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富起来。”刘欣又唱完一句,又接下一片瓦,“啪”的一声又摔下来。
每摔一片,雪原的心就一哆嗦,可是,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上前制止,他怕别人认出自己来,更怕别人问那女人为什么这么糟贱他。
刘欣就这样一片片地揭着,又一片片地摔着,一直揭了十多片,直到她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人牵着两头老牛拐进小巷才罢手。
那牵牛的人正是刘欣的爹老刘头。
他接到闺女的电话,就遵照女儿的指示,雇了辆大篷车把自家那两头牛拉了来。在他看来,现在闺女住进了高楼坐上了汽车,就是有本事的人了,有本事的人说的话他就得听。
刘欣从屋顶上下来,高兴地问老刘头:“爹,你看我演的这出戏怎么样?”
老刘头一看满院子的碎瓦片,乐了:“好,是我的闺女!吃什么也不能吃气。气憋在肚子里要生病,赔本的买卖咱可不能做。”
刘欣说:“爹,我在这里呆够了,想您老人家,也想我娘了,我想回家看看。”
老刘头一听高兴了:“好哇!我和你娘也想你了,天天盼着你回家。”
刘欣说:“咱这就走。不过,我可不能空着身子去,我给你准备好了礼物。”
老刘头一听给他准备好了礼物就高兴了:“啥礼物?”
刘欣卖着关子:“说出来吓你一跳。你猜吧。”
“一箱子酒?”
刘欣摇摇头。
“再加一条烟?”
刘欣又摇摇头。
“那就是两箱子酒,外加两条烟。”
刘欣不耐烦了:“爹,怎么除了酒就是烟?你还会不会猜别的?”
老刘头的脸激动得通红:“那就再加两个猪ρi股。”
刘欣终于失去了耐心:“爹,是一辆轿车!”
老刘头一蹦老高,眼睛里也充满了泪花:“我的妈呀!我做梦也想不到哇,还是我闺女孝顺,有本事。”但是紧接着他就挺直了腰板,“谁让我生了个好闺女呢?让你二叔三叔眼红去吧!”
刘欣噘着嘴埋怨道;“爹,你咋就知道跟我二叔三叔较劲,能不能把眼光放得远一点?”
老刘头说:“不跟他们较劲跟谁较劲,谁让他们有儿子我没有?”
刘欣有些生气:“爹,说点儿别的好不好?整天除了儿子就是儿子,老封建。我可告诉你,再胡说,我就把这车送给别人。”
老刘头一听要把车送给别人,赶紧堆笑道:“好闺女,不说了,不说了,以后我不说还不行吗?”
刘欣说;“不说就好,不过这辆车可不能开回去,得用牛拉回去。”
老刘头睁大眼睛问:“用牛拉汽车?”
刘欣说:“对,要不,让你把咱那两头牛运来干啥?就是拉汽车的。”
老刘头说:“那是辆什么汽车?是不是要拉到修理厂修理?你放心,就是修理也不怕,修好了照样能给老爸我长脸。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都认为是新的。”
刘欣说:“那汽车是新的,不需要修理。”
老刘头大悟似的说:“哦,明白了。没油了,需要加油。”
刘欣说:“也不是没油。”
老刘头一拍大腿:“咳!我咋就想不到呢?我闺女还没学会开车呢?”
刘欣扑哧笑了:“怎么不会?上个月刚拿了驾照。实话告诉你,我是想拿这辆车做广告。”
老刘头眨了眨眼睛,问:“做广告?牛拉汽车也能做广告?”
刘欣说:“当然,人开汽车天经地义,谁稀罕看?牛拉汽车才能吸引人的眼球。”
老刘头说:“对,还是我闺女有头脑。不过,我还是不相信,我牵着牛,把汽车拉到咱家去就归我了?闺女,你可不能骗我。”
刘欣说:“爹,瞧您说的,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你是我爹。你说,汽车放在咱家里,不归咱归谁?”
老刘头兴奋了:“拉几辆?”
刘欣:“一辆。你还想要几辆?”
