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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彭德怀的军旅生涯 > 第二章

第二章

第1回

就在美军攻占平壤的同一天一10月19日的傍晚,中国人民志愿军分三路跨过鸭绿江,秘密开赴朝鲜前线。

第四十军和第三十九军主力及炮兵第一师从安东渡过鸭绿江。

第三十九军一一七师。炮兵第二师和高炮团从长甸河口渡过鸭绿江。

第三十八军、四十二军和炮兵第八师从集安渡过鸭绿江。

所有渡江部队均按毛泽东的电令,为严格保守秘密,从每日黄昏开始至翌晨4时停止,天亮以前隐蔽完毕。

连日来,夜幕垂落后,鸭绿江各个渡口桥梁上快速行进着渡江部队,汽车、火炮牵引车和高炮轰隆隆驶过。天亮前,渡江部队都已隐蔽在山林中,不露痕迹;入夜,部队开拔,奔赴即将厮杀的战场。

麦克阿瑟占领了平壤,命令部队快速向中朝边境推进。西线由美第八集团军和南朝鲜第二军及一个空降兵团组成,由平壤、沙里院地区沿京义铁路直逼鸭绿江;东线由美第十军和南朝鲜第一军组成,由元山、咸兴地区分别向江界、惠山及图门江进攻。企图在严冬大雪降临前,全部到达中朝边境,抢占要点,堵住朝鲜人民军的退路,一举消灭人民军,摧毁朝鲜的人民政权,占领全朝鲜。然而,就在美军东西两线部队各自争先恐后地涌向中朝边境的时候,我志愿军大部队已经埋伏在鸭绿江南岸的崇山峻岭中了。

残秋的寒风挟裹着枯枝败叶在鸭绿江的波涛上疾驰。夜幕降临在安东,一幢幢建筑物和民房的玻璃窗上都贴了防震的十字纸条,灯光从这些窗口映出,眨动着昏黄的眼睛,似乎流露出临战前的不安。

一辆吉普车从辽东军区院里开出,趁夜幕南行)驶上鸭绿江大桥。彭德怀坐在吉普车上,注视着桥上正疾速向南前进的部队。这队士兵肩扛着枪,背着­干­粮袋和子弹袋,一个跟着一个,大步向南,奔上朝鲜战场。没有喧哗,动作迅速而步调一致。每一张或纯朴或机智的脸上,都透出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彭德怀熟悉这些战士,他们绝大多数是农民出身,为了打倒地主老财才参加革命扛起了枪。他在井冈山。在延安、在西北,就熟识这些战士,为了打白狗子、打日本鬼子,为了推翻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他们英勇作战,不畏牺牲……今天,当新生的祖国面;面临战争威胁的时候,他们又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鸭绿江。

彭德怀太熟悉这些战士了。他知道,这些战士是人民的子弟,是人民的­精­华,他们体现着人民的意志……面对危险和牺牲,他们是不知道畏惧和后退的。然而正因为如此,作为志愿军的司令员——最高军事指挥官,他深感自己有责任爱护他们,率领他们战胜敌人而减少无谓的伤亡。但是,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面对美军的飞机、大炮和坦克,他能做到这一点吗?说真的,彭德怀心里并没把握,不过他反反复复地叮咛自己:一定……一走……

就在最后这次离京前,毛泽东设便宴招待彭德怀,为他出国送行。江青因事外出,作陪的只有一个人——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

席间,毛泽东指着毛岸英对彭德怀说:

“我这个儿子不想在工厂­干­了,他想跟你去打仗,他要我批准,我没有这个权利。你是司令员,你看要不要收他这个兵?”

彭德怀当时一愣说:

“去朝鲜有危险哟,美国飞机到处轰炸,你还是在后方嘛,搞好建设也是抗美援朝嘛!”

毛岸英一见彭德怀这样说,有些着急:彭叔叔,你让我去吧!我在苏联的时候,当过兵,参加

过跟德国鬼子的战斗,大反攻,一直攻到柏林!”

