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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秋风秋雨 ...

皇帝一下子沉默了,能让太后拿出来说事的折子不作它想,定是与皇嗣有关的。

一月来,因皇嗣之事,朝廷内府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可实际时时都处于兴奋和­骚­动之中。赋税收支、漕运采矿、民生兵戎,多的是可议之事,可朝臣们却始终死死盯着皇嗣之事不肯放,诘难之言压不住也瞒不住。众­妇­盈室却未有一子,让皇帝倍感压力。

太后见皇帝不作声,知道他不高兴,本想岔开话题,呣子二人说些有趣的,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说道:“韩贾、楚次留这些人小打小闹倒也不足为惧,可眼下九卿都递折子上来了……若明珠再生不出儿子来,只怕代王一系就该蠢蠢欲动了。”

代王尚元是先帝第八子,齿序犹在皇帝之上,因有眼疾目不能视,与皇位无望。可雍王早死,赵王已废,宗室萧条,皇帝若无子,代王的儿子成年后,则顺理成章入主青宫,这是太后极不愿意看到的。

“此事,邢侯怎么看?”皇帝意有所指。

不提邢度舟还好,一提邢度舟太后扫过来的眼光便如火一般灼人:“都是你,自作聪明!明堂之火、尚书之事、非要将人往死胡同里逼……邢家岂可轻动?你把持江山,怎么如此糊涂啊!”

“到底是谁在把持江山?是朕吗?是……是邢家吧!”皇帝不愿将话说破,可蓄之既久,总有忍耐不住的时候。

太后怒极反笑:“我儿啊我儿,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天下之事利弊各占一半,你总往坏处想……可你想过没,当初是谁扶助你上台的?即便是恃功生骄,那也是你为了这个位置该付给邢家的代价!何况你根基未稳,即使没有邢家也会有别人!这些年来,若没有邢家替你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你就要独自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太后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母亲虽未读过几本书,也不懂什么帝王之术,却也明白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势不如人的时候就得忍的道理。母亲费心为你筹谋,你竟不懂吗?”

见太后情绪激动,皇帝也不想继续和她顶撞下去,连忙哄着她说:“母后切勿动怒,仔细伤了身体。母后为儿子好,儿子心里明白。母后说话句句在理,是儿子愚钝,儿子错了。”

太后见他服软,情绪稍缓:“都怪明珠的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否则哪来这档子憋屈事?”

“为什么非得是明珠?”皇帝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不是不知道卫明珠貌美贤惠,只是高傲如他,又怎会染指一个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一句话让太后又冷下脸来,她拍案而起:“不是明珠还能是谁?你别告诉我是昭阳馆那位?我之所以能容她,一为两国邦交;二为你想留着她,你是我儿子,我不愿让你心里不痛快!可罪臣之女,其心可诛!别说她眼下生不出儿子,即便是生了儿子,你敢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吗?你敢吗?!”

皇帝默然,太后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也不说话,阁中寂静,气氛冷凝如冰。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素斋备好了。”

尴尬之时,周守的打岔显得颇合时宜,皇帝立刻微笑着站起来说:“哎呀,朕倒是忘了,今日是观音诞,听说新入内廷的素斋厨子不错,儿子陪母后用斋去。”

太后也知再说下去会伤呣子之情,便顺着皇帝给的台阶往下走:“也好,你我呣子也有好些时候不曾一起用饭了。”

“皇上、太后这边请。”周守弯腰做了个请势,皇帝和太后便一同往偏厅而去。

用完素斋后,皇帝回到广弘殿,恰好遇见周子昉外任前来磕头辞行。周子昉本是御库司,因皇后、嫔妃们献吴绣讨好太后一事受了牵累,不仅将官位拱手让给了朔阳侯妻舅卫广德,还被贬去凉州苦寒之地任郡守。

皇帝虽依了太后之意贬了周子昉,心里却颇感惋惜。就他看来,周子昉办事谨慎,于小事上亦颇见灵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好言与他说了几句,暗示他若有机会还能再回来。

周子昉心中澄清,自己从未做错过一件事,只不过倒霉成了帝后之争的牺牲品。他心智颇坚,索­性­兵行险招,借着辞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怀中揣出一份他酝酿已久的折子,郑重递交给皇帝,然后山呼万岁,从容退去。

这是一份建议朝廷财政改革的折子,言辞犀利,极有见地,从漕税、盐税、河税说起,实述宗室、外戚、勋贵屯田屯地之弊。余者军费该如何缩减、田亩之税该如何征收、也皆有诤言。如醍醐灌顶,看得皇帝心情大悦。

皇帝逐条逐句,细细思考,一一批注,不觉已是金乌西坠,黄昏时分。殿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皇帝回头看了看铜漏,便合上折子,起身跨出殿去。

每日这时,皇帝都会去昭阳馆陪昭仪用膳,王舟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亲提夜灯在殿外候着。

天­色­将黑还未黑,是内廷最安静的时候,皇帝在前,王舟紧随其后,穿过长长的永巷,很快就走到了昭阳馆。王舟正想先行一步进去禀告,却见皇帝突然停下了脚步。

皇帝一言不发,只负手远望,像是在看馆前东西两侧栽种的两棵百年老柏,又像是在看外檐上­色­彩淡雅的吴越彩画。廊下纱灯朦胧,秋风吹起,灯光便如水波般轻漾。

“去清秋阁。”半晌沉默后,皇帝突然转身离开,脚步迈得极大。

王舟微微一怔,几疑听错,忙跟上去说:“是。”

清秋阁内,白子盈正在摆弄花草,突然听报皇上来了,一时竟慌了手脚,手中握着的那把银剪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顾不上去捡剪子,连忙整了整仪容,出来接驾。

“臣妾参见皇上。”真是许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城隍神诞上,隔着几座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白子盈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只是她幼受庭训,不妒不怨,不嗔不怪。尚隐是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在这点上,她一直很清醒。

“进去吧。”皇帝握着她的手,与她相携入阁。

“皇上爱喝莲子茶,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白子盈向来在膳食上特别经心。

皇帝“唔”了一声,问道:“都深秋了,还有莲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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