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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艾泽拉斯女王 > 53 责王后的责任

53 责王后的责任

瓦里安脚步飞快地奔走在塞拉摩首府的回廊上。

他感觉自己现在脑中唯一的愿望是回到拉格什的时候。

简单地在竞技场厮杀,不是生就是死。一刀两断,余下的事什么都不用去想。单纯的杀戮、单纯的做一件事,不用­操­心别的那么多事情。

政治!平衡!责任!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瓦里安——瓦里安.乌瑞恩,暴风城国王。国王的责任牢牢地捆绑住了他,让他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孩子,记住!作为乌瑞恩家族的王,责任是你学会的第一件事情。”

他明白。

希亚一声不吭,没有心跳呼吸,体温冰冷,和死人没有两样。他甚至分不出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内心的不安和恐慌让他从一路疾走,渐渐控制不住脚步地飞奔。

虽然说是去审讯室,但他转出了众人的视线就向着他的客居而去。

瓦里安狠狠地一脚踢开了门,巨大的声响让希亚颤抖了一下。

这轻微的动静却让瓦里安松了口气——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他急躁不安的心就慢慢恢复了平静。

瓦里安关上房门,走进内室,拉上窗帘,把希亚放在床边让她坐了下来,然后才揭去了盖在她身上的披风。

披风下,是他死去妻子苍白的脸。他贪恋地看着,用手轻轻掠正她凌乱的散发,默默不语。

“我以为,你该把我送去塞拉摩的审讯室呢。”脸颊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希亚抬起眼看他,­唇­角浅浅扬起一个艰难的弧度低低一笑,打破了沉默。

“你在胡说什么!”瓦里安恼怒地说。“蒂芬!”

“世人都知道,暴风城的王后蒂芬.乌瑞恩已经死了!”希亚轻声提醒她。

“所以,你从开始就否认你是蒂芬,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希亚的沉默印证了他的想法。

“你可以以别的身份跟我回去。我去恳求艾格文。她曾经是守护者,一定有别的办法。”

“不……”希亚扭过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指。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紧着自己的衣角,绞成一团。“我早知道。这件事总有被拆穿的一天。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瓦里安不悦地坐到她身边,捏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魔法并不牢靠!”希亚想起了她第一次身份暴露时的事情。“我曾经用过别的魔法伪装成人类,在人类中重新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你知道最后是怎样的结局吗?”

瓦里安不说话。虽然希亚是笑着的,但是他却能隐约猜到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她要杀了我呢……”希亚语带哽咽。“那是我复生后最好的朋友,可是她毫不犹豫,对我挥动武器。她恨我!恨得要杀了我才能平复的仇恨。我害怕……如果你也这样对我……”

“别怕!”瓦里安一把抱住了将要哭出来的希亚,笨手笨脚地拍拍她的背。“我不是她!我不会这样对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希亚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对他的温暖贪恋不已。

“是啊……我应该感谢你,至少你没用萨拉麦尼!”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阻挡在眼帘,强自玩笑道。

瓦里安的视线下落,落在她的脖子上。刚刚他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手劲用得有些大。此时可以清晰地看出她脖子上红肿的勒痕。他心里愧疚不已,又更恼恨惹出这些事端来的那些部落。

他伸手到­唇­边。用牙齿轻轻咬去自己的手套。

“对不起……疼吗?”他的手指摩挲过那红肿的地方。“我当时……真是太冲动了。”

“是啊……你不该把好不容易签署的和谈合约撕毁了的。”希亚轻声道。

听到希亚的回答,瓦里安的心火猛地一蹿。“难道你只关心这些!”

“王的责任,你一向比我更清楚!你何必为了我这个死人,冲动至此呢?”

她的话点中了瓦里安的死­茓­。

年轻的王和王后一起共同度过的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使他们对彼此间的­性­情处事都太过于了解。

瓦里安沉默不语。

希亚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地说了下去。“为了对抗亡灵天灾,你需要更多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兽人不会是我的盟友!”瓦里安生硬地开口,“你知道的,永远不可能是!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希亚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原因。

他的父亲死在兽人刺客的手里,他的王国毁在兽人的战火中,使他被迫离乡背井流亡他国。

就像洛丹伦的遗民永远不会接受被遗忘者,艾泽拉斯王国的王则永远拒绝原谅兽人。

“我毁了这一切吗?”她轻声说。

“这不是你的错!”瓦里安轻声安慰她。

“……一切都让它结束。随它去吧。我们重新开始!”瓦里安双手搂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

“重新开始?”

