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黛姬楞楞的。作梦?是啊!刚刚只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一定是因为她太想念杜守愚,又太想知道那个救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谁,才会把两个人联想在一起,但他们怎么可能有关联呢!
杜守愚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黛儿,你梦见什么了?」她转过头,「我梦见他……还有你。」
「他?他是谁?」
「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完颜黛姬低头抱着自己的小脑袋瓜,「我的头好疼,我……」
杜守愚忙扶着她躺下,「别乱动,你伤得很重,这样乱动当然会头疼了。告诉我,除了头,还有那里疼?我让明姬过来帮你看看可好?」
完颜黛姬摇头,拉着他的手问:「皇上,我哥哥呢?他怎么样了?我想见他!」
「妳放心,他很好。」
「你没有杀他?」
「我能杀他吗?你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他,我再怎么无情,也下不了手。我废了他的武功,送他去充军了。」
「他是为了我,才要把我带走的,你不要怪他。」
杜守愚哼了声,心里冷冷地想着:不怪他?若不是他,你怎么会负伤在床,又怎么会失去孩子?
「皇上,隽儿呢?我想见隽儿,可以吗?」
提起完颜隽,杜守愚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当然。来人,把小殿下带进来!」
完颜黛姬一楞,「小殿下?皇上……」
「我说过,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视他如己出,不会亏待他的。」杜守愚说话的同时,韩刚便领着完颜隽走了进来。
「叩见皇上,叩见娘娘。」
乍见母亲,完颜隽蹦蹦跳跳地冲上前,「娘,娘!」
杜守愚一喝:「站住!我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全忘了吗?」
完颜隽顿时如老鼠见到猫,立刻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跪下来磕了个头,「隽儿叩见父皇、母后,愿父皇万岁,母后千岁。」
说完,他爬起来,天真的问:「爹,隽儿做的对不对?」那声爹,喊得杜守愚心头一暖,却仍板着脸,严肃地道:「嗯!过来,站在床边,不准碰你娘,你娘还病着。」
完颜黛姬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皇上,你……」
杜守愚偏过头,俊脸微微一红,
「我认了隽儿为养子,并封他为赵王,改名杜齐隽。」
「杜齐隽?」
「你是我的妻子,我又认了隽儿为养子,他跟着我姓自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是你想让他从母姓?」
完颜黛姬摇头,喜悦的泪水盈满眼眶。「不,皇上肯接受隽儿,黛姬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
他伸手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乱成一团了。」这样温柔的对待,让完颜黛姬益发哭得哽咽难当,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颤动着。
杜守愚看得心疼极了。连忙将她搂入怀中,无数的吻立即落在她眉上、眼上,最后堵住她的唇,深深地吸吮着。
完颜黛姬嘤咛一声,偏过头想拒绝他。因为隽儿和韩刚都还在房里哪!可杜守愚却不容她拒绝,硬是扳过她的脸,老实不客气的就是一顿好吻。
「皇上,不要,隽儿……」完颜黛姬被吻得气喘吁吁,小嘴娇艳欲滴。
杜守愚眼睛一瞟,赫然看见杜齐隽竟然睁大眼睛,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父母亲接吻亲热,当下便伸手在他额头上一弹,「好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呢,就想学飞了?过来见见你娘,你刚发过麻疹,所以不准碰她,知道吗?」
杜齐隽喜孜孜地爬上床,很规矩的谨记杜守愚的教训,当真不敢碰他娘,就怕娘让自己碰了又会痛痛、哭哭,所以他只是很可爱的问:「娘,爹在做什么?为什么娘要哭?」完颜黛姬闻言立即涨红脸,瞪了杜守愚一眼。
杜守愚哈哈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跟韩爷爷出去,我还有事要跟你娘说。」
「喔!」杜齐隽听话的跳下床,拉着韩刚往外走。「走,蛐蛐儿,捉蛐蛐儿!」
韩刚苦着一张脸,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却连气也不敢吭一声,还不忘行礼道:「老奴告退。」
目送儿子离开,完颜黛姬仍不敢相信,皇上真接受隽儿了?不再想杀隽儿了?这是真的吗?她不是在作梦?
