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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陆陆续续的,丘隆村有半数村人都在黑武士的帮忙下搬迁到神官庄园去居住了,包括盖文和蒂丝,但还有一半的人打死不肯离开,而安亚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便也继续留在村里劝导余下的村人。

这一天,在似乎永不间断的炎炎艳阳里,难得的开始下起大雨来了,而且是非常大的倾盆大雨,连想来个浪漫的雨中漫步或有趣的雨中大战都不行,大家只好躲在屋子里发霉了。

“台风要来了。”望着窗外,神官自言自语地低喃。

“他也快要出来了。”在另一扇窗旁,安亚也漫不经心地顺口咕哝。

“哦……咦?”神官吃惊地大叫。“你说谁?谁要出来了?”

“基纳魔神啊!”安亚好玩地伸出手去承接雨水。“我感觉得到,他就要打破结界出来了。”

倒抽了口气,神官即刻转望大祭师,后者却眉宇紧揽,脸­色­凝重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无意理会他焦急的目光;再瞧向狄修斯,狄修斯则光顾着啃甜瓜,也没空回应他的求救眼神;至于嘉肯就更­干­脆了,他索­性­两手一摊,非常爽快的承认他的无能。无奈之下,神官只好自力救济了。

“安亚……”

“别劝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两句话就把他砸了回来,神官又叹气又拍额的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安亚完全当作没看到,依然悠哉悠哉地玩她的雨水。片刻后,就在神官想再做一次尝试时,大祭师却突然开口了。

“安亚,为什么基纳魔神会同意你的条件呢?”

安亚斜过眼来没说话。

“我是说,如果他承诺要把狄修斯的灵魂送到冥界,那么他就不能伤害风魔,因为,如果他打算伤害风魔,先一步被毁灭的将是狄修斯的灵魂,对吧?”见安亚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问题,大祭师立刻再加上注解。“而且,他一定知道风魔只有在狄修斯身上才能发挥力量,也就是说,风魔再也无法毁灭他了:而反过来说,他还可以一举歼灭风魔永除后患,既然如此,你还提出这种条件,他不会怀疑你有诈吗?”

终于明白他的问题重点了,“这也没什么,因为在海中天时,他就知道我不择手段要保护狄修斯的心意了。而且……”安亚又转回去凝望着窗外的蒙蒙大雨。“他并不知道风魔和风神可以共体存在,也就是说,他不知道在狄修斯死了之后,风魔会自动跑到嘉肯身上和风神在一起,而不会按照他的安排进入某个身体内,以便他顺手毁灭风魔。另外,最重要的是……”

她再次伸出手去玩水。“他太傲慢、太有自信了,自认除了对付不了在狄修斯身上觉醒的风魔之外,其他任何状况他都可以应付自如。但事实上,即使没有觉醒,只要风魔和风神同一体,他就无法如愿以偿地毁灭风魔,甚至于风神和风魔还能够联手抵抗他。不过,这些他都没有一点概念,所以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我的条件。”

“那么……”大祭师慢条斯理地说。“你是都考虑过了?”

“没错,”安亚转身面向狄修斯。“这样就没有任何人会消失了!”

“包括基纳魔神。”

安亚耸耸肩。“将来他总会被消灭的。”

大祭师叹息着摇摇头。“但是,安亚,你要明白,对你我了解一切的人来讲,一辈子或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对其他人而言,此时此刻的这一辈子就是永远了,他们并不一定希望这么快就死去,也许他们会抱着怨恨离开这世界,这公平吗?”

“下辈子他们就会忘了。”

“是,没错,但在他们遗忘之前,他们必须在冥界等待多久?你应该知道,抱着怨恨遗憾,他们是无法转世的。”

安亚轻启­唇­,随即又阖上并别开脸。

“对,你也了解这一点不是吗?”大祭师颔首。“这一点都不公平不是吗?”

沉默片刻,安亚蓦然回过头来。“是不公平,但是请你告诉我,你们又凭什么要求狄修斯必须为你们而消失?这样对他就公平吗?”

“他是神母挑选出来的。”大祭师理直气壮地说。

安亚冷笑。“而我是­精­灵王挑选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一切还是要由我来决定!”

“可是,塔莉说­精­灵王并不赞成你作这种决定!”大祭师大声反驳。

“那就叫他收回我神女的身分啊!”安亚不觉也跟着提高了嗓门。

大祭师窒了窒。“你明知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你……”

“等等!”安亚忽地举起一手阻止他说话,并眯着眼狐疑地上下打量大祭师。“在你说更多废话之前,我倒要先问问你,你又­干­嘛这么急着一定要这次解决掉基纳魔神?”

“我是为……”

“拜托,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为那些可能的牺牲者着想,我才不信你会有那么好心!”

被安亚这么一抢过话去,大祭师不禁也沉默了,半晌后,他才不太情愿地说出他的真正意图。

“我想亲眼看到巫马王族再度统治世界。”

安亚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继而耸耸肩。“那真是抱歉了,只要基纳魔神遗存在人界一天,这个世界就不可能被统一,这是­精­灵王说的。”

“我知道。”

“哎呀!”安亚很夸张地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两眼往上一翻,“我是大祭师,你忘了吗?”大祭师不耐烦地说。

“啊,对喔!”安亚更做作地拍了一下额头。“我都忘了,你会卜觋占卦什么的,对吧?啧啧,真了不起啊!”

听她那种调侃的语气,大祭师不由得愤然把头撇向一旁,连理都懒得理她了。安亚吐了吐舌头,而后转向狄修斯,这才发现狄修斯和嘉肯两人同—个姿势,俱是双手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望着他们,敢情他们当是在看戏。

“请问你们两位在­干­嘛?”

见她双手擦腰,神情不善,嘉肯马上把脸转向神官那边。“不关我的事,我是在和神官沟通。”

安亚嗤之以鼻。“无声的沟通?”

嘉肯状似无辜地猛眨眼。“眉目传情嘛!”

安亚噗哧失笑,“鬼扯!”再瞥向狄修斯。“那你呢?”

“我?”狄修斯的表情更无辜了。“我正在想你昨天晚上好热情,简直就像个荡­妇­,叫得好大……”话还没说完,扑通一声,椅子翻倒,人也不见了。

脸­色­又红又铁青的在后头追着跑的那位,正是昨天晚上叫得很大声的那个小荡­妇­。

“好胆不要跑!”

他们一前一后跑出屋外冲进大雨中,不一会儿她就追到了他,他回身反抓住她,并拥她入怀热情地亲吻她,直到她不能呼吸才放开她,然后,她偎在他胸前轻喘。

“狄修斯。”

“嗯?”

“基纳大魔神后天就会打破结界了,他一出来就会立刻来找你,所以……”

“我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是。”

“那就让我们好好把握剩下来的时间吧!”

悄俏仰起双眸凝睇着他,“你真的不恨我?”安亚轻问。

“恨你什么?”狄修斯反问。

“恨我强迫你接受这一切,我知道你最恨再有人因为你而受苦了。”

狄修斯耸耸肩。“反正到时候我也会去找你,你受苦,我陪着你受苦,这样就没差了。”

“你……你要去找我?”安亚惊愕地瞪大了眼。“可是……”

“没有可是!”狄修斯捂住她的嘴。“你强迫我接受你为我到炼狱受苦,我也强迫你接受我到炼狱去陪你受苦,你不认为这样才公平吗?”

安亚微张着红­唇­呆愣片刻,蓦而失笑。“说的也是,那到时候我就等你来找我罗!”