彭德怀转向毛泽东,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问:这个事还得你亲自做决走呀!你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毛泽东明白了彭德怀的意思,笑着说:“我替岸英向你求个情……”

“那好嘛!”彭德怀爽朗地说“我收下你……不过,你要听从我的安排。”

“行,­干­什么都行,只要能上前线!”毛岸英高兴地回答。

“你不是会俄语吗,你就留在我的司令部当翻译吧,将来少不了和苏联方面打交道。”彭德怀说。

头一次和美国人作战,国内崇美、恐美的人不少,而毛泽东决定把儿子送上前线,这本身就是一种大无畏的姿态。但是,彭德怀深知毛泽东对毛岸英的喜爱,这是毛泽东和杨开慧结发夫妻的长子呀……应该把岸英留在指挥机关,留在自己身边。

“那么,我这酒一一”毛泽东举起酒杯说,“是为你们两个人饯行Fk!还是用一句老话吧,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彭德怀喝下了那杯酒……

吉普车缓缓地驶过了鸭绿江桥,之后,顺大路折向东南。当车子将拐人岔路,离开鸭绿江时,彭德怀吩咐司机停车。车子停在路边。彭德怀走下车,来到路边,隔着鸭绿江,向灯火闪烁的安东眺望。而一江之隔的朝鲜新义州,则黑影幢幢,一团漆黑。

有生以来,彭德怀从未离开过祖国的土地,尽管他的脚步随着部队的转战几乎踏遍了大江南北……寒风在附近坡上的林子里呼啸,江水在黯淡的星光下打着旋子奔流,鸭绿江对岸的千里田野已沉入宁静的夜­色­,祖

国的人民将要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志愿军出国作战的消息还没有公开发布,一切都在秘密而积极地进行,只做不说……刀;么,当有一天终于要说的时候,但愿让人民知道的是志愿军战胜了美国侵略军的消息,而不是损兵折将,败退祖国……

几个负责电台­操­作的机要人员劝彭总上车尽快赶路,以免遇到敌机轰炸,彭德怀向鸭绿江对岸望了最后一眼,转过了身。

‘喂,那边是什么人?于什么的!”一声严厉的喝问从山坡上传来。没等彭德怀上了吉普车,就见两个持枪的战士飞奔过来,一个机要参谋上前,告诉他们,是谁在这里,两个战士看到吉普车,知道是我方的首长,便不再多问了。彭德怀在吉普车前向那两个战士招手道:“过来过来,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付已告首长!”两个战士走过来,敬礼,“我们是高炮团的,在站岗,遇到美国飞机来,就发警报、呜枪!”彭德怀拍着一个战士的肩膀说:

“好,你们要保护好鸭绿江大桥,不让美国飞机炸了。我们的大部队还要从这里过江呢!”

“是,首长,坚决完成任务!”“怎么样,你们是哪年的兵?”,,我是新兵,打锦州的时候参的军。”一个年轻战士说,“他是老兵了,是抗日的三八式!”

“嗅,打过日本鬼子?”彭德怀间那个老些的兵。“这口跟美国鬼子打害怕吗?”

“不怕,,,那个老兵­操­着一口山东腔说,“不管是小日本还是老美,打它个驴­操­的!”

“哈哈哈……,,彭德怀仰天大笑,拍着那个战士的肩膀说,“好,就打它个驴­操­的!”

彭德怀登上吉普车,两个战士说:

“首长,要注意防空,小心美国飞机!”

“不怕!”彭德怀说罢,关上了车门。

吉普车箭一般地驶入了朝鲜的暗夜之中。

在大榆洞一间普通的朝鲜民房前,彭德怀一眼看见金日成从屋里走出,笑着迎上前来。他顿时感到一种钦佩之情,这位朝鲜人民领袖的神情表明了一种革命者的坚毅和乐观,环境虽然极为恶劣,形势危及着政权的存亡,然而从这位领袖的脸上可以看出:朝鲜人民及其军队没有被压垮,更谈不上屈服。

“你好,金日成同志,毛泽东主席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彭德怀热情他说。

“你就是彭德怀呀,好,好。”金日成­操­着一口东北话说,“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金日成把彭德怀让进那间权做办公室的民房。屋内明亮清洁,四壁挂着白布幔。不知为什么”,金日成的中国话使彭德怀顿时产生一种亲切感。他知道,抗日战争时期,金日成曾在我国东北吉林、通化一带率领抗日联军一部与日寇展开过长期的游击战争。那时候,他自己是八路军的副总司令,对东北抗日联军艰苦卓绝的斗争也时常耳闻,虽然杨靖字率领的抗联屡次未能接通与华北抗日部队的联络,长期陷于孤军奋战的境地,然而杨靖字、李兆麟和金日成的名字他早已熟知。现在,当他见到金日成,并且可以不用翻译立刻开始热烈的交谈,亲切感油然而生——是呀,中朝两国军队是名副其实的战友,老战友重逢当然令人高兴!

