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痛,蹙眉难言。
姜霖奕仰天一叹,“姬凤倾,该了结了。如果你还想不透,我们就先在这里了断了,余下一人去救她足矣。”
“你……要跟我决斗?”真要决斗,他多是胜不了姜霖奕的紫极神功,但现在趁着姜霖奕受了那么多时力拼一下,也并非没有胜算。
姜霖奕却是一笑,宛如仙人般飘渺出尘,那温柔沉淀的气息,让他身为一个男人见了,也确难抵抗的高华风姿,隐约间他似也明白兰儿为何会在初见他时被那气质吸引。他亦见过姜霖奕对待兰儿时的轻怜密爱,如果只是一时迷恋,糊涂而为,那么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兰儿也清楚姜霖奕做的这许多事,该是明白一切。可是,在海蜀郡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回去找她的奕哥哥呵!
“我不想跟你决斗,我希望你能明白,她心底是放不下你的,若你能放下一部分,便能得到你想象不到的一辈子。”
“放下一部分……”
他喃喃地念着,不明白自己要放下什么?!他明明已经失去了,他……他其实是不想认清现实,不想承认自己早就知道的现实。他自欺欺人,一直以来,害得他们三人争斗不休,误会、矛盾、争吵,一齐痛苦。
明明想要给最爱的人幸福和快乐,固执到今日,全变成了伤害啊!
他颓然一退,一口气压在胸口吐不出来。迎上那双清明的狭眸,瞬间脑中又被一种情绪给蒙蔽,喝斥,“你……你在耍什么花招,我没空陪你玩。我要去救兰儿!”
他转身就想离开,想继续逃避,可是脚却在第三步时停下,沉重得似乎再难提起一步。
“你真的以为我在耍阴谋的话,我今日便不会再放过你。”
刷刷刷地几声,他面前落下一片锐物,有兵器,木悄,头饰,珠片……紫极神功可化任何东西为利器,伤人于瞬间,世上第一的绝世神功。他是绝对胜不过姜霖奕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姜霖奕是在警告他,而不是在劝他。
事实就是事实,他还能再逃避吗?
“若你不用那些奸计,你如何赢得她的心!难道不该你主动放弃?”他愤然转身,厉声喝骂。
姜霖奕依然淡笑,摇头,仿佛他已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是我逼你将剑刺进她心中吗?是我逼你娶了新缃公主吗?她醒来后,你仍是有机会娶皇朝中的任何一位公主,但是你娶了吗?”又踱步走向他,“当初,你并没有派她来刺探我的军情,而她在决定跟我去江陵郡里,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她为什么要跟我走?她后来确实帮你做了些事,害当年我们的粮食产量大减,也差点毒伤全城百姓。你有认真想过吗?”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非她真的有心,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也是不会委屈自己为了他的霸业而去接近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这个事实在他收到她来信后,隐隐地有了感觉。可是那时候,他的心中只有霸业,只有天下,他打从心底也不希望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的大事。所以他妒嫉的心选择了另一种“报复”的方法,他娶了新缃公主,来告诫自己兰儿只是一个自己相当喜欢的女子,但也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霸业,他不能为她所左右。
可是,天下可夺,人心难违。
她说过,太晚了,太晚了,再也不可能重来了。
因为她的心已经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有着身为女子渴望爱人给予的一切的温柔和帖心。
姜霖奕又道,“我常想,若是在她被你救醒后,你能好好对她,她或许就会回到你身边。可惜,是你亲手将她送还给我。我只是比你早早醒悟了一点,不是么?”
“早醒悟了一点?”他机械地重复,却自知血色尽褪。
他明明知道了自己的心,却还是放她离开了自己,离开雍都城,去找姜霖奕,套传国玉玺的所在。他骄傲地以为,这一次她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来,而没意识到那一剑,她醒来时说的话,她哭着对燕九州说要改变宿命,他竟然没有去认真想过,她的心已经在背离自己了。
姜霖奕叹息道,“我母亲发疯时我就知道,女人的心,是经不起伤的。也许,仅一次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你和她,本是这三百年后灭尚朝而生的帝后双星。你们天缘深重,前世注定。即使这一世,我早在你之前就认识了她,她还是先爱上了你。你可知你是多么幸运,你可知我亦恨你是多么自私,一次又一次拿着这种权利去伤害她?”
