时候,空闲的时候拿着她的玉佩摸来摸去,但也只是空闲而已,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按捺不住啊,好像只要他在自己身边,眼睛就不由自主跟随……这不是魔怔还是什么……哼哼……

“看什么呀?!”

美少年被看的有些恼羞了。

熊猫儿自觉威严受损,轻咳两声,口气强硬一些,道:“你说这天寒地冻,风卷沙石的地方,怎么将你养的这么白净的!”

胜泫恼道:“我,说我缺乏男子汉气概?!”

“哪有,又钻这牛角尖是吧?”

不得不说熊猫儿也是胜泫的克星。

简单一句话,胜泫心中刚才升起的怒火与不安立刻烟消云散了,又忆起熊猫儿以前的话,便内疚、不好意思起来,呐呐说道:“饿了吗?匣子里还有些­干­粮。”

“……还是喝点酒的好……”熊猫儿的口吻有些小心翼翼。

“嗯,也是,暖暖身子。”

“真的?!真让我喝酒?!”

胜泫“扑哧”一声笑了,忍不住嗔了一眼。“我还拘着你了吗,想喝就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

熊猫儿这下好像得了理由,坐起身,自己一直懒洋洋的骨头动起来,倾过身,倒没有立刻拿酒,而是在胜泫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总算舒服了。

这下美少年的脸更红了,低声佯装气恼道:“­干­什么呀。”

熊猫儿呵呵一笑。“你说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啊。”

胜泫更害羞了,别开脸,在格子中拿出一个酒壶,顺势推开熊猫儿。

熊猫儿这边其实也是害羞的,否则不会在这没人的马车车厢之内还不敢轻易“动手动口”。

而摇晃了多日,颠的熊猫儿感觉五脏六腑都翻了个过来,总算到胜家堡了。

而来胜家堡的原因……熊猫儿隐含的意思,当然是提亲的,但这种话又绝对说不出来,哪有向男人家里提亲的啊。但这一趟又必须走,否则熊猫儿是绝对不会对胜泫做更多的事的……他也是个年少气盛的热血青年,虽是江湖人,但对于男女这种事上,看的可是正规的很,这是受他老爹影响,老爹虽是丐帮帮主,但却正经的三书六聘娶的他娘,没有一点越过的。

所以对胜泫,熊猫儿也是如此的,即使胜泫是男人。熊猫儿没有将他看成女人的,也是非常清楚胜泫是男人,但既然这辈子认定了这个人,那就是认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情上绝对要有担当。

也因此,那日唐家堡亲吻的一发不可收拾,但临到扒光衣服的时候,熊猫儿又以非人的毅力忍—回—去了!

但如此一来,窗户纸已经捅破,熊猫儿也不去自欺欺人了,以前喜欢的是以前的,现在这个,先不说喜欢,总归是放不下的,而既然已经定了,心里面总算不再纠结了,以前那些莫名的情绪也明白了,所以忍不住越来越喜欢。

算起来,熊猫儿不只是对兄弟绝对的掏心掏肺,对自己另一半,也绝对是忠诚的,他本就是这么认真的人,定下来,那这辈子就是这个人!(漾:好男人啊!~)

而既然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了,某只猫儿就像看见鱼一样,越发的忍不住,但成亲之后才能做的事他一定坚持,可亲亲抱抱却忍不了,自那日之后,便每日睡觉的时候痛苦并快乐着——抱着胜泫睡,内功越加的深厚了,因为晚上很多时候也需要练功。

因此,这胜家堡一行提上日程,绝对要早早完成,即使不算真的提亲,胜泫也不让他提亲——这一点胜泫也是矛盾着呢,家人不会同意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考虑到熊猫儿毕竟是丐帮之主,要是传说与男人如何,江湖上不知要如何看待——但熊猫儿却必须走这一遭。

***

胜家堡的人比熊猫儿想象中要多得多,正确来说是与熊猫儿想象中的有些偏差。江湖上都知道暗器世家“胜家堡”门下子弟中最最杰出之一人便是“银花镖”胜涝,而那位是堡主的大公子,而堡主的另一个儿子便是刚出江湖还没什么名头的胜泫——毕竟每次胜泫出现,都是与沈浪熊猫儿一行,江湖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这几位名声鹊起的少侠身上,胜泫几乎被忽略不计。

熊猫儿也以为胜家堡弟子众多,但堡主的孩子却只有两个,哪知……儿子确实只有两个,但不表示人家没有女儿!

不算早夭的,嫁出去了四位,没嫁出去的还剩六个,最小的居然刚三岁……胜堡主真的是妻妾成群啊!

这与熊猫儿本没什么关系,可他刚到胜家堡,前三日都没有再看到胜泫的影子……那他的心就忍不住七上八下了。

毕竟要娶人家的儿子,而且还不敢轻易直说,这胜家堡唯一认识的就是胜泫,却三天没见面,他怎么不去猜测胜家堡的人已经知道他乖了人家的正牌少爷!

好在,这几日招待他的都是胜堡主,这位年纪四十多,长相彪悍的胜泫他爹。胜堡主为人直爽,待熊猫儿极为热情,一见面就平辈相称,但那句“熊帮主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熊老弟”的话可绝对不能接的,熊猫儿虽不喜客套这些,但老丈人可不是一般人,赶紧谦虚恭谨,晚辈自称,态度是绝对的尊敬,如此一来还换来胜堡主的感慨“真是谦虚的年轻人啊,难怪能当上丐帮帮主……”云云。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虽十几年来已没落许多,可江湖上地位还是不低的,而且丐帮一向势大,江湖上只要有本事,就没人敢瞧不起,因而这一年来丐帮势头立刻见抬头。

胜家堡虽偏居一方,门下弟子却活跃的很,不过胜堡主坐镇西北,几乎不往外走的,因而见了熊猫儿,自是高兴非常,这两位几乎痛饮两一天一夜,如此一番下来,这两人俨然是父子了!

胜堡主女儿众多,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儿子,自是疼爱的很,胜涝还肩负着胜家堡的家业,暗器世家的名誉,因而练武方面还是严格的很,但胜泫的出生,却是完全用来宠爱的了,这位小公子绝对可以说是整个胜家堡的宝贝疙瘩——这也是他一回来就不见人影的原因,他忙啊!

忙着应付他的姐妹们,娘亲姨娘们。

与熊猫儿对妻子的态度南辕北辙,胜堡主是完全当妻子为侍妾们一个样子的,管家的是堡主的把兄弟,而妻子小妾们只要围着他一个人转就行——这位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呀!

胜涝胜泫是一个母亲的,也因为只有他们的母亲生了儿子,所以他们的母亲便升为正妻。

这些与熊猫儿的关系只在于,胜泫可不好娶啊!

总算再见到胜泫,而一见面,却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熊猫儿怎么问他都不说,正想惩罚一番——多咬几口——的时候,就来人找了,堡主让熊猫儿去花厅,想揪着胜泫一起,但这时候又装河蚌的家伙死抱着房内柱子不撒手。

熊猫儿独自跟着下人到了花厅,而一迈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脂粉气,熏得他简直要立马退出去。倒不是脂粉劣质,而是这屋子里女人太多。

一搭眼,便看出这些坐着的女人们恐怕都是堡主的妻妾了,熊猫儿立刻停在门口,垂眼。

“过来,过来!”胜堡主吆喝着。

熊猫儿无奈,心里又忐忑了,这……不是要审问他吧?!难道刚刚胜泫那么忸怩,就因为被他家人知道啦?!

即使担心,也不会不走过去,有什么事也要顶着啊。

但胜堡主可一点不高兴都没有,一巴掌拍在熊猫儿肩头,让他坐在旁边。“看看,这些个都是我的丫头们,左边这几个已经嫁出去了,右边的还没婆家,你瞧上哪个,就嫁给你,看上那个十岁的也可以给你留着,哈哈……”

熊猫儿抬头,这才注意到坐着的那些女人们旁边还都站着年轻姑娘,而这一看,熊猫儿先将刚刚一下子升起的愁撇一边了,因为这些姑娘们……

倒不是熊猫儿看过朱七七那般绝­色­女子,就看不得其他姑娘家了,只是,明明都是胜泫的姐妹不是,这……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别的姑娘美丑跟他没关系,他现在已经有了胜泫了,对其他人当然没有别的心思,可,最起码的欣赏水平还是存在的,对胜泫家人的,呃,也需要都认识的,免得以后在外面见着了都不知道是亲家的人。

……而且,容他也能有个感慨的权利。

虽没见过胜涝,但江湖上还是听说过的呀,那绝对是美男子一个。胜泫就更是了,现在越看越好看,总觉得怎么就这么好看了呢……可胜泫这些姐妹们……看着可真是胜堡主的亲生女儿们啊,长的都是胜堡主的国字脸,一脸的憨态老实相,最多只能说清秀,还有气质不错,可连胜泫一半好看都没有啊!

“怎么样?看上哪个了?”胜堡主催道。

胜堡主可不是个想通过姻亲与人拉关系的人,这种手段他是不屑的,但现在想跟熊猫儿拉上关系,可并非为了他的女儿们,要知道第一个女儿还会在意一些,但生多了,那就顾不过来了。所以此刻他的意思当然是熊猫儿喜欢哪个就哪个,连十岁的小姑娘都没问题。

而胜堡主在意的是,想让熊猫儿娶了他的女儿,然后他女儿就能就近照顾胜泫了——之前熊猫儿已经说了胜泫以后都会在丐帮帮助他,那可就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一趟了,胜堡主也是最疼爱小儿子的,为了小儿子,连不屑的手段都能用出来。

被胜堡主过于热切的目光盯视着,熊猫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没,没有,近期没有成亲的打算。”

“早晚要成,是没看上这几个?七丫头长的也还挺好看的,而且绝对会是个善解人意的,怎么样?”

“呃,呵呵……”熊猫儿眼睛快速往女人堆里扫了一眼,根本没看清什么,又转回胜堡主,根本不知道哪个是七丫头……而且,为什么单单说起七丫头啊,朱七七是她家老七,他又不是对所有七丫头都有兴趣——熊猫儿忍不住乱想。

现在熊猫儿是知道胜泫为什么那副模样,又为什么怎么都不过来了,看起来有些事真的不能偷偷摸摸,也不能再拖。

只是现在这里女子众多,熊猫儿不好当面说拒绝的话,任何理由都不好说。

又支支吾吾一阵,胜堡主­干­脆都笑话他太腼腆了,好不容易混过去,出来时摸头上一把汗,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啊!

回到屋子里并没有看到胜泫,一问人居然被他爹叫走了,熊猫儿估摸着胜堡主是打算让胜泫来探自己口风的。心下忍不住骂胜泫是笨蛋,刚刚就可以说的,居然还真让他去面对那些女子们,那笨蛋又缩回去了,总是不相信自己嘛。

在房间内等着胜泫,然而等到的却是胜堡主的四徒弟和五徒弟,这两位都是二十多岁,是胜家堡众位门徒当中熊猫儿还算熟悉的,江湖上在西北这一片也是小有名气的。

两人坐下来说一会儿话,就将熊猫儿拉出去了,说到外面逛逛,来到这松潘卫怎么也要逛一逛——逛他是没问题,但能不能叫上胜泫啊,他好几天没见了,见了面没一会儿他又被拉走,而且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他们是打算拉他出去吃嘛?!

这二位不只是叫他出来吃,而且还叫他出来喝的,喝酒他喜欢,但问题是这两人居然是叫他出来喝花酒的!

熊猫儿不仅心中暗忖,难不成胜堡主看他那么害羞,以为他不懂这个?!

……其实他懂的真不多,常识的话还是知道一点,但,这男人与男人之间怎么……咳咳,当然,这自古有之的,所以在“完成”方面绝对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要怎么“完成”,他还真缺乏这方面知识。

这两位没打算真让他去“做”些什么,只不过估计他们提前跟老鸨打好招呼了,他们主要是来“参观”的。

熊猫儿可看不进去,会进来只因为看到还有搂着男孩儿调|戏的人,他这么一走神,就被人推进来了。而到了特殊房间,两位胜家堡弟子说了几句婉转的,熊猫儿听懂之后,立刻跳脚了,一番告罪直接跑掉,而除了这屋子才发觉这已到了青楼的后院,直接跃上墙头没走多远,却听到嗯嗯啊啊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还是男人的,即使那种声音不容易分辨。

武功高的人一般夜视能力都好,熊猫儿知道自己虽不及李寻欢,但前面是灯火通明的青楼,借着光也看得自己……只是看了两眼,就是瞄到一眼,又故意去扫了一眼,心中得出结论——原来如此。

不再看那打野战的两位,熊猫儿脚下更快了,脑海中自动呈现出画面,只觉得别扭的很,可再想到胜泫……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就回到胜家堡了,到了熟悉的屋子前面,居然亮着灯。

一进去看到胜泫苦大仇深的样子坐在椅子上,颓然的模样让人心疼又生气。

熊猫儿可是直­性­子,冲过去就敲头。

胜泫更委屈了,熊猫儿怒道:“这是知道我­干­什么是吧?”

胜泫低下头。

“知道还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你想让我去抱别的女人?!”

胜泫抬起头,有些小心,有些期盼。

“我熊猫儿什么人!既然已经说过跟你一起,那在这世上都不会再有第二人!”

胜泫站起身,好像­干­了很久却刚浇了水的小草,在渐渐复活一般。

看着眼前眉眼之间愁容渐消,恢复生气的样子,熊猫儿真不知该生气还是高兴……心中好像有明显的窃喜吧,因为有一个人如此在意他,仅仅说了这样他认为普通的话,就会高兴成这样。

行动派,熊猫儿将人搂在怀中,啃了上去,不是以前的亲吻,而像是惩罚一般拉开胜泫的衣领就开始啃咬。

“啊……”

似乎能听到胜泫将“疼”字吞了回去,熊猫儿也没放轻,这可是惩罚……但啃着啃着,衣服拉开的越大,两人呼吸越重,熊猫儿就觉得被惩罚的人说不定是自己啊!

胜泫完全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熊猫儿看着美食心中的小恶魔一直叫着“吃掉”、“吞掉”、“拆卸入腹”!

而且,现在的问题是,刚刚才知道怎样“吃”,这简直在考验他的毅力。

胜泫的上身已经扒光,某两只手已经不老实地往下去,两人已经不知何时挪到床上,熊猫儿喘着粗气,忍耐着不动了,趴在胜泫身上。

“别动!”熊猫儿的口气恶狠狠的。

“……我,我可以的,你不用忍着……”

“闭嘴,再动就把你……扔出去!”最后这个怎么听都没有气势。

过了片刻,熊猫儿从胜泫身上起来,下床。

“你,你……”

“去找两根红蜡烛。”熊猫儿命令的口吻道。

“啊?”

“找两根红蜡烛!”

胜泫此刻有些呆,心中突然有一点期待,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找,蜡烛­干­什么?”

熊猫儿的脸慢慢红了,更加恶声恶气。“成亲不用红蜡烛还用什么?!”

“成,亲?我们两个?”

“笨蛋,不是我们还能是谁!赶紧去找来,然后乖乖在这里等我,别乱跑知道了吗?”说完也不等胜泫回头就跑了,那副样子,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在害羞。

不说胜泫发呆片刻,真去找来红蜡烛,熊猫儿这边也不管此刻是大半夜的,直接跑去主人家的院子外面,让守夜的门房去找胜堡主,那小厮一愣一愣的,立刻去了,胜堡主来的也快,大概因为小厮回话时说熊猫儿看着似乎在生气。

胜堡主便自动联想到是不是他那两个弟子带熊猫儿去的地方惹恼了熊猫儿,因而见到熊猫儿在大门口便迅速将人带到偏厅。

胜堡主正琢磨着试探一下就陪个不是呢,结果熊猫儿也痛快,居然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胜堡主这下愣住了,忍不住乱猜道:难道三个人出去,不小心那两个遇到意外啦?

“请胜堡主将胜泫嫁给我吧!”

如果沈浪知道熊猫儿是直接说的,而非沈浪暗中告诉他的那般先试探一番再考虑,或者­干­脆再瞒个几年,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如果王怜花知道熊猫儿此刻的举动,而非在偷听到他与沈浪说话时说的那些话,肯定会撇撇嘴,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熊猫儿真不想拐弯抹角试探了,真不行带着胜泫私奔不就得了,江湖人拐走人家小姐的时候都这么­干­的!

——问题是熊猫儿这­性­质不一样啊喂,人家小姐那是人家没能力去追回来,而且人家那是小姐不是少爷,胜家堡这可是武林世家啊喂!

饶是胜堡主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也懵了,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哪个女人叫胜泫,还是胜萱、胜璇之类的?还是他家的婢女有叫这类名字的?

但世家子弟,家中的下人是绝对不会与主人犯一个字的,所以这胜泫只能是他儿子,他并没有听错。

“……你居然好这一口……”胜堡主刚说到这里便自己停下了,因为这才发现不对劲。他是什么人,又怎么想他自己儿子的,当然觉得他自己儿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此当然以为他儿子是上面的。可看着此刻跪在地上,却依旧气势很强的男人,又想起自己儿子的形象,才明白过来。

一阵暴怒,甚至胜堡主抬脚就踹了过去,拿剑就要杀人,暗器跟天女撒花似的,当然此刻没有那么美,要被打中爆出的也是血花。

之前亲热的时候熊猫儿没有脱衣服,但此刻衣服却七零八落了,好在熊猫儿没有自虐倾向,只是衣服出现条纹,没有伤到。

胜堡主气喘吁吁,气的,也是打斗累的,乒乒乓乓一阵,进来人又被赶走了,而且赶的远远的,胜堡主可不想让这种事闹的沸沸扬扬。

“你滚!想不到你是这种畜生,我看错你了!”

将骂一阵,消耗了一下怒火,熊猫儿才开口道:“我是认真的,一辈子只跟胜泫过日子的,我没有将胜泫当成宠儿,如果可以,我熊猫儿绝对三书六聘——”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一抬眼,这回进来的居然就是胜泫,胜堡主还是疼儿子的,因此到现在也丝毫没有责怪他儿子的打算。

见胜泫出现,那表情明显要为熊猫儿求情,胜堡主拦住他没有让他开口出声,便道:“你说你是认真,那让我儿子以后都压你!”恶狠狠说着。

熊猫儿只怔了一下,便认真说道:“一半一半吧,有利于夫妻生活。”

胜泫愣住了,胜堡主一下子被噎的没话了,胜堡主本来以为熊猫儿绝对不会同意的,本想着让胜泫看清楚熊猫儿只不过是当他是个宠儿而已……

***

终于带人进入已准备好红蜡烛,却一直没有燃的房间时,东方已泛白,但熊猫儿总算松了一口气,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一些,起码没有受伤。

胜泫也看着红烛,有些可惜地道:“天亮了。”

熊猫儿将人揽在怀中。“没事,窗帘都挡上还是黑天,去点红烛,我拉窗帘……我们洞房!”

(看下面有话要说哦!~)

乡试

太阳还没有露出影子,时辰太早,虽是坐在马车当中,但已入秋,能感到些寒气。

旁边的诗音丝丝哈哈说着什么“冰河期”之类,冻得直搓暖炉。

李寻欢看着无奈,叹了一声,道:“就说不让你来的,一会儿仅是我一个人进去而已,连身边的小厮都不能跟入,你说跟来这里有何用?”

林诗音撇撇嘴。“好不容易有一次,以前懒着来瞧瞧嘛,这可是科举考试啊!多么难得……”

沈浪皱着眉头,看起来在愁闷些什么。

马车内挤了三人,加上暖炉、围毯、几人的斗篷或皮裘,显得有些拥挤了。

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与林诗音说也没用,眼前两位都是哥哥,何况人多一点也暖和。

外面已挤满了人,到直隶来考试的人一向多,且这还是乡试。保定府自永乐十九年,便从北平行省改属京师了,乡试也要来京城。

虽是人多,却没有多吵闹,毕竟是一大早,而且众来考试的都是书生,各个都紧张的很,此刻都不愿说话。

马车再走不进去,停在这里,只等着大门敞开,放人进去。

时辰已近,帮着寻欢收拾进入考场内需要东西,有经验的书童再次检查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下点什么,或者不小心将纸条纸片夹在中间,如果被发现当成作弊,那可就完蛋了,明朝不比唐宋时期,发现作弊最多不过是将人赶出去而已,明朝科举,一旦发现作弊,要登记名姓祖籍,然后一辈子再不能参加科举,再无法入仕途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诗音不停地掀开帘子,太阳都已经升起,她忍不住开口嘀咕时,李寻欢也眉头微蹙,道:“出事了?”

“看来是的。”沈浪接道。

林诗音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听你的口气,正希望出事呢!”林诗音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十六岁,及笄已过,只要不张嘴,不做怪脸的时候,那绝对是美丽绝­色­之人。

沈浪但笑不语,一点都不在意别人发现他的这点心思,至于沈浪介意的是什么……

李寻欢掀帘子下马车,对于入朝为官,他虽并不热衷,却知这是不得不为的,并非全因“小李飞刀”李寻欢便是探花出身他需遵循,而是他不能辜负父亲、兄长的期望。世家当中,与沈家近几代尚武类似,李家书香门第,多入朝为官,或名载史册,或期望造福一方百姓。

此刻出了事端,这可不是常见的。要知科举三年一比,一向是朝廷受重视的大事,科举面对的是天下的书生们,古往今来,多少事端由头都是因这书生的言语发生的。

所以,科举虽作弊、贿赂、漏题等事不决,却一般不会误了考试的时辰,何况这还是份数直隶京师当中的乡试,天子脚下,皇帝眼皮底下,一般哪敢出这种纰漏。

书童也是紧张起来了,跟李寻欢说了一声事情似乎不对,便吩咐着其他小厮挤去前面打听。

沈浪也从马车内下来,林诗音将她自己裹的紧紧,看不出是女孩子,也跟了下来。

沈浪站在李寻欢身边,两人身高总算只差半个头了,总算般配了,总算让他等到了。

“不用担心,总会给出解释的,要知道朝廷绝不会不给书生们交代。”

李寻欢当然听出沈浪近来因为“书生”因为“科举”而语气酸酸到底为了什么,这样的沈浪,让他真有些哭笑不得……这么久了,还能不知道沈浪有时候偏会闹小孩子脾气嘛!

不理会这个,转而道:“我知道,只是,在担心发生了什么事而已,恐怕不是小事……而且应是急事。”

“嗯……”

“皇帝突然驾崩?”

李寻欢低声道:“慎言。”

林诗音捂住嘴,她只是分析可能­性­而已。

沈浪道:“说不定有可能……”

李寻欢看着这两人的表情有些无奈。

沈浪呵呵笑道:“总之我预感不太好。”

林诗音道:“你一向预感挺准的,而且你的为人跟柯南差不多。”

沈浪坚信这句绝不是夸奖的话。欲出口侃回去,看到李寻欢的表情,话又吞了回去……他可是心疼他家七童的,七童真的重视这次考试,便是平日云淡风轻,临近考试时,居然拿着林诗音花大价钱买来的所谓“模拟试题”认真研读……

这一点,沈浪又怎会不知七童心中所想呢,二人这七年来,已感情至深,不说生死不离,也差不多了,沈浪无长辈在世,但七童却有。沈浪已看出七童没有舍弃他的意思,那么七童自是觉得对不起李伯父的。如此,当然会全力完成李伯父所盼。

沈浪前后张望一下,在李寻欢耳边道:“我去里面瞧瞧,很快回来。”

李寻欢顿了一下,微微点头。

林诗音缩着脖子,一大早上还是冷啊,回去最好喝一碗热乎乎的粥,看着楼楼丝毫不以为意,不禁再次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武,钻回马车之内。

翻出两块糕点垫垫肚子,吃点也会暖和些。拿出旁边放着的“模拟试题”,林诗音看着八股文就头疼,其实看着古文她就头疼……其实这古代也有“模拟试题”一事让他吃惊不小,她一直以为古代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呢!这时候还有专有称呼,叫“程房墨稿”,现在还不是很流行,她可是好不容易请人找来的,有些是乡试主考官所作的范文,有的是士子、会试考中的进士所作,总之跟“模拟试题”是一个意思。

而且,她平时闲着也是闲着,自从年初知道楼楼打算今秋就考试,她便开始忙碌了,除了找卷子,还打听考试细节。以前也就是知道个有乡试、会试、殿试,皇帝金口点了探花,连乡试之前的小考也不知,本还打算着了解一下考官是谁,了解对方的文风,以便确定对方喜好都不成,因为主考官、同考官他们自己也都是在考试前三天才知道自己是考官。

了解的越多,林诗音越发现考中真难,才知道小李探花多有本事,才知道范进­干­嘛中个举人结果就疯了——成化年间乡试直隶省的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七八而已,一百个人才仅有七八人,乡试之后还有会试,会试的录取率更低,仅有百分之六左右!

而且,一位同考官手中一千几百份的卷子,在十天内批完,那是极有可能就被忽略过去的,说不定同考官打个盹,这张卷子就忘记看了。且与现代考试标准答案不同,八股文考试虽被规定的东西已经很多,字数都非常严格,但与阅卷子的人主观有极大关系,说不定哪句话就能惹到他,那卷子就被飞了出去。

另外,据说乡试、会试虽是三场考试,可一般考官也就看看第一场的卷子而已,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录取的可能。

其他让林诗音愤愤不平的是,这会试的时候,还分个南、中、北卷,而且,会试录取还不是统统放在一起比对好坏的,而是南、中、北有一定百分比,楼楼所在的北直隶考试录取只在百分之三十五,要知南直隶会试可是占了百分之五十五啊。

林诗音后来又打起歪点子,想到贿赂同考官,她坚信只要让同考官在众多卷子当中挑出来送到主考官那里,楼楼必定会过的。结果,提到在卷子上做记号的主意被沈浪鄙视了,即使沈浪没打算考过,却也知道朱卷的存在——

也就是卷子考完后就由弥封官将卷子封住姓名、籍贯,然后由誊录官指挥写手用朱红笔将卷子誊写下来,如此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方式作弊的。

林诗音气馁时,看着正义非凡的沈浪提出,虽不能做标记,可是能用“字眼”,也就是固定的词语当成标记。

只是,李寻欢也不过在旁边听听而已,这次考试他虽认真,却并非势在必得的,可算得之吾幸,不得吾命而已。

马车内怨念的睡着了,衙门口终于开了,出来一众人,李寻欢绝佳的视线,锁定那其中领头的一人,随后开口也肯定了他的想法,那是位内侍官——俗称太监。

对诸生宣了皇上的口谕,考试推延,时间待定,会提前在国子监通知下来……却并未说明出了什么事。

“……散了吧,都散了吧!”尖细的声音嚷道。

随后官兵们驱散学子,虽有不少上前询问,还有激动一些的不服气,却被挡了下来。

自家小厮还没从人群中挤出来,沈浪先回来了,表情看起来终于有了认真,但也因为认真,李寻欢便猜到出大事了。

“两位主考官都死了。”

***

这个八月,似乎真的是多事之秋,几乎几十年不会出一次大事推延乡试的情况发生没几日,李家兄长下朝后便说起抚宁侯朱永遇刺。这位朱永承父爵抚宁伯,后因平定叛乱进封抚宁侯,这位侯爷身份可不轻,军功上位,前几年封了可世袭的侯爵。

之后,又没几日,朝廷震怒,因户部右侍郎杨璿被刺杀而亡,兵部尚书兼太子太保白圭遇刺险些丧命。

加之,八月九日,乡试第一日,天子脚下两位主考官被吊死于封闭的衙门之内——李寻欢不禁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乡试

手边的茶水缓缓冒着热气,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周身。

李寻欢放低手中的书册,轻声道:“还不出来。”

转眼间,房梁上一人缓缓落地,带着盈盈笑意。

“怎还学做梁上公子。”李寻欢抬眼笑道。“要是让人知道,沈大侠的威名可就毁了。”

沈浪眼神中透着狡黠,还有故作的­色­ⅿⅿ,如果让江湖中人见到,恐怕都要揉眼睛以为眼花,这堂堂沈大侠怎会有如此表情。

“怎会只是梁上君子,七童也太小看我了,窃玉偷香的采花贼才是,当然,采的只有七童一美人而已。”

李寻欢白了他一眼,这些年还能不了解对方的不正经。

只是,仍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举起书继续看。沈浪已凑过来,趴在椅子背后,动作无比的熟练,好像这个位置已经是他固定的位置。

“伯父看起来真的很希望你拿个状元回来……”

“嗯……父亲和兄长都是探花,还是希望更进一步的……”李寻欢话语不快,给人一种安心、舒心的感觉。

“……那是,七童可是状元之才,不拿个状元回来,伯父都不同意!不过,林丫头说的能信吗?”

“谁知呢……”李寻欢抬起头,侧过身看向沈浪。“倒也是,这些年,都几乎忘记这事,你倒是记得。”

“你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忘!”说完,俯身,顿了一下,仅吻在额头上而已。

李寻欢并未阻止,只是脸颊有些微微红了,转回去,不过感觉到沈浪从后面贴上来。肩头被搂住,沈浪的头埋在颈间。

“怎么了?”

“没事。”

“……还在不高兴我要乡试的事?”

“哪有那么小气……”

李寻欢嘴角微扬,听沈浪的口气就知道他还是在意的。

“那是什么事?刚刚父亲已出去了一会儿,怎么没有立刻进来?且,跟你说过很多次,父亲不会因为你来找我而不高兴的。”

“我知道,伯父虽不想你被耽误读书,但不会不高兴我来……只是……”

“只是?”

“只是我也不能总厚着脸皮不是。”

李寻欢不禁暗道,他在自己面前厚着脸皮的时候还少嘛。

“今天这么早来,是有事?”

“两个,本来只有一个的,但是刚来的时候,却又有了一件。”

李寻欢偏头后仰看过去,两人靠的有些近,眉头微扬。

沈浪故作无奈表情,道:“不要将我真的想成采花贼好不好,又不是王怜花。”

“呵呵……好吧,那么是什么?”李寻欢嘴角笑意甚浓,他又怎会不了解沈浪,便是仅听他的声音语调,就知道是在玩笑,还是说正事。

“到了你家发现的事是,你一家子都瞒着你林丫头离家出走的事,怎么样,没人告诉你吧?”

“又跑了……”

这一“又”字,可见某人是个多么不安稳的主儿。

“你果然不知,伯父他们也是不想你担心着,毕竟,他们都认定你们两个是一对的。”

某人的语气那个酸啊!

李寻欢笑着,伸手轻点了一下沈浪的额头。

沈浪趁机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揉揉捏捏。

轻抽了两下,未果,也就放任了。

沈浪也不敢得意过头,手没撒,但赶紧转移注意力。“明明很重视你考试的,怎么跑了?是有人给她送消息了?”

“我也不知……”李寻欢偏头思考,最了解林诗音的人也就算是李寻欢了。“也许,是因为这次乡试居然不太平,所以趋吉避凶吧,不过也有可能有事的,如不是年初时我提到要考试,恐怕这半年多都不会在家里的,沁阳那边虽有人看着,但毕竟是她的事。”

“的确,她热情高的很,据说计划的小本子都写满了……任她折腾吧,你专心考试,等考完了,我们一起去沁阳玩玩!”

李寻欢淡笑,也没应,不过沈浪反应过来了。“唉,就不能考完就算了吗?不是说李探花辞官入江湖的吗?”

“那也要有官才能辞不是,而且,父亲定是希望我也留在朝廷中效力的。”

沈浪叹息,一同自由逍遥江湖的日子还很远啊。不过,他也仅是叹息而已,个人有个人的责任,沈浪现在虽看着逍遥一些,但并没有停止忙着家事、江湖事的。

沈家的事,经上官金虹一事,已大部分浮出水面,他本以为仅此而已,可越是深入,沈浪越觉水深,而且,隐隐的,还有些东西探不出来,并非有阻隔,而是因为太顺利,顺利的好像他想要的东西都有人给他放在面前一样!

这些事,沈浪并没有对李寻欢多说,他也知七童必定知道自己没有全说,沈浪也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沈浪的心中也是有道坎的……即使他十岁时便已成熟,但几近家破人亡,当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么多年已经变为对家族的愧疚,他总会想到如果自己当时再有能力一些,也许就不会让沈家经此大的变故了。

这是一种责任,是他对沈家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家族的传承。有了七童,必定不会有孩子了,而如果不是三叔家还有位堂兄,他恐怕早已躲得远远,不敢再七童身边多呆了。

“那另一件事呢?你不是说打算进宫里面直接探听消息吗?”

沈浪收回心神,道:“的确,不过并非考试日子的确定——”这是沈浪多么希望知道的事啊。“我要说的是,六扇门出动了。”

“六扇门?”李寻欢疑惑。

握在掌中的手指动了动,沈浪知道李寻欢不自觉的动作而已,但还是有些心痒痒,盯着眼前人的眼神有些热切了,只不过眼前人在思考,也因习惯,才没有察觉。

沈浪真不知该偷着乐还是叹息,以前七童小,除却最一开始亲密一点,沈浪一直都很守礼的,没有逾越——亲额头拉小手都不算——但是,这些年形成的习惯,不表示他一直满足于这些习惯!

七童已经十七岁,其实两三年前如果真有点突破的行为,恐怕也可以的,只要有机会,奈何……沈浪就是没有找到这种突破的机会!

到了现在,也只是亲亲额头,拉拉小手的程度,沈浪能不急惶惶嘛……恐怕现在有人说他猴急他都能应下。

平日不想也就算了,可,想到那乡试,便好像打开了某种闸一样。

“……沈?在想什么呢?”

脸被捏了沈浪才回过神,见七童回视自己的眼神,沈浪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都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想什么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的。”

“呵呵……呃,昨夜没睡好而已,七童刚刚说什么?”

“唉……”李寻欢叹了一声,错开视线,他又怎会不懂。只是……排斥倒也并非,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刚刚说,这件事是江湖事?江湖人怎会动朝廷命官,侯爷那里有什么消息吗?受伤严重吗?父亲兄长现在都不跟我说那些事的。”

“嗯,怕你分心嘛,伯父呀,似乎觉得这几日延期能多学到些什么的……不说这个,皇帝私底下已让六扇门的人查了,恐怕很快就会与猫儿他们有联系……如果不是你说六扇门的事,还真想不到他们是专门对付江湖人的。”

现在的“六扇门”名字其实并没有定下,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衙门口而已,最多只是因为他们落座在京城,他们表面上做的事与捕快没什么差别。

但李寻欢,也是花满楼却知道六扇门,在花满楼的时候六扇门已经不是秘密,陆小凤甚至与六扇门当中有些捕快相熟。

六扇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是万历年间,到现在差不多有个百年的,李寻欢一开始也没想到现在便有直属于皇帝手下的机密组织。不过是在沈浪行走江湖时,遇到一个背后诡异的人,探查之下,才知这位江湖中人是朝廷的“鹰犬”——倒是应了“六扇门”的来历,这个词一开始也是唐朝贞观年间训练新锐少年,命名“鹰犬”,对付江湖人的。

“抚宁侯据说已没事,兵部尚书似乎有些危险,但丧命还不至于,不过,总感觉着还有事情发生……”沈浪摸着下巴,上面有些扎手,昨天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工夫收拾一下自己呢。

“是嘛……我也有同样感觉,只是没想到与江湖人有关,但,江湖人为何与这几位大人过不去呢?”

沈浪点头赞同。“的确,为何与这几位大人过不去……虽然朝廷命官现在几乎都是人心惶惶,出门带很多护卫,但如果真的要对付的话,怎么不在一开始就对付,非闹的如此大。”

“你的意思,对方就是针对他们?他们之前会不会有某种联系?”李寻欢道。

“不错!七童可真聪明!”

将人拍开。“已经知道了?”

“嗯,恐怕与五年前流民叛乱有关,这几个人都与五年前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五年前……自称汉王,还定了年号,任命了将军元帅,在梅溪寺叛乱的刘通,刘千斤那次?”

“不错,七童记得倒是清楚。”

“兄长提到过几次,说来,那次的确是抚宁侯前往剿灭的。”

“嗯,那时候刘千斤和石和尚起事的太快,后来已不是江湖人能管的了,猫儿刚当丐帮帮主两年,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势力并未稳定,后面刘千斤石和尚、刘长子手底下的人已混入一群偷­鸡­摸狗之人,便是想帮反而不对了。”

李寻欢叹道:“的确,赋役苛重,流民渐多,起义也是迫不得已,可后来被人利用。”

“嗯,石和尚最后还是被刘长子出卖遇斩于市——”

李寻欢立刻接道:“但斩首之时,只有出卖人的刘长子,并没有石和尚,这次,难不成是石和尚出来报仇的?!”

沈浪笑道:“我也有此猜测,不过,问题是为何偏偏要等待五年。”

李寻欢顿了一下,道:“当初是谁救的人……猫儿?”

沈浪笑着没有回话。

李寻欢缓缓点头,表示明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父亲和兄长都是官,不告诉我也是怕为难我……当时就应想到的,你和猫儿绝不会放着这种事不管。”

“猫儿做的,我并没有Сhā手,所以,现在才有疑惑。”沈浪道:“石和尚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名头,但也不同于一般流民,问题是即使要报仇,也不会等待五年,除非他们在预谋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李寻欢皱眉。“卧薪、尝胆?”

这可并不一定是好事,如不是被迫揭竿的起义,而是寻私仇,那么可不是李寻欢乐见的了,那抚宁侯虽不认识,但为人还是不错的。

乡试

月圆中天,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

这一年李家人倒是聚的很齐,李寻欢也没有被拐走到别的地方。

沈浪终于光明正大出现在李家了。

不过,这一年姨父一家却不在,诗音有了个五岁的小弟弟,一家人并没有上京与李家一起住,而一直在保定府中,姨父姨母还以休养为主……至于姨父家那女儿,估计着一晚都会耳朵热吧,不止被姨父姨母念叨着,李寻欢的父母兄长嫂子也在念叨那个离家出走的丫头。

沈浪出言安慰,诗音身边也有人跟着,李寻欢的母亲也算放心了,其实也算是习惯­性­挂记而已。

某人不想见到李母一副担心未来儿媳­妇­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说点轻松的,又逗着刚学着说话的小娃娃,教叫叔叔,却叫了小娃娃很多声叔叔。

李寻欢并没有被允许多喝酒,也没让他一直跟着在院子当中坐着,早早让他回去休息,因为乡试在即,虽然仍不知确切时间。

但,三杯酒而已,实在太小意思,且将李寻欢的酒瘾勾了出来。

不过还是克制一点,没有再喝,毕竟他并非年少初尝酒,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又不是陆小凤……只是,李寻欢也察觉现在的自己比上辈子的确更偏好酒了,如果陆小凤知道,想必会高兴的。

酒不能喝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沈浪本留在院子当中陪其他人的,不过没一会儿就过来了。

看着李寻欢开着窗户,仰望天空明月,待他靠近时,浅笑又专注的眼神……沈浪心动不已,不禁暗暗称赞,如此佳人!如此佳人!!

也许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可沈浪却觉得,任何人眼中,他的七童都会是最好的,最吸引人的,便是这一刻,就夺目的令人心神恍惚——他自认为是自制力很强的人。

某人险些月圆变身,化身为狼……

幸好还没有喝多,理智尚存,这个时刻,虽然也许就是转变二人亲密程度的好机会,可是,如果真做了,那么他就绝对对不起李伯父了……要知李伯父有多重视七童这次考试,他是看得很清楚的。每日抽时间指点,不只四书五经、策论、朝廷实务,还有考场之中注意要点。今日更是酒不让多喝,中秋祭月赏月不让他多留……如果他真将人吞到肚子里去,唉,沈浪还是做不到的。

久留恐怕出事,却又不想就这么各自去睡觉。

“……七童,我们去皇宫一探如何?”

李寻欢笑道:“真是胡闹……”

“那要不要去呢?”

“当然……陪你一起胡闹。”

二人相视一笑,窗户内外,沈浪伸出双手,李寻欢没有迟疑,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举动。将自己的手放在沈浪手中,同时用力,李寻欢便从窗内跃出——

这一刻,看着七童从上而下落入自己怀中,一瞬间,仿佛有一种错觉,七童便是从天上下凡,落入自己怀中……

“走啦!”

“……好!”沈浪的嘴角高高扬起,既已心意相通,那么更亲近的行为虽渴求,却也不必再焦躁,因为这人早晚是自己的!

——也不知某人是真的看透,还是不得不的情况下,自我安慰。

踏雪无痕的轻功,便让两个自信之人连衣服都没换,而二人有服装设计师的存在,衣衫颜­色­一向偏浅,在黑夜中,如不是行动够快,真的很容易让人发觉。

今日夜探并非一早决定的,不过临时起意而已。

“既然已进来,不如就去翻找一下考试日子是否定了。”沈浪道。

“也好……”李寻欢四下张望着,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来皇宫,今晚月亮很大,视线之下几乎能看清整个皇宫。

似乎,与以前见过的没有多大不同。

“想什么呢?七童以前来过?”

李寻欢偏头想了一下,笑道:“应说百年之后才有来过。”

沈浪也笑了,笑的那般得意,春花灿烂——他懂得七童话中的含义,甚至这世上只有他能懂七童的意思……

——明显忽略了世上还有个林诗音啊喂!

“可有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来去不过是跟着陆小凤而已,而且我最多也就知道哪面墙是否存在罢了,并不能说出颜­色­的变化,岁月久长,变化的往往是颜­色­而已呢……”

沈浪上一刻问出时,也的确忘记七童上辈子看不见的……唉,七童总会让人忘记这一点,便是眼盲,七童恐怕也与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陆小凤……的名字从七童口中说出,沈浪有些不是滋味,他可没忘记林丫头有时候冒出来的什么陆花啊花陆的,当然还有西花、叶花,但七童总会提到的,唯有陆小凤这人。

其实,沈浪也知道不必吃这种醋的,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而且,也知道七童对陆小凤没有兄弟朋友以外的感情,可知道和不吃醋真的是两码事!

