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他满脸发烧,心里感到很惭愧。
"谁给你送来的酒?"民兵问。
"不是酒……是我……"
民兵笑起来:"这小子!"
治保主任敲开门。民兵指着酒瓶子向他汇报。
治保主任也笑了。
"你喝了它吧!"治保主任说。
"主任……我怕惊醒他们……才这样……我去倒了它……"高羊很窘地解释着,恳求着。
"我看不用了吧?男人尿清热解毒,喝了吧!"治保主任笑容满面地说。
他忽然被一阵奇妙的感情撩拨得十分兴奋,他说:
"大叔,这是高级葡萄酒!"
治保主任与两个民兵六眼对望,然后都开颜微笑。主任说:
"是高级葡萄酒,快喝吧!"
他提着酒瓶,仰脖灌了一口,尿液尚温,除了微微咸涩外,并无异味。他咕嘟咕嘟地喝着,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他抬手擦擦嘴巴,眼睛里涌出热泪,脸上带着笑,嘴里说:
"高羊,高羊,你这个杂种,你说你哪来这么大的福气?吃着葱花馅饼,喝着葡萄美酒,你说你哪来的这么多福气?……"
他把剩下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趴在方砖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黄书记来了,告诉他,沙河洪水暴涨,交通断绝,扒出死尸也无法运到县城火葬,因此,罚款二百元,放他回家。
他踩着满街的泥泞走回家,凌晨时又降暴雨,雨柱冲打他的头顶,他感到痛快,他心里暗暗叫着:
"娘啊娘,你生前儿未能孝顺你,你死后总算平安入土,免了烈火烧身,比贫下中农待遇都高,儿虽然吃屎喝尿,心里也高兴……"
他一迈到院子里,就看到自家的三间草房顶盖缓缓塌下,紧接着水花蓬起,泥土四溅,在轰隆隆的巨响里,房后的槐林和河里的滔滔黄水猛然出现在面前。
他叫了一声娘就跪在了院子的泥水里。
二
黎明时分,他好像睡了一小会儿,醒来时浑身酸疼,鼻孔和嘴巴往外喷着火,灼热的气流把嘴唇和鼻翼都烧烂了。他拼命打着哆嗦,哆嗦得铁床嘎嘎吱吱响。人为什么要打哆嗦呢?是啊,人为什么要打哆嗦呢?一些红颜色的小女孩在天花板上跑着跳着嚷着叫着。她们的身体很单薄,来回乱窜的风吹得她们的腰拧来拧去。其中一个女孩赤祼着上身,手里持着一根竹竿,孤零零地呆在一边。他惊讶地问:
"那不是杏花吗?杏花,你快下来,掉下来可就跌死啦!"
杏花说:"爹,我下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