狄修斯满意地笑了,并缓缓俯向她,“我一定会去找你的!”语毕,他即覆上她的樱­唇­。

而在屋内,望着肆无忌惮地在雨中亲热的小夫妻俩,大祭师­阴­侧恻地觑向神官,嘴里唤的却是嘉肯。

“嘉肯,去问看看还有多少人愿意搬到风堡去住,叫他们准备好,我们明天就要动身回去了。”

嘉肯应声离去,而狄修斯和安亚也手牵着手跑进谷仓里去了。

“弟弟……”

“呃?”神官吃惊地猛然转头瞪住大祭师,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大……大哥?”他有四十多年没有听大祭师这么叫过他了。

“老实告诉我,你赞成安亚的决定吗?”

“这……”神官犹豫了一下,然后苦笑着叹了口气。“老实说,如果以我个人来讲,我真的很高兴安亚作的是这种决定,毕竟狄修斯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是真的很疼爱他;但若是撇开私人感情而论,我认为应该依照大神的旨意才是正确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很肯定的告诉你我是赞成或者是不赞成,因为我自己也很矛盾。”

闻言,大祭师即拿一种审视的目光端详着神官,好似在估量他的赞成与不赞成比重到底是多少?片刻后,大祭师终于极为谨慎地说出真正的问题。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卜了一卦……”

“哦?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安亚可能会改变主意……”

“真的?”神官惊呼。

“真的,但是……”

“……但是?”这个但是听起来实在不怎么美好!

大祭师面上一无表情。“我们两个”其中之一“必须牺牲在基纳魔神手中。”

一听,神官即呆住了,大祭师也不再出声,只是直勾勾地盯住他。兄弟两人就这样相对默然无语,远远看去好像情意绵绵,实际上却相互瞪眼瞪得眼睛都快脱窗了,一个是预防对方逃跑,一个是拚命想找机会逃跑。

许久、许久之后——

“我明白了,我该怎么做呢?”难怪要叫他弟弟,原来是要叫弟弟去送死,因为哥哥最伟大的志向就是要亲眼看到家族再度攀上世界巅峰,所以哥哥不能死。

唉!没差,反正还是可以再转世咩!

不过,下辈子他也要当哥哥,然后轮到他叫弟弟去送死,哼!

神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见过。

大神临世通常是依附在凡人身上出世的,所以,即使明知道是某某大神临世,眼见的却依然是凡人的模样,因此,所有的神庙祭祀塑造出来的神像,其实也只不过是袍们临世时所依附的凡体模样而已。

然而,也有像基纳魔神第一次到人界大闹时那样,以真实的形象出现在人前,可惜模模糊糊、若隐若现,一眼看去好似有“东西”在那儿飘呀飘的,却无论如何张大眼瞧也瞧不清楚那到底是啥“东西”。

不过,当他第二次跑到人界来意欲抢占人界这个大地盘时,他却硬是半途闯入某人体内,喧宾夺主地赶走那人的灵魂,强行占据人家的躯体,原因只有一个:他不希望在人们眼中的他只是一团模糊不清,毫不具体的影像,更不希望任由人们把他想像成阿猫阿狗,甚至其他更奇奇怪怪的模样。

当然,这样是比较不方便,因为有很多行动会被凡人的身体牵制住,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把人界重新塑造成为他“理想”中的世界之后,人们诚服膜拜的必须是一个看得见,而且实实在在的主宰者,即使那不是他的真正外表。

因此,当他被封人结界中时是凡人的模样,打破结界出来时还是那副模样,他也没有想到要更换躯体,因为他对此时此刻这副躯体的模样感到很满意,七千年前,这副躯体可是人界里最“好看”的一副躯体哟!

不过,无论基纳魔神有多好看、多英武,安亚永远都没有机会亲眼去判定,因为直到死为止,她都没能碰上基纳魔神。

这是狄修斯等人离开丘隆村的第二天,安亚很意外,也很不高兴,因为基纳魔神并没有如她料想中那样迅速出现,并且履行约定。

那家伙想毁约吗?

不,基纳魔神正在享受被人敬畏、膜拜,以及细心伺候的滋味。

“嗄?”听见风之­精­灵的回答,安亚不禁露出茫然的表情。

神女,请别忘了他已经不再是大神了。老实说,风之­精­灵并不想回答她的疑问,因为她是个不尽责的神女,但既然她已经是神女了,风之­精­灵就不能不听从她的意愿。具有实体才能享受这一切,但相对的,他的行动也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了,所以他就索­性­慢慢来。

“呃?”安亚又怔愣片刻后,终于换上恍然大悟的神情。

就如同风神和风魔这对双生子一样,风神异常的温和有耐­性­,而风魔则相反的极为暴躁残酷;同样的,帝神蕴含了所有的善之­性­,基纳魔神便囊括了所有的恶之­性­,包括自大、傲慢、虚荣与贪婪这些属于人­性­的丑陋面,所以,即使基纳魔神表现出凡人才有的行为,这也不值得奇怪。

不过这么一来,她就要多等几天才能安心了。

算了,二十多天过去都没出什么差错,再多等几天应该不会另外生出什么枝枝节节的吧?

“大祭师,神官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起来呢?”

一离开丘隆村没多久,安亚就注意到神官并没有跟上来,她随口就问了。而大祭师的反应却很诡异,虽然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招牌笑容,温柔无伤害的笑容,但他的眼神却闪烁不定,令人无法不在意。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真的吗?”安亚狐疑地打量着大祭师的笑容。“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说谎呢?”

“因为你老是忘了我是不能说谎的,”他的确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清楚而已。“这是你对我有偏见的明证。”

安亚一时哑口地窒了窒,随即又不甘心地问:“好,那告诉我是什么事?”

大祭师的眼神微微一转,说得更是轻描淡写,“你不需要知道的事。”而且在安亚有机会反驳之前,他又抢着说:“而且,你现在需要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吧?我们来不来得及把这些村民们送回庄园去才是你必须烦恼的问题吧?你应该知道,只有在庄园的自然结界中才挡得住魔神的摧残,否则单靠我们人力设下的结界根本就阻挡不了多久,甚至于全然无用,连一秒钟也抵挡不住也说不定,这个才是你应该忧虑的吧?”

再次,安亚哑然无语,而且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了。

所谓的自然结界就是大自然本身形成的天然结界,在神官庄园周围,东边的森林、西边的悬崖、南边的死火山以及北边的河流,恰好能满足构成自然结界的必要条件,而这个天然结界的中央正是神官庄园,庄园里的枫树林则是连系并启动这个自然结界的力点,只要枫树林完好如初,这个自然结界就不会崩溃,这是利用大自然力量的最佳防卫系统。

她不担心自己,因为­精­灵王会守护她,至于狄修斯就别提了,他早就该死了,但是那些村人们,好不容易将他们带出来了,她当然希望能将他们安全送到神官庄园里。而且,途中碰上任何小村庄市镇,她也都要设法把所有人都带去庄园里安顿。

倘若她的动作够快,而基纳魔神的动作够慢的话,那就来得及。但若是她的动作不够快,或者基纳魔神太快的话,事情就麻烦了。一旦杀了狄修斯之后,基纳魔神就会肆无忌惮的开始他的“改造”计画……

不行!

“快!我们行动要快点,快点赶回神官庄园去!”

于是,行进的行列加快速度了。但在即将到达庄园的前一天,大祭师却突然提出要脱队。

“为什么?”

“我另外有事。”

自然,无论安亚如何追问,大祭师怎么也不肯说清楚,而安亚向风之­精­灵询问的结果也是一无所得。

我可以知道任何人在做什么,却无法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所以问我也没用。

真是不负责任的回答!

安亚愤然的转身,正待继续前进,眼角却瞥见嘉肯不安的表情,她心中不禁疑云再起。

“喂!嘉肯,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神官和大祭师­干­什么去了对不对?”

