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誓言

“岩儿，把我那卷《天书》拿出来。”一天晚上。百里贺淡淡的对苏岩道。他的面目看着像是七八旬的老人，可若是只听声音的话却绝对会把他当成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这个年纪了，还中气十足。

百里贺的这本《天书》苏岩是知道的，小时候还拿它当过文言话本，学习繁体字来用。哪怕是以她来自现代人的智慧，看这书还是保持着两眼茫茫的状态。书本上的每个字她渐渐都认全了，可连起来她就是弄不清是什么意思。即使现在她已经能凑合写写古体文章了，翻开这本书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跟个文盲一样，头脑中一片问号。

百里贺也没给她解释，只是让她自己翻阅，至于看不看得懂，他才不会问。就算苏岩当年好奇时问他，他也只是说了一句“不求甚解便可。”

什么意思？瞧不起女孩子吗？苏岩当时有些沮丧的想，但转念又觉得，百里贺好像从来都没有重男轻女过。她和赵云两个，都是一视同仁的，更甚者，她好像比赵云更受百里贺重视一些，毕竟继承他医术的人是她嘛！

从百里贺床下的樟木箱子里找出那本古朴的书籍。拍掉上面的灰尘，苏岩叹了口气。大概从他们离开之后，爷爷就再也没有拿这本书出来看过了吧？

走出屋外，百里贺坐在院子中，静静的抬头看着星空。赵云和童渊又晚上进山去了，说是要捕猎一些猎物，晒成­干­­肉­在冬天当储备食物。小福这两天身子有些不舒服，于是早早就歇着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祖孙两个。

回来已经有三个月了，最炎热的七八月过去之后，九月已经微微有几分凉意。不过哪怕是这淡淡的微凉，也让小福庆幸非常。她可真是受够巴蜀之地的夏天了，哪怕有冰撑着，可一出门那种扑面而来的灼热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苏岩走上前，脚步踩的重重的，让百里贺知晓自己的到来，不至于被吓到：“爷爷，书拿来了，外头太暗，不如进屋去吧？”

百里贺转过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些：“无妨，岩儿，你过来。”

苏岩乖巧的走过去，伏在他的腿边。像小时候那样。十九岁了，在古代，像她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的女子应该算是少数吧？不过还好，爷爷他们并没有急着催自己，仿佛知道她心里并不愿意似的。

“爷爷，我想起来以前，我和子龙哥哥，每到夏天的时候就会端着小凳子听你给我们说星辰的传说呢！”苏岩想起这个就想笑，那是还是她这具身子十岁的时候，她和赵云就喜欢缠着老头讲故事。可百里贺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满肚子的四书五经，被逼的没法，就只好从山海经讲起，山海经被磨完了，就指着满天星辰给他们编故事，那段时间，他可没少愁白头发。想来，那大概是她最幼稚的一段时光了吧，明明不相信的，却还是听那些传说听的津津有味。

“咳咳，那个。”百里贺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声：“难为你还记得。”

“不记得了啊！”苏岩眨眨眼，一脸无辜的笑道：“要不爷爷再给我讲一遍？”

百里贺顿时噎住，他哪里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给她讲的故事啊！而且那些故事还是绞尽脑汁生搬硬套编出来的，别说讲一遍了，一句都讲不出来。良久，才白了她一眼：“不许拿爷爷开心，都这么大孩子了，要懂的敬老尊贤。”

“岩儿再大也是个孩子嘛！还不是爷爷疼我，才把我养成这个样子的。”苏岩不依的撒娇道，轻轻摇着百里贺的膝盖，顺便用内力替他疏导一下经络，最近爷爷的腿脚不大好。

“岩儿，不想知道吗？”百里贺自然感觉到了从膝头传入小腿的那阵温热的感觉，心头一暖，有些怜惜的问道。

苏岩一怔：“知道什么？”

“傻孩子，你不想知道你自己的爹娘是谁？不想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个梦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梦？苏岩猛然想起自己总是追着一个女孩儿叫姐姐的梦来，可是，她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啊？爷爷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苏岩小心的道：“爷爷说什么？”

“丫头，还想瞒老头子？那回你昏倒之后，我可是听见你喊姐姐什么的……你原本是有个姐姐的吧？”百里贺笑笑，淡淡的道。

苏岩略有些如释重负，腼腆的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梦里见过一个小女孩，我好似喊她姐姐来着，但我却不记得她是谁了，模样也模糊不清，想不起来。”

“是这样……岩儿，你可想找到她？或许还有你的爹娘？”百里贺点点头。又问道。

“爷爷知道他们是谁？”苏岩惊讶了，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儿，他又怎么会知道？

百里贺闻言便是摇头，又指指手中的《天书》：“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这本书的事儿？那时看你年幼，便是告诉了你你也不一定懂的，便不曾说起过。不过现在却是无妨了，想不想知道？”

苏岩老实的点头：“想。”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本书给她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看到书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那种传说中的“无字天书”，后来才发现，原来天书也是写了字的，而且还不少，只是看不明白，比那无字的更让人好奇。

“那爷爷就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百里贺对她的诚实感到很满意，看着她好奇的眸子，正­色­道。

苏岩夜视的能力一直都很好，就算是没有月亮漆黑的晚间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可是百里贺毕竟年纪大了，有些老花眼，还有些夜盲。他们回来之后，苏岩曾想方设法的替他补充维生素，试图改善这种状况。但疗效甚微。万一老人家晚上要起夜，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可好？

可是方才，苏岩却发觉他的眼睛准确的看向了自己的方向，她甚至看见，自己的模样倒映在他眼底的样子。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她想要仔细看去的时候，百里贺早已转过头，再次望向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