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死了那么多亲人,这还不够吗?”荣泽海用颤抖的手抚着湘涟的头,“为了这些恩怨,竟然让湘涟变成了这样,这还不够吗?可怜这孩子自小受苦,今后我该怎么办……”荣泽海说着,不由得洒下几滴老泪。湘涟昏沉地躺在床上轻微而急促的喘着气,苍白的脸已经比普通的少女更加柔弱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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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总局的大厅上,十大门派的掌门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成德慢慢的向众掌门人说着,众人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忧愁。待成德说完,已经是到了午后;众掌门人都默默地坐在那里,大厅里一时变得极静。
何至骞冷冷地看着黄齐峰与荣泽海,首先打破了沉默:“原来这次召开武乘大会,就是想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平反了?”程光普道:“不错。两位晚辈受了六年的冤屈,今日已经公之于众。老朽此次想请各位掌门人联名上书,请张总督为死去的冤魂开恩,迁坟入祖。”这时陆骏说道:“且慢,刚才成少掌门说了有关玄阴刀诀一事,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
洪俊遥道:“陆掌门,我们众家掌门人听了黄氏夫妇的冤屈之后,心里都是悔恨无比;怎么唯独你的心里却在记挂着玄阴刀诀?难道那虚无飘渺的宝典倒比两条人命还值得你们关心么?”何至骞冷笑道:“洪会主,黄建勋与荣香莲埋藏了玄阴刀诀,六年来漕盐两家只是在装聋作哑,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为了霸占总局之位,你们想私吞了这绝世的秘籍么?”
“你说什么!”黄齐峰听罢不由得盛怒,“我与荣兄也是刚刚才从成贤侄口中闻得宝典一事,心中好生悲痛。你这样出口伤人,是何道理!”何至骞道:“莲花宝典举世无双,六年来惹得天下大乱,难道你们就没动过心?”荣泽海道:“何掌门,你休得血口喷人!如今在寻找宝典的人是赤虎堂的人,我们江淮的武乘必须阻止他们的到来。你这样挑拨离间,强敌来了如何应对?”
何至骞听了哈哈大笑,突然道:“好啊,你们以为事情浮出水面就可以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平反?那我问你们,如果他夫妻二人果真没有一点私心,当初为何不毁了玄阴刀诀,而是将它藏匿!”他此言一出,竟将黄齐峰与荣泽海问住了。何至骞又道:“再者,他们既然是你们的子女,难道就没有透露过一点风声于你们?众家掌门都想想,天底下有这样的事么?”他说着,众掌门人都不由得看着黄齐峰与荣泽海。
二人一时呆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黄齐峰叹道:“看来这宝典一事,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不然这两个孩子不会做得这么草率的。”荣泽海也点头道:“是啊,性命都可以不要,名誉也可以牺牲,难道还会种下如此的恶果?我相信他们两个当时,肯定是遇到了我们还没有弄清的事情……”何至骞打断他们道:“够了,这次武乘大会我就开到这里,恕不奉陪。不过想让我为黄建勋与荣香莲出言平反,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他说完,对陆骏道:“我们走!”
