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雀儿记起薛大夫说过要他中午再去医院的话,这阵离中午时间还早。***刘雀儿来到街上,街上已经有了稀稀疏疏的人,都在街边上懒洋洋地活动着。早晨的
空气凉沁沁的,润济济的,每吸一口气,胸腔里就滋润一些,身上也就轻快一些。刘雀儿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了薛大夫说过的青石板的事,留意脚底下,确实是青绿色的石板,或方或长,只是没有青绿和雪白交错的花纹,没有照得出影子的光泽。当然也就没有桃花山上面的青石板好看。
刘雀儿继续往前走,看清了除开大街上跑汽车的地方,凡是走人的地方,都是那种规规矩矩的青石板。栽树的地方,用青石条围成框子;走人的路,用厚厚的青石板铺地。有一处地方铺着不规矩的青石板,大大小小的,各样形状的,中间留着一指宽的缝隙。刘雀儿再看那些楼房的下面,从窗子以下,也贴着那样的青石板。楼房外面的柱子上,从底下一直贴到顶上。和那些白色的瓷砖比起来,很好看。
刘雀儿就想,这样大的一个城市,这么多的楼房,这么多的街道和花园,要得多少青石板啊。要是把桃花山的青石板全都弄出来,卖给城里,桃花山可真的就成了金山银山了。他想,我咋没有早点儿现这一点儿呢。兰妹儿在羌氐市几年了,也没有现。还是人家薛大夫有眼光。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刘雀儿看得心里很好受。好像这些青石板都是从他家桃花山上开出来的,都是他和薛大夫开出来的,还有兰妹儿。他心里一高兴,就伸出手来在青石板上摸摸,凉沁沁的,就像是摸着桃花山上的青石板一样。比桃花山上的青石板还要干净、光滑,没有一点儿灰尘,也一点儿不硌手。
刘雀儿心里正高兴着,就闻到了一股狗屎的气味。他转着头两面看看,地上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心想,是我的鼻子有问题了。他吸吸鼻子,一股更强的狗屎味钻进了鼻子。刘雀儿这回不用转头,就看见了狗屎就在自己的脚下。刘雀儿赶紧抬起脚来,在墙角上把敷在鞋帮上的狗屎刮掉。他的脚上是一双半新的解放鞋,平时很少穿的。算起来有三年时间了,只是上街赶场的时候穿过几回。
刘雀儿心疼这双鞋,到街边的浅草上侧着脚反反复复地擦,擦得抬起脚来看不见一点儿脏东西了,才迈步往前走。刘雀儿心里想,这个羌氐市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狗屎?就是在桑树垭,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也见不到多少狗屎。狗屙屎的时候,都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都要用爪子刨土遮盖一下。不像这些城里的狗,大街当中就随便屙,惹人讨厌。
遭瘟的!
刘雀儿心里咒骂着狗,还现羌氐市和桑树垭不一样的地方:桑树垭天亮很久了,人已经在地里干了很长时间的活路了,太阳才慢慢地出来。刚出来的太阳红红的,可以拿眼睛看它很久,可以看出太阳里面像是一滩红红的稀柿子在流动。羌氐市的太阳在天完全亮了后就出来了,一出来就亮得人睁不开眼睛,就晒得人
浑身燥热,哪里还敢拿眼睛看它。就是看,也是模模糊糊混混沌沌的一团,看不清楚。在刘雀儿的印象里,羌氐市的天上和地上,总是混沌一片,分不清楚。刘雀儿想,太阳是公平的。桑树垭的人早上要干活路,都是趁天气凉快好使劲,太阳就慢慢地出来,多给你一些时间。城里的人,上班都是在屋里,不怕晒,你要想在外面躲懒,就把你晒回去。
刘雀儿正这样想着,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刘雀儿站住,偏头看见那只手没有往衣兜里伸过来,看见衣兜里的存票还在,就回过头去。
拍他的人,是上回刘雀儿住院的时候,和他住一个病房的老何。
“是你啊?”老何问,给他递过一根纸烟,“咋啦?又住院啦?”
“你才又住院呢,”刘雀儿不高兴,认为这个老何说话不吉利,乌鸦嘴,“我看这些青石板。”
老何不明白:“看它干啥?”
“我有满山的青石板,”刘雀儿说,“想找个人开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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