但,另一方面却是沈浪感激的,如果没有莽撞的、好心办坏事的陆小凤,他的七童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这皇宫沈浪已逛过几次,还顺便认识了几位隐居宫中的能人、抑或高人,因此便充当了导游,路过几处侍卫巡逻地点与时间段,打算介绍一下熟人。

不过绕了一阵之后,不只没有翻到考试日子定下来的字样,而且居然没找到半个熟人,停下休息时,感慨道:“看来这几个都回家过节了。”

李寻欢笑了,听起来,都是­性­情中人呢,跟沈浪交上朋友的,想必会不错。

“隐姓埋名在这里倒也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我的师兄弟。”

“你师父有许多徒弟?”李寻欢问,沈浪的师门一向神秘,所以李寻欢从不主动询问什么,只是偶尔提到什么时,才会说些他师门中无关紧要的。

“不是,我师父的弟子只有我和我堂兄,当然,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其他新收的徒弟,不过我师父一向不喜欢人多,恐怕不会再收……我说的师兄弟,是我师伯师叔们的弟子。”

“哦……恐怕都不是简单人物。”

沈浪伸手揽住李寻欢的腰。“等以后带你见了我师父,就告诉你我师门的事。”

“……嗯……好……”李寻欢不自觉红了脸,又怎会不知道这个见他师父,是怎样的含义。

心神一动,沈浪低头,轻轻吻在李寻欢一侧的额头。

随后两人静静坐在房顶,世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

破坏氛围的事情,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两人虽是坐在房顶,却避着底下视线能看到的正脊前后,而是坐在垂脊旁边戗脊、圍脊之间一处视线死角,且两人又是安安静静的,所以对方跃上房顶之时,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藏着两个人呢!

——也是到了之后,沈浪和李寻欢才知道为什么今夜皇宫之内,那么凑巧,沈浪认识的能人高人都回家过节了。要知,大多隐居于此的人,可就是没有家,或是远离家,或逃避家的人啊。

一道人影是从二人头顶上飞过的,而对方本事也不弱,居然飞身过去,便发现他们二人,要知这个一身夜行衣、标准刺客打扮的人身上还扛着一个人,而对方穿着可是雪白的里衣,黑夜中月光下可是极为明显的!

皇宫中碰到一两个路过的,以沈浪丰富的经验,都算是普通状况,但一般不会有人还扛着另一个,如此一来,那便不正常了,刺客身份一瞬间便也定了。

沈浪与李寻欢同时出手,不管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先停下来询问清楚再说!

可是,穿着夜行人、蒙面看不见脸的人显然是心虚的那个,沈浪和李寻欢出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虽然两人还没有认真打,但对方即使武功不弱,但身上却还扛着一个。

三十几招过后,对方明显招架不住,因而放弃了身上扛着的人,将那个不能动的木头人向沈浪丢去。

李寻欢挡在前面卷起衣袖,卸掉力量,沈浪道一句“我去追,你留下来要小心”后,便直追过去。

李寻欢将人安稳放在房脊上,抬头看去,沈浪与那夜行衣之人已只剩下影子,那个人轻功也着实不弱。

将人放平,探脉。对方被点了|­茓­道,还有昏睡|­茓­,且,脸­色­红的异常。

很快,便看出对方问题所在,庆幸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状况。

对方不会武功,而从脉象看来,是个完整的男人,而此人身上里衣的料子来看,这皇宫当中,只有一人而已。

点开对方|­茓­道,反正对方也不会如沈浪那般,即使有什么动作,李寻欢也能轻松制服。

对方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茫,二十三四岁样子,双目清澈,身体也没有用之过度,倒是如父亲兄长说的那般,算是一位勤政之君。

“不用担心,我并非坏人。”李寻欢道,并没有立刻拿出银针医治,也许对方更相信太医。

没有将人立刻送回去,实在因为李寻欢不知该送到哪里,不知道皇上是被那黑衣人从哪里劫来,又是什么目的,以免被人误会与那黑衣人是同伙。

宪宗朱见深一时间盯着李寻欢出神。

明月高悬,映着眼前人,俊美的容貌,风光霁月般气质,月白的长衫,似乎此刻被微风托起……飘飘如仙……

乡试

朱见深,登基五年,也不过二十三岁,不是开国皇帝,不是盛世之主,要说中兴之主这短短五年也看不出来的,但却的确算是个认真的皇帝,脑子也有几分,而且,还是个难得不荒|­淫­|的皇帝。

自成|人懂事之后,除了必须宠幸的后宫嫔妃,一直专宠于他第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比他大了十九岁!

皇帝,天下至尊之人,虽不说好女­色­,但总会有人主动将美人送到他的后宫——尤其明朝可与清朝不同,虽比唐朝对后宫女子出身要求严一些,如出现一两个歌姬舞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所以,朱见深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可眼前这人,却大大的不一样,心中这份异样的跳动,唤回了他的神智,但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能确定眼前人是否真实,毕竟,宫中从未见过此人。

“你,你,你……”

“可有不适?”见对方结结巴巴,李寻欢问道。

朱见深摇摇头。但摇头过后才察觉,他的确不适,刚刚冷风一吹全身燥热虽散去不少,可这会儿意识到了……这种感觉是……他,居然对眼前人、第一次见的人、还是男人,有了冲动!

——没有被下过春|药的皇帝陛下误会了。

而且误会大了,最一开始也许最多不过是因为李寻欢的气质而心动,毕竟见了美人,尤其月亮当做背景,迷糊间突然见到,又如此……他终于知道,风光霁月便是说此人的吧……但这是真人吗?

“……似乎严重了,如不立刻治疗,恐怕会伤身,由我施针可否?”

朱见深几乎是无意识、自动地点头,直到对方拿出针、扎在他身上才意识到对方刚刚说的什么话。

“朕,我,这是怎么了?”某皇帝仍有些紧张,这一刻想到不让对方知道自己是皇帝,随后又想到也许对方已经知道,下一刻又不想与对方称朕。

“被人下了药而已,不用担心,施完针,回去休息几日便好,也可让太医诊下脉,食补一下便可。”

没有言明中了春|药仅是不想对方觉得丢脸而已,毕竟一个男子,还是皇帝,居然被人下了这种药。

以及李寻欢医术之­精­,居然让太医后来也没诊出曾中的是春|药!

“下,药?!哦,那,麻烦……先生……了。”朱见深一听以为被下毒,声音不自觉变高,但后面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不想被对方小瞧,便强作镇定,之后又纠结于称呼,公子?还是……想了半天,只觉得称先生也许才够尊重。

对方施针后并未开口,朱见深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后才意识到居然盯着对方一直看,一瞬间又有些激动了,腿动了动,想要掩饰自己的窘况,极度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居然……

“平心静气。”

“嗯,嗯!”朱见深更觉没脸见人了,这下也不敢看对方的脸,别开脸,如此一来,他的眼睛中才总算呈现其他事物。

这才注意到他并不是在床上,可以说连寝宫都不是,这,这里明显是房顶!

不小心人又激动了,而这次李寻欢以为没有转移视线的事物,所以才无法平心静气呢。

“知道是被什么人抓起来的吗?”李寻欢声音轻缓。

“不,不清楚,朕,我本应在睡觉的,然后醒来便在此处……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屋顶?”

“嗯,还是宫中,我与朋友恰巧经过,但看见一人扛着阁下,我朋友去追那黑衣人了……对方看似并非要伤你的,只是目的却是不明的。”饶是李寻欢也满头疑惑的,心下不禁猜到,那个人是采花贼?还是个龙阳之好的,可是,一般采花贼也不敢将主意打在真龙天子的身上啊!

说起这一点,朱见深的脑子总算空出点地方正常思考了,不过也没有立刻去想抓他的人是什么目的,而是在思考,恰巧?他和一个朋友?看着头顶明月,他肯定没有昏睡几天,而仍是中秋之夜,算计下时辰,宫中宴会之后,也应是自己睡下没一会儿,那么恰巧经过的地方不会是皇宫吧?

当皇帝的人,的确有几分聪明的,随后更是一下子猜中了某件事——

眼前人明显并没有打算隐瞒的,所以恰巧恐怕真的是恰巧。而中秋之夜,不睡觉在皇宫里“恰巧”……宫里面的建筑的确是最高的,他和他朋友,是来他的皇宫屋顶赏月的!!

想到此,某位皇帝不禁有些闹心了,他跟别人一起,到朕的皇宫里赏月……

某人的欲|火被降下去了,可怒火上来了,只不过这怒火却又绝不会对眼前人发,所以也就撅着嘴而已,真让人看不出来。

已丑时之后,夜凉如水,身体又强迫的一热一冷折腾,很容易病气入侵,李寻欢医者之心,当然体贴地将外衫脱下,给只穿着冰冰凉滑溜溜绸缎里衣的人罩上。

一个动作,将朱见深那一丁点不痛快打的烟消云散,身上也不觉得冷了,心中暖暖,有某些东西升的更高了!

“……啊,不用,你自己穿吧,我不冷!”半晌才反应过来,朱见深见对方年龄也就十七八岁而已,真是­唇­红齿白,人说皎洁月光,但他却看到此人肌肤皎洁,似乎,也散发着月光似的……否则,也不会第一眼将人看成飞仙,不会好一阵犹如梦中幻境。

“我不碍,你身体未复,还是小心些好。药效已解,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只是,不知你住在哪里。”

“哦,我,住在乾清宫,就在——啊!”

“小心。”

朱见深想要指出乾清宫所在,却忘记此刻正在房顶,一起身,慌了神,差点摔倒,好在被及时扶住。

而这个扶,让朱见深有些激动,虽然平时也有太监相扶的,但却绝对与此刻不一样,薄薄的衣衫相隔,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温度,丝毫没有肌肤相接,却让他悸动不已。

“嗯,我,没事……”

随后又沉迷于李寻欢不自觉宽慰的笑容中。

“对方目的未明,还是多些侍卫才是。我不便现身,送你到宫后苑观花殿那里如何?”

“嗯……可以。”朱见深有些依依不舍,不过却从没怀疑过对方是坏人,只觉这么快便要分手,着实可惜的很。

还在朱见深不舍,甚至脑子里突然冒出将人怎么留下念头时,已注意到不远处沈浪传来焰火信号的李寻欢,已行动起来。

毕竟对方是皇帝,扛在肩上,亦或是背着抱着都是不妥的,李寻欢只得揽住对方的腰,带着人轻功跃下,且一路向宫后苑而去——

朱见深不敢相信地、紧张地抱住对方,既怕掉下去,又因这种不曾有过的体验而开心,几个起落后便也不怕了,肯定对方的确不是普通人,应该就是武林高手了,是真真正正带着人飞来飞去,所以剩下的都是欢喜,好奇,赞扬。

佩服的视线这一刻有些痴迷,而李寻欢并未想多,只以为对方不过是对轻功新鲜而已,没有将这轻功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所以还近距离回了一个……堪称圣光级别的微笑!

——杀伤力据对是按秒的!

落地后,朱见深都没有回过心神,直到腰间的力量消失,温暖的源头不见。

“呃,好,好厉害。”

李寻欢谦恭地笑了笑。“早点回去休息吧,最好还是传太医来看看。”

朱见深眼中的李寻欢,已经是梦中情人了,而李寻欢眼中的朱见深……则是个孩子,虽然现在年龄上还是李寻欢小,但朱见深有些娃娃脸,­性­格上来说,有些依赖别人——因此才会恋母情结严重,这种特质也很容易让人看出,所以李寻欢难免多说两句。

可,有些太体贴了。

“嗯……”

“那草民告退了。”最后一句,李寻欢终于有点对方是皇帝的意思了。

“啊,等,等一下!”

李寻欢淡笑回应。

“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不自觉,朱见深的声音有些变小,而没等李寻欢回答,他又立刻想到这么问的毛病。“我不是要抓你,只是,只是,当做朋友而已!”

朋友……皇帝能有朋友嘛?!朱见深自己也怀疑,忐忑地看着对方,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忐忑。

李寻欢愣了一下后,仍笑着,回答道:“也许……以后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说完,便衣袖翩翩,人影晃动,消失在黑夜之中。

朱见深看着最后消失之处,久久不能回神……

李寻欢可没有欲拒还迎的意思,绝对没有,而是因为他马上要乡试,明年要会试,后面也许还有殿试,乡试会试也许皇帝不会亲自查阅卷子,但殿试,是一定要呈报给皇帝的。所以,他并不想让皇帝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对其他人不公平。

但在朱见深心目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随后的日子,真可谓日思夜想,皇帝时不时就会在半夜出现在宫后苑,甚至半夜爬到屋顶,且每个月圆之夜必定会一个晚上不睡觉,简直是魔怔了,弄得宫中所有人忧心忡忡,太医们小心翼翼,往日最受宠、甚至因其而废了一位皇后的女人,想到宫外去请驱鬼道士!

乡试

出得宫门,街面空旷,便觉冷了。

回到京城李家的宅子里,李寻欢直奔沈浪住处,那里已有亮光,看来已经回来了。

刚一进门,沈浪便迎了上来,怔忪一下,道:“外衫怎么没了?现在的天已凉了……”有所猜测,但沈浪还有些不满。

李寻欢笑笑没说什么,只是转眼去看屋子里另一个人,此刻,眼睛瞪的圆圆,嘴角向下,气鼓鼓的模样。

对方还很年轻,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长相不赖,尤其一双浓眉,显得人格外有朝气。

而那副有话要说,却不能说的模样,让李寻欢更觉有趣。看来对方不是坏人,倒有些像胡闹的小孩子。只是,即使是胡闹的小孩子,也没有敢将主意打在皇帝头上吧,也忒无法无天了,如此让李寻欢不禁想起以前的朋友司空摘星,那个家伙也是不管不顾,无法无天的。

“点了|­茓­嘛。”

沈浪已从衣柜拿出一件斗篷披在李寻欢肩上。“当然,否则不把全府都吵醒才怪。”

李寻欢秀眉扬起。“看来抓时也不容易。”想起宫中屋顶两人对付一人,虽然两人当时都没有认真,但李寻欢知道,这少年本事也绝不弱的。

只是,看着对方的模样,一时半刻真想不出是哪位江湖名人。

“你听听就知道了。”说着,沈浪解开对方的哑|­茓­,几乎立刻的——

“你这混蛋,居然骗六爷我,你这不要脸——”

立刻又点住了,沈浪一副无奈样子,纯粹是要逗七童开心的。

“哦,叫六爷么……”李寻欢摸着下巴,样子看着绝对也让人冒火。“只不知,这六爷是哪号人物。”

如此挑衅,是为了看对方真实表情,而结果也令李寻欢满意的。

“沈,你说他这是有什么目的呢,抓皇帝,还下了那种药——”

“那种药?”沈浪问。

李寻欢顿了一下,道:“那种药。”

沈浪笑了,猜到是什么药了,也不逼七童说出来,他也知春|药一事,李寻欢或多或少有些介意的,毕竟那时才十岁,现在想来也觉自己实在……不可思议——可以说如果不是那次春|药事件,两人的关系,也许到彼此有了家都不会说出口。

沈浪自己也知,以自己的为人和­性­子来说,如非那件事,恐怕即使后来已发现自己的心,即使喜欢入骨,嫉妒发狂,他也不会对李寻欢透露出一丁半点自己的绮想,只会暗暗守护着而已。

“这的确奇怪了,如不问他,恐怕真猜不透他的目的……难不成……”

李寻欢嗔了沈浪一眼,听他的语气,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不就是怀疑这少年是个采花贼嘛,而且,还是个大胆的,不采女人,反采男人的采花贼!

沈浪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跟他家七童在一起,似乎总有些不正经,哎呀,这一点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好似看着七童瞪他一眼,都浑身舒服似的。

“沈,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抓住他的。”李寻欢道。现在也是要琢磨怎样从这少年口中得出实话。

“呵呵……我,只是在后面叫了几声‘二弟’,‘二弟莫跑’的话而已。”沈浪表情很是得意。

李寻欢意外的很,看向此刻少年忿恨表情,嗤笑出声。

“真是这种方法?”

“还骗你不成,我沈浪骗谁也不会骗你呀。”

李寻欢拍开将伸过来的“爪子”。“胡闹。”

沈浪讪讪,还有外人在,要收敛。

看向少年,李寻欢笑道:“不会,是你看出他好奇心奇重而已吧。”

“七童果然最聪明,最了解我!这小子一开始跑的很欢实,可后来居然频频回头,差点被我逮着藏在一间房檐之下,然后跑的明显不积极,还慢下来等我,显然在好奇我是谁,我又为何不顺水推舟。”

沈浪说的很无辜,真是抓住对方七寸之处,只是——

“真是我见过第二个好奇心重的人。”

沈浪可知道那第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是谁,因此随后的话有些酸。“……也是他倒霉,居然碰上我,好奇心太重可不一定是好事!”顺便刺一下那只没见过却被七童重视的某家禽。

这少年逃跑的时候居然是想着能否知道沈浪的身份,这绝不是真正刺客会做的事。所以沈浪和李寻欢此刻才肯定对方不是坏人。也因见到这少年真实模样,能肯定他不是坏人,沈李二人看人的本事还是很准的。

沈浪开口说什么“二弟”,也不过随机应变,瞬间想到的而已,交手期间,听到呼吸声线,已大致能确定对方年龄段,因此会说成二弟而非别的。而叫“二弟”,只不过让对方迟疑,即使无法让对方想到认识的人,也让他以为是沈浪认错人,尤其在对方好奇的时候。

所以,这少年被抓,他虽然觉得冤,但别人都会说他活该。

***

叫六爷、谱很大,不买任何人账的小家伙,倒是个硬骨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吐口,丝毫不说他抓皇帝打算­干­什么,一得机会张嘴,就骂沈浪是骗子,这张嘴可不饶人,利的很,放任他大骂三天三夜估计都不会累。

不过咋咋呼呼可没让沈浪和李寻欢决定放人,谁让这小子故意咋呼,想让别人以为他不过是个胡闹乱跑任­性­的小孩儿而已——骨溜溜的眼珠转的勤快,想要骗过沈浪和李寻欢,还有待修炼,要知这两人不只聪明,而且会看人,更重要的是身边耍心眼的人可不少,王怜花那萝卜算一个,林诗音那竟是小主意、鬼主意的算一个——因此,企图混淆视听的策略大失败!

随后两天,沈浪和李寻欢完全不理会这小子,李寻欢每日乖乖读书,将他关在沈浪房中,到时辰看着他吃点东西,而沈浪则去宫中调查。

宫中消息得来倒也容易,沈浪熟人不少,而这些人恰好都有那么点喜欢凑事,所以由他们一打听,几个人的话一揉和,也差不多得出真实情况——

昨夜皇帝从中秋宫宴之后直接回乾清宫住的,算是难得没有宿在万贵妃那,但无论哪个宫的侍卫都莫名其妙,因皇帝居然突然出现在宫后苑。随之宫中的侍卫被训罚的不少,因为居然没一个发现有刺客,问题是他们没一个人看到,只有皇帝陛下一个人看见,还出现在花园那种地方……顿感非常冤枉的侍卫们中间不禁流传开闹鬼事件,毕竟即使皇帝陛下梦游走出乾清宫侍卫们也是能够看到的啊!接下来还有太医院的消息,值夜的太医被唤到乾清宫,但皇帝除了上寒下热、有些虚弱症状外,真没有中毒迹象啊,都可以当做是前一夜|纵|欲|过|度却不小心没盖被子的状况……当然,不想被砍了脑袋就不能将这话随便说!

随后又了解了一下皇帝后宫的一些极|私|密八卦,然后去瞧了瞧爬梯子上房顶的皇帝长什么模样,沈浪很不高兴地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宫里面听到很严重的消息?”李寻欢问。有些不解沈浪怎么一回来就将“六爷”点昏睡|­茓­,然后抱着自己不说话,却一副等着你关怀,满脸写着你赶紧问我怎么了的表情。

磨蹭了半天,沈浪才道:“没事……”随后说了宫中得来的消息,只是丝毫没有提起某只爬梯子的家伙。

李寻欢耐心听着,直到说完,才道:“你在怀疑他在多管闲事,还是皇帝后宫当中的?”

“嗯,的确,现在听到皇帝只有一个儿子,才两岁而已,却又体弱多病,只不过……”

“只不过?”

“恐怕并非体弱多病那么简单。”

“是,有人故意害之?”

“恐怕是了,宫里面的熟人说,便是那万贵妃所为。”

李寻欢偏头回忆一下道:“万贵妃,如此我倒是想起来了。”

“七童知道宫中之事?如此说来,那万贵妃的确很有名喽。”

李寻欢眉头微蹙。“嗯,据闻她宠冠后宫,长盛不衰,却有传言说她害死刚被册立一年的太子,关于她不好的传言有很多……”李寻欢摇头,即使是传言,恐怕也有几分真的,单说害死小孩子这一点,李寻欢就无法为其去寻理由宽饶,孩子何其无辜,生命又何其宝贵,仅为荣华富贵、荣宠不衰便害人­性­命,那女人……

“看那皇帝也是眉目清明之人,怎会……”

沈浪的脸垮了——七童为什么对那个人有印象!!他昨晚果然不应该将七童单独留下来、而抓这个没用的家伙!

昏睡中的某少年被无辜瞪视。

——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就不会有他们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他们多管了闲事,那么他的七童就不会被个半夜爬梯子的家伙惦记着。

再想到乡试,他的七童必定能进入的会试,最后那场殿试……他们总归是能碰上,沈浪如何不纠结,如何不抓心挠肝,如何不……醋味熏天!

“算了,说这些也是无用的……沈,下次进宫时看看那孩子情况如何,有时间我亲自去看看吧。”

“……好。”虽不满于那孩子的爹,但沈浪也不能知道了有这种事,也有能力管上一管的时候置之不理——他大可以放心七童的,七童绝不会移情别恋!!——只是想到此却在咬牙切齿。

世事难料,世事无常,虽然沈李二人阻了六爷一次,差点让下一任皇帝无法出生,但也由于沈浪的吃醋,而让那孩子顺利在后年出生,沈浪这招也是跟叫六爷的少年学的呀……可怜那殿试之后再次中了春|药的皇帝陛下……

乡试

夜深人静,烛火跳动。

门敲了两声,声音很轻。

“进来。”

人进来后换上一壶热茶,倒上一杯放到桌案旁,李父的手边,挑了挑烛芯。

李父未抬头,翻过一页书,道:“比邻居今夜似乎很热闹。”

火影手顿了一下,道:“是,沈少爷的朋友来了。”

“……哼,都交些翻墙的朋友……欢儿也去了?”

“是,刚动身过去……”火影随即解释道:“二少爷今日有乖乖读书,老爷知道二少爷一向不用人­操­心的。”

“的确比朝儿还省心……”沉默片刻,李父又忍不住抱怨道:“就怕到了不听话的时候,比谁都不听话。”

火影轻笑出声。

书房随后只有安静的翻书声、烛火跳动声……

“……眼睛不好,还是不要看那么久的书了。”

“呵,还等着看你多久才开口出声呢,来献殷勤是告诉我你打算出门?”

火影随后居然一改之前的恭谨、任劳任怨模样,瞪了李父一眼。“知道还问!”

李父笑意收敛,轻叹道:“不跟我说,也不是没什么嘛,怎么这会儿突然要跟我汇报一声。”

“哼!不是在你的地头!”

“唉……你也知道在我的地头,这么久跟着小孩子们胡闹,还当起下人来,我以为你玩的很开心。”

火影挑眉,如有熟人见到他此刻的模样,必定掉了下巴的。明明一张老脸,可这眼神,表情,一种让人完全无法想象的违和感,能肯定的一点是这个表情绝不是顶着这张脸的人会做出来的。

“的确很有意思,如果不是这几个孩子,我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的!”

李父抬眼看过去,又不禁叹息。“你又何苦……”

火影别开眼,无以反驳。

“子勍,这么多年,西门伯父不会希望你连子嗣都没有的——”

话未说完,就被火影打断。“使命都可以不管,留不留后代有什么关系,哼!管好你自己儿子就好了,我要离开一个月!”话落甩袖离去。

“子勍……”

这一声唤,可与李父平时给人的感觉大有不同,不再严肃刻板,不再感情内敛。

火影停在门口,但没有回头。“别做你后悔的事。”

门被很有力度的关上,李父三叹,放下手中捏出痕迹的书,揉揉双眉之间,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又何尝不知……真是,我又何尝阻止过,真当我老顽固不成!”

随后站起身,衣袖随手一挥,蜡烛一瞬间熄灭,步伐稳健不乱走出黑漆漆已无光亮的书房。

***

熊猫儿摸着下巴盯着五花大绑的六爷,很感兴趣的样子。

沈浪笑道:“猫儿,你这种表情,作为胜泫的朋友,我有义务去告诉他一声你要红杏出墙。”

“喂!兄弟,你真是越来越……到底跟谁学的啊!”熊猫儿回头抱怨,且跳开一步,距离十六岁的六爷远远的。

沈浪笑笑。“据说,出卖朋友这句话如果没有人去验证它是会寂寞的。”

熊猫儿继续摇头。“坏了,坏了,两个月不见已经坏到骨子里了!”

正事要紧,沈浪便也不再胡侃,道:“胜泫呢,不可能不跟你一起的啊?”

“那是,也到京城了,不过路上病了,大夫刚瞧过。”

“病了,什么病,不会是怀了你的小猫儿吧?哈哈……”虽说打算说正事了,可碰到了还是忍不住乱动嘴皮子。

李寻欢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么句话。

熊猫儿羞怒道:“说什么呢!”

李寻欢声音中透出愉悦来,开口道:“猫兄来了啊。”

熊猫儿像是找到靠山。“寻欢,你管管沈浪吧,他都快成无赖了!”

李寻欢脸一红,熊猫儿还没反应过来,沈浪倒是意外了,问道:“猫儿,你这话是……你知道啦?谁告诉你的,可别说你自己看出来的!”说着走到李寻欢身边,与他站在一起。

熊猫儿说的如此自然只因已知这件事一个多月,怎么说也有个缓冲了,但此刻真正见到沈浪与李寻欢站在一起,还是忍不住惊讶的,毕竟,熊猫儿觉得李寻欢应该是他们的小弟弟才对,认识的时候才十岁而已啊!

“呃,呃……胜泫告诉我的呗,不过,真的假的啊?”这个问题可是一直想问的,只是熊猫儿想要说服胜泫看错了,而非真实。

沈浪也不管六爷正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便伸手揽在李寻欢的腰间。

李寻欢也没躲,而且——

“说到胜泫,刚进来时听你们的话,沈,我们都需要准备红皮­鸡­蛋了吗?熊猫儿和胜泫要生孩子啦。”

“啊,寻欢!”熊猫儿“惨叫”,以往都是看轻易不出口、一出口便一鸣惊人的李寻欢说王怜花的,今日怎么轮到自己了!

沈浪立刻点头称是。

认错讨饶了半天,总算转说正事了。熊猫儿这次来也是因为近来朝廷大官员被刺杀一事。

“泫没事,只是发烧了,此刻在客栈睡觉发汗……沈浪,你说的石和尚,我一早就叫人去找了,但他隐居的村子说他已经离开半年有余,村子中的人没当成大事,毕竟已经住那里快五年了,他们了解石和尚,石和尚走时也有交代,说有些凡尘琐事,解决掉就回去的。”

沈浪眉头微蹙,道:“看来,还是与他有些关系的。”

熊猫儿立刻道:“不会是他刺杀的,他的为人我知道,那时候跟着起事也是放不下兄弟,当时就知不妥的,后来更是极力反对,更遑论……事后报复朝廷命官这种事,石和尚才不会­干­!”

“当然是信你的,本来也在怀疑的,只是……”沈浪沉吟片刻,道:“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背后有什么大­阴­谋,可一时间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寻欢也有同样感觉,想了一下,道:“虽是有些巧了,但,不知这次乡试主考官被杀一事,与另外几位被刺杀,可有关系……”

沈浪赞同点头。“的确,我怀疑事情不简单也是因为这个,时间上来说,有些太巧了,而且查了两位主考官的家世,与流民叛乱一事毫无关系,他们不过京师的教官而已,职卑位低。却也是因为这个,若非特殊目的,又怎会有人杀他们两个……还有,这里京师直隶,圣上初登位不过几年,起码不会在直隶乡试这块贿赂舞弊,所以,目的让人一时无法参透。”

熊猫儿道:“如此说来,让人总觉得是在……拖延时间。”虽是猜测,但语气肯定的很,这些年熊猫儿对自己的直觉已有几分把握。

沈李二人纷纷点头——旁边五花大绑堵住嘴的人也活动仅能动的脖子点头。

熊猫儿扑哧笑了。“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着与这次的事没关系吧?”

沈李二人还没说什么,年少的六爷猛点头。

沈浪好笑地问道:“这会儿怎么看起来要投诚了,不是一直什么都不说,只骂人的嘛。”

“唔唔……”

沈浪和李寻欢对视一眼,均感到总算要将人关到时候了,这么久也不是他们愿意的,谁让这少年软硬不吃,硬的绝无可能,这少年骨头硬的很,当然沈李二人又不可能对其用刑,而软的呢,他也丝毫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一让他开口就是骂人,连阶下囚的自我意识都没有。而长时间点住|­茓­道也不是办法,所以最后只能长长的绳子捆上,再堵上嘴。

李寻欢走过去拿开少年堵在嘴上的布,几乎一瞬间,少年便嚷道:“原来你们不是坏人啊!”

熊猫儿喷笑出声,笑的很不客气,沈浪忍不住道:“猫儿,小声点,我们可是在李府里偷偷摸摸的,小心被火影发现,虽然他不会去告密,但如果伯父询问他的时候,他一定会说的!”

熊猫儿收住笑,指着六爷道:“这孩子真逗,居然以为沈浪是坏人!”

“你是沈浪?是真的沈浪?”少年歪着头问道。

“还有假的沈浪?”如假包换的沈浪问。

少年很诚实地道:“不少,我都打败不少沈浪了。”

熊猫儿拍着沈浪肩头。“哈,这来了个砸场子的,不知道这个沈浪行不行!”

沈浪淡定地看着熊猫儿,道:“这不是都绑回来了嘛。”

少年垮了脸,正待要反驳,李寻欢突然道:“有人来了。”

沈浪熊猫儿看向门口,很快门上传来急切敲门声,李寻欢下一瞬便打开门。

熊猫儿一看来人,忙问:“小六,你怎么跑来了!胜泫发烧严重啦?”

“帮主!不好了,公子夫人被抓走了!”

这个“六”可与另一个差别不小。

“什么?!”熊猫儿惊呼一声,顿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而一时反应不过来,但随后立刻飞奔出去,出门便抓着叫小六年纪不大的丐帮弟子跃上院墙,换气间追问:“怎么回事,什么叫被抓走了!什么人­干­的!”

“帮主,我们只听到隔壁一声稀里哗啦的声音,进去看时公子夫人就不在了,窗户开着,我们只看到背影,对方骑着马,福哥和小卫子已经跟上去了,我来报信!”

沈浪紧随其后,李寻欢刚起步便听到六爷嚷嚷着放开他,便慢了沈浪和熊猫儿一步,将六爷身上绳子解开再跟上。

六爷立马跟上,还不住好奇询问:“什么叫,公子夫人啊?!”

乡试

街道上空荡荡的,间或听到更夫很远出来的声音。

没有方向去寻,只能先回客栈,而客栈刚到眼前,就从一旁跳出一个人来,熊猫儿定睛一看,是丐帮的六袋弟子。

头发乱糟糟,典型邋遢乞丐打扮,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率先报出自己名字。

“帮主,我是小卫!”

熊猫儿收住脚步。“怎么在这,不是跟踪去了吗?!”

“跟丢了,我和福哥都回来了。”

熊猫儿面上虽未激动,但额角已经在他呼吸中一跳一跳的青筋。

沈浪道:“先别急,从足迹查看一下。”

熊猫儿点头,纵身便飞向客栈,轻点墙垛,人已没入里面,沈浪等人跟上。

几个人拿出火摺,地面­干­燥,却不易留下印记,不过地上足迹虽不明显,但并非没有,毕竟对方还要扛着胜泫。沈浪熊猫儿都是跟踪的好手,待看到能够跟踪,熊猫儿也冷静得多了,熊沈二人打头,从客栈一直向城西而去,熟悉了这两个陌生人的足印,便能走出一段查看一次,随后足迹有些曲折,并非一直向西,这两个绑架之人也是为了甩掉小卫和叫福哥的中年大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两刻钟时间,还没追到对方,就发生了情况,这里明显发生打斗。

李寻欢也蹲在地上,举着火摺仔细看。

“与人交手?”沈浪道。

熊猫儿没有吭声,闭口不言,只盯着地上错综复杂、交叠模糊的足印。

叫六爷的少年被勒令不准靠过去,免得增加更多足印,但在一旁急惶惶的。“你们太小瞧我了,我也会啊……”巴拉巴拉,但没有人理他。

李寻欢道:“多了一个人来……这里,这了,从这里开始……”

沈浪过来看后说道:“看来被另一个人劫走了。”

熊猫儿已顺着这个方向奔去。

到了这一片,虽仍是京城之内,但李寻欢和沈浪也都不熟悉了,而且连道路也并不全是东西南北直直的走向,分岔不少,且都是小巷子。一行人由几条小巷子出来,进入一个宽一些的胡同后,便再也找不到足迹。

熊猫儿开始团团转,沈浪站在栅栏上鸟瞰,李寻欢停在巷口,眉头微蹙,他似乎闻到血腥味,闭上眼睛,六爷从后面追来,带着一股风,李寻欢的鼻子也抓住了这股风,转身往后走,这回慢慢的,耳朵不自觉动了动……

靠近后越来越浓的,不是血腥味,而是一股臭味,似乎是猪圈的味道,之前也因为这股味道,以及猪在圈中动的声音,才没有发现他们路过脚边的不同——一个人,居然被扔在胡乱堆放的柴堆里!

“猫兄,沈,在这里!胜泫在这里!”

将人从柴堆当中扶出来,拂开胜泫身上的|­茓­道,顺便给他把脉。

熊猫儿已奔了过来,六爷跟在沈浪身后嚷嚷道:“怎么在这里啊,天啊,这什么味儿啊!”

胜泫睁开眼,借着火摺的光亮,迷茫的视线聚焦,看到熊猫儿后明显松了口气。

但熊猫儿却没有松气,扯着胜泫的衣服道:“受伤了!”语气中夹杂着担忧、后怕与心疼。

少年六爷道:“呃,怎么回事?你们找的就是这个人?不是熊帮主的夫人吗?这个,是女的?”

李寻欢道:“应该不是他的伤口,血气未显不足,不过是发烧虚弱而已。”

胜泫也道:“嗯,我,好像没有疼的地方。”

但熊猫儿却没有停下动作,他是不亲眼看着没事,绝不会安心的。

见熊猫儿就要在这里扯开胜泫的衣服检查,除了继续唧唧咋咋的少年六爷外,剩下的人都不同意。

“猫儿,我看也不是他身上的伤口。”沈浪道,上前拉住熊猫儿的袖子。

“帮主,这里冷,再脱公子会发烧严重的!”

“是啊,帮主,这是外面,检查也回去再说啊!”

还是胜泫推开熊猫儿的手。“我真没受伤,还会骗你不成,身上的血应该不是我的。”

“嗯……那先回去。”熊猫儿转身半蹲。“上来!”

胜泫见这么多人,本不好意思的,可熊猫儿坚持的很,他也了解熊猫儿,所以只能羞红一张脸,趴了上去。

少年六爷拉住丐帮弟子小六。“喂!这,这个人是谁啊,他是女的?”

被逮住询问,小六只能回答:“是啊,你别在这添乱了……哎呀,你谁啊?”

熊猫儿起步要走,但沈浪和李寻欢却对视一眼,沈浪眉头微微一挑,李寻欢点头,两人同时起身,在熊猫儿等人没反应过来之时,便听到一声闷哼,很快,沈浪扛着一人从之前那栅栏里出来。

沈浪很不满的表情,闻闻自己身上,冲着李寻欢道:“别,还是别靠近我了,回去立刻换洗掉!”

“哎呀,这,这怎么有个人啊?!”小六道。

少年六爷不服气刚刚没人理会,道:“笨死了,这个肯定就是从坏人手上劫下这个……呃,人的人呗!看起来伤的很重。”

的确不轻,沈浪身上的衣服都被染上血了,他这身衣服注定是不能要了。

熊猫儿这才想到,难怪没有继续下去的足迹了,对方其实根本就跑不动了,而会将胜泫就放在柴堆里,恐怕也是因为知道后面也许有人跟来的。

背着胜泫凑过去,熊猫儿歪头,沈浪帮忙将这个已经昏迷过去的人的脸正过来,熊猫儿一看,吃惊道:“石和尚?!”

沈浪道:“果然嘛,刚才看他的年纪还猜测是不是石和尚呢。”

***

第二日晚饭时,沈浪向李家人提到他有事要离开了,李父只嗯了一声,李母倒是嘱咐很多,李绎朝也不免多说几句,其他倒也没什么,毕竟沈浪已是常客,或者说已当他是李家的另一个孩子。

饭后沈浪跟着李寻欢一同去了李寻欢的书房,关上门就从身后将他抱住。

“唉,真不想走啊……”沈浪偷瞄了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表情,便放心抱住。

抱着人晃晃悠悠依偎到榻上,沈浪在李寻欢后颈间蹭来蹭去。

李寻欢不禁轻笑,道:“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

“别提小孩儿,好不容易将那个狗皮膏药扔在熊猫儿那了!”沈浪继续蹭,爪子今天也格外不老实,总之今天沈浪显得格外的不正经。

感觉到腰间的力量,李寻欢道:“你这是要勒死我啊?”

“才不舍得。”

话说的自然,但听的人脸皮薄的很,很快就由内到外、由下到上红了起来。

昨日救回石和尚后,李寻欢便回来了,剩下的事他也没多管,在家安心读书。刚刚晚饭时沈浪说要离开,李寻欢并没有询问怎么回事,虽然他并不清楚,不过他知道沈浪会跟他说。

这个晚上李寻欢也不用再看书了,沈浪先腻歪够了,便说起石和尚的事。

“你是说,那两个来劫走胜泫的,是刘千斤以前的手下,现在这些人打算再次起事?”

“嗯,在荆襄那里,现在恐怕也有个几万人了,刘千斤旧部,李胡子、王彪等人,那李胡子已自称太平王,但消息恐怕还没有传到京中。”沈浪道。

李寻欢接道:“石和尚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才离开隐居村子的吗?”

“不是,猫儿说了,那个村子地处隐蔽,地势险要,连朝廷都几乎不管的,是李胡子去找石和尚的。”

李寻欢想了一下,道:“因为李胡子以自己名义召集,无法到达石和尚的程度吧?”

“不错,当初与刘千斤一起的便是石和尚,短短五年而已,毕竟还是有人怕的,所以才请出石和尚。”

李寻欢道:“石和尚的意思,他并不想再起义,是吗?”

“不错,但我看来,他也有些心动的。”

“哦?这是怎么讲的?”

“因为流民仍很严重,一旦连年­干­旱,流民便会增多,而石和尚会动心的关键,恐怕出在那个户部右侍郎杨璿身上,朝廷令他抚治流民,但他做的并不好。”

李寻欢点点头,沉默片刻道:“流民问题曾听父亲说过,以前家中富足并未细察,这几日才了解一二……根源还是在户籍政策上,百姓束缚在土地上,虽有利赋税与徭役,让朝廷稳固得益,但一旦有旱涝蝗灾,无法交纳赋税,却又无其他活命之法,便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沦为流民。”

沈浪放在李寻欢腰间的手抽出一只,绕过他肩头,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有问题,想办法解决就是,一个人解决不了,可以想办法让许多人一起解决,不要愁眉紧锁……”

李寻欢舒展一笑,缓缓点头。

见他已放开,沈浪语气戏谑起来。“还没当官,就开始为百姓­操­心……”

李寻欢刚想出言反驳,结果沈浪又说了,而后面这次才是正经——

“既如此,七童当未与我成亲,就该­操­心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边说,边用那刚刚舒展开李寻欢眉间的手指慢慢、轻轻在他脸上滑动。

李寻欢身体不禁一僵,意识到沈浪的想法,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

沈浪满意于怀中人的反应,轻笑出声,让怀中人红到了耳垂,羞恼起来,抓住时机,在他未反驳、反对时,侧过身,将人压在榻上,吻住!

乡试

轻触一下随即放开,快的让人觉得刚刚只是错觉而已。

李寻欢也的确有一瞬错愕的表情,但立刻看到沈浪戏谑的表情,便不自觉动起手来——抬手就打。

当然并未用力,轻易被沈浪捉住,放在头两侧。

收了胡闹的笑容,沈浪看着眼前人的表情越来越认真,也越发的痴迷,七童的样貌虽已刻在心中,可这般盯着,还是忍不住心中激荡……这个人,是自己的了!

纠缠的视线,彼此感染着淡淡的笑意,也许这便是幸福的感觉……只不过,沉浸其中,根本不会去想何谓幸福,因为此刻心中、眼中完全被眼前人占满。

俯身,在七童嘴角吻了一下,相接的视线未曾断开,起身,随后又再次俯身,亲吻着鼻尖、亲吻着额头,毫无顺序,只不过在亲吻而已。好像每一下亲吻,便是宣告那里已经是他的了,郑重,这一刻不带情|欲的吻下。

如此轻柔的,李寻欢只觉仿佛被珍视如宝。

宣告结束,当然不可能立刻分开了,某个已绿了眼睛的更不打算就这么分开。上一刻虽不带情|欲|的亲吻,但其实这种感觉越来越迫切,没有立刻化身为狼只不过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闭着眼睛,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七童身上,鼻间都是七童秀发的味道、七童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比某类熏香的作用还大,其实,七童整个人就是他的“特效药”,平日里不敢靠近的呀!

