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公主驸马甄选的文试地点,被定于皇宫大殿之旁的偏殿,因其并非正式的殿试,是以所有制式都降了一级。
瑞香照旧抱着不离手的暖炉坐在主考位上,全身被听风裹得像个馒头,还时时刻刻都处在身边小丫头怨念的目光中,只得无奈地一笑,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宁欣公主甄选驸马,文试在武试之前,意即,通过今日文试者,才有资格入武试。文试只须通过,而无名额限制,因此诸位不用担心名次的问题。今日文试,分为两场,第一场为论兵法谋略,第二场为论诸子百家。两场均合格者,是为通过。”
他说完规则,往场下端坐着的数十人间扫视了一下,左首一排坐位中的第二位少年,眉眼分外熟悉,与他的视线一对,就赶紧低下了头去。
瑞香心下叹息,阿翎……你总是喜欢给我出难题。这次以后……便算是我还清了欠你的吧。
他发了一会愣,才慢慢道:“现在大家便可将桌上的卷轴打开,上面有此次的题目。等论述完自己的看法,率先完成的可以率先交卷,考试结束之后,剩下的所有人请按照试卷编号轮流上前交卷,并由我对你的试卷提问,由你解答,最后得到此次的成绩。”
这样的考试方式不可说不繁杂,也极为耗费他的精力。但是只有这样的考试,才能真正看出人在兵法策略上的能力。这场考试的结局太难预料,他绝不会让信铃赢得,但是也无法保证莫岚一定可以摘得桂冠。对于去北疆的人选,父皇在听取了他的建议之后,已经坚定了委任驸马去北疆的想法,因为不到不得已,实在不应动四方军统帅。那么,如果莫岚无法成为驸马,至少那个成为驸马的人,应当具有统帅四方军镇住北疆的才能。也因此,这场考试完全不是走过场就可以,而是慎之又慎,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开了桌上的卷轴,磨墨挥笔疾书,一时安静异常。
瑞香松了一口气,刚才强自挺直的脊背一松懈,轻轻向后,倒靠在了椅背上。听风见状,赶紧上前摆正了他的身子,让他坐得舒服一些,眼角瞥见信铃,却见他兀自握着毛笔,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瑞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还不认真考试,王爷这么辛苦倒是为了谁?
瑞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抱着暖手炉看场下忙着写答卷的人,渐渐眼前模糊,下颚一点一点地开始打起瞌睡来。
听风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看起来多么稳重可靠,王爷总也还是个刚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呢,可爱的时候真的不是一般可爱啊。
她趁瑞香睡着,打开了他的暖手炉,想看看炭火燃得怎么样。一揭开暖炉的盖子,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她听从瑞香的吩咐往炭火中加了信铃常用的水沉香屑,这样掺杂着燃烧,果真有沁人心脾的香。炭火燃得还算旺,听风正要重新盖起盖子来,却神色一凛,怔怔地盯住了暖炉壁上沾染的细小银色粉末,半晌没有回神。
那银色的粉末与黑色的炭灰混杂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就算看见了大约也轻易就当成了普通的灰尘。然而这种银色听风见过许多次——那是解忧花粉冰兰燃烧后剩下的残骸。冰兰几乎无味,混杂在任何饮食中都难以被人发现,只有燃烧过后的粉末才能将它鉴定。而冰兰燃烧后虽然没有气味,却能提神醒脑——跟直接入药的冰兰一样,这样的提神很是损害元气。
而瑞香,竟然已经到了燃着冰兰也会睡着的地步……
听风呆楞地站在那里,几乎僵化在原地,良久之后才能转过头去看瑞香熟睡中苍白安静的脸。冰兰的提神作用非常强烈,王爷靠着它竟然都已经不能强打精神,照这样下去,王爷说不定……都已经拖不过明年春天了。可是,他是怎样……一直这样苦苦挨着,看起来竟只是有些体弱,完全没有更多其他的症状?
她愣愣地想着,差点又掉下泪来。她发现,自从她到了这里,认识了他,她想哭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冰兰混在水沉香里,信铃知道么?王爷又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