“你可知道,你们大婚后,她从西秦逃回来时,她在梦里唤了你多少次吗?三百多次。而我,她却未唤一声。你可知道我有多妒嫉你?”
闻言,他颓然后退,亦不敢再看姜霖奕一眼。他知道姜霖奕没有必要骗自己,若是以往听到这消息,他会欣喜若狂,欺骗自己她对自己仍有情,他仍有机会赢回她。可是现在,事实就是事实,他深深伤了她的心,她于他的情已经消逝在昔日的梦里,回不来了。
“呵呵呵,你何必妒嫉于我。她现在,爱的,想的,梦里念的都是她的奕哥哥。”他当然也记得,西蜀郡救回她时,梦里她唤的并不是自己。
女人的心,是经不起伤的呵!他明白得太晚了,太晚了。
无风,却有雨落进了眼中,他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掌,耳边仿佛又听到她希翼的声音。
―凤倾,传说掌纹一样的男女,前世就是夫妻,注定今生也能结为夫妻,幸福一生。―
兰儿,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牢牢抓住你的手,都是我的错……
姜霖奕苦笑一声,“真是如此吗?”
他一怔,疑惑地看着姜霖奕,“你……什么意思?”可耻的是,他的心又开始充满希望地鼓动起来。
“该是让她自己选择的时候。”
“她不是已经选择你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总想从我身边逃到你那里去。”
“那是因为你笨啊!”
“你什么意思?”
姜霖奕又笑了,突然之间,他觉得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最唾弃、不屑且恨之入骨的男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正应了那句老话,真正了解自己的人,其实是自己的仇敌。因为他们的目标都一样,天下,女人,在寻思着对付对方的同时,揣测着对方的心思想法,优势,弱点,心结,甚至有时候连自己最亲密的人,也没有这样认真去琢磨过自己吧!
“兰儿她对情感,总是最心软的。这次华宪之的事,我便明白在这上面不可逆了她的鳞。你没发现么?”
他心中一个咯噔,不得不点头,“确实如此,所以你……”
“此事若了,若我还活着,就让她自己选。我若不在,你必须一心一意待她,不可再伤她的心。”
他皱眉不满道,“你是他父亲么,怎么像交待遗言似的。而且,我必须听你的吗?”
姜霖奕一摊手,道,“那好,换成这次大战后若你还活着,就让她自己选。你若不在了,我就代替你爱护她……”
“停!你这……”
姜霖奕只是淡淡一笑,提起剑,抚住胸口。他知道那一剑虽然他及时出手,还是伤得不清。但是许多年后,他才知道姜霖奕此时的身体确实有些符合当时的第一个方案的情况,可惜随即他又被姜霖奕摆了一道就没再那么同情他了。追根究底,还是个不平等交易啊!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确实已经开始释怀了。(请注意:小姜摆了小凤哪一道?很快会有说明的。)
“废话说完了,回去尽责吧!我们那八十多万大军还丢在那里。”
于是,两个争斗得你死我活的仇敌第一次相携而去。
他不禁问,“你才刚登基,就把大军丢下,你不怕你那些兄弟趁机反咬你一口?”他对姜霖奕的了解,觉得自己确实是天授帝星,生下来便是西秦世子,父王的其他儿子全部都是草包,没有一个能与他抗衡,有也早被他早早地除去了。同时,他亦更佩服姜霖奕,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能夺了王位。当然,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技挫一截。
姜霖奕还是淡定若水,“哦,我让朋友代打一阵儿。这儿赶回去,应该差不多了。”
他惊诧,“代打?是……宣于谨?”只有这个男人学姜霖奕更像,轩辕七杀那气势太强了,虽然也常伴其侧,但性子太直演不好戏。
“呵呵呵,知我者,莫若姬凤倾也。”那狭眸微微一眯,“我估计你是直接让燕九州帮你顶着,不屑做假人!当真是光明磊落啊!”
他眉头一夹,“你这是褒是贬?”