陆骏站起身来,对众人拱了拱手:“请了!”说着便跟着何至骞一同向外走去。柯昭见状,也拱手道:“二位伯父,如果其中还有隐情,可细细察访;但今日之事,晚辈暂不能出言替兄弟和弟妹昭雪了。”他说完,也向众人拱了拱手,随着何至骞与陆骏一道出了门。崔进笑了笑,站起身对他二人道:“贤侄与侄媳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也不争这一朝一夕。你们不要心急,等查清楚了再找我们回来,那时我们有理有据,不怕何至骞他们再言多语诈!”他说完,也拱了拱手出了门。
白瀚生对程光普道:“我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可好歹也与南少林寺有不解之缘。澄清方丈与我是至交,我更清楚澄清方丈的弟子们是什么样的人。其中的冤情,可能不是三天两月能查清的,如果有用得着白某人的地方,请老舵主与两位帮主吩咐!”三人听了忙拱了拱手,送走了白翰生。这时,魏婴却一直没有去听众人说话;只见他掐算了许久,叫来弟子拿出几枚药丸放在了荣泽海的手上。
魏婴握着荣泽海的手道:“这几枚药丸用白酒化了,每日早晚给荣大小姐灌下去,过不多久她便能恢复神智。她虽然武功全失,但可喜经脉还未损。待她身子调养康健,老朽便可传她一套内功心法,助她恢复内真极。”荣泽海听罢,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道:“果真?果真!”魏婴笑道:“荣帮主放心,老朽不会乱说的。”荣泽海几欲跪在了他的面前,泣道:“如此……多谢魏前辈……”
魏婴忙扶住他,笑道:“老朽惭愧,与崔掌门和白掌门一样不善打斗,看来这次不能与你们联手御敌了。但老朽这一年来一直听说荣大小姐的事情,实不忍江淮少了她这个后辈啊!为了照顾荣大小姐,老朽留在总局等她调养好身子,一定要让盐帮后继有人!”众人听说湘涟还有救,不禁都露出欣慰的神色。
如此除魏婴之外,其余的掌门人早已离去。洪俊遥冷笑道:“到了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们这几个。若是赤虎堂的人来了,免不了一场恶斗!”程光普拍了拍他的肩,道:“洪会主,江淮总局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福气!”洪俊遥扶着程光普的手道:“江淮能有您这样的老舵主,真是福气!”荣泽海拿着手上的药丸,不由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叹道:“香莲和建勋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留下如此恶名让人责骂!”程士铭忙拉住他道:“荣伯父,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了。赶快把药化好,救了湘涟妹妹的性命要紧!”
他说着赶紧把荣泽海与黄齐峰请进了内屋,慢慢地将化开的药酒往湘涟的牙齿里灌。湘涟依然神志不清,没有咽下的药酒顺着嘴角流得到处都是。程士铭细心地为她用毛巾擦着嘴,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荣泽海抹了一把眼泪,道:“湘涟,为了大姐的事,你受苦了。以后这些事便交给为父查访吧,你就住在家里,不要再去外面冒险了。只要有为父在,就有你一口饭吃……为父不能再没有你了……”黄齐峰咬着牙,一拳捶在墙面上,道:“江淮的武乘们,如今怎么都变得这样?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如此下去,江淮何在?”
程士铭用手抓着心口的衣服,闭着眼坐在床边。成德拍了拍他的肩,道:“程兄弟,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回浙江家里看看弟妹?”程士铭愣了一下,道:“有空再回去吧,我还是留在总局照顾湘涟妹妹是好。”他说着,一拳打在自己的心口,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湘涟妹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么多的苦!”成德忙抓住他的手,道:“程兄弟,你冷静一点!”说着慢慢将他拉到外面。
程光普黯然地坐在大厅里,看见程士铭道:“武乘大会开完了,你如何还不回家去?”程士铭苦笑了一下,道:“爷爷,这六年来我们总局一直在冤枉漕盐两帮,可到了最后唯一还把爷爷当老舵主的竟然也只有他们。赤虎堂为了玄阴刀诀可能想对他们与湘涟妹妹下毒手,孙儿为了向他们赔罪,舍了性命也要守在湘涟妹妹的身边。我不想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让程家留给武林千古的骂名!”
