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鬼呼唤。
庄之洞忽然凝神说道:“好像有脚步声!”
高山青道:“莫非是冷血来了!”
沈错骨冷冷道:“他若回来,则是最好,此刻大哥,柳兄不在,咱们先擒他下来,
来个攻其无备,逼他供出实情。”
高山青道:“好!”
庄之洞道:“他来了,我们先在门旁伏着,我一拍掌、我们三人一齐动手!”
沈错骨身形展动,直扑向大门旁,疾道:“好!”
庄之洞。高山青各自飞扑,已到了大门旁。
黑夜里,两排灯宠被三人衣袂急掠时卷起的风,吹得半明半灭!
沈错骨静静地伏在黑暗中,忽然道:“怎么我听不见脚步声
的?”
高山青小声地道:“老庄的耳朵,特别灵敏,便是时下轻功最高的人,只要在十丈
之内,也休想瞒得过他。”
那另一旁的庄之洞在这时忽然道:“噤声,他已近门前了。”
沈错骨再也不作声,手执拂尘,如一头铁豹般盯着大门。
黑夜的空气像凝结了的炸药。
这炸药,已经到了应该爆炸的时候了。
门依然没有动。
风凄厉地吹着。
忽然庄之洞一拍掌。
沈错骨如一支箭般标了出去!
而大门依然没有动。
难道是庄之洞听错了吗?
沈错骨感觉到庄之洞与高山青也扑到半空中。
忽然间,这两个人,已到了自己身前身后。
沈错骨一怔,忽闻夜空中,“霍”地一声,一支明亮的白玉杖,已向自己心窝刺
来。来势之炔,无法形容!
沈错骨心中一沉,居然人在半空,去势如飞,仍能猛一吸气,往后倒退!
但在同时间,后面的庄之洞喝了一声:“锥!”
铁链之声,破空而来,沈错骨听到这声音时,背门已“噗地”一声,被一枚利器穿
入,又急抽而出,鲜血飞溅,痛人心脾!
这一痛,他的身法自然一慢,那明亮的杖尖,“噗”一声地没入他的胸膛,又
“嗤”地抽了出来,还带着一股血泉!
血泉于夜空中飞喷!
沈错骨的身躯,在夜空里洒着血,飞落在丈外。
好个沈错骨,居然在落地后仍能站得住,踉踉跄跄,跌走了几步,倚在一棵梧桐
上,月光撒下来。沈错骨黑袍沾血,脸上充满不信与愤怒,形状煞是可怖。
沈错骨嘶声道:“你们——!”一股血泉自嘴角溢下,说不出话来。
只见短小而精悍的庄之洞,微笑道:“不错,是我们,”手里吊着带血的锥子,锁
链轧轧地摆荡着。
而高山青望着带血的杖尖,得意大笑道:“剑魔传人,你死得瞑目吧?”
沈错骨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手中拂尘,忽然化为千百枚长针,离柄射出!
庄之洞也被这一下吓了一跳,挥舞链于锥,把拂尘都扫落!
高山青也忙挥舞玉杖,舞得个风雨不透!
可是他的左腿似走动不灵,所以被这一枚拂尘丝射入,痛吼一声,把它拔了出来,
流了一些血。
庄之洞疾声叫道:“师弟,你怎么了?”
高山青忍痛道:“不碍事的,幸亏没射中要|茓,没料到这老杂毛也有这种浑厚的内
力!”
再看那边的沈错骨,已靠着梧桐树,倒在地上,死时真是目眦尽裂。
庄之洞冷笑道:“还不是死了!”
高山青抚着伤口道:“不知大师哥是否已得手?”
庄之洞冷笑道:“大师兄做事,怎会失手?”
高山青笑道:“那么我们把这老杂毛的尸体送回内堂去,让那老家伙看看他心爱弟
弟的模祥儿。”
庄之洞忽然道:“怕不怕冷血突然回来了?”
高山青笑道:“二师兄,你太过虑了,那小子不是说三更才回来的吗!”
庄之洞欢笑道:“真是,他的经验不足,还作什么名捕,所谓‘阎王注定三更死,
谁敢留人到五更’,他是三更死,连提早死也不能啦。”
高山青道:“他就算是现在回来,咱哥儿俩的事纵被他发现了,又有何妨,他远不
是我的对手哩!”
庄之洞忽然凝神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说道:“不好,确是他回来
了!”
高山青动容道:“有这等事?”
庄之洞道:“这小子武功不低,我们还是以计谋之,较为妥当。”
高山青道:“好!”迅速扑至沈错骨尸首处,把沈错骨的尸首用乱草盖了起来,又
把地上的血,用脚踏乱。庄之洞急叫道:“快,他要到了!”
