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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云随一味沉默,莫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花厅之中,一片静谧‰使用访问本站▲ 高品质更新
这样的静让莫非觉得有些可怕。那么久以来,莫非从未觉得与慕容云随之间相对沉静时,会这样的令人不可捉摸,尴尬难言。莫非侧过头去,仿佛除了望着窗外也无事可做。
窗边小巧的短脚小几上供着几枝新鲜的迎春花,用清水养在朱红雪白两色纹路的花觚里,鹅黄的花瓣薄而莹透,色泽明快。看着薄如蝉翼的花瓣,思绪飘飞,莫非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花厅,那时候,慕容云随正拿着一本《兰草集》,散散懒懒的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淡然无视她的悲痛。
正自出神,见慕容云随移步窗边,伸手向莫非招了招:“你过来。”他的语气简短而冷淡,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莫非这才醒悟过来,“唔”了一声,缓步过去,站在他身边。因着内心的紧张,这个原本是并肩的,可依靠的,亲密的姿势,被莫非生生站出了极为生硬的感觉。
云随与莫非并肩立了片刻,清风从窗下拂了进来,带着桃花醉人的甘甜,不由分说地扑头盖脸将他们包裹起来。莫非心中渐渐有些迷醉,暗暗消时间便这么停滞,她与他,永远这么肩并肩,站在一起,沐着春风和阳光,什么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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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走着神,耳中突然飘来慕容云随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一句话,却仿若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将她震得头脑发昏。
“你愿意……入宫么?”
莫非骇然抬头,神情有些恍惚。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从她的角度,仰望着慕容云随的侧脸。仿佛没听清楚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云随霍地转过脸。冷冷逼视着莫非的眼睛,道:“云溪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她思慕唐子俊良久。宁死也不愿入宫。况且,以她的个性心智,只怕还没等到封妃,便被斗死在后宫之中了。你却不同……所以,你,愿意入宫么?”那样淡漠的神情,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所以,你就要我入宫?你要我去嫁一个完全不爱,甚至有些反感的人?要我去替你的亲妹妹宫斗?莫非心中疼痛如利刃一刀刀用力刺落,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慕容云随死死盯着莫非苍白的脸,忽然轻轻一吁,伸手怜惜地抚上她的面颊。莫非本能地一个激灵,不知他意欲如何,只僵立着不动。慕容云随看着她,缓缓道:“云菲。你也是慕容府的人。大姊早夭,云溪又因为那件事受过刺激……而家中除了云溪,便只有你了。”他对上莫非惶惑的眼,眸中如春潮般涌起一抹愤怼与无奈。“我起初也是不同意的,甚至和皇上大吵了一场。可是,若是慕容府的人不入宫,那么皇上必定抵受不住太后的压力,立李欣玉为皇后。朝中那些中立的大臣们会怎么想?这样只会给他们带去一些错误的讯息……”
莫非怔了怔,此刻方才回过些神来,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样怔仲的一瞬,有春风轻悠悠贴着脊背拂过,莫非方才觉得冷,才觉察自己竟然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这冷凉,亦抵不上心底的震惊与愤怒,莫非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滑落,只望着云随,低低道:“你要我入宫?”
慕容云随缓缓别过脸去,莫非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攥成一拳,花厅中一片宁静,几乎能听见他指节骨骼轻微的“咯咯”声,他的语调与往常并无二至。“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或是不愿意……”
“我只问你,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你要我入宫吗!?”莫非摇头打断他,眼底微见秋露寒霜之色,带了浓烈的自嘲★去冬来,春暖花开,这几个月来,她偶尔从慕容蓝处听闻慕容云溪的近况,都是不如意的。进宫,犹如悬在慕容云溪头顶的利剑,教她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甚至疯狂,闹腾,病倒,如此往复。让自己代替慕容云溪入宫这种可能莫非不是没想过,只是万万想不到这句话会由慕容云随来问,换一个人,无论是谁,慕容元帅也好,温姨娘也好,甚至云溪自己也好,她都不会感到太多的意外,可是,为何偏偏是云随!莫非心底涌起无限凄凉:你明明知道答案!你明明知道!却来问我!难道我的心意你真真一点也无法感知?
莫非看着云随,云随望着窗外,就这样沉默了很久。慕容云随的指尖微微发颤,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话语尾音中难掩一丝颤音:“我尊重你的选择,若是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就算是抗旨而归,也不过皇上一顿责罚罢了。”一想到皇帝外表英朗,内心冷厉的性子,慕容云随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大不了,我慕容家的男儿皆挂印辞官,迁往燕地,从此再不管北庸之事。不论皇帝是李柚,还是李贤;无论边塞是平静,还是战乱;都和慕容氏再没有任何关系。”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甚至,有些赌气。但不知为何,明明受了云溪的一番哭闹和以死相挟,思前想后才来的别苑,可面对莫非,他所想到的,所有冠冕堂皇的道理都说不出口,反而脱口而出了这些气话。
他回过头来,不再言语,唯以幽若星辰的目光直视于莫非。风起,窗外漫天的桃花轻柔飘拂于沉寂的天地间。莫非默然相对,心中酸涩难言,却不知为何,泪水被她强自抑在眼眶中,盈盈而不下落。周遭的美景让莫非觉得茫然而麻木,静静看着云随的脸,忽然觉的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是那样的陌生。只依稀,记得这样的神情,何时见过的,细细回忆,却原来,在她化妆成孙静涛进宫救姐姐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有些赌气,又有些薄怒的神情。
可笑的是,那日是来阻止她进宫,今日,却是要她进宫!
莫非含泪而不泣,见慕容云随也是怔忪而不语。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他的话已到了这样的地步,何必再逼他呢?抗旨不尊,便是小皇帝有意放过,太后和议政王李贤也必然会咬住此事不放≤不会,真的要为了她一人,让慕容氏丢官弃爵,举族北迁,远走燕地吧?这样的罪名,自己如何担当?罢了罢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姐姐的性命,都是他所给≡己欠慕容家的,却是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