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你不回信,难道忙到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不是没时间回信,是根本没空收信、看信!”
“至于吗?”
“当然!绝对!”
“现在我的感性可以原谅你,可我的理性还是认为你不够真诚。”
“为什么?”
“因为你在信中买弄文字,造作、恶心、流俗。”
“在我的第六感观中,你是个小女孩,纯真、感性、浪漫,雪是你最好的衬托,因此,信中我描绘你在雪天里奔跑,充满活力。只是我笔法不及阁下,让你读得不爽,所以对我的描述不以为然,也就是说,你不信我完全错在你,不是我不够真诚,只怪你文笔太好。再者,我亦觉得延误你的信件事关重大,你也不会原谅我,才约你最后一次交谈。”
“喔,马屁好臭喔,你想熏我呀。”
“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是这样想的。”这样拍她都能看去来,我只能硬着头拼一拼了。
“心理学认为,一个人用同样的语气来肯定同样一句话就是在背叛这句话。”
她居然学过心理学,现在真得不偿失。
“你默认了。心理学认为,对于自己强烈反对的意见不能在三秒钟之间作出反应就意味默认。所以,你终究不够真诚,我走了。”
“慢着!但愿你走后不会发现,曾经有一份真诚的感情摆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没有珍惜。”
“你放心,我不会追悔莫及。”
“到时候,如果你肯求上天给你一次再来的机会,你一定想对我说……”
“我恨你!”
“对,由爱生恨。”
“别自作聪明。”
“根据《女性心理学》,女孩子急于否认一件事往往是无形地肯定这件事。”那本书是阿旺从小学开始泡妞至今的唯一收获。
“不跟你瞎扯,我走人。”
“请再考虑一下。”
“没必要!”
“我从来没这样挽留过一个女孩子。”这句话如果出自阿旺之口,想必谁都会作呕。可对于我,它是事实。虽然这让我丢脸,但对她似乎很有效。
“喔,我有这么重要?”
“不言而喻。”
“那你就用五千字粗略谈谈我的重要性,本姑娘愿洗眼恭看。”
“千千千千千。”
“你赖皮。”
“五个‘千’字嘛,很重要的。”
“我走了。”
“慢走,小心路滑。”反正我知道她的邮箱,不怕她。
“我不走了,向你索赔精神损失。”
“要向我索赔Kiss?”
她沉默一阵,“是啊,如果你K得到。”
“我这人向来就是冲动的毛病,如果三天后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千万别觉得吃惊。”
“你……别来,别问为什么,就是别来。”
真是笨姑娘,本来就是说笑,“我考虑考虑再说。”
“让我们的一切生存在网上,见面会破坏我们的和谐。”
“既然你这么不乐意,我就不去了,留下找份工作。”
“能否我们约定,彼此永不见面?”
我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
“你不答应?”
“我能够约定我的身,可我能约束我的心吗?”我在拿不定主意时,总会用这类模糊的话来敷衍。
“你,真心地想见我吗?”
“当然。”
“谢谢!可这我们最后的交谈。”
“……”
身处在冰天雪地的她,确实很高兴能在网路上遇见我,并期冀自己有一副美丽的羽翅,飞到南方来见见白鹭,拾拾贝壳,看看四秀如春的海岛风光。由于父母的工作调动,她很快就要告别东北,到新疆喀什去,同时,她也将由哈医大转入乌鲁木齐大学。因而,她很即将要远离网络,远离她的昵称,远离我们之间存在的某种情感。接着,她解释说,我曾用“独步夕阳”的落款误寄了一张电子贺卡给她,使她能够得知我的电子邮箱;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的邮箱地址和阿旺的仅差一个字母,她的是Duskstep@,而阿旺的是Duckstep@。一定是某次试着给阿旺发贺卡时,打错一个字母而误填了她的地址。于是,我向她道歉,她却说她喜欢这样的错误,并抱歉不应该隐瞒我这么久。一时间,我们仿佛都变得十分礼让,令我相当困惑。
凌晨二点一刻,这说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刻,也是我们分别的时刻,算一算正好两个月。后来,她主动把“独步夕阳”这个昵称让给我,并说在等待我的那段日子里,她曾心动地想过我。在那一刻,我似乎明白,自己也曾同样地牵挂过她。可是,我是否也应该对她说?犹豫之下,我终究没说。当我心怀某种希望,问她是否愿意留在东北,以便我有机会去看雪,她却沉默了,深深的沉默,直到最后。
离线的时候,我们还处在沉默中。她悄然离去了,我则隐约感到网的那一边传来一种压抑和伤感,那种气息似乎很凝重,我受不了,也离线了。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情怎样,我只觉得自己很乱,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好像还有回音,飘渺的,我猜,是她的呼吸。
也许我们之间确实被所谓的网缘牵系过,淡淡的,平和的,如同时间一样从容,根本没有小说式的曲波;同时,我们的网缘似乎也不够完整,我们的交流需要太多的等待,彼此天隔一方,每次离线又都不晓得还有没有下次的相遇。因此,我们共持的是一份残缺的网缘。
公元2001年,1月15日凌晨3点,一切都结束,我们不告而别。
一份残缺的网缘随风飘落。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