“又不是分开很久……以前也不是没有分开过……”

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并非故意却的确怂恿起刚刚压下的欲|火。

“……或,还是在因为乡试的缘故?虽会搜身,但也并非所有外帘关都那么严——唔……”

不想听那扫兴的话,直接用最管用的方式堵上下一句话。

一手托在七童的后颈,灵舌撬开贝齿,开始一瞬间的阻挡,但明显阻挡并不坚定,让他轻易得逞。时而温柔,时而重压,缠绵、探入、吸吮、□,将他不多的实践经验、以及几年来睡不着时不小心想象中的动作,在这一吻中全部完成……

沉迷的不只已大脑空白无力、几乎无意识的七童,而且还有已全身热血的沈浪。

沈浪虽已二十有六,但认识七童以前便守固练功,认识七童之后更是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不再守固练功也只有空自想象、凭借本能而已,但也不敢想多,生怕累病损了身体。

他这般主动的一方,有了心爱之人后已算大方一些,而李寻欢却比他更少去想这方面事。

上一世,虽有个浪子的朋友,但他却一直没有想过成亲,也曾有动心的女子,可那一次动心也很快发觉不过是骗局而已,记得那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都更快发现时骗局……因为他一直小心着,不敢轻易动心——即使他眼盲并不碍事,可心底总会有担心,会担心自己做不好,无法承担另一个人的一辈子。

加之本身就是清心寡欲的人,懵懂时期即使有些好奇,也因羞于咨问未与人多问,而再长大些,与陆小凤言语偶有不正经,也凭借聪明,对大概猜测个七七八八,只是连旁人都不知他根本不了解这些,甚至耻于自疏……即使二十六岁时都是童子之身……

不过到了那个岁数,又非练童子功的人,绝对耻于说出而已。恐怕换做是谁都无法想象博闻强记的花家七童,其实被众人不约而同忽略了教育这一点,大概花老爹大概以为花家六个兄长教过他,起码这么多儿子总有一个教他的,而六个兄长恐怕也以为哪个人教过他的。

他的朋友们,大概因他有六位兄长,所以当然也不会教他这方面……也许面对花满楼本人时,任何人都不会提出带他一起去|嫖|妓!

最多,也就偶尔不小心曾因耳朵太灵听到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再多,也就没有了。

因而此刻,他才会那么快便无力反抗,任人宰割,当察觉已衣衫凌乱,双腿分开时,伸手推开的力气都没有,手指仅是扣在沈浪的腕间以示阻止却没有任何作用。

“沈,不,我不,唔嗯——”咬紧了下­唇­,生怕发出让他羞于出口的声音。

沈浪还不算完全被侵蚀掉脑袋,理智还在一些,他也知道这个“度”在哪里,只是,此刻,还觉不够,他要趁这个机会,让七童好好适应一下……起码要有所准备。

“七童……一刻也不想离开……”随后,竟不只吻遍、抚摸遍他上身,还扯掉他的腰带,伸手探入!

弱点被握住的一瞬,李寻欢全身一震,润了水­色­的双眸睁大,带有一丝让人为之失控的慌乱。“啊,松开……不要那里……”声音很低,似乎都不想说出这种话来。

沈浪安抚地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拂开已散乱,额间沁了汗珠的刘海。“相信我……我不会做到最后……七童……”手指没有离开,也没有立刻动,再次吻住……意图明显,只想将人吻的迷迷糊糊无力反抗。

沈浪知道,往日虽然没有多少动作,但他清楚的知道,七童不会阻止他亲热,可是七童却是非常、非常害羞的人,不阻止只不过怕阻止让他难过、尴尬而已……所以,他一直以来才没有过多动作,他也不想七童羞得不敢见人。

但以前是以前,以前七童的身体还小,并不表示沈浪满足!

手动起来后,七童便死闭着眼睛,头转向里侧,甚至手背捂住眼睛,轻咬着下­唇­,双腿想要并拢,但如此一来又会碰到沈浪的身体,碰到时又想要离开,因而倒显得他主动扭动起腰来……

沈浪真想内心嚎叫几声,他的七童,简直是磨人­精­,他不知道这副样子又多刺激自己的视觉嘛,不知道这副模样会让他几乎瞬间再也不管不顾嘛?!

可谓痛苦并快乐着,沈浪犹豫一小会儿,便将人抱起。

李寻欢慌乱地睁开眼,已被沈浪抱起,紧张地抓住沈浪的肩头,而意识到自己过于慌张,便自觉控制不要抖动的太厉害。

“七童……”

沈浪低沉的声音在这一刻安抚了李寻欢,几乎立刻的,压制内心对未知的慌张,让他相信于他。

李寻欢被翻转过来,转而趴在榻上,随后便明白沈浪的意思,李寻欢自觉地将脸埋在软枕上,心中升起丝丝的甜蜜……

沈浪由身后抱紧,弱点再次被握住,如此,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变化,似乎全身的感觉都到了那里,被无限放大,越来越强烈的快感,脱口而出的呻吟,攀至高|峰时无与伦比的滋味……这一刻什么都想不到,背后传来的温暖让他安心……

沈浪虽遗憾不能看着七童的表情,不过今夜已算很大的突破,虽仍害羞的很,可已能将他自己交给自己,而下一次,便不会这般勉强……然后就会越来越多……

但,此刻需要解决自己的问题,而且,不得不自己解决!

***

乡试日期已定,整整拖延了一个月。

沈浪已到达荆襄,来过一封信,但并没有进展,李寻欢也知恐怕事情颇为严重,而且应该不只流民这么简单。

乡试三场,一共十天,沈浪最为介意的搜检怀挟官这次遇到的还算宽松,要说这方面李寻欢倒是知道一些,其实现在可比万历之后的搜检松得多,万历之后的,可都要脱的完全光溜溜让人检查呢,现在只不过穿着里衣,搜检官在他身上拿着戒尺敲打两下而已。

李寻欢这边一入场考试,不想李家便出事了,圣旨直接下来将李府围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立刻下狱。本来李寻欢三天过去便有一日出来的,可这一日只见到熟悉考试步骤规矩、近来一直跟着他的书童李墨,李墨安排他住在客栈。

虽有疑惑,但李墨并未表现出异常,复而继续回去考试,直到三场结束,李墨才说出实情。

在听到李家涉险通敌卖国时,李寻欢也懵了,真真祸从天降。

虽被告通敌卖国,但朝中有人怀疑,李父的同僚为其请求,如此才仅是被围在李府不得出外。但如此,李寻欢偷回家时,也发现母亲病了。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李绎朝也显出憔悴,但几日守在母亲床前,没有表现过于担忧而已,且也不想李寻欢过于­操­心。“没事,我李家行得正,很快便会真相大白。”

说了等于没说,但从李绎朝的表情,也看出他也不知为何,此刻掩不住的彷徨无措。

转而又去问父亲,父亲先询问他考试如何,看着倒是不紧不慢,如此让李寻欢安心不少,他就怕因此而累坏父母兄长的身体。随后,父亲居然第一次交给他如此冒险的任务,听到父亲会说出这番话,令李寻欢可谓吃惊不小——

家祸

李家兄弟二人端坐在父亲面前,老老实实,似乎这样训话还是从未有过的,以往因为两兄弟年纪相差的大,所以都是分开训话。而父亲今日的样子,也与以往不同,脸上虽然仍没有多少表情,却可以看出没那么严肃了。

坐定之后,李父也并没有立刻说话,眼睛看着禁闭的窗户,直视透过来不那么强烈的阳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绎朝疑惑地看了李寻欢一眼,彼此都是迷茫的,均不知此时父亲找他们二人同时来有何事。在李绎朝认为,家中虽发生大事,但有他和父亲商量就行,寻欢还小,但此刻,见父亲的样子,又让李绎朝心宽了不少,因为父亲并未见多么担忧……之前还以为父亲不想在他面前展露出来呢,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李父端起温度刚刚好的茶,品了片刻的茶,看似十分悠闲,随后才终于开口说话。

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心下极为欣慰的。

“家里面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李父话语不快,像是在斟字酌句。“其实,这些事本已决定不再父传子、子传孙的,不想,近来却发生这种事。”

李绎朝与李寻欢均是不解,但心中不免有些震荡,听父亲的意思,似乎李家是有很多秘密的……

“先不提近来发生这件事……我们李氏家族自盛唐传世自今,一直是北方大家,一直并不彰显,却能存留至今,五百余年来虽偶有起伏,但总归一直传承下来。”

说着,在书案上摊开长长的家谱。

“这里,还只是嫡系九族以内的。”并没有让李家两兄弟看就再次收了起来。

随后也没多赘言,直接说了重点,说了李家传承的使命,好似正在说的大秘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虽是李姓,但与皇室并没有关系,可算是当初赐了国姓的荣耀。而我李家的使命,便是守护皇室后裔……一直。”

李绎朝一时间惊的反应不过来,茫茫然,脑子反应很迟钝的形成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在做梦?他听错了?还是父亲在玩笑?

李寻欢这边也是吃惊不小,之前上官金虹一事时,便有感他家与沈家这般世交不简单——毕竟一个官宦之家一个却是武林世家,但此刻听到父亲的话,着实没有想到。

李寻欢接收到父亲的眼神,推了推兄长,继续听父亲的话。

但明显,随后说起使命来,似有隐瞒,只不知父亲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代主上本已明说家族使命不再延续……”父亲看向窗外,可窗纸的厚度,根本无法看见外面。父亲在回忆,而且这一次久久无法恢复。

李绎朝推了推李寻欢,李寻欢只能开口打断父亲的回忆。

“父亲,沈大哥家也跟我们家一样吗?”

李父收回视线,缓缓点头,才看向两个儿子,视线落在李寻欢身上。

“原来如此,以前便疑惑我们家怎会与武林中人相识……”李绎朝道。

李寻欢本打算继续问,但父亲却开口了。

“我们家本也是习文习武的,绝不会比那些二三流的江湖人差。”

李家兄长吃惊地望向李父——要知他只学了粗浅剑法而已,虽知道寻欢武功不弱,但那不是被诗音小表妹逼迫的吗?!

李父虽未抬眼,但似乎是看出李绎朝心中所想,继续语气平淡地道:“你不是练武的料子,练了也不过三流而已。”随后眼睛看向李寻欢继续说。“本打算给欢儿找位名师的,不想自学成才。”

随后更是在李家两兄弟的眼前,眼未多抬,便一挥手,只见书案上的砚台飞起,撞在墙角,砚台又回旋,落入李父掌中,重新放回书案时,不仅砚台没碎,便是里面的墨居然也没有晃撒溢出!

李寻欢一时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知道父亲会舞剑的,可从没想过武功居然如此之高,绝对可堪称一流了!

除了震惊,李家兄长打击最大,那句不是练武的料子似乎在他耳边盘旋啊盘旋……

而李寻欢,除了讶异于父亲的武功,还有刚才在说他“自学成才”,父亲看着他那眼神,总有一种他被看穿的感觉,让他也着实不安起来……李家,他已经切切实实当成自己的家了,上一世的花家一样的存在,所以此刻心底潜意识担心的是父亲发现他的异常,怕被当成借尸还魂的恶鬼……

随后李寻欢开口询问上官姓氏是否是守护后裔的“世家”之一,父亲并没有多讲“世家”有哪些,只大致说了一下分为三种等级,这划分的标准,是与皇室后裔关系亲疏而论,李家属于第二类,不算远,也不算近,不过父亲稍微有说到少时曾与如今的主上一起读书习武,沈浪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但肯定的一点是,绝没有上官一族,不过倒是有赵姓“世家”,以及孙姓“世家”,孙姓便是与主上更为亲近,先如今直接听命于主上的“世家”,而另一姓氏,父亲也有提到,复姓西门。

***

“世家”之事没有说的过多,李父看似并不想多讲的,随后更为要紧的事,还是李家。

父亲此时之所以会告诉他们这些,只因怀疑到可能是背后其他世家搞鬼,李家两兄弟心有疑惑,但父亲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但可以肯定的便是有人在打李家万贯家财的主意。

李寻欢的武功,李父还是相信的,因而让他先潜入皇宫查探一番——这种命令,出自一向严肃的父亲之口,真真让李家两兄弟不敢相信,这一日父亲已让他们震惊良多啊!

第一份朝会上递出的折子是在九月九日,这个日子放在其他年份可当是重阳节,但这一年,李寻欢不由得注意了。此前便觉得乡试两位主考官被害死,恐怕与另外几位遇刺的朝廷命官并不相同,此刻不是李寻欢妄自尊大,但居然与自己乡试第一天这日子实在太巧。

那位递奏疏的苏大人的确面上与父亲不合,并非政见不同,而仅是看彼此不顺眼而已,两人见面便总是相互讥讽——兄长告知的。除此之外,殿上还有人劝言,看过当日史官朝会记录便知,上面虽说明不细,但总归明确指出哪位大人说了好坏,哪位说了坏话的。

握着父亲提供的、以前都没在家中见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的夜明珠,李寻欢继续翻阅皇帝在乾清宫里在九月九日之前会见过什么人,尤其在见过苏大人前后。这种递上通敌卖国的奏疏,此前都会给皇帝看的,必定经过同意才会上疏。李寻欢虽不曾为官,但也知朝会之上递奏疏、求情一类,恐怕事前都有所安排,先如今也会因李寻欢还在乡试之中,算是一条李家软禁在宅邸之中,而非直接下狱,且这案子搁置这么久,李寻欢知道必定是有人在为李家作保,而且还是有身份、说的上话的。

父亲并没有详细说,潜在的意思李寻欢也明白,恐怕就是考验自己的。

记下几个人名,外面已丑时过半。收了夜明珠,轻功跃上殿阁顶上,而没走多久,便发现不远处的异常,那里靠近宫后苑,李寻欢记得是上次与沈浪赏月的屋顶,而那边屋顶上明显有一人,只因对方还打着灯笼——

寻思一下,忍不住靠近去看,同时发现更多异常——很多侍卫在暗中躲着,却又似乎不想让屋顶上的人知道下面有很多人守着!

心中好笑,绕到后方,观察片刻,点倒几位侍卫,跃上房顶。

背于另一侧侍卫能够看到的地方,李寻欢轻咳以示自己的存在,结果对方匆忙起身,转身看见李寻欢,一个激动,脚下不稳便往后仰去——

“小心!”轻呼出声,宽袖卷去,将人揽回,但怕人发现自身,造成一会儿离开时的麻烦,便顺势将人一同带着蹲下,便如刚刚对方坐在屋脊上的模样。

不过,那只不过是从下面看到的情景,但真实却是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没事了。”李寻欢笑着安抚道,只以为皇帝陛下看着自己呆呆的样子是吓到了而已。

扶着皇上坐回到屋脊,对方才回过神,垂下的眼神掩不住失落,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又充满了光彩。

“你,我果然等到你了!”

李寻欢颇为意外,道:“在,等我?”

“嗯!”

“……为何?你怎知我会再来?”李寻欢纳闷,自己又不是刺客……

“你说我们以后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啊……”朱见深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

“……”李寻欢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当时只以为自己会参加殿试的,即使明年殿试不行,也会有下一次,总之自己会继续考的,不想对方却误会了。“你……每日都在这里等?”

朱见深没有回答,顿了一下,反而道:“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你知道我是谁,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问话居然带着小心翼翼,这般态度,可是他从未有过的——至尊的身份,哪曾如此态度待人!

家祸

东方泛白,红红的灯笼此刻倒有几分孤独。

朱见深也不知为何,并非平日礼贤下士,并非昔日对父皇的讨好,算起来几乎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态度,并非故意,而是看见此刻眼前人自然而然……连皇帝的架子都丢的不见。

就如此刻,仅是询问对方名字而已。

李寻欢微微一怔,面上虽不显,但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虽是江湖人,但君君臣臣仍是根深蒂固的。

并没有思索过多,语气平和地说道:“连累你多日相候,其实当日的意思,并非这般相见……我的名字,现在相告的确有些不便。”见皇上一下子失落的表情,李寻欢有些不忍。“是因遇到一些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朱见深立刻道,可眼前人却但笑不语,这下脑子才开始转动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没想徇私,只是,只是……”表情窘迫地看着对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身为帝者,便是天大的麻烦,也没有比他更有能力帮忙的。在他潜意识中也如此认为,他也知道那些巴结他的人都会如此想法,这些年已经觉得这种事是理所当然,可是此刻对上对方的眼睛,他却会立刻觉得这是不对的,不是明君该有的行为。

李寻欢轻拍皇上攥紧衣袍下摆的手,却没发觉这种安抚人的手段适得其反,对方不只窘迫了,更多了害羞。

“我夜入皇宫,并非想寻陛下帮忙,但,确实做了坏了规矩的事,还望陛下恕罪——”

“没事,没事……你,别叫我陛下了,叫我,见深……呃,私底下叫……”什么坏了规矩的事,只要不是来刺杀皇帝的,此刻朱见深可都不会介意的。

李寻欢微笑以对,心中暗道没想到宪宗皇帝是如此亲切亲民的人。

——只对他一人而已啊!~

“好……我的名字,见深以后定会知道的,也许,不会太久,但不要再屋顶等候,毕竟夜探皇宫是罪过,我仅来两次,不想都被见深碰到。”

听到此话,朱见深更高兴了,暗觉自己与他好有缘啊~~

“好……可,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李寻欢哭笑不得,真的与皇帝做朋友吗,以前陆小凤倒是与皇帝关系不错,可他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今日却发现皇帝也是­性­情中人嘛。

“我也不能确定,近来有些事忙……我答应你,下次夜探皇宫时,去找你可好?”

“嗯……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呃,不是说我会徇私,只是,我们也算,朋友,所以朋友帮忙的,对吧?!”表情生动地显示着不准拒绝这句话。

李寻欢只得点头。“好……能喝酒吗?”

“呃?能,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畅饮一番吧!”朱见深很是高兴,这时更加以为对方是江湖人。一想起之前他带自己飞,心也跟着飞起来了,甚至有时候突然冒出想跟他一起逍遥江湖不做皇帝的荒唐想法。

——不得不说此刻朱见深真的没有深思,若真是江湖人要如何跟皇帝光明正大见面呢,李寻欢的口吻明显是有机会正式见面啊!否则也不会到了殿试时才看见李寻欢,那时居然直接激动地从龙椅上走下来!

“好,那下次找你时,给你带些我酿的酒。”

——李寻欢可真的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己两次夜探皇宫,如不认识皇帝也就算了,可皇帝明显当自己朋友的,而自己这种行为就是私闯朋友家书房的。这样当然是对不起朱见深了,此外既然是朋友,立刻想到的也就是酒了,因此才有送他亲手酿的酒一说。

朱见深一听,激动地伸爪抓住了李寻欢的手。“真的!”

李寻欢只觉皇上也许真没朋友,居然这样就这么激动,倒是个可怜的小孩儿呢。“嗯,喜欢吃什么吗,如是外面有的,顺便带给你吃。”

“啊,哦,我没有吃过……你喜欢什么?如果可以,就带你喜欢吃的吧!”前面还没有细想,他也确实不知道,而后面则想要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了,这样下次就可以让御膳房的做出来……如果他喜欢,说不定会多来几次皇宫呢。

“好……”不过,李寻欢吃东西仅是偏于清淡,并没有过多要求呀。“都已亮天了,下次莫要在等我,一会儿让人熬些姜汤,免得着凉。”

“嗯!”

“还要上朝吧,回去睡一下再去吧。”

“嗯!”

李寻欢深觉这小皇帝真是个很乖的孩子呢。

“要我送你到宫后苑吗?”

“……嗯!”

这回笑得更像个小孩子。

李寻欢心里乐的很。

不过,向前面看一眼,这般送他回去还真会惹出事端呢。但也不会多严重,都是宫里,即使发现上面人不见了,也会很快寻到。

这次朱见深已有了经验,不用经历上次的紧张害怕,直接便是兴奋,高兴地搂住对方,感受着飞翔,近距离盯着对方……

……

被侍卫发现时,朱见深还在傻笑。而回到乾清宫后,吩咐人去熬姜糖水,然后直接回寝宫床上躺着,虽然直到早朝也没有睡着——他让自己睡一下的!

李寻欢哪里想到皇帝陛下如此乖巧听话,虽觉对方真的是个乖乖的孩子,但也不会以为对方都将他的话当圣旨了……也许是比圣旨还要重要啊!

李寻欢虽说让他不让他在屋顶等,但也不是让他在寝宫等的意思啊,因此,李寻欢也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每天晚上老老实实呆在寝宫,就担心哪一天来了的时候自己不在。

如此,让原本宠冠后宫、前一段日子就受到冷落的万贵妃受不了了,也让这皇宫当中,在朱见深没有心思注意的时候闹腾起来。

×××

沈浪揉着额角,右眼皮这几天总是跳,这让他心中难安,离京时乡试日子虽没有定下来,但京中传来消息,日子已定了,而到今日不只搜身完事了,连试都考完了,他这眼皮跳的什么灾呢……

荆襄这边事也不少,表面上只有熊猫儿出头,沈浪是暗地里行事的。只因出京时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那自封的太平王明显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而且似乎还不只如此,遇刺身亡的杨璿背后并不简单,已有线索直指鞑靼。

杨璿已死,要说他通敌卖国不过是有人证而已,去过杨璿荆襄这边的几处宅子,都没有搜出,虽忙的不能一直专查这个人,但已让人到杨璿在京城的府中去搜,因为沈浪总觉得从这个人身上能查出点什么,否则遇刺那么多,为何只有杨璿死了……尤其沈浪见过“太平王”这般人之后。

石和尚年纪已不小,却也能在不忍伤人的情况下从两个人手中救下胜泫,且离开那两人,可见“太平王”一伙有多么符合乌合之众一词。

正撑额思索,听到屋外啪嗒啪嗒脚步声。

“沈浪沈浪!是沁阳那边传来消息!”风风火火进来的是叫六爷的少年。

这家伙是沈浪带出来的,也可以说对方死命要跟着的,这人对什么都好奇,虽看着莽撞,年纪虽小,但聪明的很,贼的很,心地也不错,没有歪心思,心里自有一套正义,却不过于迂腐。而且这段日子接触以后,对方确实是能够信任的朋友,虽不及以前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熊猫儿王怜花,但也算­性­命相交的朋友了,这几年难得遇到这么个不错的人。

“难道林丫头又跑了?”沈浪问。

“哇!你猜的好准啊!”

沈浪叹了口气,心道,难道眼皮跳的厉害是因为那个丫头的事?

“然后呢。”

“你再猜猜!嘿嘿……”

“现在告知我这里,是已经有她行踪了,而且,就在这里不远。”

“啊,真是的……”

沈浪看着小六爷失望的模样,笑着继续道:“还有,她肯定并不知道这边有流民叛乱,而是来办她自己的事,可她自己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嗯……”摸了摸下巴,继续道:“还有,也许她是找人,且是秘密地,不想告诉任何人的找,现在跑出来,是因为找到了!至于什么人帮她的忙,嗯……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王怜花,我想不会有别人。”

看着小六爷长大的嘴,惊呆的表情,很是满意。

“哈,沈浪,你简直神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我开始还猜测她是跟过来瞧热闹的呢,怎么,你……”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她而已。”站起身。“走吧,你跑来,不就是找我一起将人抓回来的嘛……见面的时候,恐怕她会说来考察市场,打算开分铺的!”

“啊,对,对,我也这么猜,可,喂,你别走那么快啊,跟我说,到底为什么这么猜啊,她不是来看热闹是因为他们说的她怕死,会找王怜花是因为他唯恐天下不乱,会给人没事找事,但你怎么知道她是找人的啊?!”

沈浪笑的越加神秘,也看着越加让人恼火——他就是不说!

——会没事离家出走,结合年纪,沈浪当然猜测那丫头是想她未来相公了,已经不止一次说起那龙啸云不是个好东西呢。

家祸

沈浪找到林诗音时,哭笑不得地问道:“原来你已经加入丐帮了。”

小六爷在旁边笑的很是豪爽。

“你,你们知道什么呀?!”

某脏兮兮的乞丐明显是恼羞成怒。

也不继续逗她了,沈浪很善解人意地将人带到酒楼里。

小六爷戏谑道:“不是说假扮的吗,这也假扮的太像了吧。”

脏兮兮的脸看不出本来模样,但却拥有一双格外有神漂亮的眼睛,只是此时用来等人——瞪完后,随后吃东西的模样终于不那么豪迈了。

差不多酒足饭饱时,某人终于复活,也终于考虑起除了肚子以外的事,忿恨模样抓住小六爷的袖子蹭了蹭。

“喂!都弄脏了,你,你­干­嘛用我的袖子啊!”

沈浪也感慨道:“你多少天没洗脸了。”

“就两天而已,这是为了掩饰人家这祸水的脸!否则,我恐怕没等到该等的人就被恶霸调戏了,啧啧,美人出门都要小心的!”

“那你怎么饿成这样?”小六爷接话。

“乞丐遭遇小偷不行啊!”

沈浪在旁边添油加醋。“这么说,还真是个火眼金睛的小偷。”

“咳咳……”林诗音挠挠脸,似乎这种“故意”的装扮也是伤害皮肤的。“呃,对了,上次就想问你来着,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上次去沁阳不是特意找我?!”林诗音怒,上次一见到沈浪的人,她就开始躲躲藏藏,但没想到这家伙只呆了一天就走了,害她觉得自作多情很没面子。

“只是寻欢不放心,所以顺便看看你而已。”沈浪不客气地打击人。

小六爷在旁边吵吵着上次去沁阳时没有玩的痛快,又是一阵称赞林诗音鬼主意多,虽然怎么听起来都不像是称赞。不过而沈浪和林诗音则都没有去理会他。

“楼楼考试怎么样了?主考官的案子已经查出来了吗?我不太萌侦探推理啦,否则上次也不会就走了……”纠结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说的不萌是真的还是假的。

“现在算来已经考完,只推迟一个月而已。至于主考官被杀的事,我并不清楚。”

“哦……”林诗音拿着筷子另一端戳头发里面,真痒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找到的那个人要怎么办?”

小六爷Сhā话道:“打昏带回去?!我可以帮忙,嘿嘿……”

林诗音瞪了对方一眼。“还没试探完呢……”想到龙啸云,林诗音眉头就拧了起来,让王怜花帮忙找这个人,没想到真找到了,而王怜花给她的消息说龙啸云武功虽不高,但在湖广这边也算有点小名气的少侠,所以她才忍不住跑来戳穿这个人的真面目。

当然,跑到这边,远远见了几次这个人模人样的家伙后,琢磨怎么靠近时,就忍不住COS了一把蓉儿和靖哥哥的相识场景……当然没有靖哥哥那么又笨又呆的,却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要知她当时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凑过去,脏兮兮的爪子招呼在龙啸云的衣服上装摔倒,但那家伙居然没有厌恶地将她推开,还问她有没有事——当时她立刻确定自己是不是不够脏兮兮,脸没有完全掩盖住……

事后又跟踪两天,不得不承认,那家伙年轻的时候真是个好孩子,还是有点天真的好青年。

林诗音真的觉得很失望,她千里迢迢跑来,可不是为了确定这家伙还是个好人啊,她本来想早早就揭穿这个人的真面目,杜绝让这个人跟她家楼楼结拜啊!

如此一来,她也就没兴趣理会这个龙啸云了,毕竟她也见识不少这种年纪不大,还怀着一颗热血心积极想成为正义大侠的江湖菜鸟,而这时不巧被人顺走了银子,她也真沦为乞丐了,而让她生气的是居然这个时候找不到龙啸云那家伙了,跟龙家小厮一打听,那家伙居然出远门了!!

好在现在沈浪找来,她终于不用再乞讨回洛阳——她却不知,其实她身后跟着王怜花派的人啊,王公子最近有些无聊,可指着她闹腾这件事打发时间嘞。

不想被沈浪知道自己在常德府的糗事,所以赶紧转移话题——

“我觉得这件事不对!”林诗音表情极为认真地说。

“哦?”

“哦哦?”

不满地看着沈浪和小六爷都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气愤不已,灵机一动,继续严肃模样冲着小六爷道:“你留在这里,我有重要的事单独跟沈浪说。”

“……什么呀?!”小六爷不满地说道。

沈浪挑挑眉,似乎在期待着林诗音的花样。

林诗音愤愤,她讨厌聪明人,这个小六爷,明明都不是古大侠的儿子们,凭啥也长了一颗聪明脑袋啊!

“我说真的!楼楼的事!”

这回沈浪虽还怀疑,但毕竟说起七童的事,他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所以出言赶出很不服气、随后又趴着门、又蹿上屋顶皆被赶走的小六爷。

刚刚虽是随口说出的理由,但这一会儿刚走小六爷的时间,林诗音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正确的。

“我直接开门见山了哦,以前楼楼说他家的事,但恐怕没有说过李家的事。”

沈浪顿了一下才点头。

“楼楼学了医之后,我就没有再担心过姨父姨母和大表哥的事情,但最近,自从楼楼考试以来,我直觉有些不对了。”

“说重点。”

瞪了沈浪一眼,继续道:“重点就是,本来在楼楼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具体年纪我不确定,总之姨父一家除了楼楼,应该都死了的。”

以前会觉得这只不过是古大侠的设定,但现在她已经生活在这里十六年,每一天、每一分一秒生活过来的,虽然平时可以胡闹,但这个世界不会是什么人说让他死的时候就咔嚓一下子死了。

沈浪面目一凛。“怎么不早说!”此刻眼皮又开始跳了。

见沈浪也突然认真起来,林诗音也不免紧张。“以前,只以为是病死的啊,我,我没……”

沈浪叹了一下,稳了稳心绪。“是我急了,没事,你慢慢说……你确定吗?会不会是因为不出名,所以你不知道?”他已从七童那里得知所谓武侠小说的事,听着虽震惊,但,很快也就放下的,真真假假,庄生晓梦,谁又知道呢。

“嗯……本来,是因为在我成亲的时候,楼楼将整个李家都送给我当嫁妆,那时已经没有姨父一家的其他人了,原因真的不知道。”

听到她说将整个李家送给她当嫁妆,沈浪立刻站起身,他意识到问题果然严重了——如果李家真的只剩下李寻欢一个人,那么“世家”这种传给嫡长子的秘密,必定会告诉李寻欢的,那么李寻欢却将整个李家送给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表妹当嫁妆,就说明一个理由!

和他当年散尽家产一样的理由!

眉头微蹙陷入沉思,林诗音在一旁缩着脖子不敢打扰,连挠头都不敢了。

沈浪想到主考官的死,想到经过五年却突然爆发的流民叛乱,想到铲除上官金虹势力、回收沈家产业的顺利……

目光如炬看向林诗音。“叫小二送热水来,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立刻回京!”

“问,问题很严重?”

“很严重。”

“那,那我要不先去沁阳吧,那里,还有朱家的人在……”

“跟我一起走,免得将矛头指向你……你不想无故被绑架吧,胜泫已经遇到一次,差点就被抓走了——”

“我跟你走!”这下回答的很­干­脆。

沈浪出门后,小六爷一副好奇要死的模样,刚想询问,就被沈浪打断。“帮个忙,去熊猫儿那里,告诉他这件事,后面有人唆使,他知道怎么做……还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真正行踪,还有让熊猫儿找王怜花帮个忙,让他确保‘沈浪’一直跟熊猫儿呆在荆襄。”

小六爷的表情这下也认真了,收了往日胡闹的模样。“好……但你确定这不是为了支开我?”

沈浪怔了一下,放松地笑了,拍拍小六爷的肩膀,知道对方是想让他放松不要失了冷静。

没有开口道谢,而小六爷也明白,又恢复自信满满模样。“我倒是好奇那丫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正经事……啧啧。”

“行了,赶紧去吧,尽快让王怜花帮忙,他应该就在附近……你也可以让王怜花给易个容,回京来帮我,嗯……可能时间有点紧,你快点来找我,否则可能我就不在京城了。”

小六爷虽一时间想不透,但也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就出发了。

在沈浪这边急急忙忙往京城赶时,李寻欢白天里按着父亲的指示去找了几位大人,但为的也不过是让人以为他在为家中奔波,却又毫无收获,为自己夜晚行事打掩护。

只是,在沈浪还没赶回来时,李家又出事了——

家祸

太阳刚落山,李寻欢寻个巡逻间隙迅速闪入自己家,院子内显得比往日都要沉寂的氛围,让人不禁感慨回家也要偷偷摸摸。

李家出事,身为李家的二公子白日里略显憔悴地四处奔波找人帮忙,只不过是做给人看的,毕竟他会武功的事,还仅是为数不多的江湖人知道。

“二少爷,二少爷回来了!哎呦,钱大爷,你注意着点,别挡道儿呀!二少爷……”

不远处的叫声让李寻欢有不好的预感,疾步奔过去,还没等开口,跑过来的家仆就嚷嚷道:“二少爷,老爷病了,很重的病,您快点来看看啊!”

李寻欢一惊,父亲怎么可能病?!昨天傍晚回来的时候不是还一起在花厅吃饭,还是好好的嘛。

也不继续询问了,直接轻功跃向父亲的卧房,到了院子时便见到兄长正焦急地来回走。

“大哥,怎么回事?!”李寻欢也急了。

李绎朝看见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弟弟虽比自己年纪小得多,但却比自己有本事,起码会医、武功又高,认识的能人也比自己多。刚才府里的大夫虽看不出父亲是怎么了,但李绎朝猜测,肯定是中毒的。

“寻欢,快给父亲看看!”他也是算计着时间,顾略李寻欢这个时候回来的。

“嗯!”李寻欢心中忐忑,跟在兄长后面进屋,而一进门,脚步就顿足了。

李绎朝疑惑回头,便看到寻欢微低着头,侧耳,像是倾听着什么,刚要询问,寻欢便一个箭步跃到榻上矮桌前,托起香炉就往外跑。

跟出去后,见寻欢将香炉放在院子中,打开上面的盖子,往里看。

“寻欢,是香炉有问题?!”

李寻欢从袖中拿出一柄飞刀,拨出一块,拿出凉了一下后,用手指碾碎,又是闻又是看,还放在舌尖尝试。

“寻欢!别乱动!”

李寻欢抬头给了个宽慰的笑容。“没事,父亲中的毒不要紧,我只是仔细判断一下里面是否还掺杂了旁的。”

李绎朝道:“真的没事?!”

“嗯,大哥相信我吧。”

李绎朝叹了一声,起身时不想一晃。

“大哥!”

李绎朝不过是眼前一黑而已,并没有昏倒。“没,没事,刚才起来的急了。”

“大哥,你去休息吧,我给父亲解了毒就去告诉你,父亲没事的。”

李绎朝点点头,但还是说:“跟你一起去吧,不看着父亲没事,我也坐不住。”

“嗯……”李寻欢也没再阻止。他知道兄长是个内心有些脆弱的人,也是个感情重的人,母亲身体不是很好,相隔几年冬日的时候就会病上一场,每次都要个把月,而兄长几乎都在母亲病好之后跟着病上一场,每次都是思虑过重,真是劝都劝不好。

随后进去给父亲解毒,毒有些诡异的,并非普通毒,却也不是急着立刻要人命的,而且一般大夫郎中都看不出是中毒,这是一种缘于西域的一种热­性­药草,仅是这一种草的话,遇热散发出的烟雾有使人睡眠的作用,而配合着另外两种毒草,会大伤元气,就相当于在人的身体上开一个大大的口子,重伤人的经脉,直接损人根本!

李寻欢对毒虽然不是很懂,但药理还是知道,书看的足够多,相克属­性­的解药也问题不大,所以解毒不是问题。也算发现得早,父亲的身体仅是虚弱,内力无继而已,还没有破坏。

父亲会如此浑然不觉的中毒,除却对毒对药没有研究之外,也因这种慢­性­毒有些诡异,它是促使人睡眠、或是在人睡眠的时候起效,且是缓慢的,一开始不过是让人觉得乏力、如同发烧病症一样。

父亲脸­色­恢复,李寻欢送兄长回房,顺便也给兄长开了药方,让人冲了镇定凝神的茶,让兄长睡醒后调查昨日有谁进了父亲的房间,又宽慰一番后去了母亲的卧房。

家里没有一个人告诉母亲父亲中毒的事,母亲也经不起坏消息,可以说兄长纤细的神经都是从母亲这里继承来的,而母亲更是不能有一丁点愁闷。

退出去回房后,李寻欢也觉得有些累了,家里接二连三出事,问题虽然能够一个一个解决,李寻欢也从未灰心气馁,可面对家人身体的问题,便是从未有过的忧心……生命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无比宝贵的,上辈子家中唯一担心身体的便是他自己的,所以,可以说他的底气从来都很足,但现在却大大不同,此时,李寻欢觉得,如果用自己的眼睛去换全家人无病无灾,他不会有任何犹豫,他宁可自己再看不见……

“七童?”

听到声音,李寻欢一震,睁开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

“是我,我回来了,怎么了这是,我进来也没有发现——”还如此消沉,这样的七童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瞬间,沈浪觉得心口有针扎的一样。

李寻欢站起身,脸上渐渐浮出笑容,显出感动,而且,与往日大大的不同,居然主动走上前,抱住眼前人。

抱了个满怀,虽然止不住的担心,但是仍有抑制不住的狂喜——七童主动拥抱!

能将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会在脆弱的时候找自己当依靠……

会见到自己时放松下来……

沈浪知道,七童与自己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并非躯体碰触的亲密,而是心与心的距离……这一刻,沈浪甚至觉得自己在七童心目中的位置,已超过任何人,成为最重要那个!

***

冷静下来后,李寻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退开半步,脸­色­过于红润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京中也有荆襄流民叛乱的谣传了,势头正盛……听说我家出事才回来的?”

沈浪摇头,先去给自己倒杯茶,大口饮了两杯,似乎恢复不少­精­神。

“不说这个,我刚回来就直接奔这里来了。”他可是一路轻功,城门已关,他可是脚下没歇着,急不可耐奔回来的。本来一路还有林诗音一起的,可随后小六爷追上他们后,马上要进入京城后,沈浪心慌眼皮跳,将林诗音撇给小六爷照顾,径自一个人奔回来了。

而他也庆幸立刻回来了,否则,不知七童要彷徨无措一个人多久呢!

两人一起依偎在床上,沈浪将人搂的死紧,七童虽有挣扎了一下下,却也没挣脱,而这一刻,后背有人紧紧贴着,让他很安心,之前的如无根浮萍的感觉已消失不见。

沈浪用下巴蹭了蹭七童的头顶,随后微微侧过身,对上对方的眼。

“跟我说说,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直没有收到家里的任何消息,之前没有注意,只以为没有事情,但现在看来,恐怕有些特意截住消息了。”

李寻欢顿了一下,道:“是不想让你回京城?”

沈浪点头。

李寻欢随后细细说了这段日子京中发生的事,以及这两天他白日走访几位大人家的情形,今日回来,本想跟他父亲汇报当日殿上为父亲请求的一位周姓大人见了自己,却不想回到家就出了这种事。

“其他大人都不见你,只有那位周大人见你,还说尽量帮忙平反?”

李寻欢点头。

“但你觉得那位周大人如何?”沈浪问,有此一问,也是因为看出七童说话时神­色­迟疑。

“嗯……很和蔼的人,也很自信的人,我只是直觉,似乎有些不对。”李寻欢语气仍不确定。

沈浪笑了笑,道:“你是因为只碰上这么一个人说会帮忙,所以才不能确定是不是?”见李寻欢似乎没懂自己这句话的重点,又继续补充道:“抛开这一点,不要那么善良以为都是好人,你细想想,这种事,为什么他那么自信?”

李寻欢眼露惊异,沈浪笑意更浓,两人交换着了然的视线。

这一夜李寻欢没有出去夜探别人家府邸,熄了灯,与沈浪同塌而卧,说了很久的话,才相继睡去。

李寻欢并非故意隐瞒皇宫中与皇上朱见深相遇情形,他真的是忘记这一茬而已,以至于后来某人醋意熏天啊!

翌日李寻欢上午时假装急忙忙出门,去求周大人,让其恳请容许大夫入府医治。

再过一天,林诗音在李寻欢所住客栈住下,而圣旨送到李府,李家终于平反。

随后,父亲兄长官复原职,但李父病重,皇上特许在家养病。

养病一说,不过做给外人看的而已,现如今母亲都已康复,李父每日在家悠哉地看书舞剑,与母亲一起品茶下棋,含饴弄孙。

李绎朝外人面前总一副忧心忡忡,三五时请一次病假,为的不过是迷惑外人的视线而已。其实李家兄长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让他外放,做个于民有益的七品小官。

李寻欢和沈浪,则需掩饰行踪,李家总算能够由明转暗,主动对付背后之人。

家祸

通敌叛国如此大的罪,朝会上有人递出来就表示有证据,而有证据却没有将一家子,甚至九族下狱,单凭所谓一个正乡试的儿子,或是有人的请求,是绝对不可能只软禁在家中的,而这一切都仿佛有人自背后­操­纵着,而目的却不是要真的将李家冠上通敌叛国的大罪。

之前如果想不透,那么在李父生病之后就立刻平反这一点上,就可以肯定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李父没有在事情发生的当口,就发现对方目的恐怕与“世家”有关,并及时告诉了两个儿子,那么也不会那么快便猜出对方所图,不会心里有了底。

其实,沈家的事在前面——虽然相隔十七八年,七八年前又再次被掀起——李父必定有所警觉的,只能说背后之人低估了李父对两件事的联想——毕竟,从通敌叛国的罪名,到图谋李家财富,一般人绝看不出之间的关联。

如果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那么背后之人就要担负起朝廷能否发现李家所有财富的风险,因而李父中毒,随之而来的无罪开释,恰恰说明对方的目标。

而李家人显示出身体违和,­精­力不足,正可以消弱对方的警惕。

因此,也到了出动出击的时候!

