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斗
红旗是在兆禄的小腿骨被铁棍砸断的第二天背一个口袋回到蛤蟆湾子的。谁也不知道那个口袋里是什么东西,他回家后便锁进了一个大木箱里。红旗看上去比出走时更加沉默寡言,脸部的表情也更象个成|人。他回家后马上就听说了三叔兆禄的腿被砸断的消息。当时,兆禄仍被捆绑在红色造反司令部,不仅小腿骨折,已一连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
“得把三叔救出来呀。”红旗对奶奶刘氏说。虽然与这位叔叔从未见面,但却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反应。当天晚上,他没住在家里,而是扛着那只上了锁的木箱住进了鸽场。两天后,就在鸽场里,一支由八十余名年轻人组成的队伍突然组织了起来,以比鲍文化和小毛头多出几十人的绝对优势,控制了大队部这一是非之地,把奄奄一息的兆禄救回邓家。
对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两个年轻人能拉起一支这样步调一致纪律严明的队伍,鲍文化和小毛头感到不可思议。两天后他们才明白,除了邓跃进作为鸽场负责人和队长的特殊身份外,更重要的是邓红旗手里的像章发挥了作用:那是他受到全国最受人仰幕的东方巨人接见的凭证,小小的像章成了造反队伍的令牌。
“蛤蟆湾子红色造反司令部”的牌子又换成了那个冗长的难以让人记忆的造反组织名称。然而,这块牌子很快又被红色造反司令部的牌子所替代。原因夺鲍文化和小毛权的两位头头根本无心执掌村里的什么权力,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出他们奄奄一息息的三叔,夺权后的第二天便一起返回鸽场去了。没了头目的队伍很快便无所适从,小毛头瞅准机会,在一天深夜带领自己的铁杆朋党再次占领了这个院子。这种相互冲击的儿戏一直持续到这年五月,也就是一队社员看作命根子的草桥沟坝地受到邻村的威胁为止。
在石油工人轰鸣的钻井声里,在村人的你争我斗中,河父海母之地迅速发生着变化:先是一棵棵大树枝梢枯萎成干棒,接着整棵树也枯成了孤木;大片大片肥沃土地上的杂草和庄稼来春再也没恢复生机,到处都是是白花花泛着盐城的空场,耐碱的红荆条开始成为植物主宰;飞禽走兽失去赖以生存的条件,纷纷销声匿迹。这种变化本来是残酷而惊人的,却被狂热的村人给忽视了。
直到这年春播后看到稀稀拉拉破土的禾苗,大家才开始惶恐不安。春播十余天之后,二队队长雨转遍了本队所有地块,发现能整齐地破土而出的庄稼还不足五十亩,余者全都星星点点,地里祼露着成片的盐白。
而与此形成显明对照的是一队的草桥沟坝地,所有破土庄稼都生机勃勃。脚下这片土地给村人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七八年前,二队社员还对大队长邓吉昌带领一队社员耕翻盐碱得寸草不生的坝地而冷嘲热讽,而现在,坝上坝下的土地地质却调了个个儿。雨的这一发现很快被河父海母之地的所有以地为生的社员看到了。
所有人都为这一变化而感到吃惊和迷惑。很快,他们将土地碱化归罪于地下石油的开采,各自纠集起村里的造反组织去油田兴师问罪。他们看到,在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开始变得不长庄稼时,石油为它的开采者带来了巨大利益:在那些以青砖瓦房为标志的石油工人聚集点,已有排排楼房拨地而起,他们心目中“油鬼子”们的装束也发生着超乎想象的变化:一个个衣装整洁,脚下的皮鞋乌亮得能照见人影。这更激发了社员的愤慨。
一连几天,造反群众冲击油田办公场所的事件接连发生。工人和社员各自“窝里斗”的夺权行动被工农间的矛盾冲突所替代。
小毛头带领的造反组织就曾占领过油田总指部,虽然在数百名工人的围攻下在里边呆了半天时间。油地间的矛盾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不久,一支受省里直接指挥的军队和公安组织便Сhā手此事。他们是接受了新成立的省革命委员会的命令来保卫油田的。任何当权者都明白,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大油田简直是向全国输送血液的大血库,一旦血库停止供应,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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