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为先帝夫人的时候好穿青衣,淡涓清丽,衬得内廷女子个个似庸脂俗粉。而今,她为太后,却是一身浓丽宫装,艳色无伦。
乐歌自知自己容貌不差,可与太后相比,却也只能是个模糊的旁衬。美色与心计是太后卫氏的两把利刃,这两把利刃迷惑了先帝,打垮了姨母,送走了长公主尚未央,更害得乐、王两家灭族。
“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有一回乐大人求见。我不过赤足随侍在侧,老头子还真是不留情面,当面就将我比作妹喜褒姒……这内廷中,帝妃之乐,他一个老匹夫,也配说话?”太后先开口说话,言语虽轻,可目光却凌厉得让乐歌无法回避。
“拿去。”太后在案侧拿起两册宫书向乐歌一抛。乐歌下意识地接了个满怀。汝纸订裱,墨香沉沉。
两卷一模一样的文章—《孟子谏邹穆公》篇。
乐歌虽不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仔细的看了。
手上两篇,虽笔书还算比较稚嫩。可一篇铁划银钩,洋洋有大家风范,字迹还似有几分熟悉。另一篇却是庸常普通,毫不出彩。
父亲是儒生,极重文字。从小教她读书写字,颇为严格。她看到这两篇明显的对比之作,眉头微微一皱,不解地抬头看着太后。
“《孟子谏邹穆公》篇,书房夫子必授皇子的名章。同样的夫子,同样的教,他雍王写得如此普通……可我儿尚隐却是写得极好。优劣对比如此明显,可乐大人却说,一篇两篇写的好,未必就做得了明君,写得普通,也未必做不成个好皇帝……啧啧,好一张大儒的嘴呀!”
乐歌心中一凛,太后口中的太傅大人,说得自然就是自己的父亲乐亭松。
原来卫氏一直都记得……父亲死了,乐家灭族。但眼前这个女人,高高在上的太后,积怨已久,从来没有将这些往事忘怀。
“还有你,你可不能死。”太后低头看着乐歌,风情万种地说:“乐家人若没有一个活着看看……这新朝,这政局,我卫氏的富贵荣华,我儿的王者气度,那岂不是太没趣?”
璋瑞殿,璋为美玉,瑞则祥瑞,太祖朝是皇后的寝居,有弄璋沿嗣之意。到了太宗朝因周皇后难产殁于此,被太宗下令废弃。百年积尘,几世晦暗,大铜锁锁了数代烟云。
“盖上。”
“这、这……”周守嫌这殿内不洁,也不肯坐,捂着鼻子,看着被几个内人用力地按在檀木长桌上的乐歌。此时她头发散乱,裙裳不整,没有了傲骨,也没有楚楚风姿。
他心中甚是满意,更有几分报仇后的痛快。
铜盆子搁在一旁,桃花纸蘸了水,被小内人拿在手中,那双手却抖得厉害。那小内人一双眼直望着周守,流露出深深地怯意。
长桌上的乐歌越是拼命地挣扎,几个按着她的内人就越发地用足了狠劲,发上的木簪因乐歌上躯的扭动而落地。“啪”得一记,惊得那手中捏纸的小内人更是连连退后了几步。
“啧啧啧,我倒是想看看昔日太傅之女,有多硬气。”周守从那小内人手中接过蘸湿了水的纸,猛得往乐歌面上盖去。
顿时一股窒息之意扑面而来,乐歌的双目盛满了水光,转眼间她就呼吸困难,喘息犹急。她的手抓挠的更加厉害,随着她剧烈地挣扎,桌面上有了条条的抓痕。
“小贱人,你爷爷我是你的主子!你以为还有皇后,有乐家为你撑腰啊?今非昔比了。”周守一边说话,一边手中也不含糊。
“大人,太后……太后没说让她死……”内人不似朝臣,本不应该唤大人,可周守跋扈,自称大人,小内人惧其权势,都以大人相称。
“我也没说让她立刻就去见阎王,掀了。”小内人害人不敢,救人却是动作极快,立刻将蒙在乐歌面上的纸掀去。新鲜的空气顺了乐歌的呼吸,她面色憋得通红,双目睁得极大,直盯着周守不放。
“大人,你瞅,她的眼。”
“怕什么,拿针来。”周守唇角微动,笑了,那一耳光他记得深切,太后让他善后,他当然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朵刺手的鲜花。
乐歌意识尚未清晰,便觉双手、两股,足下有几记刺痛袭来,她“啊”的一记惨叫,声似震天。
“掩住。”周守一声令下,三五只粗笨的手,齐齐覆在乐歌的唇上。
乐歌又像断了呼吸,那一阵阵钻心刺痛急涌而至,让她的四肢百骸战栗不已,超出了她所能承受之痛。她的意识渐渐淡薄,混沌之间只依稀听见几个声音。
“放肆!”
“哟,是韦大人。”
“问韦大人安。”
“韦大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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