「皇上,你为什么突然接受了隽儿?你不是一且想杀他吗?」
「我是想杀他。但杀了他,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完颜黛姬一楞,没有说话。
「如果我不杀他,而是强迫你将他送走,你的心还会在我身上吗?」他捧起她的脸细细亲着,「我说过我要你,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将你留在身边。这次隽儿失踪,你就像掉了魂似的落魄,甚至为了他不惜离我而去,如果我再不接受他,岂不是要失去妳了?」
「皇上,我……」
「嘘!别说话,你伤得不轻,需要好好静养,现在乖乖躺着,嗯?」
「皇上,隽儿的身世……」
「我知道隽儿的身世,你大哥全告诉我了,我不会怪你的,如果你早说,我也不会三番两次想把他送走,只怪我……」他深深地看着完颜黛姬,没再说下去。
※ ※ ※
一个月后,完颜黛姬伤势转好,杜守愚便带着他们呣子二人出发回到皇宫,将完颜黛姬安置在隆佑宫,打算等她伤势一好,就正式册封她为皇后、并立杜齐隽为太子。
完颜黛姬当然不知道杜守愚的打算,她只是很高兴杜守愚终于接受了隽儿,自己再也不需要忍受骨肉分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了。
更让她高兴的是,杜守愚为了好好照顾隽儿,还派人将奶娘请了过来。
想到这儿,完颜黛姬几乎高兴得睡不着觉。
谁说杜守愚冷漠、无情?他对自己不正是有情有义吗?现在就只剩下爹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爹。
完颜黛姬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出隆佑宫来到御花园里。
还没到花朵绽放的季节,但几株不畏冷的桃花却已经在枝头抢先绽放,那粉红花瓣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那般脆弱、孤单。
她走到桃树下,想好好看看这早开的桃花,却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交谈声--
「你们有没有听说皇上打算立云妃娘娘为皇后啊?」
完颜黛姬闻言一楞。皇后?他要自己作皇后?
「有啊!皇上不但要立云妃娘娘为皇后,连云妃娘娘带来的那个小野种,都会被封为太子呢!」
「嘘!小声点,万一让人听见就遭了,现在云妃娘娘正得宠,不能得罪。」
「听见就听见,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宫里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那云妃娘娘根本是人家穿不要的鞋,被一个男人始乱终弃后,还生下个小野种,哪能和咱们的荷妃娘娘相提并论?是皇上宽宏大量不计较,才接纳他们呣子的。」
「接纳归接纳,为什么还得封那个小野种作东宫太子?那种来历不明的杂种,配当太子吗?」
「咦?你不知道吗?听说皇上在湖州误伤了云妃娘娘,连她肚子里的小皇子都给弄死了,所以皇上歉疚之下才会接受那个小野种,甚至认为养子、封作赵王。现在可好,皇上不但让她迷得神魂颠倒,什么荷妃娘娘、翠妃娘娘都被打入冷宫,还想立她儿子作太子呢!」
完颜黛姬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孩子?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却被杜守愚弄死了?
她错愕地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细细想着刚才几个宫女所说的话。
难怪他不再想杀隽儿,难怪他会愿意接受隽儿,原来他……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原来他并不是真心要接受隽儿、原来他……猛地,淡台明姬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几个宫女的闲话,也打断了完颜黛姬的思绪--
「你们几个再继续嚼舌根下去,当心我让你们全变成哑巴,从此只能咿咿呀呀、比手画脚!」几个宫女吓得一哄而散,急忙想离开,可一转头赫然又看见完颜黛姬不知何时竟然站在她们身后。
「娘娘!」几个人脚下一软,立刻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完颜黛姬对她们根本视而不见,直接来到淡台明姬面前,抓住她的手问:「明姬,告诉我,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我是不是失去了孩子?」淡台明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楞楞地站在那儿,好半天没说话。
淡台明姬的态度,无疑说明了一个事实--她真的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她和杜守愚的孩子!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为什么不老实说?为什么?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御花园,往杜守愚所在的「宣圣殿」而去,想找杜守愚问个清楚;
可还没到宣圣殿,便看见杜守愚站在迥廊上,微笑地看着隽儿玩躲猫猫。
只见隽儿眼睛蒙着手帕,双手往前乱抓,身旁围有一群宫女、太监,每个人都又唱又笑又拍手的,嚷嚷着要隽儿来抓他们。
杜齐隽伸手往前一扑,紧紧抱住杜守愚,「抓到了,抓到了!」杜守愚爽朗一笑,伸手抱起杜齐隽,岂料这一动,藏在衣袖里的一样东西便掉了出来。
杜齐隽眼明手快的指着那东西道:「掉了,掉了!」杜守愚低头一看,脸色微变,急忙弯下腰想捡拾起来。
这时,一只雪白修长的柔荑替他捡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这是小时候我娘替我戴上的玉坠子,后来柀人拿走了,为什么现在会在皇上手里?」
杜守愚缓缓抬起头,迎上完颜黛姬那带着询问、疑惑和悲痛的眼神。
完颜黛姬握着玉坠子,浑身不住打哆嗦,「皇上,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杜守愚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三年前那个救她,却也同时害了她的男人正是杜守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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