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氏兰苑原本是因为费明兰的母亲喜爱兰花,费忠贵为妻子特意建的,费明兰从小浸浮其中,学得了一手高超的养兰本领,为讨母亲欢喜,她把兰苑越建越好,逐渐成了余姚县的名园。
短年花期,都有许多名流人士想进费氏兰苑观赏,费忠贵为了建立人脉关系,就开放了兰苑,短年的兰花花会于是成了惯例。
姜家姐妹看不惯费明兰进园收费的作风,更觉得她卖兰有辱斯文,却全然不知费明兰为了维持偌大家庭开销所付出的辛劳,以及想保住皇商资格所需要的巨额上供。
为了保住皇商的资格,费家不仅每年要给郑氏嫡系十万两白银,还要给扬州刺史、会稽郡太守、余姚县令各个层面的官员不同数额的孝敬。
如果皇商资格不保,那么费忠贵一辈子呕心沥血积攒下的家产,恐怕都会被别人抢去。
费忠贵有两个弟弟,一个嫡亲的二弟,一个庶出的三弟。但费忠贵却没有嫡子,只有费明兰这一个嫡女,还有一个婢女所生的庶长子费明德,以及费明德一母同胞的庶女费明蕙。
费忠贵的二弟,也就是费明兰的嫡亲二叔费忠良,以婢女生的庶子不算嗣子,没有继承权为由,要把自己的嫡出小儿子过继给费明兰的母亲,想夺取家产的野心再明显也不过。
更过分的是,费氏族长原本是费明兰的父亲费忠贵,费忠贵一死,族长之权也被费忠良抢去,他又以族长的名义,说费氏兰苑占的土地原本是费氏的祭田,属于祀产,如今费忠贵己死,族里要收回兰苑所占土地。
兰苑的土地,明明是费忠贵当初购买的别家良田,哪里是什么费氏祭田?
这简直就是赤祼祼地侵吞啊!
费家的偌大家产,也许过不到一两年,就会被费忠良以各种莫须有的名义给蚕食鲸吞殆尽。
费明兰的庶出兄长费明德是个书呆子,管不了事:母亲费郑氏是娇弱女子,不问俗事,再加上毕竟是内宅女子,说话也没有分量:庶出的妹妹费明蕙就更别提了。
而费明兰的二叔费忠良考上了举人,成了举人老爷,算是半个官身,在官场上也说得上话,再加上费忠贵人死茶凉,费明兰真是举目无依,满心苍凉。
她生平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子,要不然又怎么会被二叔欺负至此,毫无反抗之力。
一叔一句“女儿早晚要出嫁,是别家的人,管不得费家的家事。”就把她堵得说不出话。
而这些苦楚,费明兰又无法向她这些所谓的闺中好友倾诉,说了也只会惹别人笑话。
人们乐意锦上添花,却少有愿意雪中送炭的。更何况费家的家产之争,外人确实也难以Сhā手。
至于费明蕙的婚事,其中的确有些无法让外人知道的隐情,更是一言难尽。
因此面对姜淑梅的质问,费明兰思考了一下,才淡笑着道:“这是两家长辈议定了的婚事,必是良缘。”
姜淑荷不屑地扁了扁嘴,道:“你然也太好性子了,我是最看不过你家二小姐那一副随时随地楚楚可怜、恨不得风吹就倒的样子,好好走路好好说话都不会,扭捏给谁看呢?”
姜淑梅眨了眨眼,配合姐姐略带嘲讽地笑道:“自然是给那些怜香惜玉的公子看的,不然刺史家二公子怎么会选中她呢?连替父亲服丧守孝也不顾了,赶着要嫁人呢!”
童茹芸和费明兰的私交更好些,她虽然不太清楚这柱婚事有什么蹊跷内幕,但总觉得是自家姐妹受了委屈,便用手帕掩着嘴角,轻笑道:“说起这个呀,我倒想起了豫章黄先生在『书幽芳亭记』里写的几句话:『然兰熏之才德不同,世罕能别之』”
姜淑梅立即快嘴接道:“『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蕙远不如兰也。”
花厅里的少女都是各家的嫡女,自然不喜那些妾生的庶女姐妹,所以自然而然地与费明兰同仇敌忾,敌视费明蕙。
她们巧用古人区别“兰”与“熏”的差异,讽刺“明蕙”不如“明兰”。
在懂行人眼里,兰花与熏花看起来相差不多,叶形相似,花朵彷佛,香气也有些雷同,但是在真正讲究的鉴赏家眼中,熏花多而俗,兰花少而雅,所谓“盖兰似君子,熏似士大夫,大概山林中十熏而一兰也悔”。
费明兰尴尬地笑笑,不好搭话。
她其实并没有如外人想象的那般讨厌费明蕙。
费明蕙自幼体弱,所以一举一动难免弱不禁风,她的性子比起坚强硬气的费明兰要娇软许多,向来唯父命、兄命是从,喜爱风花雪月,不爱谈论钱币俗物,倒比费明兰更像费郑氏的嫡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