“呵呵呵,你我心知肚明。”
姬凤倾的神思,被一阵紧似一轻的炮声震了回来。
他抽回目光时,眼角却瞥见不远处的大石后,似乎有异恙,提剑就要上前看个究竟。赶来前,姜霖奕就将花冥的情况给他说了个清楚。知道施这种高级的控制术,施者会距离比较近。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分在了轻轻和司马睿身上,他便要找那花冥找出来,提早结束这一战。
姬凤倾还未靠近大石,便听得一声大叫。
“小奕——”
宣于谨本和索于磐对付发狂的司马睿,司马睿因习了紫极神功,加上被控制后,变得极为厉害,使得他们二人对付起来相当吃力。却不想,转眼看到的一幕,把所有人都霸住了。
宣于谨回身相救时,为时已晚,一柄长剑已经洞穿了姜霖奕的身体。他够挡去另一把迟迟未砍下的长剑,登时双眸刺红,喝叫,“七杀,你疯了吗?”
他一叫出声时,瞬间意识到,看向轩辕七杀的眼时,那双一身杀气腾腾的黑眸,此刻却是一片浑浊,无神无息。原来,他们之前的担心真地发生了。瑶姬没有被控制,而轩辕七杀什么时候被控制的,无从得知。他伏在他们身边这么久,没有任何异状,如常般地多次保护姜霖奕未出任何差错,前不久还跟着去了一趟巴子国,还将姜霖奕带出天沼池。
巴子国?!
霍然间,众人一阵大悟。
巴子国王宫的守备并不比其他几国差,而且巡逻的次数因为当时贵宾到来,增加了很多班。若是依着轩辕七杀的本领,要掳走一个人谈何容易。加之他又是姜霖奕的人,花玥儿等人对他的防备更是微乎其微。若他有心将人藏在了宫中,那么他们在宫外怎么搜索,也绝对是搜不到的。
可是现在明白一切,已经太晚。本来他们这方占的明显优势,也因为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成了傀儡,而变得举步维坚。
司马睿还在狂杀,对小睿的呼唤充耳不闻。
轩辕七杀也无意识地倒戈了,被控制后力量依然涨了一倍有余。
轻轻招势同样伶俐,但在刚才挥剑刺杀姜霖奕时,迟疑的一步让人稍微有点信心在关键时候,她还有点神识。
姬凤倾不得不加入制服轩辕七杀,同时躲避轻轻的利剑。
姜霖奕已经倒地不起,仍唤着轻轻的名,但轻轻似乎又被无形中的力量催动着,下手越来越狠,鬼面下的目光一片模糊。一个旋身时,宣于谨终于挑掉了她面上的头铠,露出一张雪艳的小脸,冰冷无波,仿若霜雪雕成,那双清灵的大眼空洞无神,尽揪了人一腔的心酸。
若是她知道自己伤了他,又是如何心疼呵!
所有的力量,都随着血液开始流逝。
他彻夜不眠地赶去皇都,未寻着她,又同姬凤倾连续三日不停地赶到战场上来。新旧伤都齐齐地袭击着他的毅志,不看到她平安无事,他便无法安心一刻。可他究竟是热血皮肉之躯,这一番折腾,早已是不堪重负。
初时离开楚国时,他施手救瑶姬已也隐约有些清楚自己逆天改命的罪,大概是真要降在自己身上了。其实,从巴子国回来时,他就清楚了。花云逸为了争得三百年后的一次机会,倾尽毕生的灵力精血,为他换得了那个命运般相遇的机会,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绝路,他要拉她回来,就是逆天改命,也再所不希。
他在看到轻轻穿着末伽族的传统服装时,才明白自己为何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倍受命运的折磨,那许多许多的苦,都是因为花云逸下的那个逆天改命的血咒,强争来一份不能属于自己的机会,想要强取一份命中注定不是自己的爱,想给一个自己心心念念、深深爱着的女人一份真正的幸福,所必须承担的天罚。
他争了这么多年,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无不谋划着,算计着,渴望着,期盼着,又绝望着……有时候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他其实跟姬凤倾一样,固执着,自私着,想要她一心一意地对着自己。明知道自己不是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他还在一迳地强求着。不想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的心愿,就付诸东流水了。
