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理障碍，在自己家里，你能理解吗？”她喘息着，看着他。

“我理解，”他说，“你做什么我都理解。”

朱槿洗完衣服，拿到阳台上去晾晒。艾生坐在卧室的床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朱槿晾好衣服，又去熨一件毛衣。她反复折叠着衣领，一边自言自语：“这种可容易变形了。”艾生突然站了起来。

“你家的衣服是你媳­妇­熨吧？”朱槿把衣服翻过来，熨斗竖在旁边。艾生没有回答，突然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朱槿尖叫着。艾生把她扔到床上，开始剥她的衣服。

“你放开我！别闹了，艾生！”艾生哪儿肯听她的，任她喊叫：“你这个疯子！你就知道胡闹！我有障碍！”

（六）

朱槿决定去春城看艾生。

这个念头一产生，心里就再也无法安宁。艾生一听，十分高兴，他说：“你如果能来，我就爱你一辈子。”

朱槿笑着问他是不是自己不去，他就不爱自己一辈子。艾生说那样也会爱一辈子，不过如果她能过来的话，他会比那样还要爱她。朱槿故意说：“反正怎么都只能是一辈子，那我就不去了。”

艾生急了：“你说来怎么能不来了呢？你如果不来，我杀了你！”

朱槿觉得艾生的逻辑很可笑：“我不去，你又如何能杀了我？”

估摸着朱槿走到半路上时，艾生动身去车站。艾生想好了，带朱槿到春城大学去住，那里是全市环境最优美的地方。艾生在春城饭店门口转车时，接到朱槿的电话，说是已经下了高速公路。艾生说自己马上就到，在车站口等她。艾生跳上106路公共汽车，靠住窗户坐下，这时另一辆公共汽车从左侧缓缓超了过去，艾生无意间抬头，忽然发现车窗那边有个穿熏衣草颜­色­棉衣的女孩似曾相识。那个女孩没有看见艾生，她自顾地低着头。就在这短短的一瞥里，艾生认出了那女孩——李琳。那辆车也是开往春城大学方向的，艾生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在下一个车站，艾生的车超过了那辆车。艾生情不自禁地向那车上望去，看见李琳双手抓着前面坐椅的扶手，头靠在车窗上。艾生心里蓦地一颤，他突然觉着当初和李琳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情，顶多只是为自己和朱槿的爱情进行的一次预演，一次前奏。

朱槿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那天中午两个人从她家出来吃饭，她穿的就是这件。

那天，刚走到小区门口的车站，就来了一辆空荡荡的新车。两个人肩并着肩坐着，手挽着手。车子沿着起伏的山路，滑落进市区，那感觉像顺着一根绳子从天上来到人间。在一家火锅店，两个人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饭。吃饭时，朱槿不小心打翻了调料盒，弄脏了毛衣和裤子。吃完饭，她不得不回家去换衣服。火锅店门口就是车站。她匆忙换好衣服回来，艾生已经走了。对面山墙上的爬山虎，被风吹得摆来摆去，就好像艾生在向她挥手。

那段时间是一年冬天里最冷的时节，有好几年冬天都没有这么冷了。小小的春城，别说山峦丘陵，就连一棵像样的大树都看不到，从北方刮来的寒风，浩浩荡荡肆无忌惮地劲吹，凛冽、苍茫、狂野。朱槿一出站，立刻就被这风包围了，鼻翼酸痛，脸上如同阵阵刀割。看见艾生微笑着从出租车里探出身来，眼睛就一下子湿润了。两个人同坐在后座，紧紧地攥着手。朱槿看见艾生脸上的胡子比上次见面时又长了不少，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摸。艾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拿眼睛瞥瞥前面的司机。朱槿这才觉出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艾生把朱槿带去绿岛咖啡西餐厅，请她吃午饭。除了这家之外，他不知道春城还有什么西餐厅。朱槿要了一壶冻顶乌龙和一份咖喱饭，两个人闲说话。

“那次在上海吃饭，大家拿出纸巾来，都笑了，全是绿岛的！不过，图案不一样呢。乌龙茶可以美容的，我们结婚前郭为送给我一盒，我第一次知道。安玳说秋天去武夷山，我和小严去金鹰买衣服，碰上她，小严下个月结婚，她对象在省公安厅，和我妹夫在一起。去年春节，我和我妹妹去给我舅舅拜年。舅舅每人送我们一串佛珠，我们都笑他。回来，我就把珠子给了郭为。”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