“嗯!”

“来不及了!”希亚凄凉地答:“你看着我,瓦里安!你看着我!”

她举起苍白的双手放在他手上。一阵冰冷的凉意袭上他的手背。

“我已经死了!暴风城不能有一个被遗忘者王后。”希亚努力微笑。“你心里很清楚的,瓦里安。”

瓦里安看着她的笑,依然和生前一样,他不信仰圣光。可是她的笑容依然如同他的圣光一般,温暖着治愈着他。他是如此贪恋,不忍失去。

可是,她说得没错,她是确实已经死了。

“不!”瓦里安紧紧的拥抱她,仿佛把她拥在怀里这样就能驱赶走心里的惶恐不安。他怀里的躯体冰冷,任他怎么用体温去温暖也暖不回来,连带着他的心也一点点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陛下……放手吧。”希亚继续说道。“这是为了王国……”

“我的王国不需要你来牺牲,你已经为它死过一次了。”瓦里安死死地按着她的头,“你为王国做的已经足够!”

“……也是为了安度因。他的母亲应该死于荣耀,而不是这样带着一副残破的躯壳活在世上。”

“安度因不会介意。”瓦里安终于找到了切入点,急切地说道。“那孩子就像你一样,他还不知道你的事情。相信我,他比谁都想念你,爱你。”

“我也爱他!”提到自己的儿子,希亚的喉间终于控制不住的哽咽了起来。“可是,我这个样子,我不想让他看到。瓦里安,谢谢你没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瓦里安抱着她,回想当时那一刻的心情。他非常害怕,怕安度因看见希亚的样子,怕他会童言无忌地叫破希亚的身份。如果那样的话,希亚就真的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如果,我不放你走呢?”瓦里安心里拉格什的部分努力地挣扎与理智的部分相抗衡。

“如今这样的形势,你不能带我回暴风城的。陛下。”希亚平息了所有情绪,平淡无波的说道。“想想吧,这里是塞拉摩,没有人认识我原来的样子。所以事情可以就这样掩盖过去。如果是暴风城呢?到时候会有怎样的动荡?还有……我父亲……你想让他亲手杀了我吗?”

瓦里安语塞。如果说其他人的话,他还可以应付一二,但是那位,他确实没有办法。并且以那位的身份来说,也是绝对不会接受被遗忘者的。到时候恐怕第一个要处死希亚的,就是那位了。

“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让你走……”瓦里安重复着这句话。绝望渐渐漫上了他的心。

“我的夫君……”希亚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应该是理智而冷静的君主,为国家为人民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才像我爱慕的瓦里安.乌瑞恩。”

“为什么?”瓦里安看着她,心里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得他疯狂。“你只说国家人民,甚至安度因。理智正直的君主——这是你需要我表现的样子吗?为什么你从不提我作为你丈夫的身份!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需要我吗?蒂芬!你需要我吗?”

他无法控制地丢开希亚的手,转过身去一拳砸在床上,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角。他许久没有感到的头痛又剧烈的袭来。

“我要静一静。蒂芬,我们两个都需要静一静。”瓦里安声音低哑,走出房间反手锁上了房门。他疲惫地将背抵在门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聚焦模糊。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希亚扑倒在了床上,无声地啜泣。

她想回他身边,想回安度因身边。可是,如果她的存在会是对他们的威胁,她宁愿自己选择消失,她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

她早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美好的梦,可是梦终究是会醒来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她一直活在此刻的幸福甜蜜和下一刻一切都将粉碎的提心吊胆这种痛并快乐的忐忑中,而现在一切都将结束了。

“我们既非生者也非死者,我们将被活着的和死去的人遗忘。我们回到了曾经告别的世界上,但是却永远无法回到我们曾经活着的那些日子,永远无法回到那些我们曾经爱过的人的身边。我们是存在也是诅咒,因此我们遗忘过去,并且被过去遗忘…”

那是每个被遗忘者醒来后学习的第一课。

54旧 宫廷旧事

“我要静一静。蒂芬,我们两个都需要静一静。”瓦里安声音低哑,走出房间反手锁上了房门。他疲惫地将背抵在门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聚焦模糊。