程光普叹了口气,道:“是啊,自你爹爹过世之后,爷爷为了保住这总局之位,我们程家在这六年里攀结权贵,打压同道,如今弄得众叛亲离,也难怪会失却总舵主的威信。是爷爷老糊涂了,被利欲遮住了眼睛,是孙儿帮爷爷找回了明路。”他说着,起身来摸了摸程士铭的脸,道:“士铭,这一年你变了。正如此,爷爷才会因为你看清了许多事情……”程士铭喘了口气,道:“爷爷,真正改变孙儿心智的人,正是湘涟妹妹……”他说着,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
“士铭……”程光普看着孙儿的脸,轻轻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程士铭微微变了一下脸色,道:“没有……我只是拿她当我妹妹……”成德与他一路走来,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道:“程兄弟,你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弟妹家的权势你应该清楚。你为了总局的安危,不可动这个念头!”程士铭听了,不由得冷笑道:“是啊,人活在世上,自然要以前程为重。但我真后悔为了前程,居然把自己变成了这样!这六年里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程光普道:“士铭,就算孙媳真不介意,湘涟毕竟是荣家的大小姐。你能让她做小吗?”程士铭苦笑了一下,道:“做小?爷爷,您把我们总局看得太大了。我对她犯下的过错不可饶恕啊,便是能娶湘涟做正室夫人,我都不敢去奢望。我只希望能守在她的身边,帮她恢复康健,能够继承伯父的事业,这样才可洗去我以往的罪孽。如此便足够了。”程光普笑了笑,道:“那你也不能冷落了你的媳妇啊。先回浙江去吧,等荣大小姐身子好了,爷爷亲自送她回家!”
程士铭惨然一笑,道:“如果湘涟妹妹醒来,知道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她如何受得了?黄兄弟现在不在,我一定要好好安慰于她。”程光普没有再说什么。他回头看见凄凉的总局,不由得洒下几滴老泪。这时,荣泽海他们已经从内屋走了出来。程士铭忙道:“湘涟妹妹怎么样了?”荣泽海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醒过来。”
洪俊遥拍了拍程士铭的肩头,道:“贤侄不必自责,湘涟会慢慢好起来的。魏老爷子的话,你难道还信不过?”程士铭听了,轻轻地松了口气,道:“是啊,真想早些看见她以前活泼快乐的样子。”他回头对成德道:“成兄,这次连累了你,连酒肆都被砸了。”成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提它责甚?”程士铭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替我先回趟浙江吧,有我媳妇震在那里,都察院的人不敢怎么样。再说,我过年不回家,总得告诉她一声……”成德扶住他的手道:“放心,我一定帮你告诉弟妹,让她不要挂心便是。”
程士铭送成德出了门,慢慢地走到了内堂;见湘涟依然沉沉地睡在床上,程士铭心里一阵酸痛。他慢慢地坐到床边,握着湘涟的手,轻轻地唤道:“湘涟,程大哥对不起你。你快点醒过来吧,快点恢复以往的样子……如果没有你,你叫我以后怎么办?……”程士铭说着,不禁流下了眼泪。荣泽海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道:“程贤侄,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应当休息一下了。”程士铭道:“伯父放心,小侄的身子没有事。如果能让湘涟好起来,便是赔了我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黄齐峰看了四周一眼,道:“程老舵主,赤虎堂的人可能会来对我与荣兄不利,我们呆在这里只怕会连累老舵主。不如我们也先行离去才是。”程士铭听了,不由得急道:“黄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以为总局也和那些人一样是躲事的不成?再说湘涟妹妹现在这般模样,如何能回得了浙江?”
他说着,程光普也对荣泽海道:“赤虎堂的人要来,有老朽出面顶住他们!若事到此时还让你们独自御敌,要我这江淮的老舵主何用!”荣泽海听了很是感动,黄齐峰点头道:“那好!我即刻传令让漕帮门下五大分局聚集于此。我就不信他赤虎堂的人真是神仙,能平了这江淮的总局!”
程士铭用手抚了一下湘涟的脸,道:“湘涟妹妹,在你的身子大好之前,便住在总局吧。这里有魏老前辈助你疗伤,还有我们陪着你。程大哥相信,你一定能好起来,恢复武功,而且比以前还要厉害。到了那时,我们一起查访出那个宝典的真相,真正替你姐姐和姐夫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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