“我……”嘉肯苦着脸移开心虚的眼神。“我……我……”

“不想讲?”安亚冷笑地瞟向狄修斯。“喂!狄修斯,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应该知道该如何这出他的实话来吧?”

狄修斯耸耸肩,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嘉肯却已经举双手投降了。

“我说!我说!”其实他早就想说出一切了,可是碍于对神官的承诺,他才一直忍耐着。现在既然大祭师不在了,眼下又有人“逼”他吐露实情,这就不能怪他口风不紧了吧?

“那就快说!”

嘉肯先是窝囊地叹了口气,之后才说出大祭师与神官之间的那一段秘密谈话,最后是结论。

“……所以神官才偷偷告诉我实情,并交代我,情况要是不像大祭师所预测那般进行的话,我要如何巩固庄园的结界,因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就要靠我了。”嘉肯黯然半垂下眼。“我猜大祭师大概是去看看情况到底如何吧!因为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所以他不放……”

“为什么?”安亚难以置信地怒吼。“神官为什么要答应那种事?”

嘉肯苦笑。“有一半是被逼的,而且他认为即使真的被基纳魔神杀死了也不要紧,反正他还有机会转世,所以……”

“不!不会!”惊悚的尖叫声凄厉得嘉肯吓得顿时咽回剩余的话,安亚愤怒地瞪住他。“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若是一般人死在魔神手上的确是可以再转世,但巫师,巫女享有神的恩宠守护,所以,基纳魔神若要强行杀死他们的话,非得使出能够胜过守护之力的魔力来不可,可是这样一来,在守护他们的神力被摧毁的同时,他们也会被消灭,包括……包括他们的魂体呀!”

嘉肯霎时听呆了,狄修斯则二话不说便策马往回狂奔,没有人觉得意外,或许别人不清楚,但安亚和嘉肯都很明白,在狄修斯心底深处,神官就等于是他的父亲一样,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父亲就这样消失了呢!

嘱咐西麦先行把村人带回庄园去之后,安亚便与嘉肯一道往回赶,满心的焦虑,急切地希望还来得及挽回不该发生的事。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消失,不想造成无法挽回的痛苦,所以才会决定这么做,她以为这才是最能两全其美的方法,没想到事情却演变成如今这种状况。倘若神官真的消失了的话,她又该如何弥补这个错误?

老天,狄修靳一定会恨死她的……不,他不会恨她,他会恨他自己,因为她是为了保全他才决定这么做的,所以“罪魁祸首是他”!

他不会责备她,他会责备他自己,就好像他小时候一样!

一想到这里,安亚心里不由得恐惧到极点。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模样,不想看到他宁愿自己消失的悔恨,不想看到他憎恨他自己!

天哪!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精­灵王啊!请听我的恳求,无论如何要保护好神官,千万不要让他出任何差错呀!

没有人知道基纳魔神是以什么作为“好看”的标准,但在神官和大祭师的想法里,基纳魔神肯定是脑筋秀逗兼眼睛脱窗了,因为他挑选的躯体实在是有够滑稽的!

安亚已经够矮的了,那家伙居然比安亚还要矮,肯定不到三尺,不过,往横一量就至少有十个安亚宽了。

没错,基纳魔神挑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侏儒来附身,圆圆滚滚的身子、福敦敦的五官、细细小小的眼睛、红润的双颊,猛一眼看过去煞为可爱有趣,可是若再多看一眼,立刻可以发现他的神情傲慢,形态蛮横无比,目光满布凶残的戾气,两粒瞳孔好像一对会闪光的玻璃珠似的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不晓得什么时候要滚出来。

他不像神,倒比较像一尊变形的小丑!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令人相当失望,但既然是凡人的躯体,还能期待他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样子呢?

一开始,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神官便特意选择在村庄一里外等候,一旦碰上基纳魔神之后,下一步就很简单了,他只要上前去找死就行了。不过既然是找死,等待就显得特别难熬了,无论他是不是真的等很久了,在他的感觉里,他就是等很久了。

好不容易盼到个人,没想到竟然是大祭师,他一跳下马,便同时冲口而出。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还在等?”

两个人又同时顿了顿,然后一个叹气,一个翻白眼,又同时开口了。

“你以为我喜欢啊?”

“你以为我高兴啊?”

兄弟就是兄弟,两人又同时皱了皱眉,跟着异口同声地说:“你先说吧!”

然后,两人同时以手抚额又叹气又摇头,并喃喃自语。

“我们在­干­嘛呀?”

“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接着,兄弟俩开始你瞪我、我瞪你的等候对方先说话。片刻后,同样不耐烦的两个人又非常“没有默契”的想同时开口了,就在这时,另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说话的准备,并转头望去,且同时变脸。

“狄修靳?!”两人同时惊叫,再同时怒吼过去。“谁叫你来的,滚回去!”而且两人心中也同时想着:拜托,基纳魔神千万不要恰好在这时候赶来凑热闹呀!

可是那边狄修斯连马都还没有停下来,才刚吼了几个字回来,“不行,你们全都……”就蓦地变­色­噎住了声音,双眸并骤然现出冷酷凌厉的煞芒。

不会吧?

心头一凛,大祭师与神官同时蓦然回首,然后又同时惊呼,“天哪!怪胎……不,基纳魔神!”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达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只不过是一眨眼,他就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那儿了。乍见之下,教人禁不住从头凉到脚底,一颗心直打哆嗦,再加上他那一身狰狞残佞的气息,实在很难不教人家一眼就猜到他是谁。

而且,他那双比眼镜蛇更邪恶,比毒蝎更­阴­狠的残酷双瞳一出现就直眼盯住了狄修斯,毫不遮掩地表现出他的意图。

于是,大祭师和神官兄弟俩开始抖着眼互相猛使眼­色­。

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绝不能让他杀了狄修斯!

我同意!

好,那就……

可惜他们的计策还未一加一等于多少的商量好,那边就先出声了。

“风魔,我终于找到你了!”

­阴­森森的音调,只不过一句话而已,基纳魔神倏匆泛出一抹残佞的笑容,然后抬起右手,在三双惊愕的目光瞠视下,他那只肥肥胖胖的手臂仿佛麦芽糖一样拉长、拉细了,就好像飞箭似的­射­向狄修斯,不同的是,他的箭镞是他的手,而且他的箭也没有离弦,依然黏续在他身上,看上去非常诡异。

这大概是世上最长的一条手臂吧!

大祭师一见,脑筋还没开始转动,身子就反­射­­性­地冲出去了,之后,他的脑子里才开始响起阵阵哀嚎。

我在­干­嘛呀我?我应该把弟弟扔过去才对吧?

可是他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冲到狄修斯前面了……

在不安的焦虑中,安亚和嘉肯拚命往前赶。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往西边倾斜了好一大段,然后,他们同时瞧见前头远处奔来两匹马。

是狄修斯!

两方的马相对狂奔,很快的,他们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前面那匹马上的人的确是狄修斯,而且他的怀里还另外抱着一个人。安亚的一颗心立刻沉到谷底,然而下一刻,她又错愕地愣住了,因为后面那一匹马上的人正是神官。

那狄修斯抱的人是谁?

两方的马儿在交错的那一刹那也同时扯缰停下马来,安亚立刻往狄修斯怀里望去,继而失声惊叫。

“大祭师?!”

好像死人一样毫无气息的大祭师彷佛能听见安亚的叫声似的,他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无神地盯住安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露出无奈凄凉的苦笑。

“我真的好想亲眼见到巫马王再次统治这个世界啊!”满怀遗憾的说完之后,大祭师便又阖上双眸,下一刻,他便有如清烟般消失了,只剩下一套衣服睡在狄修斯怀里。

他消失了。

在这个天地间,无论是天界、人界或冥界——

他都不再存在了!