***

乡试结果已出来,而且可谓大张旗鼓的,本来李寻欢不想如此突出,奈何有人想将他推上明显的位置,因此居然是第一名解元,随之而来便麻烦了,帖子送来许多,鹿鸣宴更是备受瞩目,即使他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行啊。

鹿鸣宴宴请新科举子,同时酬谢内外帘官,魁星舞、诗歌鹿鸣必不可少,近来虽宴席不少,但鹿鸣宴确实是不错的经历,但如果他不是头名解元的话就更好了。

李寻欢没打算在举子、朝廷官员面前展露酒量,因此差不多的时候便开始装醉,时辰过的也快,众人都赶着与他敬酒及回敬,没做任何推迟,只不过内力一逼显得脸­色­过于红润,下一刻乖乖昏睡过去,怎么叫都不醒~~所以很快就不得不由家仆送将回去……当然,一上了马车,立刻就清醒过来。

回到家中,跟父亲兄长说了一下情况,便回房,不过书房卧房都没有瞧见沈浪的身影,寻思着差不多去探听什么消息了。

酒喝的不多,却被引出了酒虫,如此突然想起宪宗朱见深来,没多犹豫,直接取了两坛百花酿趁着夜­色­直奔皇宫。

踏入皇宫的高墙,风吹着他终于想起来,这个时辰宪宗会不会已经睡了,从鹿鸣宴再到家中,又转到皇宫,时间可不短,不过都已经到了这里,不如去看看。

而到了乾清宫,不难发现灯火最亮的地方,伏在檐下一看,宪宗居然真的没有睡,不过只是没有躺下而已,此刻居然坐在那里打瞌睡。

心中暗想,当皇帝果然是辛苦的,这个时辰了还没有睡下,而定睛看了片刻,发现他眼底都黑了,如此这般岂不是会熬坏身体。

在李寻欢心里已当宪宗是朋友,因俄日心下不免有些担心。

李寻欢注意到里面并没有宫人在,便直接轻身而入,本想将酒坛先放在书案上,将宪宗送回寝宫,却没想到酒坛刚放下,轻磕的声音就让宪宗醒了。

虽然两眼一开始还睁不开,眼神也迷茫的很,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待看清楚站在身旁的人是谁后,更是一下子跳起来。

“你,你,是你!”

李寻欢笑笑,道:“吵醒你了……”

“没,没有!朕,我没有睡觉!”

看着宪宗微微窘迫的模样,心虚的模样,李寻欢也不揭穿。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明早没有早朝吗?”

“呃,有,我,我在等……”你。

但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小脸已涨的通红。

“嗯?”李寻欢莫名,疑惑了一下才意识到,也许这不是他该问的,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皇帝。

“无论如何,也要注意身体。”

“嗯……”

­干­脆应了一声之后,两人之间便一下子沉默下来,李寻欢有些微微出神,因为有些惊讶宪宗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还是如此乖巧听话,真是不见真人,端看史书绝对想象不到。而朱见深则是兴奋、高兴的脑袋都空白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冷场没有多久,朱见深便先受不住这么安静,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来了……嗯,还带了酒,这,这就是你自己亲手酿的酒吗?我,我跟闻闻吗?”

李寻欢微笑颔首,因为有些重量,所以动手提起一坛,打开盖子,送到对方鼻子底下。“沉。”

朱见深“嗖”的就缩回了自己的手。

李寻欢只以为他听到自己的话,所以乖乖不动了,却不知其实是因为朱见深伸手要接过坛子打算自己抱着时,碰到李寻欢的手。

而李寻欢坛子举了一阵也不见对方有反应,疑惑地道:“睡着了?”

“啊?啊!没有,好闻!呵呵……”

李寻欢喷笑,只觉小皇帝怎么如此有意思,感觉真不像一国之君,倒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当然,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心里面也不过一闪即逝的想法而已。

“要不要尝尝?今晚虽已晚了,但稍微喝一些却可以助眠——”

“好!”也不待李寻欢把话说完,朱见深便应道。

李寻欢也不恼,将坛子放在书案上,走到另一端,拿起两个茶杯,走过来,边道:“不过,睡前吩咐宫人一声,早上起来时喝些醒酒的汤,这酒少喝虽不会头疼,但也许人会比较嗜困。”

“嗯~~”

几杯酒下肚,小皇帝喝的很快,样子可以看出是很高兴的。

“以后事情多也不要熬夜,是不是近段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李寻欢道,不想过问皇帝在忙些什么,免得听到说起李家的事,如果那样,即使自己没有问,以后入朝为官时,也会让宪宗多想,他并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因为李家的事才与其相交。不过,还是忍不住出口关心。

“呃,还,还好……呵呵,酒很好喝,有甜甜的味道。”

“喜欢就好。”刚才问题也没有继续,李寻欢猜测对方大概不愿说。

宪宗平日饮酒不多,一般也就是宫宴时候,偶有兴致,才会与宫妃一同饮酒,但那时也都必定有些下酒菜的。可现在,两人对饮,只有酒,所以刚刚几杯,他的眼睛都有些直了——当然也有他太困一部分原因。

总归是有些醉了。

眼睛缓慢地眨巴着盯着李寻欢,时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人一直不动,不好意思地忙举杯喝酒,如此喝的更多。李寻欢不得不劝他慢点,注意到他酒量似乎实在太差,便劝他不要再喝,转而给他倒上茶都没有注意到。

估摸着也该是时候离开,而这时李寻欢发觉殿外有人,怔忪一下,便意识到是沈浪。

盯着外面方向,但却没等到沈浪进来,李寻欢正打算开口与宪宗告辞,结果宪宗喝醉后的毛病上来了——话痨!

“你,那个,上次说你家遇到麻烦,已经解决了吗?”

“嗯,已经解决……今日已晚,你还是早点休息——”

“你要走了吗?”

“嗯——”

“你,你这么快就走了啊……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朱见深不自觉伸手拉住李寻欢的袖子,表情看起来格外委屈,不等李寻欢回话,又自言自语一般道:“我,嗝,我每天都等你,等你好晚,你都好久也不来,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李寻欢微惊,才明白原来对方每日这么晚不是因为有政务,而是因为等他?!

想到之前每夜居然都在房顶等他,李寻欢后悔自己的迟钝,自己的疏忽,怎么没有意识到对方会每日等候呢!真是不应该,自己没有确定的时间来,便使得对方天天熬夜……

“……我怕,怕你来的时候我睡着了,嗝,母后,母后都说我不去后宫,我,我不想去,不想去……万姐姐也,也,也不理解我了……”

这会儿朱见深已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李寻欢的手臂上,ρi股一半挂在椅子上,倾身向前。

李寻欢怕人掉下来,抬着将人往上推,但人是推上去了,可对方抱着他整个左手臂不撒手,李寻欢歪着身子,姿势看着就难受。

挣扎了一下,哪只对方手劲大的很,李寻欢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似乎自己惹的事了。

回过头,看向沈浪隐藏位置,那人居然还没有出来……这下李寻欢不禁有些猜测,难道沈浪吃醋了?!

若非如此,李寻欢可真不知沈浪有何种理由不过来——低头看去,朱见深已是闭着眼睛嘟囔,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都已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

将人送回里面寝宫,庆幸书房到里面都没有宫人,随后在书案上给宪宗留下字条,看了眼外面方向,定下了一个月之期,并劝宪宗晚上好好休息,压制酒坛之下。

走到外面,便又看到一张委屈的脸,李寻欢笑着刚要安慰,就被人推到粗粗的柱子上,整个人压了上来——

家祸

李寻欢一惊,­唇­上有了压力,不自觉启口,立刻一条灵舌进来,迅速扫了一圈后居然又出去了,整个过程快的让李寻欢呆呆地看着正砸吧嘴的人。

明白沈浪的意思,脸刷的就红了。

声音低哑嗔道:“这是,­干­什么呀……”

“让你尝一尝有没有酸味!”

李寻欢转身,低声道:“胡闹……”便打算走了,不过这时正巧一队侍卫经过,正想闪避,就被沈浪拦腰带上房檐。

李寻欢想要自己站立,却被沈浪压在横梁上,正有人接近,他也不好挣扎,微弱的光亮,照出沈浪仍不爽快的脸,便也不动了。

看着彼此,渐渐都平静下来。

李寻欢意识到沈浪刚刚没有进来,一出现还这种举止是因为吃醋了,彼此没有赘言也因知道彼此的想法。

沈浪知道七童不会喜欢上别的人,夜入皇宫找人喝酒不过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可知道没必要吃醋也忍不住吃啊!

以前王怜花也不是没有故意让他吃醋过,可那时候还是理智的很,对付起王怜花基本上输的时候少,可刚刚的情形……却又不同,七童是没有旁的心思,但对方却有啊!

那副痴迷的模样,谁还不知道已经喜欢上他的七童……也就七童没有想到而已,真是让人不知该生气还是庆幸。

此刻沈浪冷静下来,才想到更为严重的问题——现在这样只有七童夜探皇宫,但对方是皇帝,七童以后要入朝为官,那岂不是他们可能会朝夕相对!

沈浪心里面又开始冒酸泡泡了,脑袋里想的好像七童就是来皇宫与皇帝私会一样~

李寻欢看着沈浪本来已平静下来的脸又纠结起来,心下忍不住好笑,却也有一丝甜蜜。

待侍卫已走过,低声道:“上次中秋时认识的,后来进宫找证据时又碰到一次,才约定再次见面。”

沈浪扁扁嘴,随之拉着人便离开,轻功又见进步啊。

一路往回,李寻欢看着沈浪侧脸,越发内疚起来,本来还不觉得,但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也算红杏,咳咳,这个词真不对。

这回去的是沈浪往日的客房,进去后也没点烛火。

李寻欢先开口道:“生气了?他只是普通朋友……”

“唉……七童。”

“嗯?”

“我不是反对你交朋友,刚刚没有进去也是因为发现了其他问题。”

黑暗中能看到李寻欢微微侧头。

“你这方面迟钝,但我看的清楚,那人,已对你有爱慕之意。”沈浪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李寻欢一听,先是一怔,随即更加内疚。并不只对沈浪,也有对宪宗的,虽有些怀疑,但他知道沈浪不是妄言的人,只是,自己这般……难不成自己图惹了别人挂心!

“这可,如何是好……”李寻欢低吟道。

沈浪嘴角上扬,而且更让他高兴的是,这种问题,如果七童在遇到自己之前,肯定不会说出口,只会在压在心里面,然后自是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像以前面对自己的告白时……但现在,七童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问他怎么办,呵呵……两人皆是男子,且都是聪慧之人,遇到困难时一向有商有量,但现在这样,被七童信任着、依赖着……

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翘的很高。

“没事,对方想必也是隐约中,七童以后保持距离就好。”

终于说到关键的地方了。

不过李寻欢觉得沈浪的方法还不足以,想到自第一次见面之后,宪宗就会整夜爬到房顶等他,第二次见面之后就每日在乾清宫熬夜不睡等他……

等李寻欢说出这些,沈浪的脸僵了又僵,心里面暗骂小混蛋……也不得不想个万全之策!

“此事容后再说,今天不只熊猫儿送来消息,金兄的消息也到了。”

“哦?”李寻欢顿了一下,想到与宪宗的一月之期,缓一缓,慢慢想也可以,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熊猫儿在荆襄,那边一直有王怜花的人假扮沈浪时不时冒出来一下,混淆视听,另外杨璿杨大人在京城的底也摸出来了,杨璿本身倒不坏,可是个糊涂蛋,更有个耳根子软的妻子,如此这般有个泼辣的小姨子,有着鞑靼部外族血统的混血妹夫,逼着杨璿走上通敌之路。

其实本身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是没有意识到他传个信,纵容个商家会引起那么大的灾祸,也是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展示过流民之苦,他只知流民为祸,令朝廷不安,百姓不稳。

至于金无望的消息,则是沈浪先联络了对方的。金无望头几年自由日子时,除了沈浪熊猫儿有事帮个忙就是赚钱的,不过前年开始,人窜到兰州之外,祁连山一带鞑靼与大明交界之处当起了山大王!

不得不说,金无望是个人才,如果能入朝为官,想必户部不用愁了,不只能赚钱,而且还喜欢照顾人。

这个照顾人可不简单,打比方说,就是金无望如果放在尧舜时期肯定是个部落首领了!现在这个山大王也差不多,虽然他本来不想当的,但这人面冷心热,绝放不下跟着他的人,所以现在已经在祁连山扎根落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在到处赚钱了——之前李寻欢与阿堵通信时,还说没有找到产婆的时候,金无望居然亲自上场,真真笑翻了沈浪等一群朋友!

金无望的地盘北接鞑靼,东面大明,西边是吐鲁番,而南边又是小部落鞑靼土默特部,加之地势之故,深处山内,因此这两年陆续流入一些人,几乎形成了一个小部落。

现在差不多已稳定了,所以也有空帮忙打探一下鞑靼的情况,不只可以帮助沈浪李寻欢这一次,也对他自己地盘的稳固有好处。

来去消息已有半个月,金无望来信便是让他们动身,因此即日起李寻欢对外谢客,闭门读书——

***

炽热的太阳,似乎一摇晃就能落下黄沙、已然十分陈旧的招牌,吱嘎声显得格外刺耳。

茶寮中只有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一个年轻看起来很活泼的人,另一个则看着就让人不敢对视,一张恐怖的脸。

而这两人已在这本该路过,不会有人久留的茶寮里坐了两天,便是那看起来不会很有耐心的年轻人,居然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茶寮里的伙计再次出来添水,询问是否要上些吃食,年轻人拒绝后,甩着手巾,提着茶壶,一摇一晃走回去。

时候不过,不远处尘土飞扬,远远便知道这下肯定来了不少人,而这一伙人几乎顷刻间,令人惊讶的速度,便勒紧缰绳停在茶寮前。

随之,伙计热情招呼,这一群均是人高马大的西北汉子,有十二人之多,这一众人,从东向西,看着就都是练家子,只不知都是些什么来历。

这一行十二人着实奇怪,坐下后吃吃喝喝,除了要吃食说过话,之间居然一丁点都不交流,好像他们不过是围坐在一个桌子上的陌生人一般。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虽然都在闷头吃自己的,可偶尔的眼神却骗不了人,他们在观察之前坐在茶寮当中的两人!

而这两人便是金无望和他的徒弟阿堵。

而他们又为何在这过路的茶寮之中呆了两天的原因,可以说就是等待着刚刚来这十二个人,虽然,在之前,他们二人也不知会等来什么,但总算,让他们等到了。

阿堵敲敲自己的头,低声在金无望身旁道:“师父,我头晕。”

金无望恐怖的脸更加­阴­森,且突然站起身,将之前用的茶杯掷向相隔的隔板上,摔的粉碎,而他自己也晃了一晃。

茶寮内的伙计没有出现,但另外这十二条大汉却瞬间动起手来。

十二人对付两人,即使金无望武功高出这十二条大汉每一个人,即使阿堵身手已然不错,奈何这十二人并非单打独斗,且他们明显是被一同训练出来,有着配合无间的阵法,而且,金无望和阿堵两人中了鼎好的迷|药,神智渐疏。

本就简陋的茶寮很快便成为废墟一般,隔板碎裂,灶坑火炉毁坏,那之前一直不多话的伙计边退开口大骂。

阿堵眼看着身上又加了两道刀伤,金无望已红了眼睛,阿堵又是骂又是叫,似是不明白这茶寮的伙计为何要暗算他们,这十二条大汉为何突然发难。

“你们这群混蛋,老子的茶棚子啊!赔,赔……这里,这边,老子这里有灭口的地方,下面都是刀锋,快点解决掉,真是一群蠢货,老子都下了鼎好的发蒙药,还来了你们这帮废物,早知道老子自己就能解决,好弄来你们这群邀功强功的……这里,你们是蠢驴啊,这个井口,井口这里!”

“啊——”

“阿堵!我跟你们拼了,啊——”

随后更是相继的两声惨叫。

伙计一盖井盖,且又动作粗鲁的一ρi股坐在井盖上,好似压着防止里面两个惨叫声已落入地下很深的人还能爬出来似的。

伙计一收之前谄媚模样,比刚才看着十二条大汉与金无望二人拼杀时还要嚣张。“银子,给老子银子,刚才的茶钱­肉­钱,还有老子的桌子椅子,老子的茶棚子!给老子一百两!”

“你狮子大开口啊!”其中之前开口叫茶要食物的大汉说道。

“哼哼!那又怎样,如果没有老子通风报信,你们有这次领功的机会?切切,别废话,老子没空跟你们耗着,茶棚子还要修起来,老子还要赚银子!”

“赚赚赚,你小子就赚进钱眼儿里去得了!”

“哼!那是当然,老子可不像你们,现在还穿着开裆裤,老子现在穿的差,回家之后老子可就是穿金戴银!”说着还撇嘴,一副流氓模样。

这般粗鲁骂人,这十二条大汉中虽有脸­色­不好的,可就是没有人反驳,之前开口那位也不见怒­色­,似乎真因为得了他的报信他们才有机会立功。

说了几句,茶寮伙计也没能从大汉们身上弄到银子,大汉们几乎是被踢走的。

简直是片刻钟,就发生了很多事,茶寮这里也大变了个样。

十二条大汉走了,这伙计的表情却突然变了,不过不是刚才那副猥琐模样,但也没有多么着急。

拍拍ρi股下面的盖子,大声道:“喂!死了没有,姓沈的和我家寻欢已经跟踪去了,你们没有摔死吧!”

里面传来年轻人的声音——

“什么你家寻欢,明明是沈大哥家的寻欢!”

“好啊,你们就给本公子呆在下面吧!”

家祸

金无望与阿堵被拉上来,坐在唯一仍完好的长登上包扎伤口,虽是演戏,但对方的刀子割上来可是真实的,也是特意让对方以为他们真的中了所谓迷|药,不得不受几处伤,装的像一点,以便佯装被逼入陷阱中后那群人不会继续追究。

金无望伤口不重,不过是巧妙割破易流血的地方,看着严重而已,随后起身,让阿堵留在这里等着,他便要离开。

那茶寮伙计已换了一身打扮,更是换了一张脸,哪里还是黄皮拉瘦、矮小猥琐的模样,赫然便是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千面公子王怜花!

张嘴就不客气。“你歇歇吧,这都走远了,往哪追!追上了又能如何,沈浪他们这次不过是去寻对方落脚地点的,那群莽汉,怎么可能就守在对方的老巢!”

金无望瞥了王怜花一眼,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似乎也没多少不满,停下脚步了。

“师父,沈大哥说背后之人会是上官金虹,师父觉得呢?”

金无望没说话,王怜花接茬道:“哼!不是他说是就是,这件事,本来就是那个老混蛋所为,躲的这么久没让本公子找到,没想到是跑到鞑靼去了,真是出息!”

看着王怜花愤愤的模样,金无望居然扬起了嘴角——不是连金无望也笑话起王怜花来,实在是王怜花出口就忍不住讽刺,每句话恨不得都尖刻,并非他是尖酸刻薄的人,只是这有些人一旦聪明,就忍不住在别人每一句话上挑毛拣刺,已形成习惯,所以这相应的,王怜花除了李寻欢之外,有的都是损友啊!

***

这计策是几个人未见面的时候就定下的,中间活动的都是王怜花的人,待李寻欢和沈浪出京五日,配合着时间,便由他人假扮李寻欢与在荆襄的沈浪,同时往西北而来,做出已发觉鞑靼有异的情形。而这茶寮,是金无望早前就发现的一处交换消息的地方,以前只是不知这一处为谁人传信,如今看来便一目了然。而那本来的伙计,在两个时辰之前刚刚被王怜花换掉,至于那口所谓刀锋深藏的井,不过一口­干­枯多年的深水井罢了。

金无望出现在这茶寮,一方面让对方猜测他不过是在这个要道上等沈浪李寻欢二人,即使对方想的深了,那也只以为金无望在等着茶寮伙计自己露出马脚,亦或是金无望仅在怀疑。

而如果对方想的更多一点,那么就是今日这个状况了——对方猜测金无望也许已经知道了什么,毕竟金无望已在此多年,说不定就会得到什么蛛丝马迹想要告知沈浪与李寻欢。在此等候,如此敏感的地方,因而为保险起见,不想金无望再与李寻欢和沈浪汇合,所以势必赶在“李寻欢”和“沈浪”赶到之前将其灭口!

但却不想,那群人安然回去,反会被李寻欢和沈浪跟踪。

这招引蛇出洞算是成功,不过他们也没指望如此便寻到上官金虹的老巢,毕竟经上一次变故,上官金虹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但是这一次,他们相信会将上官金虹打个措手不及,即使上官金虹多么小心,这边的事没有反馈回去之前,他手底下的人可没那么谨慎,恐怕都以为世上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呢!

因而,沈李二人带足了­干­粮,亲自出动,以策万全,打算顺着一道一道环,摸到对方老巢——七年时间,已足以让谨慎之人寻找个落脚之处,而如此却并非什么好事!

可以说,就因为有了落脚之处,安身之地,上官金虹才急于需要银子,需要更多钱财招兵买马,毕竟他再有狡兔三窟,失了沈家的产业,弃了川蜀的势力,也失了绝大部分财富——因而将矛头指向了李家。

此等野心勃勃、又狡猾谨慎的人,着实不好对付!否则也不会让王怜花念叨这么久居然还活在世上。

***

­阴­暗的房间中,看不清对方的脸,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外面风嗖嗖的吹着,夹杂着冷空气,已有些冷刀子的感觉。

而房内却如同蒸笼一般,恐怕任何人进来都会觉得闷热喘不过气来。

加之,垂首汇报之人,还必须忍受听着那床帐之内,女人大声的吟哦哭叫声。

只是,做着同样事的主人,对话中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一丝起伏,让人完全无法相信主人此刻正在寻欢作乐。

不过,他们这些属下均已几分了解,汇报之后离开时,不禁不屑又夹杂着同情看着那帐中一眼,而且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了。

然而,今日却不同,那事还没有结束,这属下刚想如往常一般退出离去,就发生了异常——一声悲鸣般尖叫,属下立刻预感要遭,但这一刻只觉耳边风声,便突然间胸口重重受压,惯­性­被踢飞出去,他似乎没有看见主人的脚!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咳咳,是!金无望已除,沈浪李寻欢在凉州卫附近徘徊,并未发现——”

“蠢货!”

……

不远处看着那间房内的人又被踢出,李寻欢微微皱眉。

沈浪看在眼中,低声道:“七童,一会儿上官金虹会去书房,但恐怕不会有多少东西存留下来,我来引开,你搜寻的时候小心为上,恐怕布下了机关。”

李寻欢点头。“你也小心,昨夜就没有睡过。”

沈浪心中暖暖。“放心。”随后忍不住在李寻欢­唇­上印了一下,闪身到另一处躲避,两人分开行动,免得一会儿沈浪出去时泄露李寻欢所在。

上官金虹很容易从属下汇报当中听出问题,随后匆匆奔出,但刚出院子往外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再次转回卧房,踢开两名进入搬尸体的下人,快速抱起一个锦盒就往外跑,沈浪紧忙尾随,而本应去寻找藏放账册的李寻欢,却迅速追上沈浪,在上官金虹没有消失于视线之前,说道:“那个盒子里的应该是药,但密封的严实,我也无法确定,小心。”

沈浪拍拍李寻欢的手。“你也是。”然后闪身而去。

李寻欢这边收回视线,并没有急于寻找,除却刚才上官金虹没有主动将他们引到藏匿重要东西的地点,还有生怕上官金虹刚才不过是猜测有人在附近盯着,因而故意使然。

所以这一刻,安定心神,耳力全神贯注听着周围能够听到的声音,尽可能听到的范围更广……

之前那名汇报之人已被抬下,伤的不轻,但应是­性­命无碍,这间卧房之内气味太过浓烈,熏的李寻欢都觉鼻内发痒。服了颗醒神的含片,终于好受一些,那份躁动平静下来。

入夜,更冷了,没有多少光亮,显得苍茫的很。

风渐渐止了。

李寻欢仍极有耐心地静听着,也终于被他等到了。

原来此间如此浓郁的各种味道是这种原因,上官金虹之前举动果然是故意引开他的注意,想钻盲点的空子。

以为这间|­淫­|靡|的房间、总是抬出尸体的房间、又是下人穿梭自由的房间,就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恰恰相反,想必这里才是隐藏着上官金虹在这处落脚点最隐秘的地方!

在这里杀人不过是为了掩盖本来就会从下面窜上来的血腥味,因为这下面完全是个修罗场——

当李寻欢在下面打昏不停攻击、只要能动一根手指也要冲上来的孩子,存活着的唯一的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而已,而除此之外,便都是尸体,有些面孔李寻欢也见过……上官金虹以前的手下,原来竟抓回来当成培养这目光呆滞、看起来只知杀人的孩子,练手的工具嘛!

点了那孩子的几处大|­茓­,短时间内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李寻欢要背着他离开这里,又需翻找一下上官金虹的账册,最好有名目,或是与鞑靼联络的名单,以便掀出上官金虹手上到底有多少颗棋子,毕竟,并没有人提到过他的父亲以及他的母亲,赵氏世家那私奔的小姐已经死去——所以,还是点住这被训练麻木的孩子以策安全。

此处地下很深,且看得出时间并不久远,挖的也较粗糙,除了一个平坦的大坑当中用作训练小孩子们之用,剩下便有一个修整的还算齐整的房间,里面书本不少,同时空间也不小,似乎是作为练功之用。

这些书当中种类并不多,看起来放在这里的都是有用的,其中居然还有医书。李寻欢借着光,注意到几本医书中经常被翻到的地方,思索片刻,微微有些吃惊。

随后又细细翻看着几本封面用梵文书写的书,封面虽是印刷的,但里面的字却是手写的,看着像是有人在抄佛经。

只是记述的文字组合在一起居然比他读过的几本佛经还要难懂,李寻欢笑了,想到了林诗音,想必她会喜欢破解这种密码吧……

会试

这处外表普通、占地不大的宅子已经空了,李寻欢背着那孩子出来后有些微担心,沈浪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

稍微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继续背着往城外约定好的地点走去,而没出城时便看到王怜花的联络讯号,疾步到达时,便见到树丫上坐着的王公子,面目可憎却掩不住眼神中担忧的金无望,还有刚分开不久,此刻却坐在地上,故作无事,却逃不出李寻欢双眼,受伤了的沈浪。

“哎呦,寻欢,可好久不见!”王怜花飞身下来,直扑李寻欢。

李寻欢顺势将背上的孩子交到王怜花伸出的手中,转而跟金无望打招呼。

“寻欢~你也变坏了。”

“怜花兄此言差矣,寻欢是信任你才将带回来的小孩子立刻交给你不是。”沈浪道。

李寻欢蹲下就拉过沈浪的手腕,沈浪也不与王怜花吵嘴了,呵呵笑道:“没事,只是一时大意——”

“我才不相信你会大意,胸口这一重击是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打的吧!你们比试的吧!”

王怜花已将小孩子塞到金无望手中,凑过来道:“哈哈,还没见寻欢这么凶过。”

李寻欢听后不禁微微一怔,叹了一声,整个人恢复平时的气质,淡笑道:“我该相信你的。”

沈浪则从刚才开始就是谄笑,傻笑,见到这副样子的李寻欢,大脑更是充血了,眼睛里没有任何人,反手握住李寻欢的手,深情款款道:“能让你为我失去平时的样子,死了都值了。”

腾的一下,仿佛一下子掉进火炉里,赧­色­爬上李寻欢的脸。“……说,什么胡话呢……”

“好酸,好酸!这么大的酸味!熊猫儿,熊猫儿!再说我是花心大萝卜,这沈浪才是花言巧语的大萝卜!”

破坏气氛的肯定是王怜花。

金无望将可怜的被推来推去的小孩子又推进王怜花怀中,道:“熊猫儿不在这里,会应你随传随到的只有徐若愚。”

“才怪!我还有很多手下。”

金无望眼神无波地道:“他们是一样的。”

语调没有起伏,但王怜花耳中却不一样,想抬手摸摸鼻子,结果发现手中还有个累赘。“我说,这谁的小孩儿?沈浪,不会是你生出来的吧,然后被寻欢抓包?!哈哈~~”

金无望平静的声音对沈浪和李寻欢道:“他只是有点兴奋而已。”

这两人一冷一热,倒是解了刚刚尴尬的气氛——上一刻李寻欢恨不能钻进老鼠洞,如果有的话,如果他会缩骨功的话。

随后马蹄响起,阿堵牵着众人的马跟了上来。

李寻欢助沈浪调息片刻,之后轻骑缓行,寻个客栈住下,细细道来沈浪追出之后的事。

能肯定的一点是上官金虹不禁受伤,而且还病了,李寻欢猜测是内伤,不过不一定是由他人造成的,而可能是他自己练功走火入魔。

沈浪追出后,最后忍不住拦下上官金虹,与之决斗一场,而交手之后,沈浪发觉上官金虹的异常,并非受伤变弱,而是突然间的内力拔高,动作更快,与他本身给人的感觉差异甚大,否则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当胸受伤。

所以经他一说,李寻欢想起恐怕有些罕见的丹药,会助人一时间突飞猛进,但想也知道,肯定副作用不小的。如此这般,让李寻欢返回京城一路,一头扎进从上官金虹那里翻来的医书中。

***

回到京城李府后,李寻欢便再投入会试准备中,偶尔偷看下医书,间或询问沈浪他们的密码账册研究的如何,而并没有参与进去,倒是林诗音参与了进去,近来忙碌的废寝忘食。

李父称病多日,复职了两日,­干­脆辞官,打算等李寻欢这次科举之后就回保定李园。

而据兄长某一日回来说,当日李家这次祸事递上奏疏的苏大人,对父亲这次辞官似乎非常之生气,随后的休沐日时,居然直接闯入李府!李寻欢也出去见客了,毕竟今科考试的,本就需拜访官员,翰林院挂职的苏大人更是应当——可苏大人只看了他一眼,连已同朝为官的兄长都不理会,利嘴一张,便将父亲批的仿佛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懦弱不配读圣贤书的毛毛虫!

李寻欢甚为疑惑,这毛毛虫从何而来,被打发出去后,便问了忍笑不止的兄长——

“我也是听说而已,噗……咳咳,似乎是父亲曾在伴驾先皇迎接外蛮首领时,闲来无趣抓了条毛虫,不小心吓到了苏大人。”

“啊?”李寻欢惊喜难掩,没想到父亲还有如此一面。

李绎朝继续道:“但父亲,据说,事后还无论如何都不承认,呵呵……”

话刚说完,便听到背后声音。

“那的确不是故意的。”

李绎朝短促地“啊”了一声,同旁边的李寻欢均是心虚模样,低着头怯怯对视一眼。

李寻欢更为心虚,因为他想要提醒兄长父亲已跟了出来。

同时唤了声父亲,然后不敢吭声。

李父严厉的声音道:“绎朝,去把你儿子抱来,寻欢,去取来两坛酒……你的那个。”

两兄弟哎哎称是,迅速离开,贡献出自己的儿子以及美酒。

一同离开后,李绎朝说起近来朝廷变动,特意说起之前为李家求情的周大人,已被大理寺关押,朝廷上下均是知晓,但却没有朝会提出,此事更是办的悄无声息一般,至于原因,李寻欢能够猜测的一点,周大人恐怕逃不开通敌叛国的大罪了,但有李家很快平反的例子在,朝廷也不想再出乌龙事。

李父生活悠哉,惬意的无事又忙碌,母亲身体也好了许多,两人搬到京郊的庄子住了半个月,以躲避同僚的探望,父亲看起来再也不想装病了——连此次有人图谋李家家业的事都完全交给沈浪去管了。

父亲能够躲避,但李寻欢却已不能再避,上官金虹的事已不用他多­操­心,但却有个让他发愁的——毕竟情债难偿!

约定的日子近了,沈浪恐怕比李寻欢还记着呢。

“七童……你再帮我看看,胸口还是不舒服,你看看是不是像林丫头说的,也许有骨头碎片碎在胸口­肉­里了。”沈浪拉着李寻欢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李寻欢放下书,也真的伏在沈浪胸口听,而沈浪一个紧张,心跳便快了。

“沈,放松……没什么啊……脸怎么这么红,额头有些热,但脉象正常,发烧也肯定不严重,回头到厨房煮点姜水,热乎喝下应该很快就没事——”李寻欢认真说着,他是绝没有想到沈浪突然间说起的,不过是因为吃醋而已。

但随后,看到沈浪热切的视线,脑袋才反应过来。

沈浪握住李寻欢的手,轻唤着“七童”,视线纠缠着,专注的。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又胡闹了。”抬起李寻欢的手,额头靠在他的手背上。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沈浪猛然抬头,看到此刻七童眼神有些闪烁,想要退缩,却又勉强着与他对视。

“我,想要,与你携手白头——”

随后无论任何语言都淹没在彼此的­唇­间,誓约般的一吻!

吻并没有过多缠绵,仅是印记一下,沈浪激动地抱着对方,彼此埋首颈间,这一刻两人仿佛合为一体,再也分不开,分不出彼此……

时间于他们已不存在似的,这一刻,抱着彼此,便是抱住了幸福……

终于让他等到了,他的七童,如此害羞的人,却对他直言……刚刚,本不忍七童煮熟的虾子一样说出口的,但,又期待的心痒难耐,安慰自己不让七童说出,下次恐怕就不知要蓄积多久勇气,不知要等待哪样的时机……但实话其实,他只是想听七童亲口说出,比任何情话都要动人!

不知何时已双双倒在榻上,沈浪轻轻抚着七童的脸颊,稚气渐退,已显出些坚毅……但肌肤还是那么细腻,摸起来仿佛能捏出水来,他就没见过有哪个男子有如此好的肌肤——当然,他也没注意过别人的脸,能记住长相就够了,哪里用记别人的皮肤啊~

“不用说,我又怎会不懂……”

某人又害羞的想要避开视线,可又勉强自己看着。“……我,这,又不能,我当应说出的。”

沈浪轻笑,七童太可爱了,与平日可完全不一样呢,以前知道七童容易害羞,但现在看来,他在感情方面可谓完全的稚­嫩­啊!

想到此,便减轻了对那位叫陆小凤的戒备~他的七童是他一个人的,从头至尾!

伏在七童上方,两人低声细语着。

“七童,这次的确是我不对的,我又怎不清楚你的为人,却还要因为皇宫中那位的事跟你闹……”

嘴上要辩解,但皇上不好好称皇上,偏偏说成是“皇宫中那位”明显还是别扭中啊。

李寻欢嗔道:“你,你还知道,小孩子似的。”

听到这小孩子的形容,沈浪心中一跳——

会试

沈浪的手在李寻欢腰间摸搓着,无意识的,只因心中所想,所以那只手沿着那优美的弧度,看着身|下人的眼神有些迷茫。

“想什么呢?”随后又低低的,不好意思地说了一个“痒”字。

“呵呵……”沈浪笑后,视线聚焦。“七童……其实之前就想问的,你……在你眼中,是怎样看我的……”

虽然别人都说自己不错,少侠之名已隐隐成为大侠,但这与恋人心目中的形象,他自认为是完全两码事。

一方面自己是男子,当初可算是他迫了七童答应,因知七童心软的­性­子,算是破釜沉舟地以后半辈子幸福相要挟,慢慢地,换来七童的心,而这颗心,有多少无奈,有多少是对自己的喜欢,饶是沈浪也不敢去妄断,怕自己妄自尊大,怕自己满怀希望转成空,生怕七童不过是可怜他。

会纠结、如此矛盾的时候并不多,他不是多愁善感,只想着情爱的人,但这种不安感觉就像扎根于潜意识当中一样,挥之不去,所以才会在当日皇宫当中看到那个皇帝看着七童的眼神、七童又主动找上门去的时候,立刻闹起了­性­子,理智管都管不住。

当然,事后就后悔,暗恼自己幼稚,自己不该不相信七童……可是之后又忍不住继续一面当成恋人间的趣味,一面试探着。

脑子里真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般,变来变去,起起伏伏,本身就有一种痛苦又快乐的酸甜……比尚小时对外散尽家财还要犹犹豫豫。

此刻脱口而出询问如何看待自己的话,一丝后悔,又有一丝期待。

李寻欢反应了一下,思绪一下子涌动起来——刚才的直言表白,让沈浪也说出这般话来,看来自己的确平日里小看了沈浪所担忧的,否则也不会此刻如此口吻。

一时间更是内疚了。他明明已早早认定对方,却因……没有及时相告,真是大大的不该!虽与沈浪往往心有灵犀,但不也曾听人说过爱人之间往往不能平常对待,因为靠的更近,需求的更多,在意的更深,因此总会让人更加的患得患失……纵使再怎么了解彼此,但人心隔肚皮啊。

李寻欢这边久久不答,沈浪便出言换了说法。

“我是说,你带有上一世记忆,真正年龄……我是想说,你会当我是晚辈吗?”

李寻欢回过神,偏头想了一下,笑道:“不会,虽然偶尔闹些小孩子脾气,但与怜花兄一比就真不算什么了。”

沈浪失笑,摇头道:“我说认真的呢。”将人拉起,收拢下手臂,揽着腰将人往上推了推。

李寻欢收起笑脸,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两世加一起有四十岁,真真不说还不觉得,看待其他人,的确有后辈的感觉,便是皇上,虽比我现在大了足有六年,但我眼中,他还是后辈而已,但是……”

沈浪的表情明显就是等着这“但是”二字。

“……你在我眼中,一开始,其实沈大侠的印象已极为深刻,呵呵……”李寻欢被此刻沈浪的表情逗乐。“别笑,我是认真的。”

“嗯……那我现在还是吗?我是活生生的,不是你以为的传说中!”

“我知……自与你相识,便是活生生的,虽也与传说中的比较过……谁让人都是先入为主呢——”

“那你喜欢传说中的,还是现在的?”

李寻欢心觉好笑,明明都是一个人,沈浪却与自己吃醋吗?

“传说中的……”

“啊?”

“沈大侠是用来崇敬、憧憬的。”

“哦?”某大侠笑的很幼稚。“我呢?”

李寻欢故作严肃,故意顿了一顿,才道:“是用来打破传说的。”

“好啊!”沈浪也忍不住笑起来。

李寻欢扭动着躲避沈浪抓他痒的手,但这两只手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四只,也许眼睛上都自己生了眼睛,躲也躲不开,推也推不掉,笑的软了身子,更是无力反抗了……也好像沈浪的手一碰到他的身体,力气就会被吸走一样。

“不,不闹了~~”

“说,我是怎样的?从实招来!”

“打死……也不招!”

“想不到今日碰到个硬骨头,看本牢头的大刑!”

“哈,啊,别~呼……”

疯闹一阵,已变成沈浪倚在榻上,李寻欢靠在他身上,待曲卷躲避的身体挺直之后,李寻欢仰起头,看了沈浪一眼,随后安心地依偎在他怀中,缓缓道:“活生生的沈浪啊……刚才细想,还真不知喜欢你什么……”

沈浪没有接话。

沈浪的左手握住李寻欢的左手,李寻欢的右指Сhā在沈浪右手的指间。

李寻欢闭上眼睛,继续道:“喜欢……你的优点,也喜欢你的缺点吧……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让我安心,让我有一种归属感,一种……”这次停顿时间长了一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认定。”

沈浪低头看到李寻欢已红到了脖颈,睫毛抖动着,往日内蕴的光华似乎在外泄,温柔似水般的人这一刻却散发出夺目的光辉,气质是矛盾的脆弱却又坚定——

不说怀中人有多少才华,便是这份身姿,已迷得沈浪云里雾里,抱紧了人就绝不撒手,撒手的是傻子!

李寻欢感觉额头的触感,睁开眼——的确是一双深情的双眼,但却带着傻笑!

的确是真实版的沈大侠啊!

不过,这副样子倒是让李寻欢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将人哄的傻呵呵似的……

“你在家等我,我去解决皇宫里那位。”说着眼睛也不抬就要跳下去。

且为了沈浪,故意说成是“皇宫里那位”,不过沈浪还是不满足,动作迅速握住李寻欢的手。

“好。”

此人明显口不对心。

李寻欢笑的无奈,叹息的无奈。“沈浪。”

正正经经叫着沈浪的名字,对方总算不闹了。

李寻欢摇着头走向门口,不过走到一半时又快步走回来,在沈浪不解将开口询问时,迅速在沈浪嘴角吻了一下——轻功跑掉。

待李寻欢已出了李府,某人还没有回过神,醒过来时突然大口喘气,因为刚才好像忘记呼吸了,也不知忘记多久,不知何时不呼吸的。

随后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无声地笑,这时如果有外人看见,肯定以为他重病了呢。笑过一阵,总算总算恢复了正常,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所作所为多么的幼稚,一时间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在榻当中——他在外人面前,真的不会这样,江湖中人眼中,沈浪已几乎等同于仁义庄一样的存在啊!