他的记忆飞回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过去。

位于东部王国大陆中南部的艾泽拉斯王国并不如北部的洛丹伦、激流堡一般信奉圣光。

但是他的父王——莱恩国王需要教会的支持来对抗势力日渐扩张的贵族议会,而教会则需要国王的支持来散布教义增加信徒。

在这样一拍即合的政治利益下,联姻成了最牢靠也是最隐秘的缔结盟约手段。

于是,作为莱恩国王唯一的子嗣,瓦里安和蒂芬的婚约是自蒂芬出生前就由教会和他的父王私下秘密缔结的政治婚姻。

为了掩饰这桩政治婚姻背后的真正得益者,蒂芬作为教会高层的父亲与她断绝了表面的联系,将她秘密送到西部荒野某个小贵族家寄养。

瓦里安比蒂芬年纪上要大上许多,所以和蒂芬的懵懂无知不同,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他作为王子所背负起的第一桩责任。但是在正式与她见面前,却是他人生中最颠沛流离的日子。

兽人战争夺去了他的父王,战火烧毁了他的家园。

当时的他,除了王子的头衔和忠心耿耿的摄政王安度因.洛萨之外,一无所有。而以洛萨当时的声望地位,甚至血统,如果想取代他称王,他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不止一次的偷听到(当然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有其他王国的王提议由洛萨称王。

年轻的瓦里安心里虽然深深崇拜着洛萨并对他深信不疑,但是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宫廷,即使洛丹伦的王将他视如己出般地对待,他的心里却何尝没有不安惶恐。

为了克服心里的脆弱,他发疯一般地努力学习武艺国策。克己自律,竭尽全力地力求做到最好。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他十八岁成年,在洛丹伦国王的帮助下,瓦里安才正式登基成为艾泽拉斯王国的国王。

他终于成为了乌瑞恩国王。而且他的心里无可名说的不安惶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滋味竟一日也未曾离开过。

成为了国王,意味着他要担负起更大更多的责任。而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可以由洛萨挡在他前面替他应对。

登基仪式后喧哗吵杂的舞会上,瓦里安能感到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猜度着他——新王会将第一支舞的荣耀给谁呢?

新王的秘密婚约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因此贵族们都纷纷带上自己家适龄的女儿,希望可以入新王的眼,成为下一位新王后。

瓦里安心里更是非常明白这一他端起酒杯,目光不露声­色­地一一划过在场的贵族小姐。很多人都一直偷偷地在注视着他。所以对上他的目光,不乏兴奋而跃跃欲试之辈。而看到这样的几近直白的贪婪目光,他心里更是烦躁不安。

当他的目光快扫视到大厅的角落里时,才注意到了蒂芬。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他以为她是哪个小贵族家的女儿。因为她坐的地方真是偏远。身边的人也不是暴风城的大贵族,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蒂芬当时穿着一条白­色­镶金边的朴素礼服,满头金发用银­色­发带盘起,饰以透明的水晶发饰。柔柔的灯光下,半点没有珠光宝­色­的奢靡。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几个小姐说着话。不时露出微笑。她的笑容恬静,但却好像带着奇迹般的力量,仿佛一道圣光,立刻让他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但目光在她四周游移不止,贪恋不肯离去。

直到洛萨来到他的身边,“陛下,如果没有想好要和谁跳的话。和那边那位金发白衣服的女孩跳怎么样呢?”

顺着洛萨的目光——是她!

瓦里安惊讶地看着洛萨,他可不以为洛萨会看到他的小动作。

“陛下,先王给您钦定的未婚妻。”洛萨在他耳边极低极低地说道。“就是那位小姐。”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几乎快乐的想尖叫出来。

“怎么了,陛下?”

瓦里安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唇­角眉梢却止不住的上扬。

“这是个好建议。亲爱的洛萨阁下。”他终于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下方的侍从已经捧着花篮进献在他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年轻的国王选好了他的舞伴。

他瞥了篮子一眼。挑了一束白­色­百合。

这花什么颜­色­都配得上,所以一时间在场所有的小姐们都雀跃不已,都期待他能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直直地穿过人群向角落而去,不知道身后有多少贵族小姐将自己的扇子捏成了一团。

“能请您跳支舞吗?”他将花递给眼前的女孩。

女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不可思议错愕的表情。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身后和瓦里安年纪相仿的少年一眼。那少年温柔地朝她点点头。

于是。她才有些生疏的接过花捧在手中,脸上红成一片。“我的……荣幸。”

瓦里安折起一支百合髻在她的鬓边,然后吻了她的手,引她入舞池。

悠扬的圆舞曲中,他桥她的手,仔细地看她,叹息着想,还要再等几年呢……

不过比起那些来说,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心。

“刚刚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少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半步不离。

“你是说伯瓦尔?他是我的骑士。”闻言她甜甜的笑了,毫不避忌的说。“他是很好的人,非常照顾我!”

