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线曙光来临时,酷刑终于结束了。昭华根本不能自己站起来,被两个侍卫架着才站起来,碎瓷片已经刺入到膝盖里。
落月验看了惩罚结果,然后下令把昭华剥掉衣服,吊在寝宫廊下,抽一百鞭,按照皇帝昨天的命令,见血实打。昭华虽有武功护体,身体结实,也被打得昏了过去,被泼了一盆冰冷的盐水,醒来后把剩下的打完,又昏了过去,只好再泼一盆冷水。
等文康下早朝回到寝宫,看见宫人们在清洗廊下的血水。
“怎么回事?”
“昨天皇上不是下令要十九跪瓷片到早上,然后再打他一百鞭吗?还要见血实打。他昏过去两次,所以泼了两盆冷水让他醒来。”落月指着地上混着鲜血皮肉的盐水回禀。
“什么?”文康好象有些不敢置信。说:“朕不是说了让他端水碗吗?”
“他端不住,又把碗打了,所以按主子吩咐的处罚。”落月无视他喷火的眼睛,拿出染满红色酒渍的白毡给他看。然后又回头吩咐道:“把他带上来谢恩。”
按规矩,被惩罚的人要向主子谢罪,即使伤到走不动,爬也要爬到主子脚下求饶恕,主子视悔改情况决定是否原谅或是再补罚一顿。
昭华被打得遍体鳞伤,实在难以忍受身上一波接一波的疼痛,他不是死硬派,不会这个时候倔强使自己再挨一顿处罚,所以艰难地过去,跪在文康面前,按照桑田教的说:“奴才知罪,谢皇上教训。”说着,脑袋恭顺地垂了下去,看上去又无力又虚弱。
文康不知怎么没有预期的痛快,反而心里更加烦躁,暴跳如雷地说:“连个碗都端不住,真没用。滚下去,不要再看见你。”
落月很了解年轻皇帝的脾气,这人温柔微笑时往往含着杀机,雷霆大怒时反倒雷声大雨点小。含笑对皇帝说道:“陛下不想看到他,明天赶他到净房刷马桶或是去马房养马就是了,省得成天在眼前晃,让人看着生气。”
文康立即反对:“胡说,朕要他做奴隶就是要亲手报仇,亲眼看他受折磨才觉得痛快。”
落月的笑愈发意味深长,点头道:“说得是,如果不把他放在陛下眼前,不定哪天被人害了性命,他若是死了,这仇就没法报了。”
文康也点头:“就是这个理。”
皇帝说着不要再见他,第二天却又把他叫来伺候。
经过一天难得的休息,昭华的脸色还是惨白得可怕,裤上沾着血迹,扎进膝盖的瓷片已经挖了出来,但是没有药可用,也没有布料可以包扎,只能任凭血肉翻卷。本来戴着脚镣就行动不便,再加上膝盖上的伤不能愈合,更是行动艰难。更别说动一动,粗糙的麻衣磨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疼得令人钻心。
午膳后,等他跪着捧水盆伺候文康洗完手,根本站都站起不来,停了半天,咬咬牙,才勉强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膝上的血迹又重了一层。
文康却还冷嘲热讽:“没用的东西,盘子端不住,水碗端不住,脸盆也端不住,真不知道你还会干什么?”
昭华浑身又乏又痛,无力说话,准备把水盆端走。
文康觉得这是无言的蔑视,厉声说道:“站住。哑巴了?主子说话你敢装没听见,过来。”
昭华听他吩咐,过来按规矩跪在他脚前,低着头不敢仰视。
“说话啊。”文康心里有气,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却觉得触手滚烫,原来他在发烧。
“怎么发烧了?”文康有些惊讶。
落月赶紧过来,道:“可能是前夜罚跪受寒,昨日又受鞭刑泼冷水所致,并不是一般会过人的疾病。”
“太医怎么说?”
“这个……没有皇上的吩咐,奴隶生病是不能召太医的。”
什么?
昨日一天一夜,昭华都在伤病疼痛中度过,没有得到任何诊治和药物?
文康眼中喷火,脸色阴沉,指责道:“你怎么知道他得的不是会过人的病,万一是能传给人的疫病怎么办?叫他来伺候,不是害朕吗?”
落月心里叫苦,是你让他过来的,他怎能不过来?况且皇宫里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出现疫病?你又不是医官。
文康命令:“传太医来诊治,如果是疫症,就关到帘房去。”
宫奴们得了重病抗不过去,又得不到主子发话看大夫用药,只有等死的份,帘房就是宫人奴隶得病等死的地方。
落月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请示:“要不要给他用药?”
“废话,既然看诊,为什么不用药?”文康恼得脸色胀红。
皇帝的意思是,如果是疫症就赶走,如果不是就用药治疗。看来这喜怒无常的皇帝对昭华确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寻常,若是报复泄恨,却为何屡次给他用药疗伤,若是还念旧情,却为何贬到极卑极贱又百般凌虐。到底年轻的皇帝存了什么意思,御前侍奉们都暗自揣测,只有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大总管落月心里明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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