从她第一次唤自己“奕哥哥”时,那从灵魂深入涌动的悸动,是他毫无理由就在经一眼接纳了她,原也是穿越了三百年的时空,割舍不断的脉脉情牵。当她每一次唤自己“奕哥哥”时,便是承受再大的痛苦,也甘之如饴。
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纱袍,从里面的红色中衣,一直透到外面的雪白罩袍。
这件红色的中衣,从她手中接过的第一件礼物,他就没有脱下过。那日在江陵郡他们大婚,她逃婚而去,他也舍不得脱下,想着有一日她想通了,想嫁给自己了,褪去外面的雪袍,便是婚袍了。只要她说出一句“愿意”,他就可以趁热打铁,真正得到她了。
可是,他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原来要逆天是那么难。她总是在说了“愿意”之后,就离他而去。不管是她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他们终究不是受天祝福的一对,所以总也无法走到红地毯的那一端。
也许,他再没有更多的时间等下去。
所以,纵使自己再如何渴望,也必须放下。在天威楼上,他赌了一把,赌姬凤倾对兰儿的爱,能唤醒他的理智。只有当姬凤倾真正意识到轻轻的需要时,他才能放心将轻轻交给他。姬凤倾那个人太执着,一直没有人点醒他。而以前自己为了得到轻轻的全心全意,自然不会去点醒他。但是,在天罚已至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再自私下去。只有让姬凤倾明白了,当他真正离开后,姬凤倾才更好地对待轻轻,给予她最想要的那种幸福,理解,包容,温柔,体贴;而不是强迫,霸道,一迳索取。
他颤微微地支起身,强行锁住了自己全身的大|茓,延缓生命的流逝。在死之前,他还必须为她做一件事,帮她解除那个诅咒,结束三百年的痛苦,至少……让她为他的离去好好哭一场,这算是他最后的一个贪心的愿望!
还未走到巨石后,护卫花冥的四个傀儡侍卫便杀了出来。远处,宣于谨很想来帮忙,但他和姬凤倾就会轩辕七杀和轻轻都相当吃力,而一个失神,又让轩辕七杀划了一剑,心中是又恼又急。
“小奕,你不要做傻事!”
宣于谨看姜霖奕险险地躲过一个侍卫,杀了一个,却被第三个确中手臂,不得不出声。姜霖奕雪袖翻飞,丢出数片飞石,嵌进两人额心。本以为人是必死无疑,哪知一股黑气在人面上一转,倒下的人居然又站了起来。
他暗咒一句,知道这四人被施的傀儡术与轻轻中的不同,非得把人肢解了不可。在去了一人的腿脚后,他脱力跪地。宣于谨一时别开轩辕七杀,冲上前帮他挡开一个额中穿孔还在拼杀的侍卫。他再撑起身,迎上最后一个侍卫,但又挨了结结实实地一掌,使得早被封住的血脉又被震开,顿时狂吐一口鲜血。
“小奕——”
宣于谨第一次急得掉出了眼泪,姜霖奕抬头时,又冲他一笑。
“别叫得……那么大声,我还没死。”
“臭小子,你都这样了,你就不能给我消停一下。”
“好吧!我给你……消停一下。”
宣于谨看姜霖奕盘腿调息,终于平下心,回头继续帮姬凤倾。但就在他回身时,姜霖奕开始低声颂念咒文,被浸染尽的胸口,突然青光大盛,一只半翅的比翼鸟纹清晰可见。
而一直躲在黑岩后的花冥突然走了出来,他的肉身已经三百年,行动自有不便。但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那感觉熟悉得令他害怕,这害怕的感觉只有在三百年前,面对末伽三王族中的那灵力最强大的一族继承人——花云逸时才会有。花云逸不但灵力强大,他那双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的双眸,常有让他无所遁形的感觉,在花云逸面前,常他觉得自愧形秽。特别是面对花向兰时,花云逸看着兰姐姐的模样,让他极为妒嫉。那时候,只要有花云逸在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绕着打转。明明他才是下任的新族长,花云逸因为身体不好,跟族人之间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但那种天生的王都气度,让族人们常常在他们两人在的时候,就会自动地忽略他的存在。该死的是他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受其吸引,更加觉得矮了他一等似地。
