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个对我提及Vincent的女孩。她说,知道么,这个男人的画,摸上去是烫的。
那段日子,在山上的画室里,我和一群学美术的孩子在一起学绘画。大多数是准备考美院的孩子,晓晓是其中的一个。而我,只是因为假期的无聊,在这里学简单的素描打发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淡然却充实的时光。一连十多天,都住在山上,仿佛与这个城市隔绝。每天早上,都可以听到昆虫繁盛的鸣叫声。在夜晚,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城市夜空中稀落的星星。英俊的美术老师带着我们在小树林里写生。他是美院的毕业学生,自己在山上建了房子搞创作,也带学生画画。他仅靠这个营生。
画室里大多数都是开朗热情的孩子。而晓晓,她话不多,起初,我对她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注意这个沉默的女孩子。因为在课程结束后,她依然会在画室里,默默地对着石膏像画一个小时再离开。
很多个黄昏,画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我们却很少交谈。只是偶尔用破旧的CD机放Keren Ann的歌。
只不过,她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的梦想。考美院。当画家。去巴黎郊区一个叫奥维尔的小镇,寻找那座消失的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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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被冬天埋葬(2)
我看到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坚定明亮的光在闪烁。
她说,你知道Vincent的死亡吗?
1890年的夏天。Vincent背着画箱在田野漫步,眼前出现了幻觉。他感觉有一群黑黑的乌鸦笼罩在金色的麦田。Vincent说,乌鸦就是死神。他来召唤我了。于是,他带着一支手枪,来到了麦田,朝着幻觉里的乌鸦开了一枪。而子弹,射进了他的胸口。
或许,他会觉得那群乌鸦不仅吞噬了光明,还吞噬了他的梦想。他的梦想一旦丢失了,他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所以,他选择了死亡。他的内心是一把火,孤傲绝决地燃烧着。
我知道,晓晓是那样喜欢Vincent。那样喜欢葵花。
她告诉过我她的一个梦。
梦里有两座大山。大山之间有一条小路。她沿着小路往里面走。但看不到明晰的尽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不停地往前走。最终,她看到了光线,视线也豁然开朗。只不过,她看到的不是世外桃源,而是黑黑的土壤和盘旋在头顶的乌云。那是一片平原。没有人。没有任何生物的迹象。空旷得另人窒息。
但那片平原的土壤上,生长着两株葵花。一株朝着灰色的天空。
一株被折断,匍匐在平地上。
我不了解这个梦的真正含义。只是,那株被折断的葵花,是Vincent吗?
因为暑假的结束,我离开了那里,不再学画。而晓晓和那些考美术的孩子,继续留在山上,日日夜夜地画着。
我又开始了以前的生活。早晨骑着单车上学。傍晚带着沉重的作业回家。整日盘算着自己已经少得可怜的分数。
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收到了晓晓寄来的明信片。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一张,上面的字很少。
她说,晨,我现在开始画色彩。开始尝试着自己配好看的颜色。
晨,我每天都会看到太阳一点点地落下去。
晨,山上的虫子依然那么多,手臂上又多了好多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