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银花是金花的母亲.
银花虽然有点年纪了但身体基本还不错除了容易一身筋骨酸痛外. 银花的单位福利好所以她便到医院挨个检查, 把该查的全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构成生命威胁的问题,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银花便开始转向投奔中医. 银花知道西医诊断, 中医治疗这个法宝一如当年大清的体用制度, 中为根本, 西为体表, 中西结合无往而不胜. 中医大夫说银花在年少时光, 肌体成长之时受太多的风寒, 又没有及时调整所以现在积风成患, 日久风寒便成体湿. 银花问怎么就受风寒了呢? 大夫回答她说, 比如在露天环境里上厕所, 来月经时下冷水, 天寒地冻, 七窍开放都有可能发展成你今天这样的状况. 银花听大夫一席言无话可说, 因为当年下乡Сhā队时大夫所言之事不过是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更恶劣的事都没时间去细细讨论.
金花与她母亲银花的关系是十分奇特的, 她们根本不象一对母女而更象一对冤家姐妹, 一方面, 她们既有很多事要互相倾诉, 互相讨主意, 可有时又如仇人般互相攻击, 争风吃醋; 另一方面, 在事发后她俩又对对方很宽容并接受对方所有的优缺点. 在这一点上她们惊人地相似就象一对头同时挤出母体的双胞胎.
银花在金花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与金花爸爸离了婚, 那年金花刚十三岁. 当时十三岁小小的金花就用大人的语言愤怒斥责银花的自私行为, 因为是母亲抛弃了父亲投入了另一个感情骗子的怀抱, 而这个骗子又在与银花厮混了两年之后骗取了另一富婆的感情而与之携手天涯去了北美, 好象不是旧金山就是温哥华. 据说这个骗子比银花小七岁. 在母亲感情落荒之时, 金花曾很欢快地在心中庆贺, 庆贺银花落了个无人理睬的下场. 感到总算出了口恶气, 这时金花刚满十六. 从这一年开始金花就成为了一个文学女人, 把自己关进虚构的世界里,不让世人侵害.她将自己一劈为二分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一半是完美高雅与凡俗事务不沾边, 当她沉浸在这个虚幻的美丽世界时她觉得自己是万人景仰的公主, 是一只高傲自由的凤凰, 是一位富可敌国的王后; 而她的另外一半则是在现实中应付形形色色的各色人事及尘世之烦 ,灰头土脸地过一天算一天当撞钟和尚.
按常理银花作为母亲应该为女儿担心, 照此下去金花有可能在某一天精神分裂而不得不去"人间乐园"呆着了此一生;照常理 她应该极力劝女儿放弃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方式. 但银花不, 她的想法与常人不一样, 她反而认为象金花这样生活才是唯一的一种摆脱尘世烦恼的不二办法. 她认为能让一个人的精神在不同的世界里飞翔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享乐事儿.
金花的父亲非常为女儿的状况担心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是一个善良而软弱的男人. 作为母亲银花不但不阻劝女儿反而还时不时地与女儿一起睁着眼睛做白日梦. 两人发梦呓般的高谈阔论着理想, 憧憬着经典完美的爱情, 一会儿扮灰姑娘, 一会儿装白天鹅, 当其中一个是灰姑娘时, 另一个就会雪中送炭般递过来一双透明塑料做的水晶鞋然后原地转三百六十度, 摇身一变成了穿泡泡裙的公主; 当一个裹着大白床单扮白天鹅时另一个便会穿一件黑色的雨衣, 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左右打滚, 成为了罪大恶极, 永世不得为人的黑天鹅, 任由扮白天鹅的在
自己头顶上耀武扬威地盘旋, 狂啄. 两人在做完此类的美妙游戏后往往还会喝上一壶令人气爽神怡的”神仙汤” (冰镇绿豆汤), 然后互相给予一个” 温泉浴” (半热不热的水), 就结束了当日的游戏. 母女俩在做白日梦游戏时配合默契, 心有灵犀因为她俩都知道除了彼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此理解对方需要的合作伴侣了! 玩得太多了, 太尽性了 往往使她们在真正的机会来临时却不去把握它而是去游戏它, 并认为现在没玩尽性反正可以再玩一遍, 因而这样的生活态度使母女俩在现实生活中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金花的感情生活非常曲折,在她二十五岁时她被她的初恋情人狠狠地伤了一回心.他们是大学同学.本来那个男人可以在与金花完婚后再出国求学的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挥刀断臂,决绝而去.在初恋情人背信弃义的无情打击下金花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她吞下一瓶安眠药却被母亲所救并在母亲银花的坚强信念和耐心中又好好地活了下来并赌气削尖脑袋也出了国.
