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良走过来,看看凌雄健,又看看玲兰,转身对可儿笑道:“竟然麻烦嫂夫人亲自迎出来,真是不敢当。”
那玲兰这才注意到可儿。
“你……”
她还没有冲到可儿的面前,凌雄健和楚子良已经双双横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看凌雄健那不善的表情,又看看楚子良那笑ⅿⅿ的模样,心头火苗不由又高了三丈。
楚子良曾经再三地告诫她不要去惹可儿。她也知道,当着凌雄健的面欺负那个女人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这只会让凌雄健更加的讨厌她,但她就是忍不住。
玲兰恶狠狠地瞪着可儿,这女人不可能永远躲在凌雄健的身后的,总有被她逮到的一天。她气恼地冷哼一声,跺跺脚,转身率先向集雅轩走去。
楚子良摇摇头,转过头来对可儿笑道:“这丫头被宠坏了,还望嫂夫人不要介意。”
可儿微微一笑,低头还礼。她注意到了楚子良悄悄扯了扯凌雄健的衣袖,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客套地回应几句,又施了一礼,也向集雅轩走去。
望着前方那位怒气冲冲的郡主,又扭头看看身后那位暗藏敌意的小楚侯爷,想着等一下要侍候的老太太,可儿不由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悲惨过。
高老太君在安国公府的第一餐,是在一个谨慎而僵硬的气氛下用完的。
可儿是子媳辈,按照规矩,若没有老太太的命令,她就只能在一边站立侍候着。从可儿进门的那一刻起,老太太就故意忽视可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着与玲兰、楚子良说话。这惹得凌雄健十分的生气,他看看可儿警告的眼神,便不跟老太太理论,只是像铁塔一样的站在老太太的身边,陪着可儿。
老太太只觉得背后阴气袭人,拿眼瞪了凌雄健好几次,他只是我行我素的背手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最后,老太太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命可儿也一同坐下。
可儿倒是宁愿站着侍候众人用完这一餐,她再躲到别处去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饭。可偏偏凌雄健一时意气用事,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盘,她只能别别扭扭地坐在桌子的下手——好在一边是凌雄健,一边是楚子良。
落坐后,从拿起筷子到吃的每一口饭,可儿都被老太太挑剔着。她夹菜,说她穷酸相,好像这辈子就没吃过好菜一样;光吃饭,又说是可儿故意记恨她,装出一付谁不让她吃菜的模样。凌雄健替她夹菜,老太太冷哼,说该是做妻子的服侍丈夫。可儿夹了一筷子菜还回去,又说她不知礼,也不懂得先敬客人。她给郡主让菜,玲兰将菜倒到地上,说不喜欢吃;给老太太让菜,老太太瞧也不瞧,转手赐给下人去了……
一顿饭只吃得可儿胃疼不已,凌雄健更是火冒三丈。要不是可儿时不时地捏着他的腿,他早跳起来拉着可儿走开了。
艰难地吃完这一餐饭,老太太赶走可儿,要留凌雄健和玲兰说话,却被凌雄健冷冷地拒绝了。他跟着可儿走出集雅轩,只把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
走在午后炫丽的阳光下,可儿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半天而已,她感觉就跟过年时除尘一样,已经累得全身酸疼了。她伸手捏着后脖颈。
凌雄健拨开她的手,扶住她的肩,替她推拿着。
“对不起。”他闷闷地道。
可儿苦笑。
“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听我的话,少替我说几句,只怕我还少受些罪。”
凌雄健的手指僵了僵,“我做不到。”停顿了一下,他重复道:“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可儿低着头,望着路边的野花朦胧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凌雄健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入怀中拥紧。“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可儿也叹了一口气,缩进他的怀中。
“我也很想躲起来。可是,躲也不是事。”
她转过身来,摸着他的脸笑道,“如果你真要体恤我,那求求你,以后别再让我跟老太太一起吃饭了,胃会疼的。”
* * *
自从郡主和老夫人来了之后,可儿突然发现,她无端的忙碌了许多。一天里,集雅轩和凤鸣阁那里总会派出七八拨人请她过去。而且每次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凤鸣阁那边,那位奉了郡主的命令请可儿过去的嬷嬷很明显的挂着一脸愧疚。集雅轩这边,那位王嬷嬷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可儿不是傻瓜,她知道这是她们在合伙捉弄她。于是,她干脆让春喜搬来一张摇椅,坐在离集雅居和凤鸣阁不远处的小亭子里,专等着那两处又想出什么新花招来捉弄她。
躺在摇椅中,吹着和煦的柔风,看着阳光透过树梢将斑驳的光点撒在亭前小径上,耳边听着悠悠鸟鸣和竹椅发出的规律“吱呀”声,可儿那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此时也开始慢慢地放松,眼帘不禁也跟着渐渐地沉重起来。
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惊醒了可儿。她猛地睁开眼,只见楚子良正在咫尺之内望着她。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向后一缩,摇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楚子良也吃了一惊,连忙退开一步。
可儿揉揉眼,忙坐直身体。
楚子良眨眨眼,笑道:“嫂子怎么睡在这里?”