昨天深夜,彭德怀一行赶到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打前站的同志已经安排好了房屋,等候彭德怀和志司机关的到来。今早起来后,彭德怀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带几个人由朝鲜方面的联络员引路,来到大榆洞南边不远的一个名叫大洞的小村。

他们先来到村前山脚下的一栋草房一~中国驻朝鲜大使馆的同志住在这里。驻朝鲜大使馆参赞柴军武正要迎候彭德怀,一见彭德怀来了,这位年轻的参赞慌了神,连连说:“彭总来了,彭总来了……我正要去接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哎呀彭总,早就盼你到了,这下朝鲜有救了,真危险哪!”

“金日成同志在哪几?”彭德怀间。

“离这几不远,一会几朝鲜外务相朴宪永来接你过去。柴军武回答,一边请彭德怀在屋里仅有的一把木凳上坐。

“嗅,那就等一会儿。”彭德怀坐下,抬起手臂,看了看袖口磨破而抽线的地方,笑着问柴军武,“你看我这副样子去

见金日成不太好吧?你有剪刀没有?”

柴军武没有剪刀,只有一把剪指甲的小剪。“这个也行。”彭德怀接过那把小指甲剪,一点点将自己袖口破烂的地方剪齐,边剪边间柴军武:“你是什么时候到朝鲜来的?”

“我是8月中旬随驻朝大使倪志亮一道来平壤的。仁川登陆后, 10月初,敌人越过三八线,我们只好撤离了平壤,到了德川。倪志亮大使因病口国了,由我负责使馆工作,算是临时代办吧……昨天,敌人逼近德川,我们不得不从德川转移到这里,朝鲜外务相朴宪永也一道来了……”说话间,彭德怀已将两只袖口磨开线的地方都剪平了,他把指甲剪还给柴军武,抬起胳膊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得意他说:

“晦,这个办法好,又像新衣服一样喽!新三年,!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嘛!”

……彭德怀隔着一张桌子,坐在金日成的对面,在座的还有朴宪永和柴军武。

衣着整洁的女服务员送来几杯清茶。

会谈正式开始——“感谢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对我们的支援,”金日成开口道,“请转达我对毛泽东同志的问候和我们对他的敬意,他派了你这位大将来援助我们,使我们的民族解放事业有了可靠的保证,现在我们真是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啊!”“接到你的告急电报,毛主席坐不住啦。”彭德怀直视金日成的眼睛,看到这位首相宽大的额头下那一双微带笑意的眼睛因缺少睡眠而略显红肿,眼神中透出一种焦虑。

“是呀,我们都是社会主义阵营,我们不向中国和苏联求援还能向谁求援?”金日成诚恳他说,“也只有无产阶级的政党才有这种国际主义­精­神,能在困难时刻无条件地全力支持我们,真是大感谢啦!”。

“我们刚建国,百废待兴,国力还很弱,国内还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整顿国民经济。剿匪。土地改革、还有西藏问题……但是,既然美国侵略者打上门来,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毛泽东主席说,朝鲜的危急就是中国的危急,中朝两国是邻邦,­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毛主席日夜不得安宁,思前想后,下定了出兵的决心。他让我来带兵,我是临危受命,不过究竟能不能胜任,打得好打不好,还难说,这还要靠金日成首相和朝鲜同志多多帮助,一道克服困难。彭德怀讲了以上这番发自肺腑的话,看得出来,金日成很感动,连连点头。

彭德怀接着把志愿军人朝的情况向金日成作了介绍,告诉他,第一批入朝部队已从昨晚开始渡江,计划10天内全部进入朝鲜作战地域。首批过江的部队共有12个步兵师、3个炮兵师,约计26万人。另有24个师正在集结,准备做第二批、第三批人朝参战的部队。在作战部署上,计划先在平壤、元山一线以北,德川、宁远一线以南地区构筑防御阵线,敌不来打,我暂不攻击,待站住脚后再出击。在志愿军构筑工事期间,希望人民军继续组织抵抗,尽量迟滞敌人。

“既然我们决定出兵,第一就要力争对朝鲜有所帮助,要歼灭美国侵略军……第二呢,我们也要准备美国宣布同中国进入战争状态,准备它轰炸东北工业基地,攻击我国沿海地带……”彭德怀最后用低沉的声音说,“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志愿军能否在敌人的进攻面前稳住阵脚。我看无非有三种可能,第一是我们站住了脚,而且歼灭了敌人,从而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第二是虽然站住了脚,但双方僵持不下,使战争长期化;第三是我们顶不住,被打了回去……当然,我们要力争第一种可能!”