高山青急整顿衣襟,门“咿呀”而开,星月下,冷血白衣劲装,走了进来。
庄之洞身形一动,似欲出击,忽然停了下来,笑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冷兄,
差点动错了手,在冷兄手下吃苦头呢。”
高山青含笑招呼道:“冷兄,不是说三更回来么,现在还不到一更,事都办妥了
么?”
冷血望了二人一眼,淡淡地道:“都办妥了,因为担心,所以想早些时候回来看
看。”
一片乌云涌来,盖住了皓月,连星星也黯然无光,只有两排明灭的烛焰。
庄之洞忽然道:“适才有人来犯。”
冷血动容道:“哦,是谁?”
庄之洞道:“都蒙着面!”
冷血追问道:“凌大侠、沈四侠如何了?”
庄之洞道:“他们都没有受伤,不过都退入堂内,那儿较易应敌。”
冷血道:“那我们也去内堂好了。”
庄之洞似有难言之色,口中呐呐道:“不过……”
冷血奇道:“不过什么?”
庄之洞道:“我们乃好意相告,请冷兄万勿动怒。”
冷血道:“好,有什么你尽管说,我决不生气。”
庄之洞说道:“凌大侠等怀疑你是凶手。”
冷血呆了一呆,气结而道:“你们呢?你们信是不信?”
庄之洞道:“要是兄弟相信,也不会告诉你知道了,不过
冷血道:“不过什么?”
庄之洞道:“他们确有证据,不由得我不信。”
冷血冷笑道:“那是什么证据?”
庄之洞在腰间探着东西,道:“我拿给你看——”
冷血正注视着庄之洞掏出来的东西。
庄之洞并不是拿出什么东西,而是把腰问的活扣一扳,链子锥“呛嘟”在手。
冷血一呆,后面“啸”地一声,破空袭至!
高山青的白玉杖!
冷血本已分神,理应避无可避!
柳激烟拿了一张椅于,在黑暗的内堂,抽着烟杆,火红的光,一闪一灭,把柳激烟
的面容,映照得一光一暗。
凌玉象瞪着柳激烟。
只是他连坐也坐不起来。
柳激烟抽了几口烟,得意的望了望凌玉象,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些什
么?”
凌玉象并没有答话,仍是怒瞪着柳激烟。
柳激烟好像没看见一般,迳自说道:“你中的是‘软玉香’,那是帝王们专门对付
不听话的妃子所用的,以保龙躯,中了这等闷香,就算有天大的功力,在一个对时之
内,休想站得起来,也不用想说话叫喊。”
凌玉象怒视着柳激烟,柳激烟大笑又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不错,龟敬渊、金
盛煌,都是我杀的;慕容水云则是二师弟三师弟杀的。我们就是剑魔传人。”
凌玉象盯着柳激烟,目光似要喷出火来,柳激烟大笑道:“你别指望沈错骨来救你
了,他此刻,只怕已陪同慕容水云、金盛煌、龟敬渊等去了吧!”
柳激烟慢慢坐下来,又换了一把烟草,深深吸了一口,烟草发出金红金红的光芒。
高山青就在冷血注视庄之洞手中之物的时刻里,玉杖一震,“飒”地急刺冷血背
门!
“飞血剑魔”的“飞血剑式”,被他运用在杖法上。确是非同小可!
杖尖因急风破空,而漾起一阵抖颤!
就在这时,冷血忽然往后疾撞过来。
冷血在此时不进反退,无疑等于是向杖尖撞来!
高山青一呆,杖势不变,依然刺出!
只是冷血似料定高山青会刺出这一杖一般,冷血这一退,等于身体略为挪动了一
点,“嗤”杖尖刺入冷血身体之中!
冷血往后退势依然不灭,同时“铮”地一声,冷血已拔剑在手!
高山青猛发觉,他那一杖,乃穿自冷血左胁之下,根本未曾刺中冷血!
而冷血已顺着杖身,撞了过来!
冷血发剑,剑自前向后右胁下穿出!
高山青马上欲退,但发觉杖被夹紧。
高山青若立即弃杖身退,或可逃命,但是高山青的白玉杖向不离身,如今摔然舍弃
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这一呆之下,冷血的身子,已与他的身子,聚贴在一起,冷血的薄剑也“嗤”
地一声,贯穿了高山青的腹部!
血自高山青背脊标出!
高山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弃杖,双臂一揽,欲箍死冷血!
同一时间,庄之洞已抽锥在手,本欲发出,但是冷血不进反退,不禁一呆!
就在那时,他看见高山青的杖,已自冷血左肋之下刺出,也就是说,高山青的杖落
空了。
这一杖落空,高山青就有危险了!
庄之洞立时大喝一声,发出一锥!
这一锥,声势凌厉,直射冷血前胸!