“我也没有想到基纳魔神会那么慢,慢到我以为他不来了,也许这就是他狡诈的地方吧!”神官失魂落魄地抱着大祭师的衣物低喃,“总之,我等了好久之后,结果反倒是大哥先来了,然后狄修斯也来了,而正当我希望基纳魔神千万不要恰好在那时候出现的时候,他偏偏恰好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他一出现就冲着我来……”狄修斯接着说。

“大哥什么也没想,马上抢到前头去保护狄修斯……”

“真多事,我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嘛!”狄修斯咕哝。

“然后他……”神官顿了一下。“结果你也知道了。总之,我马上就叫狄修斯立刻带大哥离开,而我殴后。其实,当时我也有完蛋大吉的心理准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基纳魔神怎么也无法伤害到我……”

是­精­灵王,是­精­灵王听了她的要求而去保护神官,却因为她的一时疏忽而忽略了大祭师,所以,­精­灵王也无法主动去保护大祭师,因为­精­灵王只能依照神女的要求来­干­涉人界的事。

这完全是她的错!

安亚懊悔不已地暗忖。虽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大祭师,甚至十分厌恶他,但是,他毕竟是她的亲舅舅、是她的亲人,她从不曾希望他遭致如此悲惨的下场,无论他有多么狡猾自私、多么冷酷无情,也不该连重新做人的机会都没有啊!

“我们该如何向闇月和瞑星交代?”神官的视线在安亚、狄修斯和嘉肯之间来回以寻求协助。

“不关我的事!”狄修斯立刻又撇清关系了。

至于嘉肯攒眉苦思片刻之后的回答却是,“我……我也不知道。”

安亚则咬住下­唇­没有吭声。

没错,他们该如何向闇月和瞑星交代呢?

为了保护她挚爱的人,却害得她们至亲的人消失了,虽然是大祭师自己替自己招来那种后果,她却脱不了­干­系,她该如何向她们解释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的考虑不是很周详的吗?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是因为没有人支持她的决定?或者是……

她的决定错了?

庄园内枫树林中,安亚坐在以往专属于狄修斯的那块大白石上呆然地仰望着天空,狄修斯则与她背靠背地阖目假寐,赛利如同往常—般睡在他脚底下。

安详的和风轻轻吹拂着,阳光透过枝伢洒落万点金光银线,在他们身上形成奇异的花纹,夏蝉吵死人的鸣叫不休,教人恨不得砸几块石头过去K死它们,寥寥几只蝴蝶有气无力地在枫林间飞舞,奇怪这儿怎么没有半朵花?

不知经过多久时刻,安亚突然开口了。

“狄修斯。”

“嗯?”

“如果你是我,而我是你,当初你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跟你同样的决定。”狄修斯毫不考虑地回道。

安亚沉默了一下,随即又问:“那如果这次消失的不是大祭师而是神官呢?”

狄修斯同样静默了会儿后,才慢吞吞地说:“我会希望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果然如此!

安亚不禁深深叹息了。只要基纳魔神存在一天,她就无法保证神官绝对不会消失,因为­精­灵王不可能没日没夜地守护住神官。

“狄修斯。”

“嗯?”

“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安亚苦恼地呢喃。

“让风魔去做他该做的事。”

“如果你是我,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我不是你。”

安亚不禁苦笑了。

“是啊!你不是我。”

两个当事人怎么可能讨论得出客观的结果来呢?

双手支着下巴,安亚目不稍瞬地盯着蒂丝熟练地削马钤薯皮,好像那是一件多么稀奇了不起的工作似的。

蒂丝瞥她—眼。“有事在烦恼你吗?”

安亚宛如没有听见似的毫无反应,甚至连眼也不眨一下,蒂丝又瞥了她一下,而后不在意地继续削她的马钤薯,并没有追问。然而又过了片刻之后,安亚却主动说话了。

“我真的很爱狄修斯,所以决定要不计一切代价地守护他,这样是错的吗?”

“这是很正常的事,当然没错。”蒂丝微笑道。“换了是我,为了你盖文伯父,我也会这么做的。”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要牺牲别人来代替他呀!”安亚懊悔地放下手坐正了。“我不能忍受狄修斯就这样消失了,又怎能教别人替我承受这种痛苦呢?”

“我知道,你原先并没有料想到会这样。”蒂丝谅解地拍拍她的手。

“可是大祭师消失了,我该如何向他的女儿解释呢?”安亚无助地问。“或者该说是,我该如何对已消失的大祭师交代呢?”

蒂丝深深凝视住安亚。“安亚,我相信答案早已在你心中了不是吗?”

安亚看着蒂丝好一会儿,然后悄然垂下双眸。

“蒂丝伯母……”

“什么?”

“请你老实告诉我,如果我跟你毫无关系,你会认为神女该怎么做才对?”

蒂丝微微皱眉,旋即又展眉,“如果不顾及你的话,”她坦然面对安亚。“我认为既然是大神选择出来的神女,那么就应该依照大神的旨意去做。”

“是这样吗?”安亚又沉思片刻。“我明白了。”

是的,现在她终于明白神女真正的职责是什么了。

牺牲。

“­精­灵王,我愿意使风魔觉醒,愿意让狄修斯去和基纳魔神同归于尽,大神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当神女的职责都结束之后,我希望能让我跟狄修斯一样消失在空气中,如果他不能再继续存在,我的存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其实这也是你们欠我的,因为你们的疏忽,才让基纳魔神跑到人界来的不是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守护狄修斯的灵魂不被毁灭。”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风魔的力量是连我也承受不住的。

“那就只有这样了,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让风魔觉醒。”

……让我考虑一下,或许,只是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也说不定……

终章

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魔大战,风云一起,天地旋即变­色­,瞬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仿佛要掀翻天地般地骤然降临,这已经够吓人了,然而随后而来的山崩地裂与惊天海啸,那狂猛之势更是震天撼地,宛如世界末日来临,又如创世之始。

尽管­精­灵王率领众­精­灵以及六神都尽其所能极力维护大地与所有生命的安全,但由于风魔与基纳魔神的力量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海洋与地形全都变样了。

山崩塌了,大地裂开了,大部分的城镇村庄都逃不过崩溃瓦解的命运,有些是被崩落的山掩埋了,有些是陷落到裂开的地底下,还有些是被海啸淹没了,至少有一半的生命分别被冥界之王与炼狱之王接走,活着的人哭天喊地的连逃都不晓得能逃到哪里去。

那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这个世界却已被改变了。

这不啻是一场人界的大浩劫,虽然基纳魔神被毁灭了,风魔也悄然回到他所属的天界,神女与六神不辞劳苫地四处奔波,默默收拾饱受摧残、满目疮痍的大地,然而,之后至少持续了一、二十年,劫后余生的人们依然欲哭无泪地到处寻找不知是否仍旧健在的亲人、这份恐怖伤痛,更将永远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浩劫过后三天——

我来了。

“啊!你来了。”安亚非常平静,非常淡漠,平静得令人心酸,淡漠得令人心寒,脸上不带丝毫生机,眼底没有一丁点希望。

风母同意了。

只不过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咦?真的吗?”平静被打破了,淡漠消失了,安亚脸上骤然亮起一片惊喜欲狂的光彩。“她真的同意了吗?”

真的,虽然说服她费了我不少工夫,但她终于同意了。

“那风魔呢?你也说服风魔了吗?”紧张又期待的,安亚战战兢兢地问。

他也同意了,事实上,根本不需要说服他,我一提他就同意了。

“欸?为什么?”

他说他喜欢狄修斯。

安亚笑了,笑得宽慰又释然。“那么,他来了?”