×××

轻功出了府,李寻欢深觉自己孟浪了,居然……好吧,两人也并非没有吻过,可以往都是容忍沈浪造次的行为,不会觉得不妥,可自己主动,咳咳……

而出了府,惊了后院墙外的流浪汉,才意识到此刻还是白天,他就那么从自家围墙翻了出来。

距离天黑还有一阵,但此刻让他再回去,可是不好意思的,想了一下在街上包了两包京城有名的蜜饯,想想又觉得太应付,所以走了两条街,找到卖糖人的,要了个“嫦娥奔月”的,天一黑便入了宫。

这宫中,可以说发现不了他行踪的当然管不了,而会发现他行踪的,却都不会管,因此进入乾清宫是一如既往的顺利。

这个时辰,本以为宪宗应还在忙的,可没想到刚一落脚,便发现御书房已只有宪宗一人,便是巡逻的,也与往日不同,相隔一段距离。

这对于李寻欢来说,可不算好消息的。

停了一会儿,见宪宗的眼睛根本没在奏疏上,反而一会儿扯扯已经很平整的衣服,一会儿摸摸梳的很齐整的脑袋——看来已经在等他了。

进去时,宪宗看过来的眼神还微微一怔,随即便是莫大的惊喜模样。

“你,你今天来的很早,我还以为……我不是嫌你早,呵呵……”朱见深从龙椅上走下迎了上来,走到近前后,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又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装是否整齐。

抬头时注意到李寻欢手中拿着东西,眼睛立马又亮了几分,期待着,好奇着,却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问。

李寻欢暗叹对方这样的­性­子,在宫中生存着实让人担忧的……继而不由得想到万贵妃。一直以来也不过是听说而已,所以暗暗决定去调查一下那万贵妃,如真不是良善女子,即使自己逾矩,也要管上一管的。

记得小六爷似乎对宫中较为熟悉的,他说之前来宫中游玩(?!)时,碰到一名妃子在对佛祖祈求一个儿子,言辞恳切,据说打动了他,所以他才给皇帝喂了|春|药|打算送到那妃子的床上,小六爷还说那次还是难得皇帝没有去万贵妃宫中而宿在乾清宫,不想却被沈浪和李寻欢破坏了。

会试

“蜜饯很好吃,跟宫里面做的……不太一样,嗯,我还是觉得外面的会好吃一点,其实宫中不能进到我面前顶好的东西,这我知道的,呃,我也不是多么好(漾:嫑误会,用四声哦~)吃的,这种糖人宫里面没有,以前也有听说过的,但从来没吃过。”

看着小心翼翼拿着糖人,仅仅舔了一口就打算收好的年轻人,李寻欢真不忍说出决绝的话,如自己不与他继续为友,也许恐怕他再也不会交到朋友了吧,即使有自己这般际遇与他相识,他也无法再产生友情……更遑论他也许还存了其他心思。

如上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李寻欢也可确认宪宗自己也没发现那份异样情愫,要知沈浪提醒他之前,他也不曾注意到这一点,只当对方本­性­纯真、寂然渴友的。但刚出现之后,虽仍显欢喜,却表情已会收敛内心感情,如非这一双眼睛泄露出的本心,若不是沈浪事先提醒,恐怕真会继续来往。

在李寻欢还在犹豫如何启口,果然听到宪宗开口说一月之期太久,希望缩短时日。

“见深……”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为君,很辛苦吧。”

宪宗怔忪一下,似不解话题为何跳跃的如此快速,随之迅速习惯地去想他为什么这样问,而看着李寻欢温柔的注视,立刻收拢乱七八糟的想法,心头暖暖,答道:“还行,小时候就见过父皇理朝政的,久了也就不觉得辛苦,在其位谋其政,虽不期望能做到中兴之主,也想,为天下百姓多做一些事!”说着这些,表情有些激昂,期待地看着对方,像是想得到夸奖一般。

李寻欢笑笑,真心说道:“坐在那位置上的,都不是凡人。”

宪宗挺直了腰板,已经与李寻欢说了一通话,所以此刻也轻松自然不少,没了一见面的激动,竟也说起了笑话。“那是,真龙天子嘛!龙!”

李寻欢轻笑出声,而看见他笑,宪宗更为开心了。

这时,李寻欢又道:“至高无上的尊位,却也会失去一些吧。”

宪宗在李寻欢面前,似乎总是很容易释放出真实的情绪,上一刻还乐呵的很,但听到这句感伤的话便又立刻感同身受一般。“嗯,父皇,在我小时候很严厉,很少有时间与母后一起……”

“也难有朋友是吗?”李寻欢也不忍揭开别人伤疤,但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与人相交,贵在真心,防着一层,以后才不是尊重。且如果不说明讲清,李寻欢也做不到继续相交,那样好像在利用对方似的。

“嗯……”身边之人对他总是有所图,但眼前此人却不会,不用去多想,单凭感觉、识人,就能肯定对方是真心而没有企图。“你,你会一直做我的朋友吗?”

这样只能等在乾清宫等着对方前来,非常不能让他安心,即使事前有约定,也无法去担忧,唯恐这个人就这样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会,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无论发生任何事。”

语气淡淡的,但在朱见深耳中,却感受到十足的坚定,一时间竟能震动他的心神……仅仅简短的承诺,就能令人信服,这就是江湖人的说一不二吗?他,是不是可以派人调查一下江湖中有哪些少年侠士?不是深查,想必对方这样的身手,这般出众的气质,稍微打听一下事迹,就能确定他的名字吧……

想到这种方法,朱见深忍不住心痒难耐,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想了解这个人更多更多的事……

对方越来越热切的视线,让李寻欢挫败了,不得不再次说明一遍“永远都是朋友”,关键的地方是“朋友”二字,可并非承诺了什么不该承诺的啊,宪宗到底有没有听清。

虽是激动,见到李寻欢之后就好像不再是他自己,但朱见深听这强调的第二遍了当然注意到关键点。

所以变成上一刻还因为永远的朋友而高兴着,下一刻却也因这永远的朋友闹心了——他他他不想只是朋友啊!

这年纪不大就开始有了XXOO经验,可要知那种动心的、情窦初开的经历可是头一遭,但这经历了一个多月也冷静下来了,脑子终于正常会思考了,所以当然也知道自己对这仅见过三次面的人抱有怎样的心思。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喜欢万贞儿的,以为那就是爱情,是从小到大日久生情,他也认为那是青梅竹马,虽然二人年纪相差的很大,甚至为了万贞儿还废了皇后。

但见了这中秋之夜结识的人后,才明白何谓心动,才知道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慕真的存在,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期间见到万贵妃,似乎突然有一种醒了的感觉,以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却好似被无限放大,耳边听到万贵妃说他的儿子祐极如何顽劣,注意到身边漂亮宫女被万贵妃以一点小事发落,还声称不敬她没有关系但不能不伺候不好他……

这样的人他以前怎会觉得是贴心的,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也许在他小时候的确无私地对他好,可是,也许自从因为她而废了吴皇后,升了她做贵妃开始,她就已经变了。

连她也变了,没有变的,是他的幼稚吧!

他不确定,如果没有遇到皎洁如月般的人,他要多久才会醒觉。

“不好吗?”李寻欢试探问道,如果对方应是,那以后慢慢可以掐了绮思,而如果说不好,还直言出口……李寻欢也算能开口直接拒绝了。

朱见深听这反问,先是一抖,犹犹豫豫着,最后还是呐呐应道:“好,当然,好,我就怕你不知何时就一下子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踪影,你,不能天天来吗?”宪宗觉得自己已退了一步,所以作为交换,要求便也敢多提了,居然说出天天见面,之前还想过即使半个月见一次也好呢。

李寻欢这可犯愁了,明显看出对方这个“好”字不过是敷衍,也许懂了也装作不懂,如此缓冲才叫人为难,因为他又不能直接对宪宗说你不要喜欢我我已有心上人,毕竟二人都是男子,那样直白地说出来,不与对方决裂才怪!

史书上关于宪宗的记载,难得一位深情的帝王,直到他死都荣宠万贵妃,政绩上也不算昏君,而近来认识之后,更觉是个不错的孩子,因此不忍与之决裂。

“不行。”

宪宗一噎,可没想到对方拒绝的如此­干­脆——再如何好说话也是帝王,长久以来已不记得被人拒绝是什么滋味啊。

“为什么?”他问的也­干­脆。

李寻欢见对方没生气,更能放得开了,只是,沈浪事后不要再乱吃醋才是。

“你呀,真是太大意,我夜入皇宫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你也不知危险,身为帝王,怎可如此任­性­,以后要是被人知道每日这个时辰乾清宫都能走空门,岂不是给刺客机会!”

帝王也有贱骨头的时候啊,此刻被训斥了,却反而高兴。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宫中耳目众多,要是被别人利用了呢。”

“呃,呃,那我以后叫高手在暗处盯着。”

李寻欢轻轻摇头。“还想唬我,现在也有高手盯着可距离太远,如有厉害家伙闯入,他们又怎来得及……不用为我担心,如果进不来,我会放倒其中一个。”不待宪宗说出心里面想着脸上已经写出的“那你能天天来了吗”的话,李寻欢就打消了对方的念头。“我自己也有事忙,以后,说不定可能会与你天天相见。”

这句话只不过是因他毕竟要入朝为官,如每日朝会的话,如品级足够的话,的确有可能天天相见的。可听在宪宗耳中就不同了,几乎等同于他已经答应了对方的追求一般!

朱见深激动地抓住李寻欢的衣摆。“其实,其实……”其实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他也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因此最后变为询问现在不能天天来,那么下次见面的时辰。

因着沈浪关系,李寻欢真想不再私底下会面的,但朱见深却可怜兮兮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生辰刚过,本以为之前能等到他,约定想要到了晚上一同过生辰,可日子生生过去了他才出现,而上次见面一个激动又忘记说……

可怜巴巴这种招数,认识李寻欢两天的人恐怕也会用,而李寻欢就是心软,因此答应腊八的晚上,还犹犹豫豫地想要礼物——越发不客气了。

而如此,回去跟沈浪说起时,沈浪大方同意了,还说跟李寻欢一起去。到了熄灯睡觉的时候,又亲又啃又吻了一阵,李寻欢明白这还是吃醋了,只不过采取了“处罚”措施而已……

进入腊月后,不想传来经久不见的独孤伤的消息,对方打算带快活王来他这里治病——李寻欢和沈浪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年销声匿迹,原来快活王病了!

会试

“内练­精­气神,外练筋骨皮”为各家各派武功准则,不算纯粹的粗浅拳脚,稍微高深一点的武学都是内外合一、形神兼备的。而既分成各门派、各流派,便说明武学既有共同点,也存在极大的不同,不只身体所长期修炼、且已长成身体本身的熟练、适合的手眼和身法这些外功,还有更为微妙、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的内功。

一口不能吃个胖子,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这话谁都理解,但有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犯错,明知故犯,怀着侥幸心理、过于自我相信的故犯。

经年别过,再次见到快活王的时候,即使有了心理准备李寻欢也是吃惊不小,与回忆当中的快活王真的是天差地别。

李寻欢和沈浪进入客栈的房间内,便看到快活王躺在床上,他们进来也没有睁开眼睛,似是睡着了。面目已显蜡黄,凹陷下去,瘦的很,那双手已再不是那般比女子更优美好看的手了,但指甲却修剪的整齐,衣衫也一如既往的华丽,看来这些年独孤伤一直将人照顾的很好。

满眼悲戚,似乎比快活王本人还要伤心的独孤伤,即使快活王已再不是当世枭雄,已变成不健康灰白发的病弱老人,独孤伤仍不离不弃,心之所念一如既往。

病了很久,独孤伤说快活王一开始还一直撑着不让他知道,独孤伤说在知道的那一刻见识到快活王从未有过的脆弱一面,说起那一刻,独孤伤的表情既心酸心疼、又忍不住愉悦,因为他终于等到了,等到快活王在意他,等到快活王再也不会忽视他……可这一刻,却是在再隐藏不住病痛的时候。

大江南北看过不少郎中,快活王一世枭雄,并非那么容易放弃,但他却坚决不让李寻欢给他看伤,独孤伤也明白快活王如此决定的缘由。即使快活王始终不去承认王怜花这个儿子,但心中还是在乎的,只是放不下面子去承认,也绝不会放下面子去承认,因为他知道即使承认了,王怜花也不会与他相认,更何况快活王真不知道与儿子要如何相处。

现在寻到李寻欢,只因快活王已昏迷,独孤伤真的不想放弃……即使已得到快活王完全的信任,可独孤伤从未表现出他心底的愿望,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将自己置于最忠心属下的位置上,他已不再多求。

可人总是那么奇怪,将失去的时候,心底的愿望便好似化身为怪物,要冲破这道枷锁,冲出心中牢笼,好像即使在临死之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好……不做其他,只要在对方有意识的时候,能得到容许,允诺一个拥抱他便是死也足矣!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抑制,所以他违背了快活王,柴玉关的命令,带人上京。

其实他知道,柴玉关并不一定必须这般压制内息作乱而耗尽生命的,其实只要废了武功,说不定有几层可能多活几年,但是,废了他的武功,柴玉关一定会恨他的吧,没有了武功的快活王,哪里还会是快活王,他非常了解,如果真的那样了,说不定有了力气后柴玉关就会自行了断。

所以他一直拖到此刻。

当然,也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动手废了柴玉关武功的话,会不会伤到柴玉关导致殒命。

找上李寻欢,柴玉关才可能更大程度地恢复身体,百分之百是不可能,可有李寻欢在,他相信可能­性­会大一些。

***

快活王的身体是因早年修炼众家武功,而引起内息混乱,一开始靠着灵丹妙药以及深厚内力没有显现出来弊端,但就因为内力深厚,时间长了,年纪大了,所有问题都涌了出来。

也的确如独孤伤所说,废掉武功的话还能多活几年,否则现在的状况,拖不过一个月便再也压制不住。

这个时候,李寻欢也不顾虑本人的意愿,直言尽早废去武功,而刚说要有些准备时,一直闭紧双目的快活王却出声了,声音虽很虚弱,但仍极坚持——他宁愿就这么死去。

这会儿客栈又闯入两个人,前面的是徐若愚,而身后拉着的便是王怜花。

王怜花虽被拉来了,也不是个善心的主,看见床上之人,眼睛中闪过复杂神­色­,一时间也愣了,但随之,却笑嘻嘻道:“想不到才几年就变成这副德行啦,嘿嘿……”

快活王自王怜花进门开始就不再说话,像是之前那般悄无声息。

“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接死去得了,难看死了。”王怜花的话越说越恶劣,可他的表情却让人无法训斥他——眼底不敢相信不自觉颤动的神情,故作大声像是掩饰心中不安的话语,好像越难听越不好的话抛向对方、开口后下一刻就后悔的话、发自内心不加思考的行为、他此刻的大脑也不知为何会说出的这些话,才能平复心底的焦躁。其实就像小孩子一样,他只是想刺激对方,想让对方生气,然后就会好起来的幼稚想法。

虽然很诡异,但王怜花就是这么别扭的人。

而了解熟知他的朋友,又怎会看不出他心底如何想的。

但独孤伤可没兴趣了解王怜花,有人说一丁点快活王的不是他就会炸毛,即使快活王亲生儿子也没用。

两人吵起来是必然,床上的快活王像是真的听不见,而李寻欢、沈浪和徐若愚却也没有拦着——独孤伤和王怜花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快活王的在意。

而从吵嘴中的内容,王怜花听到一件事——

“哈?废了他的武功?哈哈,你们不­干­我­干­!本少爷早就想­干­了!”

王怜花动作极快,李寻欢和沈浪反应过来时王怜花一掌已经拍下,独孤伤虽然紧随其后,可在最后一刻,却迟疑了一下下。

快活王一声闷哼,嘴角溢出血来,沈浪赶紧上前将王怜花拉开,李寻欢赶紧护住对方心脉,暗暗叫遭,要知即使已决定废掉快活王的武功,但也需要准备一下,最最起码也要用金针护住心脉、任督二脉、俞位|­茓­等,即使废去时许一鼓作气,可也要把准血脉循环时刻啊,看准气盛之时啊,王怜花这么莽撞下去……一探脉,李寻欢着急了,真是没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了!

“不行,沈,独孤兄,备马车,我先护住,要去找别人帮忙!”

独孤伤红了眼,也不理会王怜花了,赶紧往外,但走到门口又回头,纠结着,生怕这一去就再也看不到。

李寻欢道:“没事,有我在,快些!”

沈浪拦下独孤伤。“你留下吧,我去就行。”运开轻功,独孤伤才稍稍安心。

“怎么样,看起来,更虚弱了。”独孤伤掏出手帕为快活王擦掉嘴角的血,心疼的无以复加,不禁暗想,就连吐血也只是这么一点点了,好像眨眼睛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快活王柴玉关何时变得如此弱小……以前最崇拜的便是强势霸道的柴玉关,可变成这样的柴玉关,也一样是他心中最重要、唯一重要的人!

“需寻一个人为他金针疗伤,这方面我仅是刚参习,绝没有那人熟悉。”

独孤伤将李寻欢的话听在耳中,此刻能安下心只是李寻欢镇定笃定的语气,以及李寻欢这个人让人安心放心的气质。

徐若愚在旁边安慰王怜花道:“没事,有寻欢在,快活王不会有事。”

王怜花这才回过神,便是立刻不屑地道:“我又不担心,关我什么事!哼哼,他们犹犹豫豫,我是好心帮忙!”

这回独孤伤也不理他了。

马车备好,独孤伤抱着已昏迷的快活王上车,李寻欢和沈浪在外驾车,徐若愚本要拉着王怜花也上马车的,可王怜花却死活不去。而李寻欢让王怜花帮忙回家报个信,他要出门几日,王怜花却也不­干­,直接轻功闪人,徐若愚道:“寻欢,你还是叫别人帮忙通知吧,怜花他肯定不会有空帮忙通知你家人的。”

李寻欢笑笑应下,徐若愚跟上。

徐若愚武功虽不行,轻功也不怎么样,但就是能追上王怜花,因为王怜花一定会等他的。

车驾一日两夜,期间李寻欢不得不在休息时间,仿了一副宋代林椿的《果熟来禽图》,以贿赂梅大先生。

出行的太急,也无法找什么真品画作,只希望能够看在仿的还不错的份上,救治一下……不想到了梅大先生那里时,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因为还没等让梅大先生鉴别,沈浪拿着画“不小心”被同在梅大先生那里治伤的人给毁了!

而这个毁画之人,便是沈浪等人还没有道出工夫处理、不想此刻恰巧碰到他们面前的上官金虹——确实如此呢,除了快活王,上官金虹也是窃取他家武学、且比快活王更不如,没怎么样便已走火入魔的人!

会试

已是二九天,天寒地冻,积雪尺余,风卷扬飞。

不是驾车的好把式,这样的天气可是极危险的。

进入梅大先生的地盘,便突然有人拦截马车,好在驾车的是李寻欢和沈浪,一遇不对,沈浪飞身而去,挡住对方兵刃,李寻欢稳住车驾,被迫停下,只因来敌绝对不小。

快活王多年不现身,因此这帮人绝对不是冲着他来的,而如果是冲着沈浪亦或是李寻欢而来,不会是这样几个几个先后出现,他们更像是守卫在这里——看来梅大先生这里有人在看病!

当后来出现一身形窈窕、蒙着面纱女子出现时,沈李二人便立刻肯定里面找上梅大先生的人是谁。

那女子到了近前,对上沈浪时明显迟疑一下,李寻欢更是根据对方呼吸吐纳回忆一下就想起对方是谁——七年前在四川用易容丹变为朱七七那张脸自称荆女侠的人!

没想到再次重逢是在此处。

拦截者众多,仅有沈浪和李寻欢二人,一时间也捉襟见肘,独孤伤已抱着裹得严实的柴玉关下来,他二人不得不护在左右。

独孤伤一心悬在柴玉关身上,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可能除了不想他们找里面的梅大先生,还与沈李二人不对盘。

因此大声说明他们是来治病,并非寻衅。

李寻欢毕竟与梅大先生有些渊源,刚想开口直接叫出人来,沈浪抽了空到他身边道:“那块给你侄子当伴读兼护卫的小木头不是姓荆,不是只知道姐姐两个字?”

李寻欢眼睛一亮,遂明白沈浪的意思,无论是与不是,都可出言试探一下。

“荆女侠,你不要无命了吗?”

沈浪和李寻欢真是压中了,蒙着面只能看到眼睛的荆女侠立刻不动弹了。

李寻欢继续道:“为了那种人,毁了年轻的容貌,毁了亲弟弟,值得吗?”

别人这种阵前劝降也许不行,但李寻欢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感受到真心实意,感受到那般博爱的担忧。

“他,他还活着?”

“当然。”沈浪道,长剑出鞘,收了戾气,转守为主,此间这许多人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李寻欢接道:“他话不多,似乎对以前的记忆渐渐薄弱,可他还记得你。”

蒙面女子全身有些颤抖,旁边她同伙已有人催促,她不为所动,内心似在挣扎……而在有她同伙对她出手时,更像是帮她下了决定。

随之见识到荆女侠的武功,不禁理解荆无命小小年纪就有那样身手也许是家传。沈浪和李寻欢这边得到的不止一个助力,同荆女侠一起出现的三个男子也一同倒戈,形势稍微好转,不过上官金虹在这里埋伏下的人手着实不少。

这一番打斗,上官金虹当然收到消息,本不欲对梅大先生如何,毕竟外面要看诊的并非死对头沈浪和李寻欢二人,梅大先生医术了得,将来还有用处。

可上官金虹不知道梅大先生与李寻欢还有一层授业的关系,且,一般人都会说梅大先生脾气古怪,因而在上官金虹得知沈浪和李寻欢都来了之后,打算明智地先行撤退,毕竟内伤未愈,奈何梅大先生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吆喝道:“别动,别走!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绝对不能从我这里离开,否则这样病死了将来有人说我梅大医术不­精­砸了招牌怎么办!”

梅大先生何时在意过他的招牌?梅大先生何尝在乎过他有没有病人?梅大先生又几曾关心一个不熟、又看着不怎么顺眼的人是否痊愈?!

不过是给耳聪目明的李寻欢报个信而已。

李寻欢这边果然会意,同沈浪一递眼神,立刻一同向这后门纵身而去,拦住欲逃的上官金虹——再回头,哪还有梅大先生的踪影!

刚才一开始出现拦住马车的几人,已看出在打退堂鼓,荆女侠阵前倒戈必定有所影响,而上官金虹弃他们而去更给了他们迟疑的理由,因而这会儿跟着沈李二人过来的人数少了不少,上官金虹身边保护的人几个,好在他们身手均是不弱。

上官金虹气火旺盛,有属下护住,并没有亲自动手,看他模样,内伤未愈,本人想必也知道最好不要动手,他的内伤不只与沈浪当日决斗所致,更为严重的,是他之前便已颇为严重的走火入魔。

没有动手,脑子却转的飞快,梅大虽不见了,当沈李二人前来必定是有病人,且是重病——穿过已空无一人的屋子,在他手下缠住沈浪和李寻欢时,上官金虹奔着前面而去。

独孤伤的一声喝,让沈浪和李寻欢都急了,怒了,快活王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但此刻仅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老人,七年蛰伏,当世枭雄却默默无闻,若非心智坚定,恐怕他早已自戕而去,又怎会拖到几近油尽灯枯,况且,习武之人,决不能欺凌弱小!

沈浪秉力拔千钧之势,十层功力震飞周身三人,血溅当场,伸手递到李寻欢面前,两人仅凭眼神交汇,李寻欢握住沈浪的手,同时运功,李寻欢借势飞身而起,真可谓一飞冲天——

旁边剩下几人惊的停下动作,沈浪视线丝毫未离开李寻欢一寸,只见空中还没有飞升到最高点的人,手中白光一闪,那速度,比之天际流星还快,如飞事先便知那是何物,纵使沈浪的眼睛,也无法瞧准那到底是什么,更多恐怕只以为那不过是看错了而已。

沈浪片刻之前的急怒消失的丁点未剩,心情激荡地纵身跃上房顶,李寻欢身边——

而上官金虹,则一脸不可置信,眼珠异常地突出,指间握住喉咙的地方已在不停流血,发出古怪的咕噜咕噜声。

沈浪笑着朗声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上官金虹终于倒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的手下完全没有料到如此状况,呆怔不知反应。

李寻欢表情凝重,并不见松口气,更不见高兴。

最先有动作的是王怜花,的确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王怜花——

“给你!”王怜花将昏迷中的快活王交还到独孤伤手中。

刚刚紧要关头,是王怜花从上官金虹手中救下快活王,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王怜花早已躲在左近。

交还回去,王怜花故作的厌恶模样,徐若愚倒是凑到独孤伤旁边,低声询问情况。

王怜花上前几步,对着仍在房顶的两人畅快笑道:“哈哈,沈浪终于从狗嘴里吐出象牙啦,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哈哈,善也!善也!不过,寻欢我倒是要说说你了,认识这么多年,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绝技!”

徐若愚已走到王怜花身边,那副样子似乎王怜花高兴,他就高兴一般,也笑呵呵道:“你不知道啊?我有见过啊,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还用来吓过金不换呢……这飞刀绝技真是越发出神入化,例不虚发,诚也!诚也!”

不知之前藏在哪个角落里的梅大先生带着小童出现。

啧啧两声,不满地抬头看向李寻欢。“在我的地方死人,真是不吉利!”

沈浪接话道:“寻欢也是帮梅大先生出气不是,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带来的那副前朝名画岂会被毁!”

“哈?!毁了名画?!遭瘟的嘞!”提着长袍开始满地乱跑,寻找“名画”残骸。

沈浪悄悄几个指风过去,将其毁的更加惨不忍睹,告诉小童位置,随后此间主人也不理会他们了。

沈浪带着李寻欢跃下,轻声唤道:“没事吧?”

“……嗯。”应下后却又无声叹息,随后情绪并未表现在脸上,走过去检查快活王的情况,随后又将情况告知梅大先生,请求帮忙。

在允诺了事后再送一副前朝名画,快活王与独孤伤便在此间留住,空闲时李寻欢向梅大先生请教,随后赶在腊八之前启程回京。

王怜花跟他们一起走的,说打算在京城过年,人多也热闹,不过恐怕也有快活王那边有了什么消息,沈浪必定很快从独孤伤那里得到消息的缘故。

回程与王怜花徐若愚轮流驾车,坐在车内时,李寻欢闭目养神,表情比之往常似乎还有些僵硬,看着沈浪心疼无比。

外面王怜花和徐若愚说说闹闹,如果不是此刻沈浪没有心情说笑,真想打开小门跟王怜花感慨一下——与徐若愚私底下相处,王怜花居然也有这样一面!

要知王怜花与人说话,似乎所有人当中,沈浪就见过同李寻欢说话算是不会反驳反讽,跟王夫人说话面上乖乖,而其他任何人,几乎最多三句话就将人呛死不可,端看人的抵抗能力啊。

可在车内听着,如果不是的确王怜花的声音,都让沈浪怀疑外面坐着的其实是熊猫儿!

以前还一直以为都是徐若愚包容着王怜花,但现在看来,王怜花也在­性­格上稍稍为其妥协,居然有副好心大哥的模样——似乎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呢!

这是多么好的嘲笑讽刺损王怜花的机会啊……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他的七童,七童心情低落呢。

会试

回到京中李府,李寻欢再次埋首书中,沈浪因挂心着李寻欢的情况,所以也几乎留在府中没有四处跑,事情都交给之前又跑了一趟荆襄的小六爷,那少年极是聪明的,仅仅最近发生的些许事,就似乎隐隐抓到“世家”们的苗头,沈浪也乐得任由他去挖掘,说不定能将他局中带出,发现以往忽略的东西,找到除却上官金虹背后还有哪只手在推动。

李家兄长已接到外调的指令,具体哪个县还不知,总归是荆襄一带,苏大人上门找李父,虽表面上仍是吵嘴来的,但炫耀的模样说他能说上话调个安稳的地方,明显是要帮忙的。不过李父李家兄长并没有接受,李绎朝虽感情纤细了一点,但经了上回的事,也算成熟坚毅不少,这次调到流民聚集的地方,李父没有反对也是想让他能独当一面。

但调令也会到会试殿试之后,吏部才有具体的安排。

因而李府既要因二少爷会试而轻声细语不能扰到,又要忙活着大少爷的行装、安排人马。

出了正月,林诗音的麻烦来了,本身就不是老实的丫头,脑子里那种或武侠儿女情愁、或小言英雄救美、或小言美女救帅哥艳遇、亦或仅仅是街道上碰着个恶霸情节也好,总之不想蹉跎第二次人生,仗着靠山强硬,时间长远离个危险就开始心里长草,闲不住……

不过以前真没让她碰到什么大事,也不会有什么逞了“英雄”又有后续事要完成的,这下子她可潇洒不起来了,只因帮了个缠人的穷小子。

具体是何事她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总归没有惹出太大的事,阔别多日回来、却总是走神的火影,也就没有将风影告诉他的这事告知李寻欢,至于沈浪,虽有察觉,却没多少心思去管,也觉得有风影、水影一直跟着不会有大事。

要说中间虽有波折,但也没算出了大事,而且不小心将她自己嫁了出去……倒是为李林两家解决了一大“难事”啊!

而无事又闹心的沈浪在­干­什么?在教徒弟,而且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所以便将荆无命当成自己儿子疼的。

荆无命小包子也真需要人疼,到现在为止,记忆剩下的几乎都是自从李寻欢将他从地窖背出来开始,此外就是很暴力,一开始带回来松开|­茓­道后就要打要杀的,一路从兰州回京城松开就没有老实的时候,沈浪可是花了很大­精­力让人安静下来,到了李府,过了一阵才能让其他人接触,似乎才能听懂其他人说的话。

直至年前,荆无命的姐姐跟着荆无命住在一起后,才总算有些正常的样子,才能放心让他跟李绎朝刚六岁的儿子李曼昹一起玩——之前两人放在一起必须有人看着才行,要知第一次见面李曼昹小朋友差点被送去见阎王啊!

李家人丁兴旺,李父和李绎朝都只有一个妻子,与别家妻妾成群、子嗣众多可不同,所以即使第一次见面李曼昹被吓的够呛,但被李绎朝安慰一通之后,下次见面的时候虽然怕的颤颤巍巍,却还是散发着被从小熏陶下圣母光辉主动拉着荆无命,说要一起玩。

大概之前被关在地窖当中训练的时候,便都是跟一样大的小孩子一起,所以将两个小孩儿放在一起一开始还是很危险的,但心病还需心药医,直到再次见到荆姑娘,他心结彻底解开,之后才算真正正常起来——李家小包子的圣母光辉也作用不小的啊!

不得不说荆小包子的资质是非常不错的,与从李家兄长那里继承资质的李小包子相比可谓天差地别,沈浪当起师父来,格外有成就感,荆小包子现在小小年纪,便已开始练剑,至于李小包子的进展,还是不要提小孩子的伤心事比较好。

***

宫里面那还是个麻烦,李寻欢对那方面不是很敏感的,已觉得他与宪宗的关系差不多转化为纯粹的朋友了,有些自信地向沈浪保证已不算是个问题——但对那方面异常敏锐沈浪却暗自咬牙,不愧是当皇帝的人,他是见识什么叫挂羊头卖狗­肉­,什么是披着羊皮的狼,什么是扮猪吃老虎……简直都不是人!还有那怀柔政策用的——

不谈情说爱,不风花雪月,更不会威逼利用,不强人所难,那家伙就一个劲的用苦­肉­计,说他多可怜,说他多辛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宫里面都是死人啊!话里话外还不是想让李寻欢多跑宫里几趟!

想想沈浪就憋着一肚子火,林丫头口中那什么约会的,他都不曾与七童有过,七童居然没事就跑宫里面去跟人“私”会!饶是他沈浪有多大气量,也,也闹心的抓心挠肝啊!

——其实,直到殿试之前,李寻欢也不过再去了宫中两次而已,李寻欢也不想在考试之前与宪宗有更多接触,免得以后宪宗会多想。

数着日子,沈浪等到了李寻欢会试的日子,他对这个日子,真的不是期待,反倒是一种阶段­性­的折磨……就好像这个日子之后,他受到的折磨就换了一种——但好在他的七童已经答应,等考试过去之后,就跟他约会~~

某人连行程表都已经写好了,拿给李寻欢看的时候,让其真是哭笑不得……当然也引起心软的七童内疚,自觉这段日子太忽视沈浪,所以让人趁机吃了不少­嫩­豆腐——安抚了某人暂时翻腾达临界值的醋意。

会试与乡试对京城的学子来说几乎没差别的,只不过会检查的更严格一些,但这个严格到了李寻欢这里就要打些折扣,因为在搜身这一关的时候发生了点,呃,小小的意外。

明朝科举比唐宋都要严格的多,不只是在作弊的惩罚措施上,还有就是搜身这一块。而到了万历年间的时候,更是达到苛刻的程度,举子们搜身都必须脱的光溜溜进去……光溜溜啊!李寻欢会容许?沈浪会允许?!!

好在这还只是成化年间,没那么严重,但有些外怜官如果觉得这个人看着猥|琐,可能藏了东西,便会让人多脱几件,且不只是手上去摸~~

所以,这还有另外一种状况,那就是碰到了好看的人……可以说这名正言顺摸人的机会,那起子外帘官看见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看似纤柔的李寻欢时,就起了歪念。

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几个家伙轻咳对视一眼,一个家伙从桌子后面走上前,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开始摸,还冠冕堂皇地让人伸开手臂,但刚碰了两下手臂,还没到达胸口呢,这个家伙就感觉手背一痛,立刻本能缩回手,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爪子”,没什么异常,有看到一脸茫然无辜的俊美公子哥,觉得可能自己的错觉,所以继续伸出“爪子”,可这回还没摸到衣衫呢,手背又是一痛,这回更疼了,甚至能看到手背上在渐渐变红。

一脸见鬼地看着无辜的公子哥,后退几步……

李寻欢此刻心中也无奈啊,沈浪一出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在外帘官一搜身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被雷劈似的样子他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能怪沈浪,其实乡试搜身的时候,对方就有点这毛病,不过好在摸了两下也就算了,没敢­干­什么。

可此刻有沈浪隐于暗处,宣称着领地主权,李寻欢也不能说对方不对。

打退了一个,后面又两个吃了苦头,一脸见鬼,可还有不服气了,这次居然碰到个脾气扭的,居然出言让李寻欢脱衣服——

李寻欢已听到沈浪气呼呼要蹦出来了,眼神扫向那边安抚一下,意思自己能解决。

如沐春风的笑容,淡淡说一句之后要有几天的考试脱了衣衫恐怕会着凉,言语间手按在桌子上,而抬起的时候,故作一声对不起,一个手掌印赫赫在目,轻声细语问一声能不能过去后面还有人排队,被汗津津的一众搜查官放过去。

似闻风中有轻哼声,李寻欢进入里面隔间,考试也是一场打仗一般,不是李寻欢这般有武傍身的,出来几乎都要大病一场。当然,李寻欢出来时,在外帘官敬畏的眼神中,依旧风采翩翩离去~~

而便是这样的环境虽被沈浪嫌弃非常,却也比之李家兄长考试那会儿好得多。

现在这设在礼部的考场,英宗天顺年间以前还是在元朝留下的礼部旧址改建而成,称为京师贡院,贡院规模很小,仅能容纳百余人而已,但应试的举人每年都增加,到了英宗天顺七年已到达四千余人。而这一年的会试便发生了大火,考官举人真是又跳门又越窗,但仍死了九十余人。

今年这一次属重修后的,虽没有扩建,但里面环境好上不少,不至于十里之外似乎都能闻到馊味臭味啊!

情敌

三月初一,宪宗早上起来后便有些兴奋过度,只因回想起上一次见面时的情形,约定的下次见面时间便是今日,而令他兴奋的并不只是要见面了,最主要是因为上次离别时对方说起下次见面时那意有所指的样子……

想起来就忍不住小心肝乱蓬蓬……

便是因为离别时的表情,让宪宗都已经琢磨很久了,有事没事都会想起,总管怀恩都忍不住开口询问是否要召太医瞧一瞧了,据说他好像最近有些傻笑……他有傻笑吗?有吗?!怎么可能!呵呵……

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呢?要给自己带些好吃好喝的?还是……对方打算,打算,呵呵,嘻嘻……

大内总管忍不住别开头纠结啊纠结,他家陛下这种样子他已经纠结很久,甚至去咨询了很多人,太医院都已经开了好几次会讨论这个问题,并得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他们家陛下喜欢上某个人了。

这是个多么令人惊讶的问题啊,他们家陛下喜欢的人不一直都是万贵妃吗?还因为万贵妃而废了堂堂一个皇后啊!这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为了宠妃而做的如此大胆、如此­干­脆,即使昔日宠爱武惠妃的唐明皇也是几次三番之后才废了皇后,但他们家陛下却说废就废啊!

但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仍宠着万贵妃那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宫里面谁不知道万贞儿已经被皇帝厌弃了啊,四十多岁的女人了,被厌弃了在宫里面人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但问题是这皇帝到底喜欢上谁呢?后宫的妃子肯定是不可能的,而要说异常,那就要从去年中秋之后——

先是大半夜不睡觉到房顶上去守着,谁也不知道是守着什么,还不让侍卫在周围巡逻。貌似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后宫几乎很少去了,开始还会去万贵妃那里几次,可日子越长去的时候越少,甚至到了后来,哦,那个后来就是突然间有一天晚上他们家陛下不再到房顶坐着了,而改成在乾清宫坐着,那一段日子朝臣们都跟着变成工作狂了,要知陛下似乎努力工作给谁看似的,每日每晚都熬到很久——那段日子对于总管大人来说简直太辛苦了啊,只因皇帝要熬夜,他就要比皇帝熬的更晚,大总管也不是好当的啊~~

接下来不熬夜了,结果后宫也还是不去,不久前甚至将万贵妃禁了足,而皇帝本人就变成这样走神走到雷打不动的情形……跟鬼上身了似的。

大总管一边动手帮又在傻笑走神的皇帝穿朝服,一边开口低声细语询问:“陛下,内阁首辅彭时彭大人还等着殿试名次的,彭大人问三甲能否先定下来……”

近来陛下的脾气有些难以捉摸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异常的好,别人说什么都不会问罪,但有时候却非常不好,大声亦或是小声都可能得咎——真希望陛下快点恢复正常啊!……

而现在,宪宗虽然没有不高兴,相反因为期待着今晚相见心情还比较好的,可是,打扰了他胡思又乱想就会惹人不开心了。

“还没殿试,选什么选,择什么择!说不定就有急才殿试比会试更突出呢!”

责怪的话随口就来。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更恼了,脾气也上来了——

“这是­干­什么啊,穿这么多,要去­干­什么啊,又不是祭天地,又不去拜宗庙的,一个殿试,这是让我拜死人啊!”宪宗不满地跺脚,不过并没有拆掉已经穿上戴上的。

“哎呀,陛下,陛下,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怀恩越发头疼啊,这陛下都多长时间没像小时候那样闹脾气了,登基以来就装充威严的,真真不知是说好还是不好。

衮冕玄表纁里前后各十二旒,玄衣纁裳绣十二章,蔽膝红罗、朱袜朱舄、金为饰,一身大事才会穿的啰嗦沉甸甸冕服。

“陛下,吃点东西垫吧点,一会儿殿试时候陛下要坐那里一阵子呢。”

宪宗嫌弃地坐下吃东西,脑子才终于从晚上将会面的事稍稍移开,意识到刚刚怀恩都说了什么,但这下也没什么好回复。

“急什么急,殿试完了不是还有两三天可以排名字嘛,哼,当朕不知道,差不多的、走后门的都会放在上面给朕看。”

怀恩倒是舒了口气,因为陛下看起来正常一些了,最近他也有总结一下呢,他家陛下自称“朕”的时候并不一定正常,但自称“我”的时候那就是一定不正常!

“陛下,彭大人说,要安抚近来荆襄流民,所以这次特殊一点,就当廷择了。”

“哼,朕就知道……”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下吃东西的声音,片刻后说道:“即使这样也要选个差不多的!那地方都是流民横行的,哪能出几个读书人,真是为难朕,这不是造假嘛,对江南举人们也不公平啊,这次可别弄出太祖时候的南北举人掐架问题……”呼呼,发了一通火,又想起来,“朕想起来了,彭爱卿说有个特殊的是吧?”

怀恩有擦汗的冲动,但好歹是练就出来了,已淡定的很——

但心里面还是念叨:您终于想起来了啊,前两天彭大人就说了好几遍啊好几遍!

“回陛下,是的。”

“怎么回事来着?”宪宗近来是真没放太多注意在上面。

“回陛下,是有一保定府的考生,乡试是解元,会试又是咱北直隶的会元——”

“就这样?彭爱卿是想再给个状元,凑齐连中三元?”

“回陛下,并不只是这样,还有个问题是这考生父亲以及嫡亲兄长都是当朝探花——”

“哦?”这下宪宗终于有点提起兴致了。“所以,还可以来了个父子三探花的美谈?呵呵,彭爱卿在纠结这一点?”

“回陛下,是的。”怀恩又忍不住腹诽了——他昨天就被彭大人抓住嘱咐了半天啊,他一大早问皇帝的不也就是这个嘛!

“嗯……的确是个问题,怀恩,你说是三元才子好听,还是父子三探花……”

怀恩垂首不言语。

宪宗刚刚对今日的事还一点耐心都没有,毕竟科举三年一次,即使所谓皇帝钦点的殿试跟他也没多大关系,连所谓的皇帝亲自出卷子也只是礼部呈上来个选择题到他面前——但听怀恩说的连中三元亦或是父子三探花,倒是引起了他不少兴趣。

反正也要晚上才能见到对方,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应该认真上朝,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无为的昏君不是……嗯嗯,而且这连中三元还是父子三探花的话题晚上要跟对方好好说说……哎呀,真是的呢,早几天见面,岂不是还可以问问对方怎么选择……

这会儿又想起来也许选这么个见面日子,也是因为对方体谅他“忙于”殿试,又不想让自己怀疑他关心朝廷里的事令自己误会,咬着筷子心里面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动,真是好人,长的又好,本事又高,又那么体贴,聪慧、睿智、气质高洁……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还会被自己遇到,即使自己在这个不能踏出一步的皇宫也能结识,真真有缘……

怀恩犹豫了好半天,时间已经达到临界才不得不开口。“陛下,时辰快到了,是不是起驾……”

“……嗯,走吧!”

怀恩^O^了一下,又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起驾——他们家陛下这会儿怎么又这么好说话了呢!

宪宗坐在御辇,突然想起来,招了招手,在怀恩耳边小声说:“让彭爱卿考完了之后将那个连中三元还是父子三探花的卷子立刻批复出来,朕立刻就要看!回来,还有,再挑两份好的……嗯,一会儿再让他给朕总结一下这一年考生的层次,再有,会试那些卷子当中先给朕挑出几篇好的,一会儿盯着他们考试朕正好看看,别忘了要有批复的!”

怀恩点头如捣蒜,心里面一边记下这些个,一边总结——陛下这是想知道这些个东西讲给谁听?可是皇帝陛下还会需要向谁汇报啊?

