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什么呢?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呀!不知道你心目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对象?如果没有的话,就将就一些决定下来才对。”籁三故意这样试探他。
辰雄回答道:“我并不想一辈子打光棍儿。不过,我既不想做贵族的女婿,也不想娶公主做老婆。一个女人即使茶道、花道①样样会,仪容端正,有点学问,这又有什么用处?我可不愿意娶个既不知道度日艰难,又不能单独应酬交际和料理家务的木偶般的老婆来,在有财有势的岳父面前卑躬折节地过日子。我一不求门第高,二不要有财有势的岳父,我只看本人的为人如何,如果有行为端正、心地高尚的女子,希望你马上介绍给我吧!”辰雄很爽快地说。籁三的脸上浮起一片微笑,会意地回头看了看阿蝶。
每当辰雄访问这所茅屋谈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摆过有名人士的架子,就好像一家人似地、亲亲热热地谈着话。籁三觉得他比朋友亲戚还可靠,因而对他怀着某种希望,有时候暗暗把自己的心事吐露给阿蝶听。阿蝶一听,臊得用袖子遮起脸来跑进厨房里去了。不过,从这个时期起,阿蝶也主动地谨言慎行,把修身视作最重要的事,虽然不以荆钗布裙为辱,但觉得从谈话、起居、治家、交际等方面仔细衡量自己,没有一样是完美的。她虽然过着忙碌的日子,但相思是个奇怪的病,经常在她心里作怪,拨动她的心弦,使她无时不在想念着他。她希望自己不使他厌恶,不使他腻烦,心想要是能得到永世不灭的爱情,让他喜欢,让他思念,两人共享幸福的生活才好。她的愿望越来越强,同时又产生了种种猜忌。她有时候怀疑他当面说话那么体贴,不知道背地还想不想她?有时候她又怜悯自己,责骂自己,好像心的一半已经属于辰雄了似的。她的喜怒哀乐是随着辰雄的脸色为转移的,她对于善恶黑白的辨别是以辰雄的主张为根据的,爱情把她弄得心乱如麻。籁三从第三者的立场冷静地观察这一对年轻人,觉得辰雄爱阿蝶并不次于阿蝶爱他,他们是以真心对待真心的,是天生的一对。他心里委实高兴,每当他听到两人缠绵的谈话,就觉得宛如一双蝴蝶在百花园里翩翩飞舞,春风不时吹进来,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他处在这个大家都欢欢喜喜的环境中,不禁意气轩昂,落笔有力,构图生动,因此,不论是蔓叶花样,象征花样,画轮廊、描细节,涂彩等,都集中了所有的精力,造出了画工细致、色彩鲜明的作品,经过素烧,又经过一窑、二窑、三窑……光阴在不知不觉之间消逝着,迎接了在残菊和落叶上结着冰霜、到处传来岁末大扫除和捣年糕的声音、北风吹拂着门松①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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