而在这一瞬间之前,冷血的那一剑,已经得手了。
冷血一剑得手,立即向旁一滚,连剑也来不及拔出来。
冷血向旁一滚,庄之洞那一锥,等于是落了空,而庄之洞那一锥,却变作打在高山
青的胸膛上!
高山青剧痛难忍,哪里还躲避得及?
“噗”,锥打入高山青胸中。
高山青惨叫,庄之洞又是一惊,急急收锥。
他不收锥还好,这一收锥,等于是把锥上的肉,一齐扯出来一样!
锥收回,血纷飞。
高山青吼了半声,便倒了下去,再也吼不出半声了。
庄之洞又是一怔。
这一怔之间,冷血又滚了回来,猛拔出高山青腹中之剑。
庄之洞毕竟也是老经验,一见冷血剑已在手,链子一起,长锥“呼呼”的转了一个
圆周,所有的灯笼,一齐都被打灭!
庄之洞已迅速换了个位置,躲在门后,在流着汗。
他怎样也想不出冷血为何会对他们有了防备。
他现在也不能肯定冷血在哪里。
天地一片昏黑,什么也看不见,遮住月亮的那一大片乌云,还没有消散。
他只是肯定一点,他的听觉是天下捕快中最好的,打熄了灯他比敌人更有利。
只要敌人一有异动,他便可以出手,用铁锥粉碎敌人的胸膛,而敌人还不知他在哪
里!
他知道,他的武器远比冷血长,这是黑暗中对敌最有利的地方。
“只是他不知道冷血知否他有过人的听觉。
他也不知道冷血虽没有过人的听觉,却有过人的视觉。
不过只要嗅觉正常的人,都会知道,黑暗里,血腥味特别浓。
而且有感觉的人都会知道,黑暗中,杀气更加浓得可怖。
柳激烟仍在暗处抽着烟。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凌玉象。
凌玉象依然瞪着他,柳激烟一看也不看,一面抽烟,一面哺哺地道:“十年了,自
从家师巴蜀人,被你们在华山之巅搏杀后,我们便给上千个仇家追杀,我们那时没下过
苦功,敌人众多武功高明,我们的享乐生涯,便结束了……要躲,躲去哪里?天下虽
大,强仇更多,却没有我们躲藏之处!后来,我们想到,只有投入衙门,才是最好的藏
身之处,于是我们分别投入不同的官府中,苦练家师的‘飞血剑法’,又防别人看出,
只好把剑法练出杖法、锥法,以及……”柳激烟扬扬烟杆的未端,这钢制的烟杆未端是
又尖又细的,“以及我这烟杆。”柳激烟又皱眉沉思着抽了几口烟,烟火在堂内灭灭烁
烁,吸时火红,吐时黯淡。
终于我们在这公门饭下,吃出了名,没有人再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了,而我们的招
法,也已练成,是报仇的时候了,这仇若再不报,我们都怕你们,熬不住归了天,那是
咱们三师兄弟的遗憾……”柳激烟越说越激动,“当日我猝然出手杀死你三弟时,他拖
着重伤的身子去拿蜈蚣鞭,我知道他是活不来了,所以留在席上,没有走,因为我肯定
你们一定会请我来侦察此案的,正好让我名正言顺的把二师弟及三师弟也请来,把你们
逐个击破……”柳激烟脸色一整道:“我没料到冷血也会在座中……不过,他也活不长
了,三更时分,他必死无疑,算是给你们陪葬
吧……。”
“笃,笃,笃,笃,笃”打更的人刚刚自门外走过,拿着灯:笼,一丝昏暗的光
芒,使人看不清楚夜究竟有多黑,多深。
一更了。
打更人显然觉察不出屋里的杀气,也嗅不到血腥味,所以迳自走远了。
庭院内又回复了沉寂。
冷血躲在门后。
门敞开,门有两扇。
庄之洞就在另一扇门后。
冷血没动,庄之洞不知冷血在哪里。
庄之洞也没动,冷血也看不见他。
其实他们相隔,只有数尺之遥,一旦谁先发现谁,谁就可以猝起发难,把对方毙之
于手下。
可是谁也没发现谁,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
他们像在比赛,看谁更沉得住气。
终于是冷血先沉不住气。
庄之洞那超人敏锐的听觉,忽然听到,冷血像一支箭自门后冲出来,直标向大厅,
去势之快,无以形容!
没有东西比庄之洞的锥更快!
庄之洞在黑暗中大喝一声:“锥!”
声音甫出,他的铁链“霍”地抖得又长又直,锥子已击中一件物体!
“噗!”
庄之洞忽然觉得,那东西给他击碎了,不过显然只是一个花盆!
庄之洞几乎是马上地发现不妙,他的行藏已露!
但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他的口还说着“锥”字时,牙齿与牙齿上下排之间,仅
有的一丝缝隙,突然塞入了一柄又细又薄的长剑!
他还来不及惊恐,只觉喉咙一甜,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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