花向兰在认识尚云赢之前,从小就喜欢粘着性情清冷的花云逸,逸哥哥前,逸哥哥后地叫着。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花云逸喜欢兰姐姐,甚至再大一点,他清楚那种看似飘渺幽远的眼神,落在兰姐姐身上时,是非比寻常地专注,清冷的潭眸下,是绝比火山更灼热浓烈的爱意。曾有一度,他害怕花云逸抢走兰姐姐。他努力地修炼,只想成为合格的族长,就有资格向义父提亲。同时努力在族中建立威信,让所有族人都明白,只有健康强大的他才能给族人带来幸福。
花云逸的身体实在很差,一年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待在那小阁楼里,另一半的时候都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爱外出。若不是兰姐姐主动找他,还给他介绍一些朋友和兄弟姐妹。花云逸可以说是半封闭地生活着,完全跟个活死人差不多。渐渐地,他终于知道花云逸并没有跟他抢族长位置和兰姐姐的意图,他就对他放松了警惕。当发生赢帝的事后,花云逸也没有特别表示。而族人被赶尽杀绝时,他还曾担心花云逸会突然出现,结果他真像是失踪了般,销声匿迹了。结果,在兰姐姐出事时,他却突然出现并出手,那强大的灵力让他恐惧非常,害怕不矣,这三百年诅咒的真正秘密,其实早就被他修改,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兰姐姐和赢帝都只知道一部分。也没有人知道怎么去破解,若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宁愿毁去,也不会让任何人如愿如偿。
花冥这番心思,只是一瞬间的过程。他趁着所有人都被拖着无法支手他这一方,迅速结了手印,攻向姜霖奕,满以为此一击定能成功,因为姜霖奕已然血色尽失,一副强弩之末的态势。
哪里知道他一击刚脱手,姜霖奕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凛冽的目光,如刀如刻,一下撞进花冥得意的眼神中,那深植在心中的曾对花云逸的那种自惭形秽和恐惧害怕由然而生,让他手中的结印一下错乱,以使发出的力量打了个折扣。同时亦为姜霖奕自己创造了那么一眨眼的机会,他胸口的比翼鸟青光似乎突然钻出了他的胸口,尖鸣着,如利隼猎物飞扑而下,直直撞向他发出的那股殷色的红光。
两股力量相遇时,空间瞬间扭曲,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形象,只觉得一团漩涡在空中搅动着,模糊了人目中的一切景象,鸟喙和殷蛇互啄相缠咬噬争斗,发出兹兹吱吱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花冥惊怔回神,急忙加强力量。而姜霖奕嘴角的鲜血也不停滴下,狭眸缓缓撑大,绝美的容颜透出坚毅和冷厉,那股誓将敌人碎尸万断的决心,让人见之便心生怯弱。
而另一方,因为那比翼鸟纹的出现,一直杀势伶俐轻轻明显的动作迟顿下来,这使得专门应对她的姬凤倾得一喘息,终于在轻轻的眼光中出现姜霖奕吐血的一幕时,被姬凤倾一力擒住,但轻轻突然叫了出来,“奕……哥哥……”
瞬间,那浑浊的眼眸透出一丝清明之色,而她就这一叫,也使得控制她的花冥遭受到反噬的力量,一个气窒,胸口气血乱腾吐出一口鲜血来,但他血中带着青黑色,看着就不似人类所有,还有一股浓烈的腥臭传来,让附近神智正常地人都觉得极为不适。
姜霖奕撑着手印,直道,“小心,他的血……有毒气。快……闭息!”
他一说完,嘴角的鲜血更是不断溢出。而其他人锁了自己的气脉后,对敌的速度都明显降了下来,更加吃力。
姬凤倾紧紧抱着轻轻,道,“兰儿,你回神了吗?兰儿,你看着我?”