金日成认真地听完彭德怀的介绍,沉思了一下,说:我看站住脚的问题是能否及时抢占有利地形构筑阵地。

目前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敌人进攻速度很快,西线美军第二十四师已逼近朔州、昌城,伪一师已由云山、北镇向碧撞进犯;伪二军3个师由破邑、阳德地区已逼近到成川、价川、德川地区。东线有美军两个师和伪军两个师已由元山、咸兴地区分别指向江界、惠山,目标是图问江。敌人进攻速度很快,恐怕你们不一定能先期赶到预走防御地区……”

人民军能否对敌实施迟滞战术,配合志愿军占领预定防御阵地呢?”彭德怀问。

“我们可以尽全力继续阻击敌人。”金日成道,“不过,能不能达到目的不好说,敌人兵力占优势,火力又猛,空军和地面部队配合,恐怕很难扼制住它的势头……”

“人民军现在状况怎样?有多少兵力?”彭德怀愈加感到了形势的严峻。

“现在情况不好。”金日成摇头道,“实话说吧,现在我只有3个多师在手上,其中一个工人团和一个坦克团在长津附近;一个师在德川、宁边以北;一个师在肃川,还有一个坦

克师在博川。其他隔在南方的部队正化整为零,分散后撤,准备集结在满浦整编,要将这些部队整编好重新投入战斗,需要一定的时间,恐怕至少需两个多月才行啊……”

‘晤!彭德怀沉吟道,“那我们再考虑一下作战计划,该变就得变……”

“是呀,敌人是机械化,前进速度很快。”金日成担忧道,“如果志愿军去占领阵地,而阵地已先被敌占领,地形不利而敌我遭遇,搞不好要吃亏的。”

“恩,你说得有道理”彭德怀赞同道,“我们刚到朝鲜,语言不熟,以后有什么敌情变化,希望能及时通报我们。”

“这个当然要做到。”金日成说,“我还想,你们到朝鲜,言语不通,会遇到不少困难,我们准备抽一部分人分到你们的师团司令部,充当联络员、向导和翻译。”

“那好嘛,我看很有必要。”彭德怀点头赞同道。时近晌午,金日成留彭德怀午餐。几个朝鲜女同志端来

大米饭和一盆清炖­鸡­,还有几碟泡菜和几个罐头。金日成搓着两手,似乎有些抱歉他说:

“彭司令,战争时期,条件太差,没什么好招待的,大家将就用一点吧!”

彭德怀也不客气,用筷子夹起些泡菜放到嘴里嚼着,连说:

“哎,这个东西好吃,清口,下饭——有辣子没有?”

“辣椒有的是。”金日成吩咐一旁的人说,…快去搞点辣椒来!”

第二天上午,志愿军司令部机关全体人马赶到了大榆洞。下午,十三兵团指挥机关也按毛泽东的电令赶到大榆洞与彭德怀会合。

大榆洞位于朝鲜北部平安北道,是一处金矿,坐落在两座大山的一条深沟里,沟中有一条小路,两侧是一些简易工棚。残秋季节,沟两侧的杂木林树叶脱尽,阵阵寒风在山岗上游荡。在南山一道小沟里,有一个大矿洞,原是金矿开采地,由于矿洞里积水潮湿,不能利用,志愿军总部机关便在口附近搭了些木板房,开始了作战指挥工作。

十三兵团指挥机关开到大榆洞后,当即与志愿军司令部并,成为志司指挥部。晚上,在一间很大的木板房里,彭召集邓华、洪学智等人开会,研究作战方案。大家围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坐下,彭德怀就着桌上的烛

一一端详着到会的人。

可以说是人才济济——邓华是个爱动脑筋,能文能武的帅才,你看他坐在那里,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喷云吐雾,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冒出个好主意来。