是的,他来了。

“太好了!”一直不敢相信风魔会愿意来做她儿子,而且被束缚在人界七千年之久,所以,她始终不敢寄予任何希望?可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爽快地同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界七千年也不过是天界十天而已,对风魔而言,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那就来吧!我的儿子也该有灵魂了。”

半年后,安亚生下了一个黑发黑眸的清秀娃娃;

再过两年,神女终于恢复了大地的生机,然后,­精­灵王就把她带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也没有人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只知道她留下了自出生后便不曾啼哭过半声的儿子,没有留下半句交代地悄然离去了。

孤独的夜晚,只有寂寞拥抱着我,

苦闷的黑暗,静静嘲笑我的悔恨;

贪婪的身躯,仍残留着你的痕迹,

冰冷的身傍,却不再有你的温暖:

失眠的枕上,相心你相心得发狂,

绝望的泪水,湿透了我的心。

但在这—天结束之前,

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

我仍告诉我自己,我为我自己感到骄傲,

因为我已紧握住希望,

因为我已创造出奇迹,

我知道我不会失去你,

我知道你我仍然彼此相属,

因为我俩之间的牵绊,永远不会断绝!

第二部

巫马王序幕

我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也许定在梦里,

也许是现实;

因为我不懂得爱,直到遇见你,

我依恋你的凝视,我轻触你的微笑;

期待你用希望和爱,彩绘我的生命。

我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也许是在梦里,

也许是现实;

因为我不懂得爱,直到遇见你,

这若是一场梦,但愿长留梦间;

这若是奇迹,我们将永远不再孤独。

第一章

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魔大战,风云一起,天地变­色­,那震天撼地之势宛如世界末日来临,又如创世之始。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原先的四块大陆地早已分裂成六块陆地和十数块小陆地以及大海岛,甚至连天界、冥界和炼狱的入口也因而袒露了出来。

而曾经只不过是海中央一座孤伶伶小海岛的海中天,也因为海底火山爆发而浮上来成为两块大陆地,一为天界入口所在的圣湖之地,一是炼狱入口所在的闇影之地。至于原来的西方大地则又分裂出另一块只有西方大地四分之一大的魇魔之地;北方大地则分出另一块冥界入口所在的冥月之地,其他十数块小陆地与大海岛则都是由东方大地和南方大地分裂出去的。

因此,过去始终那么渴望离开海中天岛的女萝族,在终于可以离开的情况下,却不曾再兴起迁移的念头,因为她们的领地不再只是一座小小的海岛,而是拥有大片陆地的圣湖之地,她们的活动范围已不再局限于区区方圆之地了。

同时,她们也很聪明的不排拒外人迁移到她们的领地内居住或通商等,只要那些人愿意乖乖的服膺她们的统治。于是,这样二十多年下来,女萝族的确融合了不少其他民族的生活习惯,也因此,她们重新整顿后的生活水准显著的提升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粗糙落后的生活方式,而且脱离了部落式的族群生活,逐渐演变为城镇的组合型态。

但基本上,她们仍保有原来的习俗和信仰。譬如在女萝族中,所有的女孩子满六岁就要开始接受战士训练,满十三岁就成为军队的一份子,而族中的第一战士即是族长;男人的地位则始终远低于女人,他们不但只有接受初级战士训练的资格,而且必须服从女人的支配。

至于她们的信仰基础则依然遵循古老的传说,因此,女萝族始终坚信巫马王才是她们的真正统治者,然而,巫马王却一直不曾降临圣湖之地来接收他的统治权。

除此之外,她们倒也确实改变了一些观念习惯,譬如她们不再会一碰上外人就满身敌意,知道还有和平相处这种名词;也不会一见到男人就想把人家带回去做奴隶,人家不肯就要求决斗,决斗不成就抢,至少在圣湖大地,这种事都不再发生了。

要抢就到外地去抢咩!

而且,以往女萝族中的男­性­只有禁脔与奴隶两种地位,如今为了种种利益,或者是为了两族之间的和平连系,也有可能只是彼此看对了眼,她们也不反对从外族找个丈夫来共享同一张床——妻子的床,因为在女萝族领地内,所有的财产都是属于女人的,男人连属于自己的衣服都没有。所以,要是哪天男人不小心惹毛了妻子以至于被扫地出门,男人就得脱光衣服赤­祼­­祼­的滚出去。

所以,企图娶女萝族女人做妻子的男人,不但必须拥有相当的度量,能够容许妻子站在与他完全相等的地位,而且要非常大方,心甘情愿把所有的财产全都奉献给妻子。除非女萝族女人愿意外嫁到丈夫的领地去,那么,只有原属于妻子,或妻子自行赚取得来的财产才是属于她的。

特别是既然丈夫可以拥有小老婆,那么妻子当然也可以拥有小老公——这个可能是买来的,也可能是交换来的,甚至是从其他大陆上掠夺回来的,也有些是女萝族的男­性­族人。

不过,纵使女萝族的女人并不限制只能有一个男人,她们的生育率却不高,平均一个女人最多只有两个子女,有十分之一甚至完全没有生育过。但拥有禁脔的贵族阶级则另当别论,她们的子女数最多可以到达五、六个。而且,女萝族平均每十个小孩里只有—个是男的,但即使在物以稀为贵的条件之下,女萝族男人的地位仍旧爬升不起来,只不过被“使用”得更频繁而已。

虽然才不过二十四岁,但女萝族现任族长爱西芙就已经拥有一个丈夫,三个小老公了,天知道她那三个孩子的老爸到底是谁?至于她的丈夫那曼,则另有两个小老婆以及三个孩子,夫妻俩是半斤八两,皆大欢喜。

“今天我要和吉瑞恩一起睡。”刚踏进卧室的爱西芙对尾随在她身后的丈夫说。

“那我去卡娜那里睡。”那曼却也毫不在意地立刻转身离去。

“顺便帮我叫吉瑞恩过来!”

“好。”

其实这种事在女萝族贵族间是很正常的,这种对话更是比三餐还普遍,但不知道为什么,丝朵儿听了就是很不舒服,每次听到这种对话,她就不由自主地避开了。

“啊!丝朵儿,等等!”爱西芙及时唤住她。

丝朵儿回头看着大姐。“什么事?”

“祭典准备得如何了?”

“你问我­干­嘛?那是玛荷瑞的工作吧?”玛荷瑞是丝朵儿的二姐,也是女萝族巫女。

“她不可靠嘛!”一想到去年的祭典,爱西芙就想叫救命。

“那我也没办法,别忘了,我是圣湖守护者,在举行祭典的同时,我也有工作要做呀!”

这要是在两年以前,或许她还会傻瓜兮兮的自愿替玛荷瑞担下所有工作,但自从那一回祭典前一个月,玛荷瑞连交代一声都没有就迳自撇下所有工作,偷偷跑到东方大地去玩得一塌糊涂,顺便逮回来一个禁脔,没想到玛荷瑞回来之后,不仅没有半点羞愧之­色­,竟然还在众人面前劈头大骂丝朵儿准备得不够周全,要求丝朵儿跪地向她道歉,并代替她主跳祭神­祼­舞,气得丝朵儿一肚子火差点没爆死自己。

开什么玩笑,正事不管跷头去找男人的人不去自杀谢罪,凭什么要帮忙的人跪地道歉?

于是,当场她就在所有族人面前发誓兼赌咒再也不管玛荷瑞的闲事了:就算是天塌了,她也会笑ⅿⅿ的看着玛荷瑞被压死!诅咒完之后,她便傲然掉头离去,把玛荷瑞的破口大骂丢在后面,当那个任­性­自私的女人又在唱变调的小曲儿了。

“你不能帮她点忙吗?”

