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陆小凤吵闹的声音已经远去。
西门吹雪站在床头,神色复杂的审视着躺在床上正在沉睡的花月楼。
他的内伤和毒伤早已无大碍,剑伤也已上好了药。现在之所以还未醒,更多的不过是因为赶路太急,又加上一时气急攻心,累得晕倒罢了。
西门吹雪记得很清楚,当面临独孤一鹤的那一剑,生死一瞬间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正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而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了一剑的时候,他一瞬间就被自己的怒火包围了。
不可否认,在深感自己无力的同时,他也有一丝恍惚的窃喜。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他的心乱了。
他也有些不明白,严格来说,他与花月楼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一路上的日子加起来,最多也就两个月而已。
若是算上最早的那次,也顶多再加上一个月。
以前他最不屑的,除了作奸犯科之人,便是这迂腐书生了。
可是就这么一个书生一般的人物,却是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原本以为他文弱可欺,却不想他宁折不弯。
原以为他迂腐而不通世俗,却没曾想他比谁看得都要清楚。
遇事不乱,镇定自若,从容自信,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他解不了,完不成的事。
再加上一身文治武功的修为,也可以算得上文能兴国,武能安邦了。
可偏偏他这一身的才华,却用来经商,从事这个世人所认为的最为低贱的事业,当真是莫名其妙。
西门吹雪在床头坐了下来,伸出手指,抚上了花月楼清俊的眉眼。
离得近了,便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特有的墨香。
这个人的画工是很不错的,也颇能临机应变。一路上,也看过他写字,是正宗的瘦金体,他也曾疑惑过,这人为何对一个昏君的书法如此推崇。
不过最让西门吹雪在意的,是他对自己的了解。
西门吹雪从来就没有想过,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要研究自己剑术的敌人,不是家中服侍自己的老管家,也不是最好的朋友陆小凤,竟会是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书生。
从没有人在突然撞到自己杀人的现场时,还有心情舞文弄墨的,尤其还是用那么特殊的颜料(血啊…)。
西门吹雪扪心自问,从那时开始,他对自己来说,就已经是特殊的存在了吧。
可是,自己也清楚的记得,在灵堂中,当他冲到自己面前时,那一向万物不盈余怀的悠闲雅致,分明变成了急切失措,看向自己的双眼,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庆幸。
看来,他又猜到了自己会输。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那个表情,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亡于独孤一鹤的剑下,也是享有了一个剑客应得的尊严,死而无憾。又为什么要为我挡剑?”
说着,他的手指已移到花月楼那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的双唇上。
西门吹雪心中一动,便俯下身,吻上了花月楼。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上那双因为受伤,已有些失了血色的唇。
待他将那有些发白的双唇重新变得湿润而温暖,再抬起身时,便对上了一双已经睁开的眼睛。
那双看尽世间红尘繁华,犹如墨玉一般幽深似海的瞳仁,已因惊讶诧异而微微张大。而脸上,则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