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从荷花池边离开,便已经注定了这条不归路。过去,终是回不去的。
六月的芙蕖开得正盛,白的素净,红的娇艳,紫的高贵,泼泼洒洒的开了满池,点缀在硕大的深绿叶盘间,肆无忌惮的美惹人妒嫉。
本与七巧在池边赏荷,亭亭芙蕖在一汪碧水中随风摇曳,夏风送来沁人的清香,闭眸深闻,说不出的惬意。
耳边却突然响起福叔粗嘎的声音,“小姐,老爷有事找您。”
微愣了下,轻轻的点头,随他走进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樱花林。六月早已没有樱花,只有高大粗壮的樱树岿然立着,叶绿的葱茏。
父亲坐在石桌边,微昂着头,尖削的下颌刺目的落入溯衣的眸中。他的目光似乎是落在樱花树上,又仿佛是落在那层叠的树叶间隙中那一点点灰白的天空。
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站定,轻声唤他,“爹爹。”很简单的音节,然而她每次叫时总觉得晦涩。
他并没有立刻回过头来,过了很久似乎才听到她的声音,嘴角微扯了下,似乎是勉强的笑,还未开口却猛然的咳嗽起来。
溯衣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该上前帮他拍拍背脊疏解一下。记忆中似乎与他并无如此亲昵的举动,看到的永远是一成不变的窄窄的背影。就在他楞神的空当,福叔已经上前,看着他在他的轻拍下渐渐止住咳嗽,心缓了下来。
“溯衣,秋天的时候你就该入宫了。”他终于开口,声音飘缈的很,却又带着咳嗽后的嘶哑,听起来很不舒服。然而让溯衣更不舒服的却是他的话。
当时她没有开口,只是把一双不可置信的、惊疑的眸子紧紧地锁在他的唇上,想要证明他是否开口说过那句话,心中已经有波涛骇浪翻涌叫嚣着。
“秋日的时候,你会被当作秀女送进宫。你娘的心愿为父终于要帮她达成了,去了那边,她也会原谅我了,一定会的,一定不会再怪我了。”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某棵樱花树下,似乎娘亲就站在那里。他唇边的那抹笑容刺痛了溯衣的眼睛。“她临终时仍念叨着的,便是有一日将你送进宫,是我断了她的想望,她才盼着你能替她圆了梦。”
溯衣忘了自己那日说了什么,忘了那日如何回的房。只是仍记得那一刻铺天盖地的绝望,那一刻刻骨铭心的疼痛,那一刻真真切切的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