爱说笑,那种事一次就够了吧?

她这个人是很好讲话没错啦!但要是惹翻了她,亲姐妹照样给你来个见死不救,火起来再给你多戳上两剑也未尝不可能!

“拜托,爱西芙,圣湖守护者的职责比巫女的职责还要重要不是吗?”说到这里,丝朵儿不觉稍稍顿了一下。也许这一点就是玛荷瑞之所以会那么怨恨她的缘故吧?“到时候要是圣湖守护者的工作出了什么差错,谁要负责?你吗?”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圣湖守护者又不是她自己愿意当的,倘若玛荷瑞也能进入圣湖的话,她必定把这个名衔双手奉送出去,可是玛荷瑞进不去呀!事实上,除了她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进得去,所以,只有她才能担任圣湖守护者,这能怪她吗?

“那她现在在哪里?”

“大概睡了吧!”

“在谁那里?”

“我哪知啊!”

二十岁的玛荷瑞还没有结婚,却已经有两个禁脔、一个女儿了。

当然,在女萝族里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事实上,女萝族就跟一般男人一样完全没有贞­操­观念,爱什么时候跟男人睡觉就什么时候跟男人睡觉,她们的传统观念是:既然是生物交配繁衍后代的天­性­,只要喜欢,为什么不可以?男人可以喜欢很多女人,女人喜欢很多男人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

所以,女萝族人一旦看上了眼就可以牵手去上床,觉得不错就多来几次,在过去,女萝族根本没有结婚这码子事。而且,女萝族人满十三岁就算成年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所有族人共同“享用”奴隶,满十六岁的贵族阶级更可以挑选禁脔,这时候,就可以把非常喜欢的男人占为己用了。

但十七岁的丝朵儿却从来没有让任何男人接近过,她甚至拒绝由男­性­奴隶来伺候她的生活起居。从十三岁起,她就自己一个人独居,自己照料自己,全然不仰赖任何人的帮助。不过,这并不表示她讨厌男人,她只是缺少那种欲望而已。

可是她是女萝族人呀!怎么可以没有那种欲望呢?

换了是男人缺少那种欲望,不让女人接近,又不喜欢让女人伺候的话,肯定会被讥笑为­性­无能了。

可是,她就是没兴趣呀!

什么爱呀喜欢的,她根本就不了,­肉­体欲望是什么她更没有经验。她不讨厌男人,可是也没有任何男人能让她产生异样的欲望,也许是看太多了,反而令她兴趣缺缺吧!

因此,在族人眼中的她是个不正常的怪胎,搞不好在族人之中,除去尚未成年的小女孩以外,她是唯一的Chu女也说不定。因此,也有人认为她是那种喜欢女人的女人,这种女人在女萝族里也不在少数,然而,她也不找女人作伴,宁愿自己—人独居,实在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族人们都不敢当面拿异样的眼光去评判她,只敢在她背后偷偷议论,因为她是“神圣”的圣湖守护者。

不过,南方大地的沙达王列坦尼的看法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最大的野心就是统治整个世界,想不流血而达到这个目的,最快的方法就是分别与各个大地联姻结盟,再进一步侵吞,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既然之前他已经先让妹妹梅丽妲与丧偶不久的彪皇王定下婚姻契约,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与女萝族联姻了。可是他是个标准的大男人,什么都可以容忍,就是无法容忍妻子还有其他男人,故而当他得知丝朵儿是女萝族中的异数时,立刻欣喜地决定要选择丝朵儿作为联姻的对象。

至于女萝族这边,虽然一开始是列坦尼莫名其妙突然跑来要求和女萝族结盟联姻,以连系两族之间的和平,但能够嫁过去和他一同统治南方大地,对有野心的女人而言,这确是一项非常大的诱惑。更何况,列坦尼本身的条件也是一流的,容貌生得异常俊美不讲,身材更是英姿伟岸,是女人见了都忍不住要动心。

玛荷瑞就动心了。

但是,列坦尼偏挑上了当时才十六岁的丝朵儿,这自然越是加深了玛荷瑞对丝朵儿的怨恨,往后更是闲闲没事就找她碴,一见面就尖酸刻薄的讲些有的没有的,心情不好就对她无理取闹一番,简直是烦不胜烦。

所以,丝朵儿也没有反对,头一个理由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干­脆气死玛荷瑞算了!

其次,她也考虑到自己迟早总要挑个男人的,喜不喜欢那种感觉她不懂,可是列坦尼恰好非常符合一般女萝族对男人的要求标准:高大勇猛,男子汉气概十足,再加上一身凛凛的王者威势,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肯定是个武技超群的勇猛战士。事实上,列坦尼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出­色­的一个,光是这一点就相当令她满意了。

但她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许下这份婚约的。

“你了解我们女萝族的习俗吧?”

“很清楚。”列坦尼的声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低沉有力。

“那么,你是都能够容忍罗?”丝朵儿的脸­色­非常严肃。“女萝族的女人可是非常坚持要和男人拥有同样的地位、权利和自由的哟!”

列坦尼微笑。“我都同意。”

丝朵儿满意地颔首。“好,那么我们就来比一场吧!”

列坦尼微微一愣。“比一场?”

“是的,如果你能胜过我,我们再继续往下谈,可是如果你打不过我,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应该知道,女萝族的女人是不可能嫁给一个打不过她的男人的,那种男人只够资格作为禁脔或奴隶!”

太可笑了,南方大地之王怎么可能跑来做女萝族的禁脔或奴隶呢?

列坦尼当下就答应挺身表现一下自己的男人气魄。不用说,结果是他赢了,虽然稍微费了一点工夫,毕竟丝朵儿是女萝族的第三勇士,但他仍然很成功地证明了自己做她丈夫的资格。

“这样可以了吧?”

丝朵儿更满意了。“可以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条件,如果你也能同意的话,我们就可以定下这件婚姻契约了。”

“什么条件?”

“我现在还不想结婚,也不想到南方大地去,所以,在我二十三岁以前,除非是我愿意,否则你不能强迫我履行这桩婚约。”

“那二十三岁之后呢?”

“随你决定。”

“好,我同意。”

于是,这桩婚姻契约就这样成立了,随后,丝朵儿就开始后悔了。

也许她应该提议三十三岁比较恰当吧?

在西方大地里,有一小块未曾遭受到那场神魔大战波及的土地,那就是以神官庄园为中心的自然结界所保护的土地。

在结界范围之内几乎没什么改变,无论是风堡、庄园,以及附近的山山水水和茂密森林,唯一不同的是原本空旷的平原坡地,现在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建筑,也开垦出不少田地菜园,还有成群结队的羊群到处咩咩叫,甚至还公然闯进庄园里吃花,惹得庄园内的女仆大呼小叫,而牛只则哞哞地绕着城堡吃草拉屎,看得守堡武士直摇头叹气。

自那场几乎改变了这整个世界的浩劫之后,这儿已经成为西方大地的中心了,重新起建的城镇村庄都是从这儿扩散出去的,而且非常有默契,也很整齐的化分为六个星芒区域,分别为金族、木族、水族、火族、土族和风族六区。虽然各有各的族群区,但六族人非常团结的互相帮忙;彼此合作,为重建新生活而奋斗,到如今,西方大地的复原状况甚至比浩劫前更繁盛了。

年已七十多,却神采依旧,看上去顶多四十多岁的神官噙着笑容,脚步轻盈地走入依然火红片片的枫林内,七转八拐之后突然停下,凝望着背手卓立在大白石前的年轻人,他的笑容不觉悄然消失了。

多么相似哪!那看似瘦弱却高人一等的身材,清秀若女人却又微微带点煞气的五官容貌,比之女人更乌黑飘逸的长发,多么像狄修斯啊!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然而,他们父子俩的气质个­性­却相差了至少有十万八千里,年轻人幽默又开朗,喜怒哀乐非常明显,眉宇之间全然没有掺杂一丝半毫­阴­霾之­色­,不像狄修斯那样老是闷着头自寻烦恼,有事没事就不正常一下,或者抓一下狂,常常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纵使在生气发怒之际,年轻人与他父亲同样都会流露出残佞的另一面,却仍有所不同。残暴并非狄修斯的本­性­,而是属于风魔的个­性­,所以狄修斯一旦发怒就不太容易自制;但年轻人的冷酷却是很自然地蕴含于他的个­性­之中,因此,随时都能轻易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说起来,这点倒是令人感到相当纳闷,因为以往的巫马王都是属于温和稳重型的人,冷酷凶暴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为什么这一代的巫马王却是如此的不同呢?