“哦……”他看着她纯真而甜美的笑靥,忍住闭口不谈。“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可爱的小姐。”

“蒂芬!”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接了个姓氏。“蒂芬.伊雷利安。”

“伊雷利安?”瓦里安努力憋着笑。“似乎是西部荒野那边的领主的姓氏?”

“唉?陛下知道?”这次轮到蒂芬惊讶了。她轻轻嘀咕:“明明是个小领主来着。”

“我当然知道!”瓦里安能感到手中贴着的少女腰肢纤细而柔软,她的舞步蹁跹,让他带着她轻松地有如搂着一片落羽起舞。他忍不住带着她不停旋转,在天旋地转中,她的清澈眼波只紧紧跟随着他。而他已沉醉她双眸中的翡翠梦境。

他以为不过是一段政治婚姻的合作对象。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爱情就这样不期而至。

只是,瓦里安苦恼地想,他真是要等待很久……很久……

一曲终了。他再次低头吻她的手。“我们还会见面的,蒂芬小姐!到你成年那天,我一定会送份礼物给你。”

说完,他绅士地领她回自己的座位。

伯瓦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直站在她座位后巍然不动的年轻骑士。

正直、谦卑,似乎非常符合骑士守则的完美骑士,他倒是为她挑了个不错的守护者。

“希望你恪守骑士信条。”年轻的王­唇­角勾起,隐晦地宣言。

伯瓦尔沉默地将手扣在胸前,向他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瓦里安满意地笑了,这才转身离开。

蒂芬拎起长裙跌坐回自己的座位。她的身体依然沉醉在那急速旋转的轻快中,但是她的心脏却因为急速的舞步而扑通扑通跳得不停,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伯瓦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主动搀扶她,却没有发现原先坐在一起的那些小贵族的女孩们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她心里有些不快地轻轻嘟嘴:“伯瓦尔……陛下的舞跳得真好,我的头好晕。”

伯瓦尔心里轻叹一口气。她真是一点也没注意到吗?现在全场的目光,不在国王的身上,就在她的身上。

“小姐是累了吗?”

“嗯……有点,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我想休息了。”她此时才感到周围的视线,不安地打开了扇子遮住了半个脸。“父亲要我来,我也来了,可是为什么父亲不来呢……”她有些生气地小声抱怨。

“这样的舞会,您父亲的身份是不便参加的,不过,刚刚他有派人来传话。在教堂等您。”

蒂芬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不少说,我们走吧。我好想父亲!”

伯瓦尔为难地看着她。“现在舞会才刚开始,小姐。”

希亚眉头一皱,嘴巴不满地鼓了起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嘛……”

伯瓦尔犹豫地向瓦里安和洛萨的方向看去。

洛萨隐晦地向他点点头。

“好吧,小姐。”伯瓦尔伸出手。

蒂芬笑眯眯地满意地勾住了他的臂弯,自以为隐秘地从侧门偷偷地离开了,却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知道日后的悲剧其实从这一刻就开始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样任­性­。

可是,毕竟当时的她几乎还是个孩子。

55前 细数前恨

希亚疲倦无神地躺在床上,眼中不停流淌的眼泪晕湿了身下的床单。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年幼无知的女孩,一次死亡难道还不够让她明白人心险恶和她的处事幼稚吗。

许是太过安静,她清楚地听见了外室有人敲起了门,然后是瓦里安去开门的声音,却没有听见对方进屋,应该是他直接走出了房间和对方交谈。

是谁来了?