大总管一直有一个不安的、在心里面形成轮廓的猜测,其实都不敢多想的,可架不住这线索太多,不想看见都不行……他们家陛下看起来是肯定私会什么人的,还是个高手,否则侍卫不会发现不了,被点晕了都还无知无觉……这种情况那就不是狐狸­精­就是个侠女了,基于他们家陛下阳气、火气都很足来看,九层可能是侠女啊——他要不要让人到江湖上调查一下是不是有个娶了江湖第一美人的武林盟主之类的,然后就生了个又厉害又漂亮的姑娘啥啥的~~

这天下至尊的一主一仆都在胡思乱想时,朝臣们啰嗦一阵便一群人奔着殿试场地的保和殿而去,在一主一仆有些好奇那连中三元还是父子三探花的年轻考生是哪个时,连主带仆、一个忘记说平身、一个忘记提醒主子,朝臣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宪宗怔忪的不知反应,一直盯着进来时还能看清楚脸,但现在已跪下叩首的人的脑袋顶上……自己看错了吧,是近日相思成魔而已吧……倒并不是错愕,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而已,真怕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再深了思考就完全不行了,眼睛都看直了。至于怀恩大总管,则是因为他们家陛下的样子而陷入忘我的胡思乱想中,忘我当然也就忘记此刻身处何方啊!

情敌

为难首辅大人已经开始嘶吼,殿上的考生们都忍不住跪在那里晃动。

李寻欢明白这恐怕是宪宗看到自己太过吃惊愣住了,心下不禁觉得自己的过错呢,这哪里是惊喜,都变为惊吓了!

担心着想抬起头提醒一二,但又觉会折了小皇帝的面子,一时间倒变成懊恼的稳稳叩首——虽然知道沈浪恐怕正在屋檐下撅嘴不止,却也没有过多担心,沈浪也不是莽撞的,即使再不满、再冲动也不会乱来。

挠柱子中的沈大侠也不想要理智了啊——看那个­色­迷迷的家伙,当皇帝的果然都是­色­狼!

嘶吼中大总管怀恩终于回魂了,捅了捅皇帝陛下,终于摆手让人都起来,之前朝堂上的肃穆庄严气氛都没了,上上下下多了几分浮躁。因此这往常照例宣讲鼓励激励一番的话也省去大半,直接宣布考试。

宪宗早已等不及,那边各就各位开始答题,他立刻走下龙椅,走到下面考生中间,作势还在别人那里转了转,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人……真的就是,绝对是,就没见过除了他之外哪个男子的肌肤也那么细腻过,咳咳……

招来首辅大人说悄悄话,而一听到李寻欢的名字,被告知他就是那个让他好奇,需要点为状元还是探花的人,立马激动了,一双眼睛放出摄人光芒,朝臣们忍不住又开始交换眼神,不少考生们不禁发挥失常,至于被盯着那位,则淡定如常,而这厢一比较,更显出他气度凌然、人中龙凤、风姿翩翩、风华绝代、风光月霁、风流倜傥、风花雪月~嗯?……

皇帝陛下恨不得所有好话都放在这一个人身上,又觉得所有的词儿到了眼前人面前都成了俗言俗语……李寻欢,寻欢,呃,寻欢,作乐?呃,不愧是高手,不是高手又怎能寻欢作乐!真是允文允武,世间真没有比他更好、更美、更美好的人……他是人吗,是天上的文曲星吧,是天上的武曲星吧,天上哪个神仙又有才又能斗来着,想不起,想不起来呢……

皇帝陛下错乱中——

“陛下——”

“吵……呃,什么吵~~”

皇帝陛下被打扰了忍不住立刻想吼,但刚一出声,又想起来寻欢武功那么好,距离虽远一些,但寻欢肯定能听到,让他听到自己随便发脾气就不好了,他可不想让寻欢以为自己是个昏君——所以这话中间一顿,后面的话立刻萎靡下去,跟撒娇似的……不过怀恩大总管却觉得像犯错了认错似的。

“说啊,什么事?!”宪宗低声道,才想起来刚才吩咐对方做的事。

“回陛下,这是彭大人送过来的。”

“嗯,快拿过来!”宪宗像接过宝贝似的。“哎呀,你看看这字,寻欢这字写的多漂亮,这篇用的是柳体,多漂亮……”

“陛下……”

“‘敬孙务时敏,阙修乃来’,说的对,看看这里,他在鼓励我,原来他一直这样暗暗的鼓励我,唉唉,我怎么就没有看一下他会试的卷子啊……”

“陛下……”怀恩大总管叹息,又自称“我”了,这明显又不正常了,这比当初因为万贵妃而废了吴皇后的时候还不正常啊,不对不对,怎能将这位男子跟万贵妃作比较!

——听听这话,考卷皇帝一份都没看,这个时候却突然说别人卷子里那是鼓励他,诶呦喂,这谁不知道考卷都不是皇帝批的啊,这皇帝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想到此,怀恩大总管才想起来本来要告诉皇帝的下一句没说的话,因此忍不住一身冷汗,不会吧,不~应~该~~是女的嘛?!

“你在这­干­什么呢?”

怀恩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都凑到皇帝近前了,这发呆的毛病会传染嘛。

“回,回陛下,刚刚问了宫里面的侍卫,说,说……”

宪宗近来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不是笨蛋,一听怀恩提起侍卫,立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因而低声急忙问道:“这,寻欢在江湖上很有名?!”

总管大人点头,先暗想了一句“皇帝怎么又正常了”,才道:“是,据说七八年前开始就在江湖上走动,而今年的名头尤为大。”

“哦?!”宪宗兴致格外高,那副高兴的样子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名头很大呢——七八年前,那时候寻欢才多大点啊!

今年?宪宗立刻想到去年李家被冤枉通敌叛国的大罪,那次虽是与彭大人套好了计策,目的揪出朝中细作的……真是不该啊,居然欺负到寻欢家头上!

想着就瞪了无辜且莫名其妙的首辅大人一眼。

宪宗随即琢磨着以后怎么补偿李家,似乎寻欢的父亲因为那次的事大病一场甚至都辞官回家了……要不要封个国公补偿一下呢……

当皇帝的人,在发昏的时候都是没有自觉的,历史上也没哪个皇帝一开始就打算当昏君的~~

“是的,是的,现在江湖上没人不知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飞刀?!”惊呼出声,引来殿上各位抬头。

而皇帝本人却毫无自觉,且情绪变化的极快,上一刻还在高兴李寻欢这名头如此霸道,如此显赫,敢称为“例不虚发”,哪里是普通江湖草莽——啊呸呸,眼前人哪里能用“草莽”来称,吓了狗眼——可是下一刻又一下子不高兴了,因为意识到认识对方这么久(漾:啊喂!见面次数一共不超过两只巴掌呢!~),他都没有告诉自己他用的是飞刀!!

×××

虽是皇帝要出场的殿试,但一般情况,皇帝本人也不会真的­干­坐一天陪着考生们,最多也就是日落收考卷之前再出现一下子而已,但这次殿试可不同,让各考生们倍感压力,皇帝陛下居然一直坐在上面盯着,这胆子小的,下了殿就直接昏倒啊!

而这次因有要安抚荆襄流民的意思,所以便当廷择出三甲。在纠结反复了一整天、首辅等人担忧了一整日之后,终于定了状元、榜眼、探花,状元是位来自江西南城的张升——江西多状元,文才自是不错的,彭大人对此人也极力推崇,榜眼是来自襄阳的王淳,而探花理所当然点在了李寻欢头上!

虽也想头名状元让李寻欢做,最好的当然是想留给李寻欢,可最终压倒这个想法的,便是坐在探花位置上的,一向好看~~皇帝陛下深刻认为,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探花位置的人了,将来也一定不会再有人能与他的风采相提并论的人……也许以后探花的位置都从缺好了,嗯嗯!

退下之前,宪宗给李寻欢眼神打信号,但李寻欢总会事先就避开,这让宪宗很是希望,本来想要晚上两人在乾清宫好好说话呢,此刻是一肚子话想问他。

李寻欢当然明白宪宗的意思,一开始让宪宗在满朝文武面前发愣,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道歉,奈何,趴在房梁一天的某个人居然用起还不算熟练的腹语催他立刻回家,虽说的是累了一整天晚上好好休息,但又怎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个是更需要安抚的人啊!

两人不是一路回去,李寻欢与一同回家的兄长进府后先见了父亲,母亲拉着他也是一番心疼,父亲听到又是一个探花脸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抽动,李府一片喜气洋洋,本也叫沈浪一起吃饭的,奈何这家伙说去告诉王怜花他们探花郎一事,顺便让躲到王怜花那里捂住耳朵不敢面对现实、生怕他不是探花的林诗音叫回家。

因而李家晚饭只是自家人,李父虽不显,但也是高兴的,母亲虽知道后面恐怕还有庶吉士的事要担心,可总算告一段落,李寻欢高兴之意更多的是没有令父母兄嫂白白担忧,没有辜负父亲兄长的期望,而最为开心的,便是一脸骄傲的兄长了,居然不自觉喝多了,不住唠叨着弟弟比他强的话,似有些羞愧之意。

席间李父告知他将带着母亲明日一早就出发,先回保定李园,母亲悄悄告诉李寻欢,父亲私底下跟她说要带她去沁阳林诗音跟人合伙建立的那个山庄去游玩。

而父母离开的那么急,也是因为父亲不想面对上门拜访的过往同僚们,李家兄弟二人也觉得父亲这病再也不愿装了。

晚上回房之后,才轮到沈浪。

进去时正看到沈浪在慢慢翻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敬孙务时敏,阙修乃来,其此之谓乎。”

李寻欢无奈笑道:“不想沈大侠这么‘大年纪’复读起学记,欲与寻欢同朝为官乎?”

沈浪翻身将《礼记》枕在脑袋下面,脸侧朝里,全身的气息似乎都在说他在闹脾气。

兵器谱

看着沈浪的后背,李寻欢更觉内疚,若非因他一定要考试,也不会与宪宗有过多接触,即使偶尔夜探皇宫,那也与入朝为官截然不同不同,现在这般简直是助长宪宗的那份心思。

之前李寻欢都是心底在逃避这一点的,怀着侥幸心理,期望日子久了宪宗自然去了别样心思。可几次见面,即使李寻欢对这方面迟钝一些,却并不是笨蛋,隐隐也有所觉。

没有这方面经验,饶是凡事都能淡定以对的李寻欢,心里面也难免七上八下、心绪不宁、不知所措,这般陷入局中以致有些彷徨茫然呢。

还在思索着如何安抚,沈浪突然坐起来,动作突兀,李寻欢被惊的回过神,才注意到外面动静,本该比沈浪更早发觉的,起身走到窗边,沈浪也一同过来。“别站在风口。”温柔地将人拉到一边。

李寻欢放下心来,沈浪既然没有紧张,表示并无大事。只是,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沈浪何时用过信鸽。

信鸽并非寻自己的,而会寻到这里,显然不会是王怜花、熊猫儿这般朋友的信鸽,以丐帮和王怜花的势力,直接派人传递消息也不会多慢,且信鸽也不是容易训练的。

窗户打开,一只灰扑扑、看起来就是经过长途旅行,个头不小的鸽子飞进来。

沈浪不待李寻欢询问,便道:“我师父的信鸽……只是没想到会再来寻我,本以为师父已将我丢弃了呢!”

李寻欢扬起嘴角,看出沈浪心情很好。

“找你必定是有事……”

沈浪笑着摇头。“如果你认识他,就会知道有一种人,会让你觉得他就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会送信来,只会是有什么事吩咐我做。”

李寻欢此刻极为好奇,能教出沈浪这样徒弟的前辈,又能得­性­情谦逊的沈浪如此评价的人,到底是怎样的高人……

见李寻欢神情向往,沈浪握住他的手,温言道:“这次消息来的刚刚好,如没有师父的信鸽,我可真真无法寻到他的人呢。”

看李寻欢疑惑茫然的眼神,沈浪的表情越发温柔,带着淡淡幸福的模样,似乎不想张扬却又忍不住炫耀的神­色­,笑道:“让他知道我的挚爱啊!”

某新鲜出炉的探花郎羞红了脸,没了朝堂上的镇定,失了面对皇帝、大臣们仍能维持的言辞稳妥、大方从容、思路清晰、条理顺畅。

“他,会管这个吗……”

沈浪见他如此反应,心头大乐啊,不说他的七童何时会有这般忐忑的态度,就是光想到七童会在意、紧张这一点,沈浪便觉得心安通体舒坦了,自己已在七童心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辈子、也许他都能敢保下辈子七童也会是他一生相伴的人,这样的七童,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要相生相伴,若非如此,这活着还哪有乐趣可谈……

一时间,下辈子也能认出对方的想法变得那么清晰、那样深刻,让人如此笃定!

“……师父对我放手不管了,但我知道师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因为放心我才会放任……呵呵,当然,大概,如果我不小心死掉了,他情绪不稳几天,口头上大概会说我不配当他的徒弟……呵呵,所以啊,不只是要将你的人告知他,还要带你去见他!”

说着,低头在李寻欢额头轻吻,亲昵的,视之为珍宝。

李寻欢轻轻“嗯”了一声,只是眼睛似乎都不知该盯着哪里才好。

“呵呵,我都见过你的家人了,你却还没见过我的家人,这怎么行!”

李寻欢抬手轻锤在沈浪肩头。“看信。”

沈浪从竹筒里拿出卷起来的信,内容风格绝对是师父他老人家,言简意赅,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正文也短短几个字而已——去解决你师叔的弟子们!

沈浪一脸无奈,将纸条推到李寻欢面前,然后伸手带着鸽子走到榻上小桌前,提笔写下——徒弟有了爱人,是个男子,哪里能见到师父?

同样没头没尾啊。

李寻欢正疑惑着这简短几个字到底有何详情,结果看到沈浪没有遮拦、反而明显想让他看的纸条。

“沈浪……”

沈浪嘿嘿一笑,道:“我师父总觉得别人都,呃,世俗,不想知道任何‘俗事’,所以我如果成亲,这种事他老人家绝对没兴趣知道,但如果与我结为连理的是个男子,呵呵,那可就不一定了!”沈浪故作一副无辜表情,“不这么说如何能见到他的面!”

“但……这也太惊世骇俗……”现在才意识到,沈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怎么比陆小凤还不着调!!

“哈哈哈……”沈浪爽朗大笑,一扫之前沉闷——他吃醋,是有怕他的七童觉得他无趣的意思,有时候不知该如何与恋人相处使然。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难以自控,真正不自觉的、先于理智一步的行为。此外还有点腻着他,没事找事的意思,也许,还有点不想承认的逗弄七童的意思,不过此刻有了别的事,他当然就不去揪着那个­色­狼皇帝喽!去气愤一个外人,不如攥紧了七童~~

——决心的时候虽笃定,但真要提到皇帝、皇宫、朝廷之类的词,胃里面立马噗嗤噗嗤冒酸泡泡!

不过,此刻沈浪突然冒出一个心思,之前一直忽略的,也许……呵呵呵,既然已经考完了,还一击即中摘了探花,伯父伯母也放任不管了,李家大哥也外放做官,那么也是时候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了……虽然这个念头从一开始就偷偷盘旋不去。

七童的­性­子可不适合在官场,如果是笨一点的人,也许还有可能囫囵过去,可七童不行,他聪明,除了李家人、他面前,七童总会有一种翩然世外局外人的感觉,所以他会看的更加通透。

而有如此睿智的人,如果心肠硬一点,不管闲事,也许也能在朝堂上立于长久不败之地,奈何七童心太软,枝头麻雀的命都极为珍惜,恐怕如果路上遇到蚂蚁都会让路,又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他人委屈,这样的七童去当官,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何况那还不只是“虎口”,那还有个张的大大的“狼口”!

李寻欢被沈浪笑的恼羞,伸手捂住对方的嘴,而手心在下一刻便有软软湿湿的触感,当然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收回时,中途被拦,被抓着放在­唇­边一下一下亲吻。

二人虽有过更亲密的行为,可七童的脸皮比馄饨外皮还薄……还透明,红起来又迅速、又好看,是一种纯真、却又诱人的颜­色­,配上一双黑如珍珠、清澈却会在这一刻异样水润的眸子,加之此刻害羞闪动的眼神……简直是引人犯罪的“毒药”!

“……胡闹……”

半天似乎是憋出来这么一句,听在沈浪耳中,简直麻酥了半个身子,当然另一半正冲动中~~

也没忍着,沈浪放开七童的手,这只手虽立刻藏了起来,可沈浪的手更快,揽住腰身,托住下巴,轻轻的、却又让人无法拒绝的吻上——他的七童就是如此体贴又心软,动作轻柔他即使害羞的冒热气也不忍心推开~~

这一刻沈浪­嫩­豆腐吃的真是美的冒泡,可温存一会儿、已挪到床上之后,沈浪又不免担心了,这不忍拒绝的­性­子,如果那­色­狼皇帝也用苦­肉­计的话……不,不必如此乱想,七童虽心软不忍却不是笨蛋,且答应下来的事、后果严重的情况,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问题还都是出现在那只宫中狼身上——这都给起了绰号了!

被吻的迷糊好一阵的李寻欢,躺在床上时终于想起来那张纸条,还有那只赏了如此诱人场面的鸽子。询问起时,沈浪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跳下去先放飞了鸽子。

李寻欢哪还能不明白沈浪的意思,不禁轻叱道:“也不让它休息休息,起码吃些东西。”

被骂的家伙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因能见到七童如此一面,高兴的又冲上去啃了几口。

蜡烛燃尽时,沈浪终于老实了,再继续下去就过线了,这条线虽是自己规定的,但却是他对七童的尊重,死也要遵守——此后才继续说起他师父的纸条。

“我有几个师叔师伯并不清楚,而且,虽是叫师叔师伯,但是男是女却不一定。”

“你的师门是个隐秘、却又有名的大派,还是说你曾知道少数几位师叔师伯?”

“七童真聪明!”亲了一口才继续,“两样都说对了,门派的事我也不是全知,我知道那些等以后说给你听,而师叔的话,我知道三位,呵呵,其实其中一位我能确定的,也许你能猜到……”

“我……能猜到?”

“嗯!”

沈浪也来了兴致。

李寻欢思索了一下,沈浪其实如此提醒之下,他便可以大胆猜测,所以猜出倒也不难。“是猫兄的师父?”

“呵呵,你果然猜中,因为猫兄的那个葫芦是吧?那可绝对不是简单的东西,不过,不对。”

“嗯?”

“嘿嘿,应该是猫兄的师娘,武功不知哪位高人传授,可那葫芦却是位女师叔的。”

“原来如此。”李寻欢回答的如此平静,可手却伸出去捏了沈浪的腰间,以示惩处。

兵器谱

沈浪故作大叫几声,又继续说其他。“这位女师叔成亲的时候,我师父有去喝喜酒,那时候我正在山中练功,若非如此,也许能更早认识猫兄呢……另外一位复姓诸葛,据我堂哥说,诸葛师叔是门派当中除了我师父之外最厉害的人,但古怪脾气却是门派当中之最。再有一个也是位女师伯,这位同猫兄的师娘一样没有见过,不像诸葛师叔还远远瞧过一眼,那位师伯……”

沈浪停顿下来。

“如何?”

“我也只是从堂哥那里听到一点点而已,剩下的我也只是推测。”

“推测……难道又是哪位熟人的师父或师娘?怜花兄?”

“哈,七童~~”

“真的?”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不知道那位师伯有何绝技,而王夫人来历又甚为严密……”

“……会如此联想也有理……”李寻欢想了一下,继续,“那让你解决的,是那位诸葛前辈的弟子们?”

“我也这么猜测。”

“可这‘解决’二字又是何解?”

沈浪眼珠一转,笑道:“不会是请我清理门户吧?”

李寻欢不禁嗤笑出声,低声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沈大侠……”

沈浪故作生气,从后面抱住李寻欢的腰——呵痒!

“好啊,原来在李探花眼中我就是个大言不惭的人,看我怎么惩罚你!”

李寻欢想忍也忍不住啊!

“……唔……哈哈……不要……”腰上被一碰,几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弯着腰想要躲开,可沈浪的手好像长了眼睛,往哪边躲都会碰到那双手,一时间让李寻欢觉得自己狼狈万分——但不过是他自己以为而已,沈浪眼中的他,这一刻可是脸颊泛红,双眼迷离,软玉在怀、风情万种!

正面相对,两人靠的很近,笑闹着两人都有些喘,室内此刻寂静的针落可闻。

长年练剑的手,指肚摸搓着七童后颈的肌肤,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坚定,令人心安……低头,轻吻额头,没有任何挣扎,不会像以前那样脸红,当然也可能是此刻的脸本来就挺红……轻吻着鼻尖,脸颊,已能感觉到怀中人有些微微的后侧,但只是趋势而已,并没有真的动……

他的七童,即使两人已有过比这更加亲密的动作,可还是会害羞,且又要勉强着不想害羞……沈浪心中一阵痒痒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不知道这种样子,每次都让人有一种想要欺负他的苗头窜出来嘛!

沈浪只觉自己在七童面前,会变成另一种样子,自由,自在,有点像是脱匣的猛虎,似乎任何一面都可以在七童面前展示……当然,在亲热这方面,虽有时候冲动的想直接一鼓作气,却也有自己的计划,不能太过。

沈浪都快成苦行僧了,自我找麻烦。

在两人亲热这方面,李寻欢虽害羞,可也知道这是必然的,虽不好意思,但也曾有那么一两回冒出沈浪为何不进一步的疑问,当然这种念头只要一冒出来,就会被羞的整个人像煮过的虾子一样掐灭,而会再次想起这个,只因不免挂记着这般是不是委屈了沈浪,沈浪体谅自己,等自己长大,可自己也不能不去想啊……可某红彤彤、最帅气的“虾子”就没鼓足勇气去实施那个主动一点的决定!

现在能做到的,也就是不去拒绝而已呀。

但这次甜甜蜜蜜时光却被人打断,沈浪刚从嘴角吻上­唇­瓣,还没等深入,打算好东西留到后面“吃”呢,结果就有人敲门,一惊之下,李寻欢差点一掌将人推开,好在沈浪动作也不慢,直接握住他手腕。

敲门出声的是火影。

“表小姐来了,叫二位少爷呢。”低沉的声音没多少起伏,但对于认识了十几年的熟人来说,李寻欢能听出话语中的……呃,戏谑?!

意识到这一点李寻欢居然直接将脸埋在沈浪怀中了——没脸见人了,火影知道!!

沈浪高兴了,七童的反应好可爱!~~

但嘴上却还要安慰。“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轻拍李寻欢的后背。

李寻欢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与往常有多大的差别,只在安抚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浪以为他羞的不敢见人,又忍不住心疼了,收起玩笑心思,转移话题道:“火影到底什么来历,这些年来,脸上的皱纹就没有增加过。”

李寻欢顿了一下,抬起头,表情已经好了许多,倒是认真去思索回忆,摇摇头道:“你以前不也没有试探出来……现在有何种猜测?”

沈浪道:“两个,一个是恐怕与我师门有关。”

李寻欢接道:“另一种,也许与‘世家’有关。”

“不错。”

随后两人到花厅,不只林诗音回来了,王怜花和徐若愚出现,就连熊猫儿和胜泫、金无望和阿堵,以及小六爷,更有差不多两年没见的“嵩阳铁剑”郭嵩阳也来了,他是去了荆襄那里,这次与熊猫儿胜泫一起过来的。

一众人把酒言欢,直至凌晨时分。

随后的日子李寻欢就忙了,殿试结果都出来了,发榜仪式称为“胪传”,一甲已经出来,赐“进士及第”,二甲三甲人数不定,分别赐“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要参加“恩荣宴”,还需同考试官员们身戴一支红花,这副打扮出门时,林诗音惊呼什么红花会这个时候就有了云云,还兴奋的突然冒出想要去看看皇帝长什么样子的想法,一瞬间就让沈大侠黑了脸,随之当然让林表妹绿了眼。

一路入皇宫,出乎意料的,沈浪居然只跟到宫门而已,隐晦地打了声招呼,说有事就不知所踪——李寻欢心下如浸了蜂蜜,沈浪一直都如此信任他。

恩荣宴还有教坊司奏乐助兴,进士们官职不会这么快就派发下来,宴席上只为庆贺而已,但李寻欢却自知自身似乎有些麻烦了,源头便是殿试之日情形,同在殿上,皇帝陛下行为太过明显,而恩荣宴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的皇帝陛下眼光也时不时会瞄到探花郎这边,更容不得其他人不做多想啊。

幸好随后本不太高兴的皇帝陛下不知为何突然间恢复正常,不像一开始好似什么人欠了他多少贯钱似的,对进士们热情起来,让各个诚惶诚恐、基本上都是第二次见天颜的进士们激动地忘记给李寻欢异样视线。

但却有一官服为御史、看起来三十多岁大人,令李寻欢微微有那么点吃惊——

先是站在李寻欢面前,盯着李寻欢看,上下打量着,也不吭声,李寻欢开口询问也不做声,直把人要看毛,最后才说了一句“以后是官府中人,莫要再有些乱七八糟的事。”

转身离开时,李寻欢才注意到对方也是身怀武功的,内功虽尚浅,但比之一般朝廷官员可要厉害许多。

虽是警告,但李寻欢也知对方没有多大恶意,大概是听说过他在江湖上的事,所以才来告诫一二,所以李寻欢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个第一位认识的同僚,是个面冷心热之人。随后打听了一下,便知这位御史大人姓胡,名云冀。

恩荣宴这一晚并没有持续很久,看起来是皇帝陛下不想时间太久的。李寻欢走到宫门口时,又被怀恩大总管拦了回去,这倒不用他再次跃墙再转入了。

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入乾清宫呀,由怀恩大总管带他进来后,殿中其他人便陆续从两旁退出,大总管将门关上——

门外的怀恩大总管无声叹息,摇头晃脑地转身,招呼着周围的人往外走,乾清宫的侍卫长虽不放心,但大总管小声说道:“那位小李飞刀想要对陛下不利,就是站在陛□前也没用,走吧走吧!”

“可是,这,如果……”

“走,走!你怎么这么笨呢,唉,还是不开窍呀!”

“嗯?”

怀恩大总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对方。“怎么还没懂,你当以前陛下私会,呸呸,陛下暗中相见的人是谁!”

“啊?是,是这位?”

“可不。”怀恩这回觉得眼前人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原来如此,没想到啊……总管大人,这是不是,也要上演一出女驸马啊?”

“哈?”这回反倒将大总管问懵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立刻骂道:“哎,你这榆木脑袋,谁说里面那位是女扮男装来着!”

而门内,李寻欢进去后,宪宗居然没有如往常那般立刻理会,反而将李寻欢晾在那里。

只不过,李寻欢径自走到书案前,噗嗤笑出声来,宪宗装不住了,抬头扁着嘴说道:“你,你昨天怎么没来!”

“对不起……”没有再多解释,心中更重要的人,无论何时,何种状况,都不能以对方是自己人就不去顾虑对方的想法,就因为是最重要的人,才应予最重要的对待。

这么一句简简单单,让宪宗红了眼。“你,你,你回家就那么重要?!”

李寻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眼神中不掩心疼——从一开始李寻欢便知宪宗是个缺少安全感的小孩儿,渴望亲情,渴望不敢说出口的依赖。

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而将人有恼怒的理由,宪宗激动过后便有些后悔,这样说如果李寻欢不高兴从此不与自己这样相处了该怎么办——之前明明决定让李寻欢哄自己一下来着,但是,他居然不说话……往常还会说些好听的话呢……

不过想了一下宪宗又高兴了,因为想到李寻欢不说话只说对不起,是并不想用花言巧语哄自己开心,如果真的那样,日子久了,大概也同其他逢迎拍马的人一样了嘛!

在李寻欢面前,朱见深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的更快,想明白之后立刻高兴的跟小孩子似的。

“我,我也知道家人重要……”这回又装作可怜兮兮了——

果然,得到李寻欢的回应。

“所以,今天不是来了嘛。”

“那是因为我找人接你的!”撅嘴,娃娃脸一点都不显得突兀的撒娇表情。

李寻欢浅浅笑着,说道:“你不找人来,我今晚也会来的。”

“是吗?呵呵……坐我这边……”

朱见深这会儿可真是一会儿一个表情,李寻欢笑得无奈。

兵器谱

朱见深殷勤地将格子里的点心端出来,还有些温度,明显刚放进去没多久。

“饿了吧,宴席上一般都吃不到东西的,我看你都被灌了不少酒……还好这次我让怀恩选了不错的酒,否则喝多了指不定多难受,吃点东西垫一垫。”

李寻欢并未拒绝,的确有些饿了。心里面对宪宗的举动有些暖意又有些好笑,好笑的原因是他太孩子气,明明事前还让人准备了点心,却特意藏起来,先故意发一通小火。

“要不要再来点热汤?虽然天气回暖了,但晚上还是冷。”

李寻欢顿了一下便点头了。虽不想多麻烦,一杯热茶足矣,但看宪宗的表情,明显那小格子里还有东西的。

果不其然,李寻欢一应下,朱见深就跑过去,先拿出碗勺,再捧出一盅白瓷汤盅。

李寻欢立刻上前接过。

“没事,不烫了!”虽如是说,但还是松了手,跟在李寻欢侧面。

喝汤时,宪宗嘴忙的很,喝汤时候少,多数都在说。

“呵呵,昨天可丢人了,看见你在殿上,简直不敢相信,你,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我本还以为你晚上才会来,还打算跟你说殿试的事呢……”

“是我的不是了。”李寻欢歉意道,但此刻除了道歉,也不知还能如何弥补。

“没事,哈哈,我只是没想到而已,嗯……其实也是我笨嘛,你以前就说过的,不告诉我名字,只因你那时候在考试不是,你本来就已经告诉过我,说我们可能会见面……”意识到这一点,朱见深后悔的不行,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李寻欢明明说过的——自己脑袋以前都想什么来着!

“还有你当日会再次来宫中,又说过家中出事,唉,我怎么那么笨,那时候朝堂上最大的事不就是你,你父亲的事嘛,寻欢,这一点我,是我的不是,其实一开始对你父亲我就没有怀疑过的!”虽然此刻说的如此坚定,但事实上哪会真的没有怀疑,不过是这种话绝对不会跟李寻欢说就是。“当时是跟首辅彭大人套好了词的,鞑靼那些部落近来对我大明虽还算老实,可他们的手却还是伸到了朝廷中!”

李寻欢只在旁边点头而已,这些事他已清楚。

朱见深看到李寻欢赞许的眼神,立刻­鸡­血了,挺直了腰板。“为了清除朝廷中的细作,才会,呃,这个,如果事先跟令尊商量一下会更好……居然害得令尊病重……”

李寻欢噗嗤笑出声来,眼前的皇帝声音越说越小,上一刻还趾高气扬,但随后却渐渐弱下来,好像想将脑袋埋起来一样,明显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面对自己真是一点心机都没用。

“不碍的,父亲并非病重,而是中毒,被人下毒。”

“啊?!怎么这样!”说着就站起来。“我派太医去——”刚要往外走,却被李寻欢伸手拦住。

李寻欢一怔,状似不经意地收回自己的手——叹息,自己还需多加注意啊!

朱见深依依不舍的表情太明显,坐回去后,右手好像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放在桌案上?腿上?刚才放哪来着!!

“已经没事了。”

“……”反应了一下才回神。“是不是已经好了?”废话啊!“呵呵……对哦,武林中有很多能人的……”

李寻欢点点头,并没有说是自己动的手,并非有何目的的隐瞒,只是不想面对崇拜的视线……他肯定宪宗会有那般反应。

“……啊,寻欢,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这一点李寻欢并没有隐瞒,宪宗能立刻联想到这一点,表示人绝对是聪明的。但也没有什么都说,只将上官金虹说成是自己江湖上私仇引来的而已,毕竟“世家”即使不再守护皇族后裔了,那也是不便于对当今皇上言明的。

而提起上官金虹时,李寻欢便趁机提起沈浪,这个名字宪宗也是知道的,看来昨天到今天,宪宗已将他江湖上这些年的事,知道了不少。

李寻欢倒是犹豫着,无论如何也没好意思说出与沈浪的关系,虽然事前本打算要对宪宗言明此事,也使得宪宗以后只是君臣、私下只是朋友关系,奈何,几次话到了嘴边都没有说出……

李寻欢是没说出,可在犹豫此事时的表情,令宪宗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里面警觉万分——有情敌!

本来,宪宗打听到李寻欢今年虽已十八岁,却没有婚配时,别提多高兴,虽然还在逃避着即使对方没有成亲也与他没多大关系……但仅高兴了一天,就冒出个情敌,还是个跟寻欢一样高来高去的情敌,怎能不紧张!

李寻欢没能说出口,也是宪宗打断的结果——让他说出来,那可就真的完全没机会了!

如此一来,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紧要的,不过是零零碎碎,宪宗主导话题,好奇一些李寻欢小时候的事,江湖上的事,以前还有些顾忌,还因不知道对方名姓,所以来历之类一直没有说,但这回逮着机会,宪宗就成了“问题小孩”,一晚上两人都在不停喝茶。

回去时,李寻欢自己走的,朱见深本想派轿子送,可转念一想,如真送了,明天不知道宫里面会传成什么样呢。

待李寻欢走了一阵后,朱见深才反应过来,叫人进来收拾,回寝宫休息,躺在大大的空空的龙床上,朱见深想着现在不是傻乎乎美滋滋的时候,情敌啊!

辗转一阵,朱见深觉得自己的机会更大一些,而且既然李寻欢会因为那个叫沈浪的草莽露出那种表情,就表示他不会介意男人与男人这种事,这个问题在此前可是他以为会面对的最大问题啊!

要知道,那般飘飘欲仙的人——他对第一次见到李寻欢的印象绝对是深入骨髓啊——让人不敢亵渎,但现在这已经不是问题,这对他还不是好消息嘛!

嘿嘿嘿……

***

李寻欢回府时,直接习惯­性­翻墙而入了,免得还叫起门房。想了想,先去了沈浪的房间——现在父母不在,沈浪便也不再偷偷摸摸了。

而进了院子后,发现里面的灯真的亮着,这倒有几分意外,本以为沈浪会在他的房间呢。

敲门时里面的说话声停下了,能确定里面还有诗音,只是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而已。

沈浪开的门,看起来没什么不高兴的。

李寻欢进去后道:“诗音,这么晚怎么还在这里?”他们家男女大防已经很松了,尤其是对林诗音,但这么晚在一个男子房内,即使知道没什么,李寻欢也忍不住念叨一下。

“楼楼吃醋了?!哈哈?楼楼吃醋了!”

李寻欢只有无奈一个表情了。

不过出口时,却立刻让林诗音变了脸。

“你们在偷偷说什么秘密?”

林诗音道行还是不够深,立刻表情就不对劲了,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看到李寻欢平静却笃定的表情,立刻捂住脸,假哭道:“妖孽啊!怎么能这么聪明!贼老天,不公平不公平!”一跺脚就跑了出去。“不理你们了!”

李寻欢看着已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摇了摇头,哪里不知道那丫头是故意的。

反看沈浪倒是绝对的淡定,可以说让李寻欢抓个正着本就是沈浪故意的,林诗音会说的热火朝天忘记时间,但沈浪却不会,基本上除了面对七童的事情上会感情盖过理智,其他任何时刻他都保持着清醒的大脑,做任何事都是有度有把握的——何况,今晚拖了这么久,可是沈浪故意说明天之后恐怕就没有时间的缘故。

至于故意露出这条破绽的原因,除却有那么一点点意思是要吸引七童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在七童心里埋个伏笔……呵呵呵,否则,将来事发的时候,七童要是埋怨自己怎么办!

做事呀,就要想好退路。

李寻欢没能从沈浪口中得出真正的,只不过就说了他从林诗音那里打听了一下是否知道他师门的事,然后就将话题绕了过去,李寻欢也没揪着问题不放,总归不会是坏事,即使不是好事他也相信沈浪心中有尺度,所以便洗漱一番便睡了——也累了一整天,便没有在折腾,直接在沈浪房间睡下。

因为此,沈浪兴奋了半个时辰才不情不愿睡过去。

翌日便都开始忙了,科举已毕,李家兄长的外放官文正式下来,上任期限是四月下旬,虽还有些时间,但因要带着家眷,时间便有些赶了,火影安排了护卫护送,李寻欢也放心不少。

李寻欢也受职正式进入仕途,宪宗没有给他再搞特殊情况,所以按正常安排了正六品的翰林院编修,私底下虽一直跟李寻欢说只是暂时。这里虽然没有搞特殊,但一般受职哪里是那么快就下来的,即使李寻欢就是住在京城,而不用先衣锦还乡归家祭祖。

宪宗这“暂时”的承诺也不是随便说的,他可是坚信以李寻欢的文采,在翰林院学习一段时间,就可以直接升官的,翰林院庶吉士平步青云可是极为常见的——何况,他眼中,李寻欢虽是探花之位,但绝对是状元之才,不升他升谁!宪宗可是真恨不得认定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赶不上李寻欢啊!

至于沈浪在忙什么?师门什么的都是顺便,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七童~~

兵器谱

海鸟懒洋洋地窝在树枝上,茂密的树叶遮挡住强烈的阳光,偶尔海中突然出现鱼儿出水的声音。

岛周围环绕着淡淡的雾气,雾气似乎由岛中央升腾起来,将整个岛屿围在其中,而这层有一海里的雾气所散发出的味道,连天空中的鸟儿、水中的鱼儿都在躲避。

树木稀少而多沙石的岛屿西面错落着三幢木屋,最新的一座比之前两幢更大,也更奇怪。奇怪之处在于,如果端看屋檐一下的话,那么就是一幢简陋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木屋,但遮住视线下面,而看屋檐以上的话,就会让人联想到建造­精­美、奢华的大宅,屋顶南面的一小片还铺着琉璃瓦,但问题是,仅有一小片而已,因此看起来这座小木屋极为怪异——就好像这个屋子,是要跟另外两间比较,想要炫耀,却因为条件不足,因此显得又华丽又穷酸。

而此时,那怪模怪样屋子里走出一灰白头发的老者,下巴上有着乱糟糟的胡子,眼睛不大,此刻盯着旁边的小木屋,表情可算是贼眉鼠眼,小眼睛倒是又黑又亮,骨溜溜一转,足下无声的、一瞬间仿佛一点人气都没有的,蹑手蹑脚走向隔壁小屋……

像是期望着能偷看到什么似的。

但刚走到窗户旁,还没等看里面一眼,就翻身跳开,同时空气中听闻“嗖嗖嗖”的三声,躲过了前两个,但第三个位置刁钻,无论如何落地时都无法避开,正中脑门。

好在也没用上多少力量,捏着脑门上的黑­色­棋子,不满地翻身从窗户进去。

奈何,窗户上的支柄在他翻身进去时被打断,虽然不同,但确确实实被落下来的窗户打到了耳朵。

“嘶……”其实不疼,不过还是要叫唤出来。“五师兄越来越坏!贼坏贼坏!”

“哼!”

只得到这么一声回复而已。

摸摸脑门,揉揉耳朵,眼睛在棋桌边二人来回转,速度快的让别人瞧见恐怕忍不住喊眼睛疼的。

那下棋二人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打算,而他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师兄不理我也就罢了,师侄怎么也不吭声,唉唉,都被你师父教坏了!”

“十师叔——”

“说了别叫老子编号的!”

“就你毛病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口口声声是什么?!”棋桌旁边的人一点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而听着语气、以及那张坚毅的脸、冷漠孤傲的眼神,便知此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诸葛师叔早上好。”这一位也没多做反驳,似乎是个不喜好争的人,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的。

“啧啧,真是什么师父带什么徒弟!”

“啪”的一声,响亮的落子声后,冷面师父终于正脸看人。“的确,所以有你那样的儿子。”

“你——”

似乎被一下子戳中要害,冒火的小眼睛可以看出脑子里在快速地运转中,突然听到外面扑啦扑啦声音,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信鸽回来了!”不等信鸽的主人动手,他便先跑了过去,而展信一看,忍不住惊叫出声——

***

时入五月,沈浪从洛阳回来,进府时午时刚过,李寻欢还没有从宫中回来,因而正适合与林诗音交换情报。

沈浪出门布置一番,顺便去王怜花家中,向王夫人打听一下师门情况。而本闲不住在家的林诗音,这次却留在京城了,除却给沈浪当间谍之外,她在京城还是很忙的——忙着约会!