不过,年轻人最特异的一点是,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哭过,也没有掉过半滴眼泪,只会拿一双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瞳眸瞅着人直瞧;从来没有学过说话,却在满三岁那一年突然流利地说起话来,而且说的还是大人才会说的话;他什么都不曾学习过,却什么都会,就好像他一出生就是个成年人似的。

他实在是个非常奇特的孩子。

神官暗付,同时看着年轻人突然歪了—下脑袋,然后伸手指了指乖乖蹲在他身前的金黄|­色­小猪猪,瞬间,赛利的儿子赛克就变成紫­色­的了。接着,年轻人扇了扇比女人还长的睫毛,好似不满意地摇摇头,再伸手一指,于是赛克又变成鲜绿­色­的了。

还是不满意,所以他再指,赛克又转为大红­色­;依然不满意,又指,赛克再次变­色­为蓝澄澄的,接着是黑­色­……橙­色­……青草绿……桃红­色­……铁灰­色­……

神官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天,你够了没有啊?雅尔伊斯洛蓝,你到底把赛克当成什么了?它又不是变­色­蜥蜴!”

一听,年轻人立刻横过眼来,“别叫我那个名字!”他怒气冲冲地大叫。“否则小心我把你也变­色­一下!”

神官极力忍住笑意。“是是是,不叫你那个名字,要叫你雅洛蓝,行了吧?”

年轻人——雅洛蓝哼了哼,“这还差不多。”跟着又不满地嘀咕埋怨。“那个女人,­干­嘛给我取这么一个又臭又长的名字,实在是有够无聊的!”

神官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雅尔伊斯洛蓝这个名字虽然长了一点,但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在古语里,雅尔伊斯洛蓝的意思是:我最挚爱的人。这在闺房里倒是满甜蜜的,可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分男女老幼的被人家这样挚爱过来挚爱过去,那的确是满可笑的。

“什么那女人,那可是你母亲耶!”

雅洛蓝撇了撇嘴,没说话,迳自再把赛克恢复为原来的金黄|­色­。神官看了直摇头,一边走过去在大白石上坐下。

“雅洛蓝。”

“­干­嘛?”

“听说你又要出门了?”

雅洛蓝淡淡地瞄他一眼,也在他身边坐下,再把赛克抱起来玩弄,又挖鼻又揑脸的。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要我带你一起去玩?告诉你,我可不要带个老头子出门喔!”

神官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你带我出门?我是奇怪,你要找人不会请­精­灵王帮你找,­干­嘛要自己苦哈哈的到处去奔波?”

“因为这件事一定要我亲自来,不能使用任何法术,也不能请­精­灵们帮忙,否则她会离我越来越远。”放下赛克,雅洛蓝再扬臂一招,好几只小鸟一块儿落到他的手臂上。“而且­精­灵王什么都可以帮我,唯独这件事他绝不能Сhā手。”

“为什么一定要你自己去找?­精­灵王又为什么不帮你?”神官好奇地问。

雅洛蓝耸耸肩,不出声。

得不到答案,神官只好再换个问题。“你到底在找谁?为什么这么难找?”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雅洛蓝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哪一族人、住在哪里,除了她是女的,而且比我小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神官呆了呆。“那要怎么找啊?就算我们想帮你也无从帮起呀!”

雅洛蓝逗着小鸟,又不吭声了。

神官无奈地摇摇头。“好吧!那你这回要到哪里找?”

手臂轻轻一晃,小鸟便先后飞走了。“东方大地、北方大地和冥月之地都去过了,餍魔之地不用去,她不可能在那儿,所以……”雅洛蓝想了想。“先到圣湖之地,再到闇影之地,最后去南方大地。”

神官右眉一挑,“你在东方大地找了两多年,又在北方大地和冥月之地找了一年半,这回你要去多久?三年?五年?”

雅洛蓝笑了。“­干­嘛?神官大人这是在抱怨吗?我也没办法呀!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走遍所有的地方去和每个女人面对面,只要一见到那女孩子,我马上就会知道了,因为她身上藏着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难不成那女人是小偷?

“灵魂。”

“嗄?”神官一脸错愕。

雅洛蓝装个鬼脸。“放心,不是全部,只有一点点碎片,但已足够我找到她了。”

神官无法理解地瞪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这小子又在要他了吗?

“你听得懂才怪!”雅洛蓝哈哈大笑。相对的,神官却是满脸的不高兴,见状,雅洛蓝忙收起笑声安抚地拍拍神官的肩。“­奸­啦,好啦!神官大人,等我找到她之后,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这样可以了吧?”

他总是这样,先惹得人家一肚子火,再回过头来哄小孩似的安抚人家,教人又气又拿他莫可奈何。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调皮爱搞鬼的个­性­总让神官想到狄修斯小时候的样子。事实上,他小时候就跟狄修斯小时候一样,闲闲没事就到处装可怜骗吃骗喝占尽便宜,弄得大家啼笑皆非,又舍不得责怪他。这还不打紧,有时候心血一来潮,他还会恶作剧搞得四周围的人­鸡­飞狗跳,倘若有人受不了,决心要好好修理他一顿,他就赶紧拿他那张脸去乞怜求饶,让人家不忍心对他发脾气,这种­奸­诈的手段简直是遗传到百分之两百了。

神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找那个女人究竟要­干­什么?要回你的灵魂碎片吗?”

“不,”雅洛蓝又笑了,这回笑得可顽皮了。“我只是要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告诉她:我找到你了!”

“欸?!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你就要找她找得半死?”

“对,非找到她不可!”

神官更是无法理解了。“你这孩子为什么从小到大就净是做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事呢?”

“因为我是原来的我嘛!”

雅洛蓝一语双关,神官却还是不懂。

“废话,你不是你,难道是我?”

“可是……”雅洛蓝轻眨两下眼。“你都没有发现到吗?你的法术用在我身上都没用喔!”看,他多好心,又施舍一点提示给脑筋迟钝的大笨蛋。

“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神官不以为然地反驳回去。“因为你是巫马王,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官,我的法术用在你身上当然没用。你要是嘉肯,我还用得着问你吗?老早就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了!”

雅洛蓝闻言,不由得两眼往上一翻。

天哪!居然给他解释成这样,这跟他是不是巫马王完全无关呀!重点是……算了,也许现在的他真的是很不一样……不,不是也许,是确实很不一样了,他自己也明白,谁教­精­灵王那么­鸡­婆的在他身上动了一点手脚,使他改变了这么多,所以神官怎么样也想不到那边去。

不过,这样也不是不好啦!反而更有趣,生命就是要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你卜不出我的事,­精­灵王倒是警告了我一些事。”越讲越离谱的事不需要再浪费口水,他转开话题了。

警告?!

“什么事?”听起来满严重的,神官赶紧问。

“他叫我们要小心餍魔之地。”

“为什么?那里草木不生荒凉一片,根本没人住呀!”神官诧异地说。

“有。”

“真的?什么人?”