洪学智是个乐天派,再大的困难也不知愁,搞后勤很有套。

韩先楚是一员勇将,让他独挡一面可以完全放心。解方是个儒将,还会几国外语,对敌军情况了如指掌,算

个“智多星”参谋长。“同志们,我看咱们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彭德怀待大坐定后开日道,“开会以前,我先把党中央和军委的任命宣一下。我先补充一句,建议十三兵团指挥部和志司合并,是向毛主席提议的,这可不是端了你们十三兵团的老窝,夺你们的兵权,无非是有利于作战指挥。志司总不能就我一

光杆司令吧?现在军委任命邓华为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洪学智、韩先楚为副司令,解方同志为参谋长,杜平为治部主任,我们这个班子就算齐了。另外,中央决走由我任志愿军党委书记,邓华同志为副书记。对中央和军委的定我是满意的,在座诸位都各有各的本事,一个篱笆三个,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还要靠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哩……我老彭的脾气你们也听说过,不过没么子要紧,为了工作,你们该争就争,该吵就吵。不过军人还是那句话,决议一下,坚决执行命令。不然我也不会客气,我老彭嘴上不把门,该骂娘我就要骂娘咧……”接着,彭德怀宣读了军委和中央的有关命令,便让作战处长丁甘如铺开一张地图彭德怀就着闪烁的烛光,一边在地图上寻找着目标,一边说:

“按朝鲜方面的敌情通报,伪六师一部己到熙川和桧木镇,拟向楚山进攻;伪八师已到宁边、德川以北,拟向江界推进;伪一师己到宁边、龙山,拟攻昌城;英二十六旅己过安州,准备攻向新义州;美骑一师。步兵第二、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师在平壤地区附近集结;美陆战一师正在元山港登陆……很紧迫呀,看来按我们原走的防御计划怕来不及了。毛主席来电也问:我四十军欲先敌赶至德川,时间上是否来得及,他说,如不可能,则拟以在熙川附近地区伏击为宜。我考虑的结果是:敌人东西两线分兵冒进,对我军并无防备。这

样,有利于我们分割歼敌。我看应该将我们以防御为主的作战计划改为以运动战歼敌的方式,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敌人前进速度很快,给我们预定的防御计划造成了麻烦,但同时又给我们提供了运动作战,分割歼敌的机会。特别是,敌人的第一线部队都是南朝鲜伪军,相比美军,他们的武器装备和指挥能力较弱,我们可以先拿伪军开刀!”

彭德怀说到这里,挥手向桌上一拍,咚的一声震得一只蜡烛倒了,烛泪倾倒在地图上,片刻凝成一团油脂。

邓华连忙扶起那根蜡烛,就到另一支蜡上点燃,再次放好之后,他猛吸了两口香烟,用手指戳点着地图,像是自言自语他说:

“敌人东西两线之间隔着高山峻岭,相互无法联络,中间这道缺口……,有80多公里呀!这有利于我们部队穿Сhā分割包围敌人。我同意彭总的意见,作战不能死守既定计划,要视战场情况,敌变我变,方能争取主动。”

“敌人虽然是机械化,但他们已进入德川以北的山区,机械化的作用很受限制;而我们的部队惯于山地作战,恰恰是长处……”洪学智也赞同道,“只是东西两线,我们应有一个侧重……”

鉴于敌人的空中优势和炮火优势,我们应该以近战。夜战、速决战为主,辅以阵地战和人民军的敌后的游击战……,,解方不慌不忙地谈出了自己的见解。。‘东线敌人以美军为主,美陆一师由仁川绕道在元山登陆将向咸兴以北出击,美步兵七师从釜山港海运至利原港,这一路运动较慢,我们可以从集安先渡江的四十二军阻击东线敌人,使其不能增援西线,而调三十八军由江界、前川南进熙川,连同三十七军。四十军一起,对付打头阵的伪六师、七师和八师……”

韩先楚低头俯向地图说,“我同意彭总的意见,改防御为主而代之以运动战为主,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先歼灭一些伪军……”

大家讲得都有道理,彭德怀从椅子上站起,俯向地图。“我看这样吧,东线交给四十二军,他们距东线较近,让一二四师和一二六师抢战黄草岭和赴战岭有利地形组织防御,钳制美陆战一师和伪一军。东线和西线之间相隔狼林山脉和赴战岭山脉,高山险峻, 80多公里,他来不及增援西线。那么,西线我们集中优势兵力——三十八军、三十九军、四十军分割包围伪军的3个师,将四十二军的一二五师配属三十八军。

一定要先敌抢占熙川。长津两个战役要点,造成在云山。熙川地区围歼伪第六、第七、第八师的态势。同时,增调我第五十军和六十六军开赴安东、集安作为战役预备队。另外,宋时轮的九兵团也正向集安开进,四十二军两个师阻击东线敌人后,可将东线阵地交九兵团,看大家有什么补充没有?”

