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王爷忽然忍不住开她玩笑,“要汤先生给你做寿?”
雀舌脸上大红,顿足道:“就知道寻我开心!”
小王爷一出去,环翠就忙着铺床,又重新熏了香,嘱咐雀舌早些睡,这才退出去。
雀舌怔怔地望着窗外弯弯的弦月,思绪一下子飘出很远,记忆中从落阳谷出走的那天晚上,也是弯弯的月亮,匝地琼瑶,她奔跑在山间的小路上,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天她乘着竹筏渡过碧水寒潭,便寻到当地官府,她身上有汤九律造访落阳谷时留给她的安荣王府令牌,官府当然不敢耽搁,派人一路护送她到了洛阳,小王爷见到失散多年的表妹,喜不自胜,送信给在京城的父亲——抚远王易海平,易海平因为即将对北边用兵,不能回来,嘱咐儿子好好照顾雀舌,她于是在洛阳住下来,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来,她过着与落阳谷全然不同的日子,再也不用被人逼迫习武,每天跟着汤九律习学音律,尊荣富贵更不用说,记忆中的刀光剑影渐渐去远了,她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倒从心底深处翻出一片悲凉来,仿佛她遗失了一样极贵重的东西,却始终不知道那是什么……
记得有一次,汤九律教了她一曲《月儿高》,本来是一支极清悠的曲子,弹到中途弦却断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雀舌,你心里有事呢!”
有什么事呢?终于如愿以偿了,她还在惦记什么呢?一曲弦断,谁能告诉她……
这样一想,更是半点睡意也无,便披了衣推门出去,外面月色清朗,笼在身上,映出地面上纤长的影子,隐隐拂起一阵风,吹动树影,在地面上轻轻掠过——
什么人?雀舌一惊回头,四下却只见树影摇晃,风声飒飒,哪里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眼花了?雀舌心下惊疑不定,刚才明明瞧见有一道人影——
此人武功明显强过自己百倍,他若想做什么,自己只怕也无力阻拦,不如顺其自然。更何况,雀舌隐隐觉得那人并无恶意,空气中甚至弥漫着某种熟悉的味道,难道——是落阳谷的人?雀舌心里一动,复又笑自己多心,落阳谷的人又怎会到这里来?
“雀舌——”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来,笑道:“九律哥哥。”
汤九律走过来,“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看这月色很好,舍不得离开。”雀舌微微一笑,脊背蓦地感到一阵寒意,背后有人,不会错,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熟悉的气息?
“你冷了吗?”汤九律转身到她房里取出一件软缎斗篷,披在她肩上,“天气虽然暖和,夜晚风凉,还是要小心些。”边说边替她系上带子,很自然地靠近她一些,附耳道,“雀舌,房上有人。”
雀舌微微一怔,不知为什么并不想为难那人,所幸汤九律又在她耳边道:“那人武功甚高,莫要露出形迹。”说完便携了她的手往安荣院方向去。
雀舌很快明白他的用意——安荣院是小王爷住所,防卫比这清辉堂不知严密多少——于是随他离开。
飞檐重瓦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默立,风吹过他墨黑的发,夜色里寂静地飞扬起来。
雀儿,这三年来,你似乎过得比我好……
小王爷原本打算睡了,见他们过来吃了一惊,想了半天说:“你暂时在这安荣院住下来,这几日开武林大会,洛阳城里藏龙卧虎只怕不太平,还是小心些为好。”边说边招呼人收拾屋子。
“哪里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雀舌不以为意,“那人若果真有恶意,我们还能平安到这里?”
“雀舌妹妹在江湖上闯过几年,果然胆子大!”小王爷瞪了她一眼,“都怪我姑父,好好地不把你送来王府,要不是九律先生得到消息专程跑一趟落阳谷,此时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要说兄妹重逢,更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她偏转头,“九律哥哥,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落阳谷?”
汤九律喝一口茶,“这个说来话长,老王爷这几年一直在寻找你的娘亲,好容易寻到一个知情人,他在西域见过你爹爹,这才打听到你娘亲已经流落西域,你爹爹正在四处寻她,问起你的事,听说寄养在你爹爹的师妹韩秋水那里,所以我专程跑了一趟,想不到韩秋水不肯放你走,小王爷和我原说另想办法,好在你终于逃出来了——”
“那么久的事还说它做什么?”雀舌一直想着那个不速之客,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听,站起来,“早点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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