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摇摇头,反驳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一个?要依着传闻,他该死活也要把她抓回来才是。”
“姑娘既不信,那这马夫的事又怎么说?这人可是我们大家都见过的。”春喜噘起嘴。
可儿沉吟了一会儿,“我不信那是国公爷造的孽。若真是他下的手,那人哪里还会这么笑嘻嘻的。”
“姑娘可以不信这些,却不可不信那府里下人们所说的。姑娘自己也说,一家主人好不好,问下人就知道了。那府里的人可都说这国公爷不好呢。”
可儿仍然固执的摇着头。不知为什么,自从听了这位国公爷的若干传闻后,她便认为他很可怜,为国家流尽血汗,却备受他人非议。
“我听说那府里的领班是被老爷赶走的那个张三?如果是他,我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那人能干是能干,就是嘴上喜欢胡说八道。他不也说我厉害,对仆人三天一打两天一骂的?如果他说那府里对人好,我倒是要担心一些呢。”
“可是……”春喜急躁地看着柳婆婆,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柳婆婆却仍像往常一样,谨慎地低垂着眼帘,不表示任何意见。
“总之,我劝姑娘还是小心些的好。你想,这是太太的提议,太太几时对姑娘有过好心?”
想起前几天的遇险经历,可儿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视而不见地瞪着窗外。
“我知道,这里是呆不长的,迟早得想法子离开。只是嫁人……”
可儿不想嫁人。在她看来,再嫁也不过是换一户人家做不拿工钱的管家而已。她不想将下半生再耗在侍候另一个像她的公公那样只知索取不知感激,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的人身上。如果有可能,她宁愿选择独自谋生——她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前街的白寡妇那样开设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铺,自己做自己的主人。
春喜叹道:“姑娘的心事我们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一个女人想要在这世上独自谋生谈何容易。且不说姑娘没本钱,就算开了店铺,姑娘背后又没有像白寡妇那样的娘家人撑腰,到时也必会受人欺负。”
可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所以我想,这国公爷本是军人出身,他既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要找一个会理家的寡妇,那必是个没什么花花肠子的直爽人。与其留在这里被太太算计着,倒不如索性闯一闯,也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正说着,只听廊下有人声传来。春喜出去一看,是厨房里的人拿着今日的菜单来回话。
随着一阵家事忙碌下来,“那件事”很快便被搁置在了一边。
过了中午,侍候完老爷太太以及小叔子小姑子们的午饭,可儿看着仆人清扫完毕,打听得老爷太太都去午睡了,便遣走仆人们,让他们也得空休息一下。自己则歪在偏厅的长榻上闭目养神。
直到这时,她才又有机会再次思索“那件事”。
国公爷。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那个国公爷。若他真是个头脑简单的莽汉,那她说不定可以趁机有一番作为……
“姑娘在吗?”突然,廊下传来一个声音。
春喜从瞌睡中惊醒,忙起身迎出去,却见是吉祥客栈的黄掌柜。
这黄掌柜在客栈还是蓝家的产业时,就已经是客栈的掌柜了。自可儿进了钱家之后,他便像可儿已经没有了的娘家人一样,一直在远处默默地守护着她。
“黄世伯。”
可儿将黄掌柜迎进屋。她猜,很可能是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黄掌柜已年近六旬,半秃的脑门衬着他满额的皱纹更显得苍老。
“姑娘,”黄掌柜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在近前,便凑近可儿低声道,“听说老爷同意让国公府的人来相看姑娘,可有此事?”
春喜奉上茶,听闻便接话应道:“就是叻。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见着。”
黄掌柜问道:“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可儿叹了一口气:“目前还没有。”
多年的管家经验给了她一条教训,对于还不甚了解的情况,过早作出计划不仅于事无补,甚至还会因思虑太多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她宁愿选择以静制动。
“姑娘可千万别答应。”黄掌柜低声道,“此刻那个国公爷就在我们客栈里呢。我见了一面,竟像是个铁面判官,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和气。姑娘花儿一样的人,到得他的手中天晓得要受什么样的罪呢。千万别答应!”
黄掌柜又转头看了看门外,担心地问道:“老爷呢?”
“在午睡。”春喜答道。
“那我得赶快走。不然,被老爷看到又有话说。”
黄掌柜边说着边拱拱手,走了出去。
可儿命春喜将他送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春光下那开得晃眼的迎春花默默出神。
柳婆婆走下台阶,一只手碰碰可儿的衣袖。
可儿转过头来,冲柳婆婆微微一笑。
柳婆婆点点头,转身走回内厅。
此时,春喜走回来。
可儿道:“春喜,你看着些家,我去去就来。”
“姑娘要去哪里?”
“巷头上。”
可儿指了指吉祥客栈所在的方位。
春喜忙横身拦住她,“姑娘使不得,等人来了自然能见到。此时姑娘去见他们,会被人家说闲话的。”
可儿笑道:“我有分寸。”
见拦不住,春喜道:“即这么着,我跟姑娘一起去。路上遇到人也好说些。”
“不用,有柳婆婆跟着呢。你只看着老爷太太醒了,就说我去店里拿他前儿要的帐本了。”
此时,柳婆婆已经拿了斗蓬出来。春喜只得撅起嘴,无奈地退到一边。
可儿理了理脑后绑得紧紧的发髻,又扯扯斗蓬下那件半旧的淡青色短袄,扶着柳婆婆向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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