“我同意彭总的部署。”邓华抽着烟——从会议开始他的烟就不离嘴,“有两点补充:一是伪六师七团已经桧木洞逼近古场洞,近日可到鸭绿江边,对我集安、长甸河口的交通线有很大威胁,我看应该尽早有所准备。是否从五十军调一个师从集安过江,隐蔽开进楚山地区,给他来个突然袭击?还有,新义州一带空虚,英二十七旅和美二十四师的前方应早有防御准备,是否让五十军和六十六军尽早从安东过江,阻击该敌,以保证我正面三十九、四十军的右翼安全。”

“目前,三十八军在四十二军之后从集安过江,部队还在鸭绿江边的满浦,应催促其尽快经江界、前川向熙川方向运动,以防四十军和三十九军在正面打响后,熙川的伪八师向军隅里、价川方向南逃。”韩先楚补充道。

“好,就这样吧。”彭德怀下了决心,“让作战处草拟给各军的作战命令,解方同志把我们研究的计划给毛主席和军委起草一个电文。会议到此,有些问题我们还要再考虑一下,敌情有变,我们随时还要改变计划的……”

夜深了,满天星斗闪闪烁烁,大榆洞山沟的木板房里,彭德怀就着一盏小小的瓦斯灯还在阅读着作战电文。在这同一时刻,敌方总指挥麦克阿瑟正在东京他的舒适豪华的官邸里,观看着夫人为他挑选的好莱坞影片,十分闲适地等待着朝鲜战场上传来的捷报。而彭德怀却将大榆洞的荒凉山沟作为他

的总指挥部驻地,并且他十分清楚,这里距最前沿的部队四十军一一八师只有不足20华里!

第2回

入夜后,由满浦通往江界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和吉普车,这些车辆夹杂在步兵队列里,不敢开车灯,所以行进速度很慢。

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坐在一辆吉普车里,身子随着吉普车的颠簸而摇晃着,耳畔不时传来一阵阵汽车的喇叭声和嘈杂的人声。

“这种行军真憋屈得慌,一夜走不了20里,跟他娘王八爬一样!”

“汽车是瞎子,乱开乱撞,也不敢开灯!”

“开灯,你想找死呀?那美国飞机一瞧见灯亮就放机关炮!”

“闪开点,闪开点,别挡汽车的路!”

“你叫唤什么?小心天上飞机听见了给你下蛋!”

“咱们的飞机咋不来呀?要是咱们的飞机把美国飞机在天上截住,那咱们还用半夜黑灯瞎火的摸?早甩开大步跑啦!”

…决别想好事啦,咱们的飞机?炸弹皮是咱们的!”

“谁讲怪话呢?刘贵不是?没飞机照样打胜仗,国民党军队有飞机,到头还不是让咱们给撵到台湾去啦?美国佬也得滚回三八线南边去!不信走着瞧!”

自从19日晚开到满浦,梁兴初就感受到了浓烈的战争气氛,而且同过去的战争经历有所不同,似乎严酷的战争气氛更使人压抑。隆隆的炮声铺天盖地,成群的敌机贴着山头和公路低飞,一点小小的异常动静,都会招来敌机一番俯冲轰炸。

因此,部队只好夜间行军。白天,公路上沓无人迹,仿佛一切都在沉睡。黄昏降临后,公路上才恢复了生机,人流汹涌,车辆拥挤,吵吵嚷嚷,一直到黎明。

梁兴初在几天的行军里,不时遇到从南方撤退下来的朝鲜人民军的零散队伍,问他们向什么地方去,回答一律是:

“满浦集合!”接着几乎都向志愿军发问:“东木(同志),边机以梭(有飞机)?”