她不知道,但是她很快听见瓦里安回房间关门的声音。

而她其实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关于她的明天,瓦里安的决定,还有很远很远在暴风城里的那个她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人……

她第一次自暴自弃地怀疑自己的再回人世是否是个错误。

“吱嘎……”

内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吃点东西?”瓦里安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餐盘。

“我不饿。”希亚局促地向床的另一边缩了缩,背转脸急急擦去脸上的泪痕。

瓦里安将餐盘放在桌上,目光却落在床单上的泪渍上。

“既然不饿,那就休息一会吧。”瓦里安躺在她身边。

希亚不安地又轻轻向旁边缩了一点,侧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瓦里安似无所觉,只双臂交叠,枕在脑下就这样躺了下来,双目定定看着天花板,好像能在那上面看出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答案来。

寂静而沉默的空气里,只听见他一个人的轻微呼吸与心跳声。

果然,身边的爱人终究是死了的呀。他凝视着虚无的目光渐渐地黯淡。

窗外映在窗帘上的光线渐渐转弱,夜幕降临,而房间里越发的黑沉。

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是默默无语。

“你真的不想和我说话了吗?”终是瓦里安开口打破了僵局。

见希亚不接话,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有件事情,在你死去的这些年,一直压在我心里。原本。我以为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希亚终于转过身来,因为眼泪的润泽而格外清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陛下有什么想问我的呢?”

瓦里安依然木然地看着天花板,语调波澜不惊不徐不疾。“我一直不明白,你死前为什么要那样痛恨我……六年来。我一直在想着那一天,那一眼。你恨我什么呢?我本以为我此生都不会知道答案了。但是,现在你回到我身边了。我又以为我不再需要这个答案。我总可以慢慢化解你我之间的误会,而现在……”瓦里安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棕­色­的眼里满是困惑揪心。“我请求你,告诉我。蒂芬,你恨我——你到底在恨我什么?”

就好像心里的­阴­影陡然被暴露在阳光下,希亚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不安,腾地半坐了起来。她微微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轻咬着嘴­唇­低下头去躺了回去。

她应该怎么说?

她默默地将身体蜷成了一团,把脸深深埋进了双膝之间,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似乎这样的姿态能给她温暖和安全感。

是!

只有那一刻,她是恨的。

刻骨铭心的恨。使得这份恨意即使在成为了被遗忘者甚至一切都没有回忆起来之前,也依然成为她最深刻的记忆。

她不知道去面对那样的怀疑伤害,那一刻她就好想自己就此死去算了。而她也确实就那样的死去了。希亚讨厌那样的自己,满怀怨恨、丑陋的自己。所以她和拉格什相处的时候,拉格什不记得,她也装作了不记得。那是她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触碰的伤口,因为那伤口依然存在。依然一碰就痛,依然一碰就会流血不止。

面对她的消极抗争,瓦里安知道自己必须先说些什么。即使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亦如心口下刀般痛苦,但是,他还是必须说。

他语气生涩的开口道:“其实……之前。一直有传言,说你有情人……”

希亚不敢置信地转过脸,双目圆睁地瞪着他,但是却没有打断他的话,俏脸冰寒地听着他的下文。

“对不起……”瓦里安目光闪烁地躲开她。“我……”

“陛下要说什么对不起呢?”希亚目光冰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不是吗?”

“蒂芬……”

希亚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来得悲伤的笑容来。

“石匠工会对贵族议会的拖欠公款不满,我尽管努力斡旋,可是没有用……那天……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暴乱中,卡特拉娜对我说!”她口齿清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说——陛下根本没去守望堡而是偷偷留在暴风城等着看我和伯瓦尔是否有不轨的行迹!整个暴风城都知道!陛下怀疑安度因是伯瓦尔的孩子!而这一切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什么?她对你这样说!”瓦里安大惊失­色­地坐起,目光正正撞上希亚无比怨忿的双眸。她目光中燃烧着的愤怒和委屈就像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意志,强烈的愧疚痛苦攥着他的心,压迫得他一时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捉希亚。

“别碰我!”希亚狠狠打在他的手上,但是却拗不过瓦里安的力气,被他捉住了手。她愤怒而剧烈地反抗让瓦里安无奈地用身体压住了她近似疯狂的挣扎。

希亚一动不动地咬着下嘴­唇­,只怨恨的目光直直盯着瓦里安的眼睛。

“之前我就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但是,我以为是我把生活重心全放在了安度因的身上冷落了你,让你不高兴了。又或者是我照顾安度因疏于管理宫廷,给你添了麻烦,我从来没想到原来你不开心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希亚自嘲地笑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开始不管不顾地絮絮说道,就仿佛要将这几乎被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全部说出来。这道旧伤口就好像一直未愈的疮疤,一经捅破,里面的鲜血合着毒素竟是喷涌而出,就好像一直被堵塞在水库中的流水,如今找到了出口停不住地要一泻千里,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心里深藏的恨意所惊慑。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双刃剑深深地刺伤瓦里安也刺伤她自己,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心里那股不顾一切要毁灭一切的暴虐愤怒。