老刘头有些扫兴,嘟囔着:“咳!才一辆,就是十辆八辆咱也能拉到家里去。大不了把我也当成牛。”
刘欣瞪了老刘头一眼,大声叫了声:“爹!你胡说啥。”
老刘头一看刘欣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收敛了笑容。
时间不长,由两头牛拉着的白色轿车就慢慢地行驶在砾城的街道上。老刘头牵着牛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刘欣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跟随在后面,那辆汽车的挡风玻璃上横挂一条幅,上写:“大知识分子雪原之定情物!”
在砾城,这一史无前例的壮举强烈的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人们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聚拢来观看这一奇景,议论着,雪原是谁?车里的女郎是谁?赶牛的老汉又是谁?为什么用这种特殊的形式?这种特殊的形式能表达什么意思?到底车是定情物、牛是定情物还是两者都是?人们争论得面红耳赤,最终也没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当刘欣开着那辆白色的轿车缓缓驶进枫树村时,孙甲兵早已率领着十几个临时组成的妇女锣鼓队等候在村口。刘欣的车一进入他们的视线,那十几个妇女就把锣鼓敲得震天响。
刘欣开车来到近前,还以为是哪家的闺女出嫁呢,忙停下车摇下车窗玻璃看热闹,没想到车刚停下,那些敲锣打鼓的妇女就哗啦围拢过来。
刘欣一惊,忙问:“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孙甲兵挤到前面,笑嘻嘻地说:“欢迎你呀!”
刘欣脸一红:“欢迎我?我有什么好欢迎的?”
孙甲兵说:“你是名人啊?整个砾城都轰动了,都知道你刘欣为大姑姐讨还公道,出奇招整治当代陈世美的故事。你那牛拉汽车的法子真让人过瘾,还挂上什么定情物的横幅,我问你,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欣说:“逼出来的。我在那里呆够了,想回家,可是,雪原刚给那横Сhā一腿的小妮子买的新车,我说什么也得弄走。我才刚刚拿到驾照没几天,驾驶技术还不熟练,在咱乡下开车还勉强,车少人少,在城里就不同了,车多,人也多,我哪敢开呀!就想起了我家的那两头老黄牛。再说,有我爹在身边,我也有安全感,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机给那陈世美扬扬名。别说是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母也不行,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枫树村的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孙甲兵说:“光顾着给别人扬名了,就没想到给自己扬了名?”
刘欣微微一笑:“给自己扬名有啥用?再扬名不也是个乡下妇女?”
孙甲兵说:“你可不得了了,现在谁不知道咱枫树村有个刘欣?我们董事会商量了,想聘请你当我们果树沟商城的总经理。我们还专门组织了锣鼓队迎接你的到来,你这脸面够大的吧。”
刘欣为难地说:“这,这个我可干不了。”
“不答应我们就不放她走!”一位妇女高声喊道,其余的附和着。
孙甲兵说:“听到了么?这可是群众的呼声。”
刘欣说:“答应可以,可是我现在不能上任,因为我的事情还没办完,一旦上任了,手脚就不那么自由了。等办完我的事,如果大家伙信得过我,我再干不迟。”
孙甲兵问:“什么事?我们能不能帮你?”
刘欣说:“需要帮忙时我会找你们的。”
车放在了老刘头家的敞篷里,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可是当他听了女儿的话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刘欣告诉他,这车只许看,也能摸,就是不准开。
“为什么?”老刘头不解地问,“这不是给我的么?”
刘欣说:“放在咱家里,不给你给谁?不让你开是为你好,你不是还不会开车吗?”
老刘头来劲了:“我学呀!”
刘欣说:“这大把年纪了,还学个啥?想出门的时候我当你的司机就行了。”
老刘头说:“不行。你就要当经理了,要干的事就多了,要是碰巧有事咋办?我还不是照样出不了门?”
刘欣继续劝着:“我是说你年纪大了,学东西也慢了,恐怕一时半时学不会。”
老刘头倒不以为然:“没关系,活到老学到老。学得慢不要紧,一时不行咱不会学两时?”
刘欣懒得再跟他磨牙:“好好好,你就学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在拿到驾照之前,你要是敢开车就得进监狱,那叫违章驾驶,知道么?把车钥匙给我。”心里却想,你就学吧,不让你拿到驾照你就没辙。
老刘头不情愿地把车钥匙递给刘欣。
刘欣转身进屋跟母亲亲热了一番,然后找王明娟去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