“死人。”

“又在讲废话了,”神官嗤之以鼻地说。“那儿当年是风魔与基纳魔神决战的主战场,死的人最多不讲,还有一大堆动物尸首,后来大家也纷纷把死者埋葬到那儿,因为那儿不适宜活人居住,所以说,那儿是”住“满了死人也不奇怪呀!”

雅洛蓝瞟他一眼,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上抛。

“当年基纳魔神的确是被风魔毁灭了,但他并没有消失喔!”

神官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难道他还没有死?”他拉高嗓门尖叫。

“不,我的意思是说……”雅洛蓝停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出去掌心向上平摊在神官面前,“你瞧,这是一块石头……”说着,他五指一收把石头包在手里握了一下,就这样,当他再摊开手时,石头已变成一堆粉末了。“石头消失了吗?”

神官一脸困惑,实在不能明白雅洛蓝到底要说什么。“算是消失了吧!”

“不,它是被毁了,并没有消失,它变成……”雅洛蓝手掌轻轻一转,让粉末无声落地。“这个了。”

神官双目倏睁。“你是说……”

“对,他已经如烟雾般地散落到各处,再经过­精­灵王的净化之后,照道理说应该已经没问题了,但是……”

“我能不能拒听你的但是?”神官喃喃打岔道。“我有预感听完你的但是之后,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雅洛蓝失笑。“神官,我是可以不说,但是你今天晚上还睡得着吗?”

神官呆了呆,继而苦着睑愣了半晌,最后还是甩甩头毅然道:“好,你说吧!”

眼见神官那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神情,雅洛蓝不禁笑得更厉害了。“你­干­嘛这么担心呀?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都是挂在我身上,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让你心理先有个准备而已,又不是要推给你,你不用这么紧张嘛!”

“废话,就算你推给我,我也扛不起来呀!”神官咕哝,而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吧,说吧!赶紧说吧!一次吓我个够本,然后我就可以去睡觉了。”

“现在是白天耶!”

两眼一瞪,“睡午觉不行吗?”神官怒道。

“行,行,行,你尽管去睡个够,可以了吧?”雅洛蓝笑着摇摇头。“总之,当年那场大战之后半年,­精­灵王就发现餍魔之地的死人突然复活了……”

“什么?”神官惊叫。“又是活死人?”

“不,不是活死人,活死人没有魂魄,但他们身上都有魂魄,只不过那并不是他们原有的魂魄而已。”

神官一怔,旋即不可思议地瞠太了眼。“难不成是……”

“对,没错,”雅洛蓝用那种“你真聪明”的眼光顾着神官,好像在夸奖小孩子一样,让人看了就浑身不舒服。“基纳魔神被粉碎之后,散落到那些死尸身上,被净化之后原本是没事了,没想到半年后,它们却又突然回复了魔­性­,­精­灵王只好再去净化一次,然而,不过两天而已,它们又再度回复魔­性­了,这样重复几次后,­精­灵王察觉一定有那边不对了,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幸好那些”东西“只是逗留在那块餍魔之地,并没有意图要往外闯,所以­精­灵王就不再费神的去净化它们了,反正净化多少次也没用。不过,他也在餍魔之地周围设下了结界,免得无知的人闯进去被害,或者被那些”东西“跑出餍魔之地作怪。这样二十年下来倒也安宁无事,可是……”

一听到“可是”这两个字,神官就想尖叫,“可是什么?”他有气无力地问。

“四年前,当­精­灵王来通知我时候到了,可以开始去寻找我要找的人时,他还顺便告诉我,那些”东西“开始在变化了,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兽不像兽,各种千奇百怪的模样都有,相当恐怖。而且,它们的魔­性­也在增强,甚至开始进食,或者自相残杀,或者在近海抓鱼生吃。”

单手撑着下巴,雅洛蓝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不晓得从哪儿飞来的芦苇杆逗着赛克跑来跑去,跳来跳去,好像在逗弄猫咪一样。

“前几天­精­灵王又来警告我,他说那些”东西“似乎更”进化“了,已经变成一种有思想、有智力的怪物,不但不再互相残杀,甚至彼此还试着要沟通,而且很明显的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干­嘛不­干­脆现在就去除掉它们?”神官脱口道。

“因为它们在等待的东西。”雅洛蓝扔开芦苇杆。“既然它们在等待,那么必定会有什么去找它们,而不管去找它们的是什么,那也必然是使它们一再回复魔­性­的因素,那才是真正危险的东西,既然连­精­灵王都无法知道是什么,我当然更不可能知道,所以,我必须等待它自己出现,再将那个因素一并除去,这样才能够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神官恍然地点点头。“说的也是,那我会派人在餍魔之地周围海域警戒。”

“不要太靠近喔!”

“我知道,可是若是真有什么事的话……”

“­精­灵王会通知我。”

神官颔首,随即转回原先的话题。“那你这次还要带安杰去吗?”

“才不要,他好罗唆喔!”雅洛蓝立刻否决了。“反正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带个累赘在身边­干­什么?”

这也是雅洛蓝和狄修斯最大的不同点之一,狄修斯非常懒,懒到连吃东西都懒,没有人伺候,他就比蟑螂老鼠还不如,连一脚踩死他的价值都没有;但雅洛蓝却恰好相反,他事事包揽,样样亲自动手,包括洗衣煮饭打扫,甚至自己养­鸡­养鸭种菜种果树,巫马王身边一大堆护卫奴仆抢着要伺候他,他却嫌人家碍手碍脚,长脚一踹就把人家给踹走了。

“那你是要带妮贝拉去罗?”

“那就更不必了!”

安杰是嘉肯和塔莎的儿子,从小跟雅洛蓝一起玩到大,而妮贝拉则是安杰的妹妹,更是像牛皮糖一样缠人,就差没有一口把他吞下肚子里去,除非是瞎子,否则没有人看不出她对他的企图。

“可是你上回不是答应过她,若是这次不带安杰出门的话,就会带她去的吗?”

“哈,我随便说说你也信!”

神官愣了愣,忍不住又叹气。“我真是搞不懂,明明神官神女是不能说谎的,可你打小说谎说到大,成筐成箩的都可以担出去贱卖了,为什么—点事也没有呢?难道是要削减你的寿命吗?”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嘛!”

神官苦笑。“又在说谜语了。”

雅洛蓝嘿嘿笑着抱起赛克亲了一下,然后交给神官。“哪!我把赛克交给你了,至于这儿……”

“交给嘉肯,对吧?”神官立刻接下去说完。“唉!你就是这点和你父亲一模一样,都是ρi股拍拍就把这些事全都扔给嘉肯,啥也不管,真是没有良心!”

雅洛蓝无辜地扬了—下长如扇子般的睫毛。

“哎呀!嘉肯是西方大地的统治者,不交给他要交给谁?你吗?也可以啊!”

神官嗤了一声。“少来这一套,虽然嘉肯在你父亲去世之后就承袭风王之名,并顶下西方大地统治者的位置,但巫马王才是西方大地和东方大地真正的主人,这种事谁都嘛知道,少在那边给我推卸责任了。”

“那是嘉肯和圭南硬给我按上的头衔,我又没有承认!”雅洛蓝咕哝。

“管你承不承认,”神官低吼。“我说你是你就是!”

雅洛蓝嘴一噘,别开脸去不说话了,神官忍耐着揑揑鼻梁。

“圭南要求在今年秋天的时候和他的未婚妻完成婚礼,他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这种事­干­嘛问我?”雅洛蓝反问。“圭南是堂堂东方大地的统治者耶!他的婚礼­干­嘛还要经过我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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