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和我娘听他这么一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我爹拍板说了话:他娘,给墩子拿一百块钱。就这样我爹让他把钱拿走了。后来我爹对我絮叨这件事儿,老人说当时他没有多想,就想媒婶当时为我和你春燕姐保媒拉线跑东跑西的不容易。再就是,那个叫小墩子的从小没爹,咱不帮他,恐怕这村里就没有人能帮得上他了。可是后来也没有听说他和哪个村的姑娘定过亲,也没见他领着对象进过他的家门。
这年秋后,我岳父得病住院了,家里的钱又不凑手,我爹让我娘去媒婶家将这事告诉了媒婶。原本是想媒婶哪怕给凑不够,多多少少的能给凑点儿也就行了。可媒婶说出得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把我娘给气了个正着。“你亲家有病住院了,你不去医院,来俺家叨唠这事儿有啥用?”
我娘一听这话不对味儿,马上对她说:他媒婶,你是真没听出来呀?还是假没听出来?你儿子若不从俺家借一百块钱,俺吃饱了撑的上你这里来说这种事儿?随后就将小墩子去我们家借钱的经过说了一遍。
媒婶听后忙将小墩子从外面叫回家里核实,没想到这小墩子红嘴白牙的翻脸不认帐。把我娘气得当时就在媒婶家开了骂腔:“缺大人教养的小墩子,你昧良心不得好死。”媒婶也不示弱,骂我娘欺负她孤儿寡母的不得长寿。后来这事经了村与公社,可是小墩子就是一口咬定我们家诬陷他。我爹娘后悔当时让他把钱拿走时没让他写借条。这件事终因没有真凭实据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我退伍后也为这件事找过小墩子,他依旧是不认帐。我也无可奈何,没想到后来小墩子在一场雷震雨中让雷给劈死了。哭得媒婶死去活来的,我们也不好上前解劝。后来我娘一算,小墩子的死离我们两家那场风波正好是九九八十一天。
你们可能知道,我们那个地方是大平原,每年的秋后与冬季正是打野兔的好季节。一是全家人能尝个荤腥儿,再就是还能去集市上倒腾个零花钱。那时候对枪支的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哪个村都有几条猎枪。我和我爹都爱这个行道,为此我们还养了一条猎狗,这个狗的品种叫细狗,就是专门追野兔用的。只要是一枪打不中猎物,这细狗就能追出去直到将猎物追上咬死,然后再叼回到主人身边。
我们家猎狗的名字叫——大黑,是一条母性猎犬。那年初冬时节大黑已经到了快要生产的时候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突然梦见小墩子头上顶着一块白布来到了我们家。我激灵一下,被这梦惊醒了!就听我爹在上房屋里叫我:夕云,夕云!你穿上雨衣出是不是大黑下崽了,是不是有一个黑身子白头顶的小狗崽儿爬到窝儿外面去了?为这话,我心中不由得一惊!
我穿上雨衣出去一看,还真是大黑生崽儿了,这一窝儿总共生了四个。我拿着手电筒一一照了一遍,果然里面有一个黑身子白头顶的狗崽儿。它非常的不安分,吱吱叫着总是往外爬。大黑给它叼回来以后,不知疲倦地给舔干它身上的泥水,可它还是要往外爬,大黑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我。我搬了几块砖将狗窝儿的口堵高以后它才死了这条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爹就冲着狗窝骂:狗娘养的,你是祸害俺来了?还是还帐来了?我心里明白,我爹和我做得是同一个梦。早饭桌上我娘一直闷闷不语,突然她问:他爹,你说这狗娘养的能卖一百块钱不?我爹沉闷不语。你春燕姐却说:卖不卖钱的,等出了满月就赶紧送人,看着就丧气,像戴了个白孝帽子,等养大了再咬咱们一口。
说也奇怪,狗崽儿出满月的那些日子里,媒婶总是在我们家的周围转悠。见到我们后张张嘴又说不出来,像是有什么事儿。还是一天中午,也是中午饭的时候,媒婶愧脸羞色地来到我们家,靠在我们家门框上开了腔:夕云,我有事求你来了。我知道媒婶为什么专门找我说的原因,因为小墩子借钱这件事儿,我们一家就我一个人没与她红过脸。
我娘从媒婶走进院里那时起,就躲进了里屋。她听到媒婶与我说这些话,就在里屋搭了腔:你该不是又借钱来了吧?“不是,不是。嫂子,俺听说你家大黑下了窝儿狗崽儿,我想买一个你们看多少钱。”我一听就懵了,天地之间能有这奇事?不成,我得试试真假。
我打定主意后就对媒婶说:媒婶,你也扛枪打兔子去?“不不,俺也不怕大侄子你笑话,俺孤老婆子这一个人的日子过得也艰难,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也没有。俺是想养一个给俺看看家,俺也能和它唠叨上几句。”媒婶这最后一句话说得让人辛酸。我的心也软了想送她一个,可是好奇心让我战胜了这个想法。我说:媒婶,不瞒你说这窝狗崽是不成了,早就有人定下了,分都分不过来,下一窝我保准给你留一个,不要钱。
媒婶听完几乎要哭了:大侄子,你就可怜可怜你婶子行不?我爹我娘大概也听出了几分原由谁也不吱声了。我还要试探试探她,就在这时我媳妇说:唉,婶子也不易,你就让给她一个吧!我装作为难的样子,站在原地不肯动。媒婶多机灵,拉起我的手就往狗窝的方向拽,还从身上掏出一把钱硬是塞进了我的衣兜里。刚走到狗窝的近前,大黑就用敌视的目光盯着媒婶。我赶忙说:媒婶,我将大黑引开,你挑一个赶紧抱走。媒婶说:成成成。
媒婶将狗崽揣进怀里抱走了,她走后我们一家人都走到狗窝前一看,媒婶抱走的正是那个白头顶。我这才想起了兜里的钱,忙掏出来一数,大大小小的票子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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