怎么回答好呢?我们的战士又何尝不在盼望自己的飞机出现在空中呢?但是,不知是一种自尊的驱使还是别的什么,面对这种询问,梁兴初总是报之一笑。是的,我们的空军正在筹建中,暂时还不能参战。但是又不愿说没有,让朝鲜同志失去希望。重要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开上来了,来了就是要打,打就要胜——没有什么军队是为了失败来打仗的。

那么,我们能打胜吗?回答当然是肯定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打胜,怎样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

三十八军是继四十二军之后从集安渡过鸭绿江的。按志司原指示,将作为战役预备队,在江界集训3个月,等候改换装备再投入作战。但是一入朝,情况就变了。志司命令三十八军迅速集结到熙川地区,然而当时只有军先遣队和先头部队三三七团以及派去熙川文明洞帮助朝鲜人民军抢救武器装备的三三八团到了前川以南,靠近了熙川。其余主力部队都在以每夜二三十里的速度在路上爬,白天又无法行军,唉,

真是急死人哪!

梁兴初想起离开满浦南进的第一天夜里,部队在崎岖的山路上几乎动弹不得,来来往往的车辆拥挤在一条狭窄的三级公路上,熙熙攘攘的步兵夹杂其中,从平壤北撤下来的朝鲜政府机关的车。苏联顾问团的车以及牛拉的炮车和各种装运物资的车辆把南上的通路挤个水泄不通。双方谁也不让道,都要抢着先行。汽车蜗牛似的爬,后来­干­脆停下不动了。一片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急得梁兴初大叫:“哪个车不给让路,把它推到沟里去!”

双方吵嚷起来,互不相让。后来月亮爬出云雾,把银光洒向山野,双方才模模糊糊看清了。当双方终于搞清南下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入朝参战部队,一齐热烈鼓掌,并且主动让道,甚至把自己的车掀到沟里为志愿军让路。午夜时分,军指挥部到达江界以北的十字路口稍事休息,梁兴初命电台报务员与各师联络。但也许是因为各师在行军途中,电台无法沟通联络。恰在这时,志司的命令来了……

一位译电员将一纸电报交给梁兴初。梁兴初拧亮手电筒匆匆读罢电报,又交给政委刘西元和副军长江拥辉等阅看。

志司电报告知:西线伪六师一部已占领熙川;伪八师已占领宁远;伪一师及伪七师一部已占宁边龙山洞地区。而我各军除四十军进至北镇以东。云山以北,接近预走占领地区外,其余各军距离预定占领区尚远。命令三十八军配合四十军一二五师迅速集结熙川以北地区,准备歼灭伪八师(该师即将由宁远地区进至熙川)于熙川及其以北地区。

作战命令下来了,这是三十八军人朝第一仗,一定要打好!

梁兴初当即和几个军的领导同志商议,决定以一一三师担任主攻;一一二师迂口到熙川以东包抄敌人,断其退路;一一四师为预备队。

不料,就在这时,司令部送来一一二师发来的一封电报——这个偶然出现的事情,竟然使攻击熙川的作战计划受到了影响。

一一二师司令部渡过鸭绿江,进至满浦后,遇到了从前线撤下来的人民军的一个师,友军相见,分外亲热,又遇到了原在一一二师打过仗后又回到朝鲜的老战友,便设宴招待了朝鲜人民军的同志。开饭前,先请人民军一位同志介绍敌军情况,那位同志以前在一一二师当过兵,参加过天津战役,讲起话来也随便——到了老部队嘛,便着实把美军飞机的厉害渲染了一番,何况他讲话又不用翻译,大家都听得明明白白:

“哎呀,美军的飞机太厉害啦,你们可得提防着点!

飞机一来,黑压压一片跟乌鸦一样,飞得那个低,贴着地皮几,带起的风能刮你一个跟头!飞机上的机关炮跟长了眼似的,跟着人跑,你藏到哪儿炮弹追到哪几!你们来了飞机没有?哎呀,没飞机可够呛——不敢白天露面呀……”

司政后机关的同志听到这些情况,一个个傻了眼——美帝不是纸老虎吗?这飞机可不是纸叠的呀?听着和美军打过仗的战友的介绍,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直发愣。

师长杨大易一看不妙,再这么讲下去,要影响部队的士气了。于是开口道:

“好啦,今天讲到这几吧,你歇歇吧……”

‘顺菜都好了,先吃饭吧,等一凉就不好上口啦!”师长客气地找了个理由。

吃饭的时候,师长向人民军的同志介绍说,他们师受命向熙川地区集结。

“熙川让敌人占啦!”——又是那位介绍敌军情况的好心的战友。

“敌人?什么人?”师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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