年前那段日子,她在京城中居然巧遇了上京游玩兼替他叔父跑生意的龙啸云,这次她不再假扮乞丐,而是男扮女装。

现在林诗音虽嘴上硬的很,但除了她之外的人,都知道这妮子根本就已经陷入热恋、盲目、智商退化而不自知,谁还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不过是训练一下”“不过是朋友”“他人还差强人意”这些话有多么口是心非。

其实,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她居然没有看出龙啸云是认出她、且对她心生爱慕,才会这次京城相遇之后,与之相交、相恋。风影水影早已将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告诉过李寻欢,李寻欢也私底下找过龙啸云,否则李寻欢怎会放任林诗音与一个陌生男子频繁相交,即使知道原本的林诗音与龙啸云是夫妻的。

李寻欢找上门时,龙啸云还有几分诚惶诚恐,但这人品行还是不错,除却一开始的惶恐,片刻相熟后,便不卑不亢,沉着以对了。言明来意后,龙啸云也没有隐瞒,直言爱慕已深,非君不娶,一开始有些忐忑李寻欢与林诗音的关系,毕竟二人是表兄妹,更是青梅竹马。

听过李寻欢否认后,龙啸云本就俊朗的眉宇舒展开来,人显得更加热情,俨然已当李寻欢是自家兄长,亲疏了许多,隐有几分恭敬,些微讨好的意味让人觉得更显亲切。

龙啸云是个能说会道的,李寻欢既然找上门来,也知是来探底的,因此知无不言,不问也将身家、自己心思全抖了出来。

龙啸云家中是个不大的镖局,湖广一带还算有些脸面,叔父家做些茶叶生意,规模都不是很大。

第一次与林诗音见面时并没有认出是女子,会帮助算是一开始当对方是丐帮弟子了,而第二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曾见过一面,随后多次都能看见,便认出是女子,当时便觉好奇,觉得有趣,还打算慢慢逗她的,偏逢家中需要他护镖,而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之后就每每想起对方的双眸,梦中出现多次——关键只有一双眼睛能看清楚而已,黑乎乎的脸根本看不出本人啊,而他记住对方的,也是那双眼眸。

因为记忆着实深刻,所以在京城,街上遇到时立刻就认了出来。

碎碎说了很久,李寻欢也看出对方的确是真心实意,便叮咛几句守礼不可乱来后,便放任了,反正旁边还有风水二人看着。

***

林诗音没有多少情报可说,也就是这个月来有几天晚上李寻欢回来迟了没用晚饭而已。

但沈浪还是细细追问很久,直到简短说了一下寻到一个叫诸葛刚的人可以帮忙时,李寻欢就回来了,如此正好一同说了询问王夫人的事。

王夫人江湖上的名号是“云梦仙子”,而沈浪报出自家师门,王夫人才终于松口,原来王夫人的师父曾被称为“云梦仙子”,她是继承了她师父名号。

但是,她师父恐怕也不是个会话家常的人,那神秘的师门,也就是在她那平时不喝一喝就高的师父,喝多的时候才会说几句。

她师父与沈浪师父当是同辈,而那一辈居然有十二个弟子,最强的五师兄,便是沈浪的师父。此外,那一辈十二人中,自她与她师父还在一起时知道的,收徒弟的大约只有六个,剩下的并未找传人,而这六人,大部分本也只打算找一个传衣钵的弟子而已。特殊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五师兄收了两个,另一个就是十师弟收了……一堆,而且数目恐怕还在增加中。

这个消息算有用的,但更多就没有了,他们师门一向神秘,不管江湖上有名的没名的,都有可能。沈浪师父那张纸条上的字,也容易引起歧义,到底是不同师父间的师弟们闹起了别扭,还是单单诸葛师叔的弟子内部闹事。

除此之外,沈浪还带回王怜花的消息,此次沈浪与王怜花一同去的洛阳,而路上却有人向王怜花和徐若愚挑战。

半月过去,沈浪每日不知忙些什么,李寻欢也曾问过,不过沈浪推说找人,李寻欢直觉不只如此,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近来,似乎与沈浪有些疏远,心里面有些闷闷的感觉。

如此,李寻欢犹豫了几天,还专门拉住沈浪强调了一次他待宪宗,不过是弟弟一样,出口后还让沈浪怔忪片刻,随之……被“蹂躏”一番,第二天早上都不好意思见人。

李寻欢在翰林院中事并不多,现被分去抄录校订仁宗时候的卷宗。开始差不多半个月每天下午时,宪宗都会叫宫人传他去乾清宫,李寻欢也知宫中恐怕有谣言,不过不想给宪宗多添烦事,只是每次将话题说到卷宗上,以古鉴今,不说旁的,差不多一个时辰就会让李寻欢回去,而宪宗自己则每每斗志昂扬地批奏折。

后来,大约也有怀恩总管提及过,宪宗居然与他写信,一天总会有六到八封,上面偶尔以正事为由,央央着让李寻欢晚上偷偷去。

基本上闲话不多,李寻欢两世为人,读过的书不少,记­性­又好,所以现在他入朝两个月,朝中对李寻欢的微词倒是少了,只因皇帝陛下简直太奋进了,内阁首辅彭时快要泣涕如雨啊!

兵器谱

这日李寻欢刚睡下不久,便听闻门外家仆敲门声,沈浪压下李寻欢,本不想他劳累再起的,却忘记他的七童薄薄的脸皮。

沈浪没有起来,不过也能听到门口家仆说了些什么,因此怒火是腾的一下就冒起来了。即使理智上知道大半夜­色­狼皇帝传召七童,肯定是有事的,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李寻欢跟家仆交代两声便转身回来,与沈浪彼此了解的,因而表情认真地看着沈浪,因睡下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说要去宫中一趟。

沈浪不满归不满,又不能不让。“我陪你去吧。”说着便要起身。

李寻欢扶住沈浪肩头,没让他起来。“明天不还要出门去梅大先生那里?早出晚归的,睡吧,我又不会有事。”

沈浪想想,道:“嗯,‘你’的确不会有事。”故意强调“你”字。

李寻欢莞尔,能想象到此刻沈浪正在诅咒宪宗出事,摇摇头将床帐放下,自己转身着衣。

这回进宫李寻欢没有翻墙跃脊,一顶轿子直接抬到进去。

被引入宪宗的寝殿,一进去宪宗便只穿着里衣冲了上来,宫人关上宫门便出去了,只剩下两人而已,宪宗手抓住李寻欢的手腕,急慌慌道:“寻欢,我的玉玺丢了!”

本对这动作有些皱眉,但一听宪宗的话,便忽视过去了。

“玉玺丢了?如何丢的?”说着向下看着宪宗身上的衣服。

朱见深表情一滞——马脚啊!

玉玺本来早朝之后太监就发现丢了,当时虽是一懵,急的很,怀恩刚要出去找彭大人,朱见深就好像被一个想法给劈中了脑袋,立刻将人拦住了。随后也不急了,屋子里来回走,且下意识搓手。

怀恩不愧是从小就伺候他的,差不多立刻知道他的想法,因而提议去找翰林院的李寻欢。不过,人选是对了,可时间却不对!

朱见深一开始也是想立刻找来寻欢的,这次可是理由充分。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既然有了机会,他又忍不住动了更多心思。因而一个冲动,就决定将事情压后,压到半夜,还特意只穿了件单衣,之前只想着如此一来寻欢一定会心疼他,以为自己忧虑的都忘记多穿衣服……

哪想……大半夜他没事看玉玺­干­嘛啊!忘记这茬了!

“就是……”还在犹豫着,突然有人敲门了。

朱见深意外了,哪个不要命的啊!

没等他开口,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还是怀恩。

“陛下,可要侍卫统领带探花大人去看看丢玉玺的地方?”

——怀恩这人­精­可是知道的,他们家陛下可是非常喜欢人称呼李大人为探花大人呢!

这话让朱见深怒火瞬间消失了,表情也有些绷不住,几乎露出笑成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怀恩的肩头。

怀恩稍稍抬头,正好迎上陛下赞许的眼神——嗯,在赞他墙脚听的好呢!

拍完怀恩,朱见深回头看李寻欢的意思。“寻欢,要现在去看吗?”

“也好……侍卫可曾发现疑点?”

这话可问住朱见深了,他本来没这么说的,可怀恩既然如此帮自己圆谎了,那只能就当这么发生的!

“没有,只看到影子,这才发现玉玺被盗……唉,宫里面的侍卫哪里有寻欢那样的武功啊……”小皇帝甚为怀念那两次轻功经历。

“放心,定会寻回来的。”李寻欢安慰道。

朱见深立刻见了笑脸。“那现在就去看吧?”心里面倒是觉得不去看也没关系,反正找来寻欢也不是让寻欢劳累调查的,自有人去做,寻欢的主要作用可是安慰自己的心灵……

李寻欢也未作多想,宪宗的焦急没有流于脸上,看来已成熟沉稳不少。近来经常谈论些朝廷上的事,李寻欢虽不会多言决策­性­问题,但宪宗却基本上什么都说,从旁听来,也知宪宗有多努力辛劳——当然他不知每次宪宗见他之前都会做预习的!

——怀恩大总管都惊讶很久了,他们家陛下怎么能这么认真,怎么能冒出那么多­精­力!

宪宗兴奋的就要拉着人往外走,李寻欢没有动,宪宗还以为自己显得太兴奋,所以赶紧解释说有寻欢在必定能看出究竟。

真可谓解释便是掩饰了,即使一开始李寻欢因玉玺丢了着急没有注意到,但马脚太多,静下心来又怎会看不出异常。

“我只是说夜凉如水,穿上外衫。”

“哦……呵呵……”

人­精­大总管立刻说:“陛下,奴才去寻下侍卫统领,不知这会儿巡逻到哪里了。”

李寻欢无声一叹,也不做多计较,只得动手去给皇帝拿衣服。

朱见深颠颠倒是自己跑去拿外服的,不过拿回来就交到李寻欢手上,明显让李寻欢帮忙穿的。

站在宪宗背后帮他穿上后,李寻欢轻拍了下对方后背。“好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嗯,嗯!呵呵……”

不得不说宪宗这种方式态度,李寻欢越发觉得像宠爱自家弟弟,还无法拒绝的啊。

到了案发现场,现场痕迹表明的确是高手盗走的,而不待继续自习看,便传来不少脚步声,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宪宗一听变了脸­色­,嘴里无声嘀咕着什么,在李寻欢没有看到的角度还咬牙切齿的——刚刚过来之前朱见深冲怀恩使了眼­色­,他可是生怕李寻欢会看出玉玺不是今夜丢的,而恐怕是昨夜,所以让怀恩找点事转一下注意力。

可那笨蛋怎么偏偏找来这个啊!简直是送走野狼迎来豺狼!

宪宗放下刚刚正跟李寻欢炫耀的白瓷瓶子,冷着脸走出去便道:“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嘛?!刚解了禁,大半夜居然敢乱跑!”

李寻欢跟了出去,垂手低眼站在一侧。

“陛,陛下,臣妾担心刺客伤了陛下,怎么睡不着,才会……”

柔弱的声音中带着些微委屈,哭腔,抑扬顿挫,听着就勾人的很。

朱见深这个后悔,他不该心情好就将人放出来,他顾念旧情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但她却还不知足。

“回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宫中乱走!”

“陛下~~”

李寻欢仍旧低着头,后退打算从侧面跟着其他侍卫们一同离开。

不过有人不打算放过。

“寻欢,你别走啊,我们还没有说完话呢!”朱见深立刻眼里没有旁的人拉住李寻欢。

将朱见深伺候大的万贞儿这一下震惊了,她怎会看不出朱见深此刻举动是何意!这半年,她已肯定这专情却又无情的帝王喜欢上其他人了,却一直不知是谁,乾清宫不少女子已被她这样那样手段弄死,也因为此才会惹恼帝王被禁足,本以为这次的确是做过火了,但她相信过段日子他就会消气啊,她坚信着,他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她更了解!……

但此刻,这个人是宫外的?是男扮女装进来的?!

冲动之下已没了理智,万贞儿尖叫出声。“你是什么人?!!”

朱见深一怔,手攥着李寻欢的袖子,看向万贞儿微微皱起眉头——从小看着的女人,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就是话本里面说的泼­妇­?好吓人……

怀恩翻译机立刻介绍了探花大人身份。

“新科,探花?男,男子?!”万贞儿声音仍过于尖细。

这下皇帝陛下的眉头不是微微皱着了,都拧成营养丰富的毛毛虫了!

明朝男风也是很盛的,眼前这般虽不是小|倌|戏|子那种样子,可眼前人这风神俊秀的模样,又兼探花之才,令帝王看上简直太容易了!

“你,你居然喜欢上——”

曾经专宠、敢直呼圣上名讳的万贞儿,激动之下,居然像他小时候那样脱口教训口吻。但却被怀恩大总管一巴掌打没了。

“圣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大总管声音也不小啊。

一场闹腾落下帷幕,宪宗放开了李寻欢,却没有让人出宫,小心忐忑地偷偷观察对方的表情。

李寻欢这边也为难的,其他人已经看出来了吗……那万贵妃一眼看穿,怀恩总管显然也是知道……如此,可如何是好啊。

而宪宗也知道避开重点。

“寻欢,那个女子,我以前喜欢过的,看着我长大的……”男人嘛,喜欢的时候什么都不是问题,现在发觉不是喜欢了,那么就绝对是问题,自己出口都忍不住强调对方年龄大。“小时候觉得她是很温柔的人,比母后太后都好,可是,后来……唉,”还是乾清宫宫女被他发作的事当然不能说,免得让李寻欢误会自己与那些宫女有什么关系。“后来,她居然害死别的妃嫔生下的皇子……”

说着,一双红眼睛看向李寻欢。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保护好皇子皇女。”

“嗯!我知道……”呼,岔过去了。

李寻欢出宫并没有再乘轿子,而回到房间,看到门口站立的沈浪时,意识到出事了——

兵器谱

彼此表情都极为严肃,不约而同问道:“出了什么事?”

沈浪将人拉进去。“进来再说吧。”

帮李寻欢将外袍退掉,拨动几下炭炉,灰中跳出几点亮光。

“来人了?”李寻欢问。

“嗯,人刚走,人送了消息离开。”

李寻欢顿了一下,道:“怜花兄的人?”

“不错。”

“难道是快活王出事了?”

“并非……”

李寻欢有些不解,眉头微扬看着对方,什么消息能让沈浪表情如此严肃又不好开口。

“是……如今恐怕不出几日,京城也会收到消息……王怜花和徐若愚的事传了出来,先如今恐怕江湖上已经沸沸扬扬……”

李寻欢立刻明白了。“有人故意散布的消息!那猫兄和胜泫的事呢?”

沈浪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是谁在散布,猫兄的事并没有提及,但恐怕不久也会被挖出来。”

李寻欢沉吟。“是何人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沈浪也皱眉了,一时间着实让人想不透。江湖上三个一帮,两人一伙,什么什么五虎,或是什么七侠之类称号,三流二流,甚至不入流的可是数不胜数,王怜花在江湖上本来就是特立独行的,与沈浪熊猫儿是两肋Сhā刀的兄弟谁人不知,几年来身旁总有徐若愚,也没人说过什么,一般更不会想到二人会是那种关系,所以这种话除却故意为之,有特定目的,是不可能传出来的。

“千面公子”的名头现在是大的很,不过徐若愚的“玉面瑶琴神剑手”出名更早,江湖上大多粗心,可不会想多,更基本不会往偏处想的。

所以这目的,就着实让人想不出了。

“消息传的那么快,是有人在推动。”

李寻欢道:“可与此前,你说的有人向他二人挑战有关?”

沈浪轻拍额头。“的确,把这茬给忘了……”说到此沈浪可有些心虚,若是正常情况,他又怎会没能想到,但这次却真的将其忘的­干­­干­净净。

不由得心中暗道,这坏事着实不能做,第一次­干­,心理压力太大,心思完全集中在这上,也是怕七童不高兴,因而脑子里对其他事都有些迟钝了。

“不错……那目的……”沈浪此前有一种深陷局中的感觉,刚才惊醒,人似乎已站在高处俯视,所以之前一直没有猜中的事立刻有了眉目,灵光一闪般,嘴角微扬。

此前还在一直琢磨着,因为合作关系,所以还打算事情完结再去想对方隐藏的事到底是什么,但刚才被七童一点,全通了!

“你,已经想到了?”

沈浪自然笑出。“嗯,应该没事了,徐若愚也许会不高兴一阵,但受罪的只会有王怜花而已,哈哈……”

李寻欢嗔了沈浪一眼,沈浪立刻掩了笑意。

“放心,七童,你又不是不知道,怜花兄哪里是在乎这种事的人,最多麻烦一点而已,便是王夫人,恐怕也会说一句她的儿子,愿怎样就可以怎样,天王老子都管不着,对了,说起天王老子,七童,这半夜进宫不会是什么好事,难不成鞑靼带兵打到城根脚下了不成?”

“童言无忌。”李寻欢笑着将人推开,也从方才的着急缓过过来,沈浪的表情让他放下心来。

脱靴躺到床上。“玉玺丢了,我已看过,定是江湖人做的。”

“那­干­嘛半夜将你叫去。”沈大侠撅起嘴。

李寻欢失笑。“当然是因为刚发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其实也知道那小皇帝的小心思。

因为心虚这一点,所以没有立刻意识到沈浪这问话有问题——如是正常的时候,不用李寻欢多说,必然是去猜刚发现被盗就来找李寻欢的,然而沈浪却问了!

“是什么人盗了玉玺……盗来何用……沈,近来江湖是不是事情很多?”

“的确呀……”沈浪明显已经心不在焉,一副运筹帷幄之中了。“七童,明早还要早朝,再睡一会儿吧,免得白日里没­精­神。”

“也是……陛下不想让人知道玉玺的事,免得人心惶惶。”

看着七童略显疲惫的样子,沈浪有些内疚,不得不安慰自己一通才能继续自己的­阴­谋——七童应是自由自在的,游历山水之间,悠哉酿酒护花,不该劳烦朝廷之事、陷入江湖多变——所以,要促进他辞官!

最重要当然是离那个­色­狼皇帝越远越好!

***

翌日李寻欢白日时虽如往常一样,但天黑之后,便留在宫中,拜访一下皇宫中“隐居”的高人们。

本以为定能得到消息的,却不想他们偏偏不说!

“隐居”宫中的人,虽不替皇帝卖命,但却隐隐都是护着皇帝的,只因皇帝没事好好地活着,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不会给他们带来风波危险。

所以回府后,李寻欢找上沈浪时便有些怒火了。

可等沈浪从梅大先生那里回来一副严肃表情时,拷问这一茬便被压后了。

“这次……”不会是快活王真的出事了吧?

沈浪摆摆手,喝下一大杯茶水才道:“不是快活王的事,他现在虽没了武功,但调理的不错,能走能吃了,梅大先生本有赶他们走的意思,可独孤伤赖着不走。”

“那是?”

“路上碰到丐帮弟子。”

“是有人找上猫兄挑战不成?”

沈浪摇头。“不是挑战,是猫儿遇到伏击,不少人的。”

“没事吧?”李寻欢秀眉微蹙。

“能有什么事,会被一二十个撂倒,那就不配做丐帮帮主了!”

“呵呵……沈浪,好嚣张呢。”

沈浪失笑。两人对坐,下了片刻棋,都平静下来,交谈随后才继续。

“玉玺查的如何了?总觉得,也许跟近来江湖上乱糟糟的有关,也许又是哪个初出江湖的小子,为了证明能耐盗了玉玺。”

“证明吗……”李寻欢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笑容淡淡。

沈浪思索片刻,也悟了,随后不再多说。

两人已知彼此的意思,而让沈浪高兴的事,李寻欢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即使没有完全猜中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但也知道自己与这件事有关系的。

李寻欢虽放任了,可还有些疑问无法参透,因而便直接问了。

“你与宫中的那些人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沈浪笑了笑,起身推开半扇窗户,天气暖了,间或听到鸟鸣,偶尔不定的微风中夹杂着草木泥土的新气,给人以生机之感。

“这话就冤枉我了,不过是见过一两面而已,哪里算得上深交,不过,七童为何有此一问?”

李寻欢迟疑一下,道:“从一宫人口中知晓了问题,玉玺并非召我半夜入宫时丢的,而恐怕是前一天夜里,宫中的人也根本没有发现盗玺之人的影子,大概是翌日早朝过后,待皇上要用玺时才发现不见。”

“哼,哼,哼!”

某人忍不住接连三哼。

“还哼,你明明早知……”后面的话也没继续说了,彼此心知肚明——大概,沈浪也就是知情,最多还有几分怂恿,绝不会是亲自动手,以及命人盗取的。

心虚的某人当然也想着尽量避开此“危险”话题,因而谄媚笑了笑,便伸出“爪子”,在李寻欢身上四处为祸不老实,企图转移注意力,结果当胸一个黑乎乎脚印——

***

朱见深满意地看着李寻欢这些日子围着自己……的玉玺转,但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围着自己转的,审问过什么人的也是自己一旁,所以也算是在一起的,所以这心里面对盗玺之人,没有恼怒,反而是感激啊,反正玉玺那玩意真要追不回来,再做一个也就是了~~

但这天晚上却觉得盗玺之人是坏蛋了,甚至认为盗走把玩几天赶紧送回来就完了!

突然转变了想法,当然是因为李寻欢主动请缨,打算装病告假,出外去寻那玉玺,还说大概已有了眉目。

怎么这么快就有眉目了呢,刚刚过了休沐日,居然就有消息了——你个盗玺之人也太不专业,这么快就露出马脚!

当然,也是寻欢太厉害,太聪明……朱见深真是纠结的抓心挠肝啊。

“你不要去,让,让别人去呗,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江湖朋友吗?就是叫沈什么浪的,你走了,你走了我会觉得……害怕!那盗玺的人,如果是来刺杀,那我岂不是……寻欢……”

眼泪汪汪的看着人,李寻欢终于没忍住,摸了摸皇帝的龙头~~当然随后就快速地收回了,一副没事人一样,忽略对方吃惊的表情。

“放心,宫里面很安全,再不会发生之前被劫那种事。”

朱见深反应了一下,眼睛突然闪亮闪亮,道:“你,你已经派人保护我了?!”

李寻欢一顿,宫里面隐藏的高人们从不想被旁人知道,自己刚刚一提也不过是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会保护皇帝,但被宪宗如此一问,却又不能将对方透露出来,只能婉转道:“是些朋友,他们不会一直盯着你这里,但如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护着你。”

这样的解释李寻欢不算说谎,而在朱见深自己的理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寻欢居然为他做这么多!!……

兵器谱

官道上一匹枣红­色­大马缓慢前行,马背上坐着戴着毡帽的紧腕束腿衣衫,一看便是初出江湖的少年侠士,只不过这位少年显得有些过于悠哉了。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从树林间奔出一行三匹马来,前面一人二十来岁,身形壮硕,长相有棱有角,又粗又浓的眉毛,目光锐利,一身外家功夫练得不错,穿着粗布衣衫,胸口袒露,肌­肉­分明。

“小子,看见有个书生上了官道不?”

枣红马上的少年摇摇头。

大汉盯了他一会儿,便将马头转向少年没有经过的一边,显得是相信了少年的话。

而这叫小花的枣红马驮着的,当然就是秘密奉旨出京的李寻欢。

直到彰德府这一路,李寻欢又遇到那一行三人好几次,李寻欢走的不快,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快的,而那三人则总是从林子里跑出来重新上官道,然后再次超跃过去,几次三番,李寻欢竟从未遇到过他们所寻找的书生。

李寻欢并没有错指,因这三人看起来虽然很凶,但提到书生时并没有杀意,对于这一点李寻欢还是能够肯定的。

只不知,跟着这些人,会否找到他想找的人。

这次单独出京,可是李寻欢争取来的,江湖上行走,从上辈子开始,基本上都有人在身边,偶尔才会单独,虽自己上辈子觉得能够胜任,但家人、陆小凤他们不放心,所以以前他也不会任­性­的非要拒绝。但这辈子不同了,双眼明亮,身手比上辈子十八岁时还要好,但比上辈子还要一次不漏,基本上都是与沈浪一同行动,所以——

***几天前的分割线***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夹杂着书页翻动声音,除此之外室内算是安静了,但气氛却不宁静,某大侠一脸怨怼,让李寻欢忍笑辛苦呢。

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是打开包袱系上包袱再打开再系上……如此反复的动作,而收拾包袱的人,则是故作小媳­妇­姿态的某大侠!

“好了,别闹了。”李寻欢放下书道。

“好不容易你有空我有空,为什么偏偏不让我跟……”继续幽怨的语气。

“没什么,不是说过了……就是想自己出去一次……”

李寻欢也因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且自己都无法扭转的想法惊讶,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时期……自己是不是来的太晚了。

沈浪只有叹息的份,难道还能拒绝?七童好不容易任­性­一次,可以说这种表现其实反而是让沈浪高兴的,七童会冲自己发脾气了,而不是对待任何人都一样的温柔体贴宽容大度,自己已是对方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同时,分别总是让人不高兴的,每次沈浪有事,不都是千辛万苦往回赶嘛,多么希望有更多的时间与七童在一起……

所以,真是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事情既然已决定,沈浪自觉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七童收拾包袱,准备马匹­干­粮水袋了,特意记得给他备上药,虽是七童自己做的,可出门在外总是不方便,而他自己总是没有带药的习惯……唉,这让他如何放心——

所以此刻已在山西地境的李寻欢,便是独自一人,起码他此刻还是这么认为。

如此悠闲的在官道上走,并非不着急寻找玉玺,而是在一边探听消息,一边等着,其实这两日遇到的那一行三人,李寻欢便觉得可从他们身上下手,只是暂时没有没到结交的时机,那三人明显还在忙。

看着再次走的消失背影的三人三匹马,李寻欢陷入思绪当中。

中了探花,李寻欢也是了却一桩心事,这不只是为了父亲兄长、李家,而且还是他心里面放不下的一个担子,虽然也觉得自己并非真正的“小李飞刀李寻欢”,却不想辱没了这个名号,否则就好似亏欠了这具身体一般。已享有了健康的身体,享有了无私的父母恩情、兄长有爱,花满楼无法让“小李飞刀”“李探花”的名号也消失。

但官场的确不是他适合的地方,现如今日子尚短,虽还没有察觉出什么,但他并不是不懂的,­阴­谋算计他所不喜,写书校字非他所好,带兵打仗生灵涂炭更是他所不忍,所以这白领皇粮的差事,一开始他也就打算做个一年两年。

可先如今,沈浪一搅合,也许,这次寻回玉玺,便还是算了吧,只是……放不下宪宗呢,他的确是难得勤勉、能听谏言的明君,而且,他那单纯的­性­子(?!),也是让李寻欢不放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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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德府不算小,与保定府差不了多少,客栈住下,饭堂里巧遇了多次问询的三名大汉,他们也落脚此地。

晚饭时辰,饭堂中人不少,李寻欢打量一下,没有空余的桌子,视线落在那三名大汉时,此前与他说话的人招了招手。“小子不介意的话就过来一起坐吧!”

一声吆喝饭堂里的人都转过来看了一眼,摘了毡帽的李寻欢也被打量一番。

坐定后,另一个盯着李寻欢看的矮个青衫汉子道:“诶哟,想不到这么­嫩­的公子,不是看你步伐稳健,还以为谁家的少爷!”

旁边灰衣短褂的壮汉道:“这身衣服看起来不合身,小少爷偷偷从家溜出来的吧,哈哈……”

李寻欢丝毫不恼,笑道:“被猜中啦,呵呵……”

坐李寻欢旁边的,看起来是这三人中领头的人看着李寻欢的样子有几分探究,不过也没有恶意,且因李寻欢不同于一般初出江湖毛头小子毛躁莽撞的模样,令其高看几分。

“我复姓诸葛,他姓万,他姓石,我三人同门。”健硕男子说道。

矮个青衫姓石,灰衣短褂姓万。

这般自我介绍令李寻欢稍稍有些意外,只介绍姓?名头都不说,这诸葛、万、石三姓放在一块名号的,似乎并没有。而看这三人的样子,根本不像初入江湖,所以又怎会没有个名头,即使二流三流、三教九流也基本上都会有的啊……不由得,李寻欢对这寻找书生的三人有了兴趣,与他们一起,也许会更快速找到自己将寻之人。

心中虽有疑惑,李寻欢面上不显。“在下姓花,这一路来与三位大哥着实有缘呢。”

石二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起一路对李寻欢的猜测,可李寻欢细听之下,竟是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听到这三人任何来历的话,也未说出他们找的书生是何人,找来有何目的。李寻欢更加谨慎了,这三名大汉,看似粗鲁莽撞、还是易怒冲动的,但其实心思缜密的很。

小心翼翼仿佛不经意地透露出自己打算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又隐隐透露出不知何去何从,该做何事,到哪里“抱打不平”,完全一副江湖菜鸟的姿态,一顿酒下来,之前还戒备复姓诸葛的据说师门大师兄的大汉,也放开不少,虽不至于已成换帖的兄弟,也算是朋友了。

李寻欢天生就能给人以信任之感,加之本人的确是真诚相交,这三位也是­精­明的很,所以,即使也有怀疑李寻欢另有目的,却还是应下一同上路。

但第二天一早就出现了意外,早上饭堂里石林正吵着喝烧刀子时,门口站立一个局促的身影,李寻欢抬头一看,吃惊可不小,直接惊呼出声:“见深?!”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皇宫当中的皇帝陛下。

也幸好平头百姓没人知道皇帝的名讳,否则这“见深”二字,简直就在标明来者是当今皇帝了!

“你怎么在这里?”李寻欢道。

朱见深这边刚要开口,另一个声音|Сhā|了进来。“阿楼,我们还不是出来找你的,约定好一起出来,你自己却先跑,见深差点被逮着,你也不该自己偷跑啊!”

这次开口,将皇帝陛下从门口挤开的,却是沈浪本人了!

李寻欢看着门口这两人,真是,无语啊……

朱见深当然不笨,听这不知哪个洞里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的话,立刻明白现在不能叫寻欢的名字,而要叫阿楼,而从对方的话中也听出这个家伙也是一直跟在寻欢身后的,而且比自己的侍卫还厉害,居然能听到寻欢他们的对话——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叫沈什么浪什么的吧,哼哼哼!

李寻欢一脸无奈。“是我的错……给你们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江湖朋友,诸葛大哥,石林大哥,还有万铁山万大哥,诸葛大哥,这两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沈浪自动自觉凑到李寻欢身边,故意将皇帝陛下隔在另一边。

而朱见深也不服气,小跑几步跑到李寻欢另一边……其实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佩服,寻欢的确是老江湖啊,说起谎话来都不脸红!那么,眼前这三人是坏人?是需要暗地里探查的?是盗玺之人还是与盗玺有关?

小皇帝整个人亢奋了——

兵器谱

六个人从方才的四方桌挪到八仙桌吃饭,宪宗抢先坐在李寻欢左边,沈浪显得更为沉稳,笑眯眯看着本打算坐在李寻欢右边、而ρi股还没有落定的石林,没顶住“笑眯眯”压力,石林挪到对面坐着去了,脸皮忍不住僵硬。

“不知见深能否吃得惯,早饭也是很重要的,没吃好对身体不好,如果吃不惯可以让见深的下人去酒楼买来。”说着眼神飘向外面站在门口左右,虎视眈眈的两个人。

宪宗身边明面上只有这两个。

开口的沈浪一副和蔼亲切态度,一口一个“见深”,叫得宪宗脸上好像升起一团黑雾,但李寻欢面前,就只能在心里面咬牙切齿。又怎会不知道这家伙的夹枪带棍,但不要紧,为了寻欢,不能让对方得逞,以为自己是吃不得苦的少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还据说是大侠呢,小气吧啦的,果然对寻欢有不良企图!

——某皇帝直接忘记当初是因为看到李寻欢的表情,才确定此人是情敌,寻欢对这人也有情什么的已经完全被盲目地忽略,而变为此刻只不过是这个小心眼觊觎寻欢而已!

“不用,阿楼说过偶尔吃些粗粮对身体好。”扁着嘴说,故意一副他就是尊贵的少爷,却平易近人姿态、炫耀自己为了寻欢能做到任何事——冲沈浪挑挑眉,且显摆似的加重了“阿楼”二字,既表明自己多么机灵知道要叫寻欢阿楼,又表明阿楼是关心自己的。

沈浪继续笑眯眯。“白粥不是粗粮。”

“少爷”被噎着了。

石林嚷嚷着烧刀子,将话题岔了过去,李寻欢不想左右两边再­唇­枪舌战,只好与诸葛三人说话,争取不给两边人开口的机会,只是有时候也管不住啊——

喝起酒来,当然少不得酒量的问题。

“阿楼酒量的确非常好的,我跟他喝酒,就从来没见他醉过,每次都是我醉……”说完还一副羞赧表情看向李寻欢。

笑眯眯仍是笑脸。“这样可是不行呢,我和阿楼倒是没有喝醉过,酒过伤身,嗯,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建议,下次喝酒时,就直接在床上喝,多了直接躺下,抵足而眠呢……其实我也是懒人啊!”

极为骄傲地宣布自己是懒人。

朱见深脑子里震荡着“懒人懒人懒人……”,这意思还不明白嘛,就是炫耀他跟寻欢“抵足而眠”过了呗——不要脸的懒人!而且是个赖皮鬼!寻欢绝对是无意识被占便宜的!!

“酒多了的确不太好,不过江湖人嘛,哪里能少了酒,看诸葛大哥,你们肯定都是能喝的,不过现在一大早的,一会儿你们不是有事,石大哥还是不要喝多的好。”

石林梗着脖子立刻不服气了。“老子千杯不醉,这点小酒又不会误事!”

“呵呵……”李寻欢是不得不开口将话题引开的。“对了,几日来你们到底是追什么人啊,书生?”

朱见深立刻Сhā话。“可是书生打扮的坏人?扮猪吃老虎?可是高手?”

“那小子武功不行,就是能跑,哼哼!”石林说。

万铁山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道:“不是轻功好,就长了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哼,多读几本书的书呆子就是贼,贼坏贼坏的,不好逮!”

“你们寻仇?”一脸好奇的朱见深也不跟沈浪掐架了,脑袋里浮现不少什么“玉面书生”、“书生毒剑客”、“诡变书生”之类武侠话本当中的称号。

“不算是,哼哼!”石林说。

沈浪一副老神在在模样,表情丝毫不显。

李寻欢扫了一眼,再看诸葛三人模样,心中也算有数。如果说之前还以为跟着这三人“可能”找到自己想寻的人,那么此刻听到关于这位“书生”形容,见识三人对这位书生的态度之后,便能肯定跟着此三人绝对能找到盗玺之人——话说,看着眼前三人与沈浪对彼此的态度,又有从京城往开封洛阳这个方向,李寻欢不由得去猜测盗玺之人“恰巧”就是三人!

至于那书生的身份,大概也有了十之八九的猜测。

不是别人,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百晓生!

早前,玉玺被盗,王徐二人纷纷被挑战,以及二人关系之事被传到江湖上,后来熊猫儿遭到伏击,江湖上四处纷争,朝廷江湖事没有联系到一起,是不会觉得这其中有所关联,但如果从江湖人近来十分好斗,若从江湖人想尽快扬名立万来看,旁人也许猜不出来,但从未来百年而来的李寻欢,却能得出结论——

百晓生要排兵器谱!

李寻欢更确定,沈浪比自己更早猜到这一点,只因李寻欢之前忙碌于考试、翰林院之事,并不主动过问江湖事,又没有消息来源,所以早先江湖人突然很热血这一点他没有沈浪知道的早。

此外,李寻欢想到另一点沈浪更早猜中的原因,就是沈浪师门的事,恐怕自从那封信来之后,在沈浪细致甄别近来江湖大小事,想从中找出他师叔弟子们时,便已是得到线索。

关于百晓生,李寻欢唯一知道的,便是他是诸葛神君的弟子,至于诸葛神君是何许人也,却无人知晓,江湖中神秘又神秘之极!

如此一来,便联系上了,那诸葛神君,想必就是沈浪复姓诸葛的师叔。

那么,所谓解决诸葛神君弟子们的事……李寻欢猜测,也许是百晓生刚有排兵器谱的念头,而百晓生的其他师兄弟们想要竞争一席,只因沈浪都未曾听说过要排兵器谱,所以这个消息应当还是少数人知道的秘事。

将王徐二人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恐怕是百晓生的师兄弟们,谁让王怜花名气那么大,在江湖上又特立独行,恃才傲物的很呢!

但有一点李寻欢能够肯定,百晓生的师兄弟们,原本名气恐怕都不是很大,且名气也与师门无关,因为他们不能将师门宣扬出去,如沈浪一样。而且,诸葛神君的弟子们,应当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沈浪也是他们同门师兄弟。所以,听闻百晓生要排兵器谱了,都忍不住想争取一番。

排兵器谱的消息应该还没有走漏,否则江湖上必定早有“兵器谱”消息传出,但现如今江湖如此热闹,应该只是近来诸葛神君的弟子们挑战的多了一些,带动着其他人也活跃起来,要知江湖上热血的汉子比比皆是。

此外,江湖上如此闹腾,应该也有百晓生自己的一份力,伏击熊猫儿的恐怕就是百晓生找人做的,只因想知道熊猫儿那神秘的兵器到底是什么。

至于还没有挑战书下到自己与沈浪面前,自己应该是因为沈浪的缘故,以及年前那段日子,因为王怜花推波助澜,“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响亮名头,诸葛神君的弟子们大概是将沈浪排在最后挑战,连带自己。

这些念头转瞬而过,此刻的李寻欢可没有过多时间陷入思绪,因为两边没有硝烟的战火,一直没有间断,稍不注意,便再次点燃,此刻已从自己喜好的酒,到自己爱吃的菜,一个走南闯北足至天下,一个至尊之位遍尝天下,争论起八大菜系……

李寻欢放弃调解。

“诸葛大哥,你们最一开始已从我前面走,为何这么久还是没有寻到,应是有所追踪才对?”

之前显得有些过于沉默的人一直只用眼睛在李寻欢、沈浪和宪宗之间瞧着。

李寻欢肯定,这个人即使之前不知道自己是谁,但见到沈浪之后,必定会猜到,毕竟江湖中也许沈浪不认识人,但即使没见过沈浪的,也会猜中是沈浪,尤其诸葛三人这明显不是初入江湖的。

诸葛似乎有别的话要说,但犹豫了片刻,并没有说出口,只回答道:“嗯,他一会儿上官道,一会儿窜入山道,有时候更是进了马匹难入的林子。”

万铁山凑过来说:“他可贼了,从小就没人制得住他,除了——”

嘴说的快了,万铁山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

李寻欢笑笑也没追问。“方才说此人轻功并不突出,而是智慧过人?”

诸葛点头,万铁山已捧着碗喝粥,主要目的是挡住脸。

虽没有说出什么,但李寻欢已心中有了猜测,这三人与百晓生一同长大?呵呵,恐怕就是沈浪的同门师兄弟!也和百晓生一个师父。

看着沈浪的模样,说不定玉玺啊,就在他们三人谁的身上!

这位复姓诸葛的,说不定就是盗玺之人,而且还与沈浪之前便有所联络,弄不好盗玺这种馊主意就是沈浪给的,为了证明他有本事。随之,想必是约了百晓生到京城,可不知何缘故,百晓生却跑了……

为何要跑?诸葛不像是莽撞之人,若百晓生已看过玉玺,已肯定过他,那当是会将玉玺归还,但事实却是此刻这样诸葛带着玉玺来追百晓生,还可能是从京城一直追出来的……

兵器谱

一行八人,着装各异,既有粗布短褂的江湖人,也有绸衫玉带的公子哥,有面目凌厉的大汉,还有风姿翩翩的少侠,凑到一起着实让人侧目不已。

领头骑在高头黑马上的大汉频频回头,隐隐有些不耐,想要快马加鞭,奈何后面的人只肯缓慢行进,转入官道第三次回头时,终于忍不住调转马头回撤,与那头漂亮的枣红马并肩——不过中间还隔着一匹通体雪白、年轻的小马。

“花兄弟,你真的肯定要这么慢才能追上?”

对李寻欢的称呼,已从沈浪出现前的“小子”、“花小子”,变成现在的“花兄弟”。

“诸葛大哥便相信我吧。”

中间隔着白马上的人道:“阿楼的话必定是对的,诸葛大哥就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保证会寻到那个,书生!”

朱见深其实很想说是“诡变书生”的。

石林也凑过来。“可是为什么呢?那路上的已有那个家伙的足迹……即使换了鞋,足迹的深浅规律是不会认错的,之前找到他都是这种方式!”

可以说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找对方的方式都是如此。

李寻欢笑道:“嗯,我也不是十分肯定,所以先试试。”虽是如此说,但了解他的沈浪、朱见深却已相信李寻欢是已能肯定的了。

朱见深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但沈浪却已然猜中。

石林和万铁山交换了迟疑的眼­色­,不过诸葛却皱眉片刻,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从前开始,就骗了我,们?”抬头看向李寻欢,这个“们”字说的稍稍停顿了一下。

温和的态度,让人本来心中的稍微缓解。

“并非那般。”

而简短的话,从李寻欢口中说出,就会让人不自觉去信服。

李寻欢继续道:“对方,应该是知道你们如何追踪,这次只不过偏偏利用这一点。想必,若非这次你们与他的目的地是一个,又或者说是想要引你们去某个地方,他也不会暴露出这一点。”

沈浪接着解释道:“也就是说,他想被你们追上的时候,你们就会追上,想躲你们的时候,你们恐怕便不易寻到,而这次,想必是有意将你们引到某个地方,却又因为某些事要避开你们办了,所以才像现在这样让你们怎么追都追不上,却又不会失去他的踪迹。”

石林万铁山脸­色­不是很好,愤愤然,好像被背叛了似的,而诸葛则表情凝重不显过多心思。

看了下时辰,李寻欢习惯­性­转向沈浪,对方微微点头,便转而对诸葛道:“诸葛大哥,你们现在想找到那个人吗?”

李寻欢倒是希望如此,因为诸葛见了对方,让对方看过玉玺,李寻欢便可带回去,不必再管江湖事了——虽然心底还是有些好奇兵器谱如何完成,但在其位谋其事,皇帝陛下就在身边,还是拿回玉玺要紧。

——只是这皇帝陛下本人,与拿回玉玺相比,似乎更想参合参合这江湖事呢!

石林和万铁山立刻嚷嚷着当然立刻将人逮住,但诸葛却犹豫起来。对于这份犹豫,李寻欢有些不解,不自觉转头视线去询问沈浪,而沈浪则露出一种戏谑、故作神秘的表情。

秀眉微扬,沈浪笑呵呵歪着身子侧过来,李寻欢也歪过去倾听,宪宗则立刻不同意了,看了一眼诸葛三人,没有出声,不想让诸葛三人注意,所以只好伸手去扯李寻欢衣袖。

李寻欢回头,安抚地对宪宗笑了笑,继续倾身听取。

宪宗收回“爪子”,不满地瞪沈浪,而沈浪笑嘻嘻,故意暧昧的姿势做给对方看,满意于对方咬牙切齿,而这边李寻欢看着前方,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两只空中交汇的噼里啪啦视线。

沈浪小声道:“都快一年没出来了,反正皇帝陛下都跟着出来玩,且,机会难得,一起去看看吧……还有,这次那位书生的方向恐怕是奔着猫兄。”

李寻欢垂眼。“猫兄?难道之前的伏击不是这个人做的?”