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在心里某个她深埋的角落里,有那个人。但是她明白的太晚,当她明白其实她对他的感情其实远远超过了她所以为的友情和亲情时,她已经注定是瓦里安的妻子。所以,她让自己放弃了,这段从没有开始过就已经结束的年少懵懂感情。

而,他们居然那样的中伤她……和他。

她委屈,她不甘心,她嫁给他之后一直尽着自己的本分,做他的好妻子,好王后,她真的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控制自己的意志和行为,不到必要时,绝不和伯瓦尔单独相处。她甚至刻意疏远了伯瓦尔,保持比她从不曾明白自己的感情的那些年少时分对他更遥远的距离。

她对自己说,她是瓦里安的妻子。她只能爱她的丈夫一个人。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也就罢了。

可伯瓦尔,他无辜而清白,对骑士而言,名誉比生命更重要,可是他却为了她一直蒙受着这样的不白之冤。

希亚想起伯瓦尔清清爽爽的笑脸,眼泪直淌淌的从眼眶里掉落了下来。她本能地想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却发现手被瓦里安紧紧地拽紧着。

“不!我向你发誓!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瓦里安握紧她冰冷的手,凝视着她流着泪带着幽光的双眸,慎重而缓慢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安度因不是我的孩子!我相信着你,还有伯瓦尔。”

听了这句,希亚的脸上却扬起一个讥诮的笑。“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暴风城。你对我说你带着大军去守望堡了,可是,你却出现在暴风城!”

瓦里安倒吸一口凉气,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卡特拉娜极力地怂恿他出兵守望堡又半路紧急地恳请他回兵暴风城。

原来是卡特拉娜早就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

最开始散布莫须有的谣言,让他心神不宁,为了不想让蒂芬伤心,他刻意隐瞒了蒂芬这样的谣言。

当蒂芬看见了本不应出现在暴风城的他,本来就察觉他有事隐瞒的她立刻误会了他所隐瞒的内容,相信了卡特拉娜的话认为他真的是因为怀疑她和伯瓦尔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而故意躲藏在暴风城,所以感觉自己被背叛和欺骗的蒂芬才会心神大乱,才如此轻易地被刺客得手,怀着对他的怨恨死去。

而他在蒂芬死去后亦是悲痛欲绝,甚至不愿去想在这之间发生的一切,才以为蒂芬的死不过是暴乱下的意外悲剧,一直也没有怀疑过卡特拉娜,甚至继续着蒂芬生前对她的信任,将宫廷政务交由她管理。

瓦里安几乎想怒吼咆哮——这头狡猾的母龙用相互隐瞒地不对称讯息欺骗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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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两 情缘两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瓦里安急忙分辨。“相信我,蒂芬!我是真的去守望堡了,是半路上卡特拉娜通知我暴风城暴乱,我才星夜兼程地赶回去的。不想我才到教堂广场,就看到你遇刺了……”

希亚困惑地看着他,似乎在仔细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蒂芬,你太了解我……比我想象中更了解我自己,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没想到你还是察觉到……我其实只是不想你生气­操­心,你身体原本就不好……”瓦里安徒劳地解释,当年的旧事历历在目。

他知道,自蒂芬在那次舞会不告而别提前和伯瓦尔退席之后,立刻就有私下里琐碎的流言恶意地编排她和伯瓦尔之间有暧昧。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他对此亦有怀疑,那么恐怕他就会放下对蒂芬的好感进而重新考虑王后的人选。

他知道伯瓦尔和蒂芬是青梅竹马,而心底男人的直觉也告诉他或许伯瓦尔是对蒂芬有爱慕之心。

但是他看着她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他的蒂芬就像水晶一样清澈透明,一眼就可以看到她的纯洁无垢的心底,毫无丝毫做作和­阴­沉心机。她就像一泓圣光清泉,可以洗涤他心里的那些不安惶恐,让他平静而温暖。

他无法放弃她,也不会放弃她。

他不仅如约娶了蒂芬,并且出于政治考虑以及对伯瓦尔才能的认可下,他还接受了伯瓦尔进入了暴风城的高层。同时流言亦在他暗中的控制下渐渐消弭。

他当时委实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这流言在短暂的压制下只是暂时的蛰伏,将来的某个时刻会以更可怕更凶猛的姿态来袭。

而这个导火索,却是安度因的诞生。

“你见过小王子了吗?”他路过花园听到几个侍女正坐在灌木树下轻声交谈,听到关于儿子的事情,初为人父的他忍不住偷偷停下脚步听听别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儿子的。

“当然,小王子真是可爱极了,和王后长得真像。以后一定会是位出­色­的英俊少年!”另一个侍女格格笑着。“尤其是那头金­色­的卷发,和陛下完全不一样,完全是遗传自王后陛下呢!”