“没什么。”可儿起身整整衣裳,戒备地笑了笑。自从那日他莫名其妙地警告过她后,她便对他警惕了起来。
“小侯爷今天没有出门吗?”她理理耳边的碎发,客气地寒喧着。
楚子良靠在亭边的栏杆上,好奇地望着可儿。
“你很镇定。”
可儿一怔,询问地扬扬眉。
“如果我是你,就会觉得有理由惊慌。”
楚子良的手臂向不远处的凤鸣阁和集雅居一挥,纯白的大氅也跟着夸张地扬起。
可儿的视线随着他的手臂转向那个方向,不由笑着摇摇头。“不,这还不至于。”
小楚的眼眸微微一闪,脸上现出慵懒的笑容。
“我看也是。嫂子也算是女中豪杰,这两位的刁蛮应该难不倒你。我猜,大概只有事关老熊时,嫂子才会惊慌吧?”
“那也不见得。我想,将军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我像个保姆似地跟着。”
听着他突然亲热地叫她“嫂子”,可儿在戒备之中又陡生几分疑惑。
小楚摇摇头,笑容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恼。
“老熊是能够照顾自己。如果别人不添乱的话。”
“别人?”
小楚抬起眼。
“不嫌冒昧的话,我想问一问,嫂子对老熊是不是真心的?”
可儿的脸不由一红。“侯爷……是想问什么吗?”
“如果嫂子真心为了老熊好,我劝嫂子就一心一意地对老熊,放弃你那个开店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可儿不禁一惊,这才相信他真是一个优秀的“斥侯”。
他转头看看四周,只见春喜和柳婆婆正在不远处的河边采着花,不曾注意到这边,便低声道:“嫂子是个聪明人,我们也不用再绕弯子了,坦白开来说吧。”
可儿见楚子良那张脸上的慵懒之气突然间不见了,语气也转为凝重深沉,心里不由一紧,忙警惕地瞪着他。
“嫂子可知道目前老熊的危险处境?”
可儿摇摇头。
小楚又回头看了看河边的春喜和柳婆婆,轻声道:“朝廷里的事嫂子不懂,也难跟嫂子解释。不过,嫂子只要知道一点,有很多人都希望看到凌雄健倒下去。而且也有很多人正在努力做到这一点。这玉只是个引子。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玉佩,后面的麻烦会更大。”
可儿皱起眉,她突然间明白了。
“原来,你一直认为我跟那玉有关系?”
小楚点点头。“至少你是知情人。”
可儿不由有些着急,“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楚子良摇摇头,轻蔑地一笑。
“嫂子再说这种话就太不应该了。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向嫂子摊牌的。嫂子的那位|乳娘——是|乳娘吧——曾经是这旧宫里的宫人。她一定知道那些玉佩藏在哪里。正好嫂子也有机会嫁进这里,于是你们便起出那玉佩,原指望能卖个好价格,保证你们的后半生的,谁知那个店老板不肯出高价。后来你看老熊对你很好,也就不再急着卖那玉佩了。而且,你知道,如果你在这时候供出这玉是你拿了,很可能还会失去老熊的欢心,所以你才迟迟不肯承认。我说的对不对?”
“一派胡言!”可儿猛地站起身来,恼怒地瞪着他。
“我也很希望这都是我的一派胡言。”楚子良也站起来,“我宁愿错怪了嫂子,日后再向你赔罪,也不要看到老熊因为你的关系受到牵连。”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可能嫂子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玉只是一个幌子,如果有人知道这是嫂子藏匿了,哪怕只是知道这玉是你起出来的,这件事情都会牵涉到老熊的身上。如果再经别有用心的人一鼓捣,轻则是私藏禁物的罪,重则……谋反的罪都有可能。”
可儿急了,“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楚子良眯起眼细细地打量着可儿,半晌,才缓缓道:“我刚来那天,嫂子正戴着一个漂亮的镯子。怎么从那天之后就不曾见嫂子再戴过?”
“那只是出门的大首饰,平日里我一般是不戴的……”可儿红着脸喃喃地解释道。事实上,那镯子早已经被凌雄健锁了起来。他重新在别宝斋为她订制了无数的首饰。只是,她一直嫌戴着首饰无法做事,便一直没有配戴。
“据那个玉器商回忆,卖玉的女人手腕上戴着一个跟嫂子那只一模一样的镯子。这种镯子因为制作工艺要求特别高,一般市面上见不到。巧的是,嫂子手腕上倒是正好有这么一只。而且,这玉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嫂子嫁进来它就出现了。如果嫂子是我,会不会把怀疑的重点放在嫂子身上?”
“难怪你会怀疑我。”可儿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喃喃地应道。不过,这镯子的式样特别归特别,却不代表就只有她才有,柳婆婆就有一只同样的……
可儿微微一惊,这镯子是她过世的前婆婆临终前送给她的——她和柳婆婆一人一只。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柳婆婆,不由又想起那个关于她是前朝旧宫人的传闻。
凌雄健曾经提议要帮着在府里打听玉的下落,却遭到楚子良的拒绝。他担心人多嘴杂走露了消息,会给凌雄健惹来祸事。因此这件事一直是在秘密的进行着。除了可儿与凌雄健,府里谁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就连春喜和柳婆婆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很有可能……
可儿望着不远处的柳婆婆,暗暗思量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为了凌雄健的安全,她必须早日找到那玉。而柳婆婆……
正在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楚子良她的怀疑时,集雅轩那边又派人来了。这一回,是老太太午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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