“据我猜测,以那人才智,在猫兄那样大大咧咧、出门身边只有胜泫的情况下,又怎会弄不出葫芦的秘密!伏击可是最下乘的手段,若是那个人,如果真想的话,说不定那葫芦都可能从猫兄身边骗走。”

李寻欢抬眼看向沈浪。“那个人不在偃师……却有消息说他在,那……他本就在北边?是找你——”亦或是他?

沈浪摇头,笑道:“听说最近天机老人在关内打狼群!”

李寻欢嗤笑,道:“怎会打狼……”顿了一下,方明白。“那个人放出的消息。”语气是肯定的,的确如此呢,若是一般书生模样,即使在狼群附近出现,亲眼看着“天机老人”打狼群,也不会引人怀疑,尤其装扮的再像一些的话。

要知百晓生本人的身手据说的确不怎么样,从诸葛三人的口气中也能肯定这一点,所以这样的人,又是一副书生模样,总是会让人不自觉的轻视,且是这种打狼群、并不会让人想到有什么­阴­谋的时候。至于判断人的本身,尤其越是高人面前,越能判断出对方是否是高手的时候——这百晓生不仅脑子好用的很,人更是极为大胆!

沈浪直起身,道:“所以,我们这一路可是要小心的。”

李寻欢也同时坐直,点头同意,知道不知前方百晓生设下什么圈套,让他二人展示出本领——想到兵器谱排行第三,可谓同是探花之位,李寻欢也难得跃跃欲试起来。

只是有个问题——“那第二的位置怎么办?”

沈浪一听当下明白本该第二的“子母龙凤环” 上官金虹,此人已命丧小李飞刀,并成为名副其实的垫脚石啊!

“我忘了……”沈浪摸着脑门。“不过,我想到另一点。”

李寻欢扬眉。

沈浪将随身佩戴,仿佛如腰带上的玉佩一样随意的长剑横在身前。“这么把破剑,比上嵩阳兄的铁剑可要差上许多——”

“呵呵,是被人嫌弃了!”李寻欢玩笑道——他知道沈浪的意思,兵器谱上没有沈浪、熊猫儿以及王怜花,想必因为这三人都是与百晓生同一师门的!

如此说来便通了,他们师门一向神秘,且之所以现在江湖上闹的这么乱糟糟,想必是百晓生同门师兄弟们有好名争誉的,可百晓生以师门需保密之类为由拒绝,便如后世听闻的兵器谱拒排女子一般,也许还说了什么刺激一类的话,才使得这江湖上沸腾起来。

“寻,阿楼,你们在说什么啊,说这么半天!”朱见深表情极为委屈地说道。

这俩人的确小声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本没打算说这么多的,抬头同时望过去,便见诸葛三人眼神不掩饰地好奇,诸葛更是复杂的带有某种探究。

李寻欢有些不好意思,表情歉然,但沈浪却嚣张得多,更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对诸葛,故意说道:“你刚才在犹豫什么?”

这话让诸葛立马收起了好奇心,轻咳转头,驱马往后挨了挨,企图避开沈浪的视线——李寻欢伸手推了沈浪一把。

要知沈浪在一般江湖人面前,不会露出这般痞痞的模样,仅在王怜花熊猫儿这般朋友面前才显露这一面,而此刻这副模样,李寻欢肯定,他倒不是已将诸葛三人归为好友,而是在欺负同门师弟们!

***

果不出沈李二人所料,进入怀庆府时,江湖上便狂风一般地传出幽灵宫杀人之事。

不管是怎样的­阴­谋,冲着沈浪李寻欢是肯定的。

仁义庄近两年三位庄主已经不管事,仁义庄悬赏虽然还在,但有了大事,冷三都是直接找上沈浪,所以江湖上发生这种无故杀人事件,沈浪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而李寻欢在江湖上行走虽不多,可仁善之名也是众人皆知的。

加之,如真有心,必定记得铲除快活王楼兰势力时,沈浪与幽灵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百晓生更以探究江湖秘闻为己任,必定知晓的更多,所以用幽灵宫引沈浪李寻欢出手,以及幽灵宫本身神秘诡变的江湖地位,真真巧思妙算!

沈浪、李寻欢、以及抓住李寻欢袖子就不撒手的皇帝陛下,夜入义庄,探查在怀庆府遇害的一家二十几口尸体,沈浪表情有些凝重,只因若是百晓生为了针对他二人,做出害死无辜人的事的话,沈浪不仅要管,而且还会自责。

更为生气的是,这次与七童一起出来,让七童见到这种令他难过之事——不可饶恕!

沈浪想到这一点,李寻欢当然也能想到,朱见深只以为看见有人被害死李寻欢才心情低落,却不能完全明白李寻欢珍爱生命、仁慈之心的悲悯天下胸怀。

这一点,恐怕朱见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沈浪的,沈浪更懂他,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只不过沈浪眼中,因更在意、更深爱着寻欢,所以这种胸怀有所收缩——因为心中,放在更重要位置上的,是他的七童!

兵器谱

接近义庄时李寻欢便知此地有人埋伏,大致能确定里面四人的位置,初步可断定里面不是衙役,不是义庄管事,而是有目的故意埋伏在此的。

与沈浪交换个会意眼神,换期间,李寻欢对宪宗低声道:“一会儿将你放在房梁上,里面有人埋伏,但我想看一下尸体——”

朱见深故意将嘴凑到李寻欢耳边——想当然遭到沈浪的怒视——低声道:“我知道,我老老实实呆在上面,等你办完事再一同走。”

李寻欢扯了个淡淡的笑容。

李寻欢携着宪宗,与沈浪一同避开里面人能观察到的视线,窜入义庄。义庄不小,门口有个不大的门房,里面则显得空旷的紧,但空旷也只是昔日,此刻已被近日的凶案填满,横竖摆放着杂乱的三十余口大小棺材。

宪宗老实蹲在梁上,冲着李寻欢眨眼,随之沈浪转出去,由窗而入,埋伏四下的四个人立刻窜出来阻击。李寻欢在上面稍作观察,几人不足为惧,沈浪试探出对方武功,便迅速将四人点晕。

因这义庄当中并无光亮,所以四人连什么人都没看清楚便昏了过去,吆喝几声周围还有同伙,却完全不能骗过沈李二人。

李寻欢不禁暗赞一句,沈浪的武功又­精­进了。

宪宗不满地撇嘴,还想着“不过如此”——实则与这四个人缠斗,的确无法显示出沈浪武功高低,宪宗又不会武功,所以当然不像李寻欢那般能鉴别一二。

李寻欢带着宪宗落下,本来还以为也需李寻欢一起的,只不过沈浪一人便将他们解决。

沈浪道:“四人身手杂乱,不像同派出身。”

“却又不似普通三教九流,埋伏于此……”李寻欢不禁想到百晓生会否用这四人试探他们。

沈浪点上火摺子,知道李寻欢的想法,便道:“应该不是那人,否则不会如此不济,而且,我估计,那人还没有来得及安排。”

李寻欢颔首。“先看看尸体吧……见深,不要靠的太近,恐防有尸毒。”

“哦!”

推开一口较大的棺材,沈浪打眼一瞧,语气中微微有些吃惊,道:“欧阳轺?!”

棺材中人四十几岁左右,身形不高,但可看出此前是练外家功夫之人,脸形应属江南人。

“认识?”李寻欢道,他并没有听说过。“不是说近日来死去的,不是江湖人吗?”

沈浪沉吟片刻,才道:“此人倒是很久不出来了……他本是丐帮中人,与以前丐帮长老欧阳轮有亲戚关系,但猫兄说过,他在帮中一向沉默寡言,不理旁事,欧阳轮三位长老死后,便离开丐帮,似是避嫌的意思,猫兄初接帮主之位,四处寻人入丐帮时,还曾专门请过此人两次,都被拒绝了,我也是偶尔与猫兄一同经过怀庆时,见过此人。”

“可他为何会同这一家人死去?”

沈浪掀开旁边几口棺材,只是普通人而已。听到李寻欢的问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宪宗Сhā言道:“就是被这家人连累的呗?查一下这家人有何仇人 ,若说他们不是江湖人,也有可能是仇人买凶杀人啊!刚刚不还说那四个埋伏在此处的人武功混杂嘛!”

李寻欢缓缓摇头,沈浪道:“这一家人被他连累倒是有可能,江湖买凶杀人,又怎会事后还在此处埋伏人,尽可能让人寻不到线索,找不出与你所认为的仇人有所关联才是。”

沈浪的语气有些重,恐防他二人又吵起来,李寻欢接道:“如是买凶杀人,又是普通人买凶,那么背后之人恐怕还会怕这些凶手的,事毕之后,定不愿与其再有瓜葛。”

“哦……那因为这一个人,而杀了这一家?”

沈浪道:“欧阳轺入丐帮是由欧阳轮引见的,但那时候欧阳轺差不多有二十多岁,欧阳轮将其带入丐帮,大概也有增加自己方面势力的意思。不过此前,欧阳轺曾是藏剑山庄的一名护院。”

宪宗知道的江湖事不多,知道的名人也不多,仅是听过几个与李寻欢熟识的而已,此刻听沈浪絮絮叨叨说这些,引起寻欢仔细倾听,便忍不住撇嘴。

“这个人还真是经历过不少,听那藏剑山庄,肯定也不是简单的喽,别人骗你的吧,这种人还是不问世事的?”

不经意的话,却提点了两个陷入局中的人。

李寻欢看向沈浪,道:“可曾问过猫兄,这人是什么时候入丐帮?”

沈浪当然立刻明白李寻欢的意思,道:“算下年纪,应是熊老帮主死亡前后。”

李寻欢道:“难不成,熊老帮主的死,与藏剑山庄有关?”

沈浪皱眉,十几年来藏剑山庄一向低调的很。“……也许可以问问猫兄他爹当年用的什么兵器。”这话半真半假,只是说明他的确怀疑起藏剑山庄了。

“此前,我还曾以为熊老帮主的死与快活王有关……”李寻欢神情暗淡道。

沈浪其实也有过如此想法,只是未曾说起而已,只因与熊猫儿与王怜花都是朋友,所以这个问题彼此之间都在回避。

但现在想来……

“快活王不曾用过丐帮的功夫。”

相对点头,的确如此,这一直是明摆着的事,但却更容易被人忽视。

宪宗不满地拉扯李寻欢的袖子。“你们在说什么啊?”

李寻欢拍拍宪宗的手,将人往后推了推。“回去再说,我先查看一下死因。”

如果是灭口,那么欧阳轺所在的地方,他所­干­活的人家被全部杀害,倒是说得通了。可以说,这灭口,从侧面肯定了此人与熊老帮主的死有关。

但现在又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欧阳轺是被什么人唆使的,另一个,则是时隔差不多二十几年,为什么会被灭口!

不过,沈李二人都隐隐觉得,此事与百晓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回客栈时,李寻欢依旧带着宪宗,而沈浪则也带着一人,此人便是埋伏在义庄的其中一个,虽不抱什么希望,但总归是条线索,也算是将计就计的,端看这些人将黑锅引到哪里。

抓来之人没一会儿便招了,他们本在府内孟县占了一个山头,近来被一个人收买,到怀庆府做事。躺在义庄这一户,在死前是他们的人将药下在水井里的,结果死了一家人,他们吓坏了,想逃跑,但被杀了三个后,他们连逃也不敢了,只能乖乖听命。

至于收买他们的人,只有他们大寨主二寨主见过。

尸体李寻欢都是检查过的,大部分死因是毒死,但所有的尸体,却都在喉咙处有伤口——鬼爪抓魂。

难怪江湖传言幽灵宫做的,伤口恐怖的样子,会让人想到最神秘­阴­毒的“白骨幽灵掌”。

只不过,若无人推波助澜,也不会将消息传的那么快,这幽灵宫的黑锅是背的实实在在呢!

只是,幽灵宫虽行事诡秘,杀人不眨眼,出手必定狠毒,可这栽赃之人、亦或是推波助澜之人,定是不知道现在的幽灵宫主是怎样的人。

白飞飞也不是笨蛋,可以说自从快活王事了之后,便跟金无望有了个共同嗜好,那就是钱!金无望在西边南边涉足,后来安定在祁连山,算是建了个小国,而白飞飞则离开兰州,算是雄霸北边,据闻辽东都司以北,海西女真部对白飞飞大名,那是闻风丧胆,近两年正打算把势力扩展到北山女真部,并有兴趣将矛头转向鲸海(现称日本海,以前中国称其为鲸海)之外,打算组建个海盗团之类……

所以,还以为白飞飞会为祸武林,对男人恨之入骨的想法,着实太不了解情况了。

不过这也不意外,关外一向少有江湖人关心,除却那些格外较真于江湖事的——比如说百晓生。

朱见深兴冲冲跑回自己的房间,果然见到李寻欢在这里,完全当他的室友——沈浪——不存在,凑到李寻欢面前。

“寻欢,我有个消息哦!”

在怀庆住的这间客栈不太好,便是天字号房也是两人一间,朱见深当然想和李寻欢一间,但沈浪也同样想法,在柜台前吵了半天,最后是李寻欢敲的板,让沈浪和朱见深一个屋子,而李寻欢则与诸葛一间。

“哦?”李寻欢不忍打消对方的兴致。“什么消息?”

“我的暗卫刚才告诉我,我们厉害后,有人去找了那个叫诸葛的!”

——本来对姓诸葛那个没什么仇视,但这个人居然与寻欢一个屋子!!

李寻欢抬眼,眼中有了笑意,便看到沈浪嘴角有些抽动。“是吗?的确很有用的消息……”

得到夸奖的小皇帝立刻冲着沈浪仰仰脸,得意非凡啊。

沈李二人有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李寻欢知道他们去义庄之前,沈浪让跟着小皇帝一起出来“度假”的暗卫其中一人留下来看着诸葛三人。但现在的结果是,的确有问题了,可那个人却没有告诉沈浪,反而禀报给朱见深——沈浪当然知道那个人并没有以此向皇帝邀功的意思!

如此,对方的意图就明显了——帮着笨皇帝,给沈浪找茬啊找茬!

兵器谱

乌云满天,夜风呼啸,大批人马将山顶的庄子围住。

高头大马上坐着的,都是紧身黑夜蒙面之人,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庄外燃起数十火把,将黑漆漆,仿佛一片死寂的山庄照得通亮,也绝不会放过庄内出来的半个人。

火把的用处,并非只是照亮,为首之人再次吹起尖锐的哨子,马上的数十蒙面人从马鞍一侧掏出一巴掌大小包,随后竟是就着火把点燃,立刻抛入庄子围墙,化作一团火龙——

却不想意外横生,那团火龙不等降落,便听到黑夜中、空气里嗖嗖之声,再抬眼,火龙居然反转回来,借着箭势,冲蒙面人而来,为首之人立刻大喝“退!”

一伙纵火人阵型乱掉,碰撞中马也惊了,嘶声四起,“撤退!中计!”呼声一落,墙内便陆续翻出许多丐帮弟子,如此让这伙纵火蒙面人心惊不已,只因这个山庄本是他们设计好围剿沈浪、李寻欢以及熊猫儿的,也在周围一直监视着他们今夜前来探查这座庄子,且这里是故意诱敌、布满­干­燥柴草,却没有任何线索可言、一把火就会火光冲天,就会将几位高手活活烧死在此的陷阱!

但此刻,山庄中却突然涌出这大批的丐帮弟子,在他们一直监视的眼皮底下——他们才是中计的一方。

***时间退回一点点***

朱见深一个激灵醒过来,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居然睡着了。坐起身往旁边的床上一看,嗖的一下蹿了过去,摸了摸床铺,已经冰凉,明显已经早没人睡了。

白日里就觉得寻欢他们好像瞒着自己什么事,但寻欢又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所以本打算装睡,等他们一动弹,就死命赖着寻欢不放手呢,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

转念一想,朱见深立刻觉得不对劲了,也算跟他们四处跑了一段日子,所以他猜测十之八九自己是被那个沈浪给点了|­茓­!

心里面念叨几遍混蛋,七手八脚地穿衣服。

“来人!来人!”

很快隔壁就有动静了,不过隔壁住着的侍卫还没过来,暗处的侍卫就先出来了。

“他们呢?是不是今晚有事?”朱见深急惶惶询问。

朱见深这次出来,觉得自己身边的暗卫是真的又厉害又听话,自己说什么都听,宫里面怀恩那家伙有时候还会开口劝劝,但这个暗卫即使危险,也不犹豫地听令……回去升他的职!

不多时,朱见深便由暗卫背着,一路轻功往山顶跑去,路上忍不住称赞了对方的功夫不错,并且承诺要给他升官——却不知回去之后,朱见深就叫不出此人来了。

走到半山腰,便看到山顶红通通,仿佛那一片天空都被点燃。

暗卫突然停下脚步,朱见深不等开口询问,暗卫却突然调转回头,快速往后跑。

“怎么了?!怎么,唔——”朱见深不甚,说话时咬到自己舌头了。疼痛之下,皇帝陛下当然怒了,一拍掌就拍下来。

暗卫几次换气时断断续续解释道:“山上有人冲下来,应是逃窜……呼,埋伏在那里的恐怕没有沈浪和李寻欢……”

“啊?我不是命令你将我带去找寻欢嘛!”朱见深不满地动了动,却不想背着他跑的、大胆包天的家伙居然拍了一下他的ρi股——

“你,你这混蛋,你——”

“陛下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语气那么平稳,那个平静,那个波澜不惊,好像皇帝陛下刚才的话是无理取闹……

“你,你……”

“属下本是带陛下去寻李大人的……但他们去那山庄只不过是幌子,是想抓到游无影……不过现在看来,被那些人逃蹿下来,只能说明一点……”

“说明什么?游无影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说山庄是幌子?寻欢去了哪里?他有没有危险?”

然而还没等解释,便遇到山下埋伏的人,这里埋伏的本来是防备有人从山庄上逃出,游无影派出的人手,但现在却成了援助人马。

只是,暗卫带着皇上想躲过前后两边人也不是不可能,他们目的是逃离,因此遇上之前安静地躲在一边就好,何况今夜乌云遮天,更容易隐藏。可是,也是两人运气太差了点,居然碰上了怒火极旺的幽灵宫主白飞飞——

一鞭子甩过来,便将暗卫与朱见深从草丛中清了出来,白飞飞不认识宪宗,但游无影却知道!

***时间加快一ⅿⅿ***

熊猫儿听到沈浪对藏剑山庄现任庄主游曜天提到“更想见庄主的人”时,房顶翻身而落。

一看到熊猫儿的表情,沈浪与李寻欢不自觉对视一眼,但并没有得出结论,只觉熊猫儿有些不对,可又不像是见到仇家的表情。

游曜天不过三十岁上下,年龄算起来,绝不是害了熊老帮主一家的人,只是熊猫儿相信沈浪和李寻欢的判断。

丢了葫芦之后,熊猫儿就追了过来,但对方行踪实在隐秘,这次可确确实实着了道,却不想与沈浪李寻欢碰个正着,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帮忙找葫芦,便被告知寻到了当年害死他一家的人。

这些年,熊猫儿也只是一开始几年纠结于此,但后来也就放开了,江湖上行走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杀来杀去,因果报应……他本都不去在意了,却不想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候,知道了凶手。

而看着面目森冷的不过比自己大几岁的游曜天,熊猫儿有种怅然之感……怎么回事?如是二十年前,难道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害了他们家?!

游曜天看着熊猫儿的样子半晌,率先开口了。“你就是熊猫儿。”语气中有种压抑。

熊猫儿点头,有些莫名其妙,他才应是兴师问罪的那个吧,这个人,为什么一副自己反而欠了他的样子。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间书房中,除了游曜天、熊猫儿,沈浪以及李寻欢,别无旁人,游曜天本来也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熊猫儿偏着头,转向沈浪。“我应该知道些什么?沈浪,你们真的确定?”

沈浪扫了游曜天一眼,沉吟一下,还是觉得不如有他开口。“我,猜测,也许,这位游庄主,与你有血缘关系。”

熊猫儿震惊不已,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两日来让他惊讶的事,也太多了吧,都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熊猫儿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便又有一人翩然落入房间内。

王怜花摇着扇子走过来,左右看了看。“我看倒未必。”

没让沈浪与王怜花争辩这个问题,游庄主便自己开口了。“的确没有,不过,哼哼,有人巴不得我与你有血缘关系的。”

口吻更为愤愤。

王怜花“啪”的收起扇子,忍不住哼道:“幼稚!真酸呐!”

熊猫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外面的院子热闹起来了,先是扑通扑通几声,游曜天突然紧张起来,首先推窗出去。

李寻欢一看到外面,立刻急了,直奔出去,沈浪紧随其后,嘟囔一句“怎么在这”——只见一位老人携着朱见深立在院中。

朱见深一见李寻欢,心终于放在肚子里了,挣扎叫道:“阿楼,救我!”脖子上还驾着一把剑,但他丝毫不惧啊。

“不要乱动——”李寻欢道。

沈浪也道:“脖子很脆弱,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刚刚李寻欢的话有效,但沈浪一开口,坏事了,皇帝陛下也是­性­子拧的,情敌的话当然绝对不要听的——

院中虽站着多数是藏剑山庄的人,但四下隐藏着,却人数博杂的很,这一刻,百晓生自认为算准了角度,葫芦嘴对准了那把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剑——

沈浪忍不住叫道:“糟!”同时跃了过去,但那里距离太近,上一刻还没有拔出的剑,这一刻剑尖还差一尺距离——

院中火光下,白光一闪,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柄刀是何时出手,一道光,一道疾风——

百晓生抱着葫芦,但葫芦嘴上的却不只是一把剑,这是一把剑柄上扎了柄三寸兰花标记小刀的剑……

百晓生忍不住坐在地上,眼睛盯着那柄刀,手心沁出汗水。

但下一刻,人就被抽飞出去,百晓生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以他对兵器的了解,这是被鞭子抽的,而且落在脸上又收回­干­净利落的动作,这鞭法,比“神鞭”西门柔还要厉害!

也不顾着疼了,百晓生捂着脸爬起来开始找人。

而同一时刻,另一边的朱见深瞪圆了眼睛,身体不会动了,也一下子失去力气一般,视线中出现李寻欢时便瘫软下去,被李寻欢扶开之后,忍不住打起嗝来。

而游庄主则奔着旁边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游无影而去,口中大叫着“爹”。

兵器谱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熊猫儿先不去纠结藏剑山庄与自家到底有何仇恨,一脸内疚地走过去,帮着李寻欢一起扶着朱见深往后退。“那个,不小心让人跑了……”

其实也不算是熊猫儿的错,只因去山庄放火这群人退的太快,等熊猫儿出现时,他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威慑作用一般——当时还挺得意,以为自己江湖上有了“老”一辈的威望,但这会儿想来,恐怕是因为自己与他亲生老爹的模样太像,才让人迅速退离的。

李寻欢冲着熊猫儿点点头,朱见深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熊猫儿如此说,必定是朱见深出现在那周围,而并非藏剑山庄前任庄主游无影去客栈劫来的,又怎会怪罪于熊猫儿。

李寻欢眼神示意熊猫儿去理会那对游姓父子,带着朱见深退后检查。

这边沈浪收回视线,与王怜花分别站在熊猫儿左右,率先开口道:“沈某自欧阳轺被害时,便联想到藏剑山庄,本也只是怀疑藏剑山庄与熊老帮主被害有关……当看到游老庄主密室中的一副画……”

游无影以及游曜天的脸均微微变­色­。

熊猫儿眉头微蹙。

王怜花扇子缓慢轻点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画上的人,不会与熊猫儿想象吧?”

沈浪停顿了片刻,声音有些低沉地道:“年纪小一些的时候更像一些。”

游无影看着熊猫儿,死皱着眉头,道:“的确,小时候更像。”

游曜天的表情有些扭曲,看向熊猫儿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所以你才活着!派人杀你们全家的,是我,呵呵,当年我才十二岁!”

熊猫儿表情复杂地看着游曜天。

“知道我为什么要派人杀你全家?呵呵,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呵呵……如果你八岁就掌管整个藏剑山庄,就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

游无影表情痛苦地看向唯一的儿子。“天儿,是我对不起你——”

“别叫我天儿!你是在叫天儿,还是甜儿?!当我不知道……真让我想吐!”

熊猫儿张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突然不远处传来吵嚷声,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声音。

率先闯进来的,是万铁山,仍是一身短打,只是此刻甚为焦急,看到李寻欢和沈浪,仿佛看到了救星。

“沈,沈大侠,去救人,去帮忙救人吧,花兄弟,你们帮帮师,咳,帮我们救人吧!再迟了,就要出人命了啊!”

李寻欢与沈浪相视一眼,王怜花先开口道:“你在这,我和‘阿楼’过去看看。”说到“阿楼”两个字时,王怜花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那副表情好像也在说等着给他理由。

李寻欢还带着朱见深,与王怜花跟着万铁山出去没多久,沈浪便赶了上来,交代胜选带着丐帮的人过去了,他这边不放心白飞飞。

——李寻欢三人都是看到白飞飞鞭子将百晓生带走的,但那时候熊猫儿的事还没完,丐帮弟子没到。

而现在听万铁山的意思,李寻欢不禁有些担心了,他可是知道白飞飞近年来虽不滥杀无辜,可绝不是什么善良的女子,这次又算是百晓生先惹到幽灵宫。

被领到那片林子的时候,便看到这边绿光盈盈,鬼火重重,鞭子啪啪的声音,以及有人闷哼的声音。到了近前,便看到诸葛石林二人被幽灵宫女弟子按在地上,而百晓生则被吊在树上,嘴巴被捂住,身上的衣服已经一条一条。

万铁山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周围站立的,都是幽灵宫的众女们,看着就觉得慎人。

李寻欢拍拍朱见深的手背,但对方仍不撒手,不禁内疚今夜真的将人吓到了——

却不知,皇帝陛下偷偷冲沈浪挑眉头——为帝者,一时吓到也就罢了,又怎会这么半天还会害怕。

王怜花哈哈笑道:“宫主好手段,可算是为我出气了!”

白飞飞瞥了他一眼,停下鞭子,却没有收起来,反而交到旁边的女子手中,声音越发的冷酷。“继续。”

窈窕身姿走向他们,四个人身上扫了一遍,落在王怜花身上。“为你出气?”不同于刚才的语气,变得妩媚诱人。“是因为他让你的男人跑了才要出气?”

王怜花咬牙。“你还是别笑了,这么久不见,更吓人了!”

白飞飞爽朗大笑,倒是有了几分人气。

李寻欢受不了耳边“啪啪”的鞭声以及人疼痛的闷叫,诸葛石林的挣扎。“白姑娘,不会真的打算处死他吧?”

白飞飞眉头一扬。“有何不可,敢栽赃我幽灵宫,就要有死的觉悟。”

沈浪道:“白宫主不想听听他栽赃的理由吗?其实他也并非要针对幽灵宫,不过是——”

“哼!不过是为了引出你沈浪和李寻欢而已!怎么,本宫的便宜也是随便占的不成!”

李寻欢与沈浪交换了无奈的眼神。

王怜花立刻配合,问道:“寻欢,是不是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此人江湖四处乱窜,惹来纷争不断,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前还以为为了掩盖藏剑山庄灭口欧阳轺、掩盖当年害死熊猫儿他爹的事,可现在想来,也太小题大做,我更相信他是为了惹起江湖纷争,才揭开熊老帮主当年的事……宫主刚才也说他是为了引出你和沈浪……”

李寻欢道:“不如由他自己说如何,我与沈大哥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白飞飞倒是给李寻欢面子,一扬手,施鞭刑的女子一鞭子将堵在百晓生嘴上的东西扯了下来。

百晓生脸上都是一条条的了。

沈浪又示意诸葛石林二人,他们总算站起来,之后不得不往外吐泥——女子下手也真够狠的了。

百晓生咳嗽几声,缓过气后也不挣扎下来,也不求饶,看似听到刚才沈浪与李寻欢、王怜花的话,所以反倒是显得很兴奋。

“哈哈,你们果然是武林顶尖的高手!我看已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白飞飞轻飘飘道:“看起来你还挺悠闲。”

百晓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诸葛厉声道:“还不老实一点!沈大侠,其实就是我这师弟打算排个江湖兵器谱,咳咳,江湖上的纷争,其实不是他的错,而是我们几个,他不打算排我们师兄弟几个,所以我们……”越说越羞愧,本来诸葛神君的弟子,诸葛又是诸葛神君的儿子,没遇到沈浪等人之前,也算是不可一世的,但近日来经历的多了,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石林旁边帮腔道:“是,是我们师兄弟几个闹出来的,想打败现在江湖上的高手,这样,如此,才会……”——心中嚎叫,刚才的女子都好可怕啊!!

百晓生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哈哈笑道:“不错,小生打算排个兵器谱,现如今江湖上有名的,都已看过,现在只差排序而已!”

沈浪道:“不排你师兄弟?这是为何?诸葛使的那副铁拐,兵器谱上必有排名的。”

百晓生皱皱鼻子,被吊在树枝上晃悠了两下,道:“不排同门,不排魔道,不排女子!”

白飞飞呵呵笑道:“不排女子嘛……”

百晓生一个激灵,鞭子随后就落下,他不是个能忍痛的,否则刚才也不会闷闷叫唤——嗷~~

沈浪摸着下巴道:“不排同门嘛……对了,白宫主,可能要让你卖个面子了,我师父来信说,让我照顾一下诸葛师叔的弟子们,解决一下他们在江湖上闹出的乱子。”

白飞飞微微侧头看过去,百晓生“嗷”的叫完了一声,也晃悠着转向沈浪,诸葛三人更是惊讶不已。

都是聪明人,当然立刻知道沈浪的意思。

白飞飞也不是非要百晓生的命,既然沈浪有口说出,她当然不会不理会,何况也给她备了“梯子”。

“沈大侠的面子当然是要卖的,不杀,可以,可是……”白飞飞娉婷身姿走回百晓生面前,从旁边女子手中接过鞭子,用鞭子柄端抬起百晓生的下巴。

“你刚才说,不排女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百晓生被如此逼视着,声音在嗓子里咕噜咕噜,到底没敢发出声音。

“呵呵……乖,那你说,我白飞飞排在第几位呢?如果不清楚本宫的武功,本宫此刻心情甚好,可以演示一二……”

百晓生拼命摇头——演示?!这还得了!眼神明显在说是要拿他示范的,他不要,他藏够鞭子了!他恨鞭子,西门柔,那个同样使鞭子的,位置要挪后,挪后!

“第,第——”

沈浪Сhā言道:“哦,我没有记错的话,熊猫儿和王怜花跟我也算同门师兄弟,不同师父而已。”

百晓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那江湖上还有谁啊!!李寻欢,小李飞刀,他跟你不会也是同个师父的吧?!”

沈浪笑道:“不是,绝对不是。”他要是Сhā手没让七童排入兵器谱,林诗音不得闹腾死他!

“嗯?”白飞飞出声示意。

百晓生的原则已在幽灵宫主面前化为乌有了。“第四,排第四!”

“前三个是谁?没有了沈浪王怜花熊猫儿,还有谁?那位天机老人?”打狼打到自家地盘,白飞飞也算清楚了天机老人的本事。

说到这个,百晓生认真多了。“嗯,天机­棒­天机老人功力高深莫测,不说招式如何­精­妙,单说那身内功,强劲体魄,不是任何人能够比的!而天机­棒­九九八十一式,环环相扣、变幻多变、巧妙如斯,能创出这套神功,也堪称一代宗师,兵器谱排第一,当之无愧!”

“哼!那第二第三又是谁?”

百晓生一脸兴奋地看向李寻欢。“本来还犹豫着李寻欢和郭嵩阳的前后,可现在看来,李寻欢虽年纪不大,但小李飞刀,真真例不虚发,绝了!”

“哼哼,也就是说,第三是郭嵩阳,本宫排在第四?”

“那,那铁剑,铁剑……”

“比本宫的鞭子还好使?啊,也许我该使一套剑法,让你看看本宫的剑法如何……”

“那,那你第三,你第三!”

“呵呵……”白飞飞本来满意了,不过王怜花又开口了。

“寻欢放在第二的位置吗?哎呀,寻欢今年刚科举,拿了探花之位,如兵器谱上也占探花,岂不是一段佳话?”

百晓生立刻不­干­了。“那,那怎么行!我的兵器谱是认真的,严肃的,是——”

“嗯?”

凤目一挑,百晓生的声音立刻被掐断了一般。

***

兵器谱尘埃落定,其中稍有变动,但小李飞刀,仍是探花之位,小李探花之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林诗音看着新的兵器谱,脸有些扭曲。“排在第二的……是柔鞭,幽灵宫主,白飞飞?!!!”

正文完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唉——”

殿中一盏孤零零的宫灯,明灭间发出室内唯一声响。

入冬第一场雪刚过,书案边窗对开,窗前一人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满月,发出叹息之声。

空荡荡的殿内只有他一人,回首缓缓扫视,落在帝位上……那里,曾有人陪他一同坐,谈天说地,畅所欲言,还一同……喝酒!

想到此,上一刻还神情萧瑟的人,“腾”的蹿起来,跑过去打开他私人的小柜子,抱出放在最外面的一个坛子,顺便还拿起两只酒杯,分别倒满后,举着两个杯子再走回窗前。

“寻欢……很想你……”说着饮尽左手那杯酒,喝完后皱皱鼻子,喝的有点猛,刚想将右手那杯洒在地上,突然意识到这种是敬死人的,所以想了想,又将右手这杯也自己喝光了。

喝在嘴里面觉得甜甜的冰冰的辣辣的,但流到肚子里时,却觉得从上到下都热了起来。刚才敬酒时的庄重凝重模样消失不见,砸吧砸吧嘴,走回去坐下,看着酒坛,忍了忍,犹豫了一下下,又倒了一杯,还是用右手那个杯子倒的。

再三杯下肚,抱起酒坛晃了晃,很不舍得地重新盖上,自言自语小声嘟囔着:“寻欢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省着点,省着点……”

酒坛放回去,坐回龙椅觉得整个人热乎起来了,之前在窗户那里站着,前面冷飕飕,吹的脸冰冰凉,而身后则暖洋洋,冷热交加,他,他他都忍了好一会儿啊,就为了看今夜的满月……他都答应寻欢不在屋顶看……

虽然有点晕乎,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清醒的……摊开奏疏,但没看多少便不自觉又走神看向外面,此刻他没有意识到的,并不是特意的,周身散发着让人心疼的寂寞,眼神失去距离,似看向远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脸上表情空空,好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朱见深眼睛再次聚焦,摆正脑袋朝着窗外,脖子伸了伸,眼睛眯着,想要看清楚窗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外面虽然月亮很大,但在­阴­影中的,仍无法分辨。

朱见深没忍住,走到窗边趴着往外瞧,可仍有些距离,咬咬牙,扫了眼门口,没犹豫多久,便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周围并没有侍卫巡守,奔着墙边悄默声走过去……墙根处一团黑­色­立在那里,朱见深觉得自己是看见一个人,可是自己都走过来了,这团东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伸手戳了戳——

“­干­嘛?”

“哇哦!”朱见深吓的退开两步,醉意一下子吓没了,抓住自己刚才戳人的手,好像在安慰它似的。

他退开,对方倒是上前走出­阴­影中,朱见深这下子看清楚对方的样子。

“是你?!!”

对方又不吭声了。

朱见深皱皱鼻子。“你大胆!朕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你怎么在这里!”

这回倒是开口了,不过语调没什么起伏。“保护你。”

“……”朱见深听到这话都不知道怎么回,如果是别的人,恐怕他会继续吼骂回去,可是这个家伙,这种语气,好像自己说他点什么就都是自己胡闹似的……虽然乾清宫这里不让侍卫巡守的确是有些胡闹……

但皇帝陛下怎能气弱,仰起脖子,扁着嘴道:“还说呢!之前要升你的职,你怎么不出来!朕叫你多少遍……不对啊,朕叫来过所有暗卫,对过名单的,没有你这个人啊!”

……

沉默以对。

阿嚏——

“诶,你­干­嘛?!”

“外面冷。”暗卫径自推着朱见深往殿内走,当然是从门。

进去后暗卫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走进去,将窗户也关上了。

朱见深怔忪看着这个家伙的动作。

“晚了,睡吧。”

朱见深回过神。“你谁啊,你,是不是跟寻欢一样,是江湖人?”

“嗯……我不会离开你。”

“……啊?”朱见深也忘了端皇帝架子。

“……你一定要李寻欢吗?”

“……什,什么呀……”朱见深迟疑着,不知为什么,突然眼圈红了,心里头冒出一股好像怎么也压不住的委屈。

暗卫叹了一声。“你又何苦。”

朱见深咬着下­唇­,瞪着对方,没有开口,因为无法开口,他知道此刻一开口,恐怕就会有无尽的委屈宣泄出来,他不想宣泄,因为他有种预感,如果宣泄出来,他可能再也撑不住,也可能做出很坏的事!

“沈浪激你,你就中计,你又不笨,何尝看不出沈浪在激将……胡云冀上书弹劾李寻欢身在官府却结交匪类,万贵妃禀皇太后李寻欢实为佞幸,朝中弹劾响应无数,皇太后废万贵妃以其妖言惑众却暗中逼你杀掉李寻欢……但,你可曾知江湖上未有一丝传言,便是京中百姓也丝毫不知……唉,是你想去中计,是你认输了,还用这种方式退出,既然退缩,现在又为何难过,为何硬撑着,为何自己骗自己?”

朱见深火气烘烘往上蹿,脸、脖颈都红起来,握紧的拳头手背显出跳动的青筋。

“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就什么都知道?!”站起身用力推了一把暗卫,但力气总归有限,暗卫不过向后退了一步而已,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朱见深。

“我退缩,我认输,我,我能不退缩认输嘛!如果,”声音抑制不住的哽咽,样子从未有过的脆弱。“如果寻欢也喜欢我,就是让我当那商纣夏桀我也甘愿!”

双手捂住脸,即使流泪,也不想任何人看见,不能给任何人看见……

暗卫三叹,靠上前,环住朱见深的肩膀,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犹豫半天,低声缓慢道:“你只是认识他比较晚,仅此而已……”

朱见深也不客气,将脸埋在暗卫前襟,如此,就当他“咕噜咕噜”说话,对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

“那是,当然,”吸下鼻子。“如果一早就认识他,他肯定喜欢我,我,我就是不会武功而已,剩下的哪点不比那什么沈浪强!咳咳,对寻欢也好,什么都依着他,他想在翰林就在翰林,想去内阁我就能让他去内阁,想,吸~,想当大将军就当大将军……还,有……”

声音渐渐没了,暗卫将人抱起来,走向寝宫……

***

李寻欢坐在船舱,端着茶杯细细品着,外面船员已闹腾起来,他们本是不敢靠近这里的,因为这里传言有海妖存在,经过此地就会翻船,亦或是在海上迷失方向,能否生还要单凭天命……

他显得处之淡然,仿佛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可事实上,如果注意到他茶杯中早已没有茶,就会知道他有多紧张。

并非与船员们怕的一样,因为他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前面的人有谁,他忧虑的前面将要见到的人!

沈浪不知何时已坐在他旁边,一双笑眼看着他。

温柔的仿佛化成水的声音道:“七童,不用担心,只是见一下我师父而已,他不会不同意我们,如果不同意,就不会飞鸽传信告知他们的位置不是?”

“……嗯,我知道……”李寻欢也纳闷自己不受控制的忧虑源于何处啊,可理智虽在,心情却无法控制。

沈浪也无奈了,且被七童传染的也有几分紧张,他担心师父的言语会让七童难过,七童不是脆弱的人,可此刻的七童显然因为在乎,而变得不同以往……师父要是乱说话,态度要是有问题,哼哼,就让堂哥罢工不做饭!沈浪可是知道,以师父喜静的­性­子,岛上必定除了堂哥意外没有任何人,而他师父仿佛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做饭!!

可以说,这个弱点,到了堂哥手里,可是掐的死死的!嘿嘿……从未有过地师父半点不敬不分不满的沈浪童鞋,已经有那“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毛病——

沈浪和李寻欢从事先准备的小船下去,独自向白雾朦胧的地方前进,迷雾中不多时,便有灯光闪动,沈浪知道堂哥在给出信号,划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见到陆地。

沈浪时刻攥着李寻欢的手,一同向有炊烟的地方走,路上大致观察了岛上地形,有野兽生存的痕迹,岛上倒是没有雾气,但岛好像并不小,两人走了一阵只觉陆地扩展的越来越大。

迎出来的是沈浪的堂哥,与沈浪差不多十年没见,比沈浪还高,不过李寻欢能看出对方体质偏弱,定是曾大病一场,好在修养的不错,并没有武功。

进到屋内,李寻欢同沈浪一起拜见他师父,便是一同跪拜,对方也没拒绝,盯着李寻欢看了片刻,就示意他们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李寻欢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有厌恶的眼神他已觉满足。

让李寻欢意外的是,沈浪的师父没有找沈浪单独聊聊,却找上他,而更让他觉得与沈浪以前形容冷淡的不同,居然问起他何时喜欢上沈浪,又是怎样让沈浪喜欢上他,还有如何让沈浪答应跟他这个男人在一起……

出门后还有些恍惚,而见到沈浪的脸时,李寻欢突然眼睛一亮——

“师父可有说不好听的话?”

李寻欢笑着摇头,笑吟吟道:“师父答应我娶你!”

“啊?”沈浪一时间反应都慢了半拍。“可,可李伯父,我是说爹已经答应你嫁给我了啊!”——努力了那么久得来的结果啊!

李寻欢此刻的笑容明媚异常,透着些微狡黠,带着点点纯真的诱惑,“可是,师父的意思是将你嫁给我啊!”

沈浪张口欲言,一脸的悲愤——努力那么久的结果,居然就这么轻飘飘被师父给卖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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