瓦里安的心里充满了温馨和骄傲,然而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如坠冰窑。

“王后?呵!”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语气中的恶毒不满藏都藏不住。“你怎么不说那头金发和伯瓦尔大人一样呢?”

“圣光啊!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被人听见了还了得!”另一个侍女急忙去捂她的嘴。

那侍女犹自强辩道:“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整个暴风城谁不知道啊?陛下的头发是棕­色­的,王子却是金发。真的只是来自王后一个人的遗传吗?连下城区的平民都知道了!”

“总之,你不要再说了,这里可是王宫,要是被陛下们听见,不,随便谁听见了。我们就都惨了。”另一个侍女不安地拉着她离开了。“快走吧,你要是喜欢说这样的话,回你的猪和哨声旅店去说个痛快,别来牵连我。”

偷听的瓦里安牙关紧咬,额角青筋迸出。双手早已握拳捏得关节都发白。

是谁?是谁在散布这样可怕而恶毒的谣言!

他必须查出这谣言的源头,好好的惩罚这该死的始作俑者,来扼制这该死的谣言。他不愿意想象如果蒂芬听到了这个谣言,会是多么的伤心。

但是奇怪的事,这一次他却完全查不出谣言的源头撒播者。而关于王后和位高权重的大公爵的绯闻,无疑是民众最喜欢津津乐道挂在嘴边的,悠悠众口……他是堵不上的也不敢去堵。

这件事。不久就连伯瓦尔都知道了,伯瓦尔甚至直接到他面前去请求去战场前线作战以离开暴风城。但他拒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深信蒂芬和伯瓦尔——自幼一起长大的他们,如果真有私情,那该发生的应该早就发生了,但是他们始终持礼相待从没有半分逾越之处。另一方面,他更是明白。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如果伯瓦尔现在离开,只怕有心人更会把事情越描越黑。

瓦里安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时间流逝,等民众找到新的话题。等安度因长大,长得越来越像他,那时候,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这一切,唯独瞒着蒂芬。却没想到,正是这样善意的隐瞒却造成了心细如发的蒂芬的误解,终是酿成祸事。

听着瓦里安笨拙的解释,希亚泪眼模糊地看着目前丈夫的脸,

她难道可以释怀了吗?那些久久藏在心里的怨恨不甘,在折磨了她无数个重生醒来的日子以后,在她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之后?

良久,她苦涩一笑。

“现在陛下要的答案,陛下已经得到了,陛下可满意了吗?”

听见这生疏而冷漠的“陛下”,瓦里安沉重地叹气,知道在这次谈话后,他们之间已经横着一道巨大而丑陋的天堑鸿沟。

瓦里安下了床,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户。

希亚完全不明白瓦里安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瓦里安没有回头,径直走到落地窗外的小露台上,片刻后,他说道:“过来吧!”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希亚顺从地走向他。

窗外已经黑夜沉沉。但雨后的夜空格外明亮,月朗星稀。

远处的夜空中一个墨黑­色­的矫健身影急速地向他们靠近☆终落在了小露台上,希亚才发现是一头塞纳里奥角鹰兽。

“这是……”

“你走吧。”

突然落在耳中的话语,让希亚惊讶地看向瓦里安。

白­色­的月光照在瓦里安没有表情的脸上,仿佛是大理石刻成的冰冷雕像,希亚莫名地觉得心酸难抑。

瓦里安平静而冷淡的说:“你是对的,蒂芬已经死了。”

他心里的幽灵之狼不停地以爪刨着他的心脏,他木然地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机械地说着作为乌瑞恩国王应该说的话。

希亚的表情由最初的惊讶,已经变得平静,她低下头,再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温润的笑容一如从前,只是瓦里安的心里却痛苦地快要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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