但是轻轻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着一直吐血的姜霖奕,大缓中有晶莹的光色缓缓地累积着,眼眶越来越红,仿佛要滴出水来,但那流转不停的水色,仍是如何也落不下来,她呓语般地唤着,“奕哥哥……奕哥哥……”
那声声如泣的呼唤,令姜霖奕心中一暖,一咬牙,又逼出了一股力量。而轻轻的意识不断地挣扎着,想要脱开花冥那强大力量的束缚,渐渐地,她的胸口有青光烁烁而炽,越来越亮,直到另一只比翼鸟纹形成时,花冥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被飞扑而至的鸟隼啄个正着,被重重撞击到了之前藏身的大岩石上,像块破布般落下。
但在他落下前,他突然弹出一缕青光。那青光在众人专注于姜霖奕的身上时,被忽略去,而直直没入了一直在跟宣于谨缠斗的轩辕七杀身中。轩辕七杀突然拼死地撞上宣于谨,宣于谨又顾及他是被控制而不敢出全力,让轩辕七杀脱了身,而直接飞向姜霖奕这方,高高地跃起,带着绝致的杀气,手握着那柄一尺宽的大刀,狠狠地落向姜霖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是在花冥倒下的同时,轩辕七杀就扑杀了过来,轻轻亦在此刻瞬间恢复了全部自控力,奔向了已经完全脱力、身子往后倒下的姜霖奕。
“小奕——”
“兰儿——”
两声尖叫响起,几乎盖过了四下的所有炮声嘶鸣。
朔风中,传来撕裂的声音,血色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眸,一声惊雷当空劈下,夹着青电如蛟龙般直没入天落岩上。轰隆一声,碎石飞天,尘土如雾。当众人再看去时,天落岩上已无一人站立。而岩下的大战,也几乎告一段落。西秦和楚淮的将令纷纷飞上天落岩,却只见到旁边倒下的几人。而那道惊雷闪电劈下的位置,却是一深深的大洞,一眼望下去,根本瞧不到底,一时间,大家都惊了。
耶律镇恶扶起宣于谨,骆子云扶起已经昏迷的轩辕七杀,索于磐由于距离比较远,恢复得比较快,他扶起司马睿,虽然司马睿应该已经恢复意识但仍处于昏迷中,同轩辕七杀一样,估计是受控后精力消耗太大。
“王呢?秦王和公主呢?”申汝默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大主子。
宣于谨回神后也发现了异处,“他们……该不是掉下去了吧?”糟糕了,重要人物居然全掉下去了,生死不知,“快,拿绳子来,下去救人!”
他看到轩辕七杀时,脑子一轰,忆及前一刻发生的那一幕,肝胆俱裂,心痛难当,立即吼回了所有人的神。一个转身来到轩辕七杀跟前,使命地摇晃,大吼,“臭小子,你给我醒来醒过来,该死的,你给我醒过来————刚才你到底砍到谁了,给我醒过来,你砍了谁,你说啊,你砍了谁——”
宣于谨向来在众人面前都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谁曾见过他如此失控,仿佛要杀人的模样。但此刻,若非事关他最好的朋友的安危,亦不会如此什么也不顾地大吼大叫,泪流满面。
轩辕七杀终于醒了过来,听到宣于谨的吼声,瞬间跃起身,在众人还来不及唤时,纵身就跳下了那个深深不见物的黑洞中。又在众人惊怔不矣时,另一条身影也跟着跳了下去。
“轩辕——”
“宣于君?”
申汝默一见大叫,“都疯了不成。快拿绳子来,准备好了火烛,再下去。他们感情用事,我们不能乱!”
西秦这方的萧尊素也赞同申汝默的决定,于是两方都潜来两队身手极好的人,由耶律镇恶带队下到了洞里。其他余人都急着处理战后事宜,索于磐心中有愧,却也必须救治司马睿。
众人自行离开,申汝默不禁想起一事来,立即叫人搜寻,亦未找到半分遗迹,心中暗叫不妙。花冥那老妖怪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跟着众人一齐掉下去了,还是在之前就已跑掉。
“搜,立即派人做地毯式搜索。子云,你立即回去点兵,同华骁一齐,按照王之前定下的计划,直接攻打皇都。”两将领命退下。
申汝默负手看着洞下,又仰望黑浓的天际,心中亦是一片难言。不管如何,他应坚守着自己的位置,不管王在不在,王的意志早已经传达给他们。也许王现在仍在那黑洞中挣扎求存,他们地上的人便也不能因此而散失了毅志。这个天下,必将在此一统。
而此时,在洞的深处,那场决战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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