在金花二十八岁的这一年有一位身家上亿的乡镇企业家一路从乡里做到县里, 从县里做到 北京, 现正准备从首都走向世界. 在一个偶尔的机会与金花在一个文化沙龙相识, 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了金花--和她的一切, 她的精神境界和举止言谈. 于是便决定要娶这位北京姑娘为妻. 一天这位乡镇企业家正式请北京市委副书记的一秘来向金花提亲因为这位一秘是金花大学老师最铁的乡党. 一顿饭下来, 对这位企业家金银二花有了绝对一致的看法: 文化修养和生活情趣均太差, 具体归结为: 嚼饭吧唧, 吃面吸溜, 爱吃咸菜,不喝牛奶,爱吃辣, 且一定要辣
到七窍中有两窍流水, 连最起码的吃西餐右手拿刀,左手拿叉都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你又如何指望两人将来在一起罗曼蒂克, 卿卿我我呢? 金银二花说了一大堆无外乎是有关此人如何吃的ABCD而却忽略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要是没钱买西餐会怎样. 反正现在说也无益因为这事早已时过境迁了.
这段时间, 银花频频给金花发电子邮件让她寻找当年抛弃她母女二人的感情骗子并很肯定地说她的第七感觉告诉她此人一定在温哥华, 并且还很可能活动于离金花很近的一个圈子里. 刚开始金花接到银花这个神经兮兮的邮件后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老娘是不是真到了该进”人间乐园”的时候了.? 金花想自己是在零售店工作, 有多少个活动于自己周围的男人…….想数清看来是不可能的. 由此金花又推断到她老娘的精神状况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以后银花就契而不舍, 一天一封邮件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直到金花保证
帮她擒拿那个感情贼为止. 金花自答应她老娘的要求后自己也突然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定起来. 虽然她知道答应银花纯粹是个缓兵之计并寄希望于某一天银花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 可后来的情形看来, 银花不但没忘, 反而还不时地给金花支几招, 久而久之, 金花逐渐将自己变成了这个捉” 花心贼” 行动的关键人物,再后来,金花就真正地通过一个中间关系让严大师的嘴脸逐渐地,清晰地浮现出来.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当金花对这个叫严肃的男人有了更多了解和认识之后她不但不想告诉银花有关与这个人的一切,反而觉得自己似乎都有点被他迷住了.他的性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很迷人,金花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的母亲会喜欢上这个人.
约二十年前,严大师记忆中的娘儿俩是一般地高矮,一般地营养不良,但在清苦中透出一股难以言述的妩媚和乖巧,非常讨人喜欢.这一对母女让人想起一部曾经红极一时的北韩电影叫做:金姬和银姬的命运.大师记得当时他对银花说她娘儿俩特象那电影中的韩国姐妹苦菜花.银花听了后还特高兴,便立马嘴一抿扁出两个小酒窝,凤眼儿朝上一飞,嗲声嗲气地说,我们就是一对姐妹嘛!银花那腔调惹得当时年轻力壮的大师周身血液流窜加速,下体顿觉豪情万丈.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在邓丽君"将爱的门为我们打开"这般"爱的箴言"的鼓励下,大师热血沸腾地将银花扒得精光.阳光下银花就象一条在沙滩上翻滚的白鱼,充满激|情地挣扎,扭曲,再伸展,然后又满心欢喜地缴械投降,成为大师的胯下之虏.大师还记得当时他正集中注意力在欣赏被自己攻下的这一方城池时,耳畔却传来银花的嘤嘤哭声,开始时他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多有得罪,并跳起来紧张地将窗帘关好把她紧紧抱住,后来终于发现那是一个女人喜极而泣的眼泪.这种声音的折磨刺激性很强,于是大师在一役未了之时又开始了另外一场攻坚战.完事后大师心中纳闷一个有着十二岁女儿的中年女人怎会象个小姑娘似的哭泣并且是毫不掩饰的那种,这种感情好像有些怪,但对于大师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当时大师感到了这个女人对他的强烈依恋之情并被这种感情激动得夜不成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感觉到自己任重而道远.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当银花以决绝的口吻告诉他自己决定和丈夫离婚弃暗投明时,他当时口里不得不声援她但心里却实实在在地咯噔了一下,因为大师深知自己是一个俗人,一个可怜的能把激|情过后的日常生活中那点点滴滴看清楚的大俗人.本来大师以为离婚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家庭大战因为这是一个构筑了十几年的家,还有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儿,可没想到它的解体比闪电还快.后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师还没有琢磨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银花离婚后便带着跟她类似姐妹般的女儿金花风尘扑扑地投奔大师而来.大师只是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自己毫无准备,于是便心生恐惧.人一旦开始害怕他的第一反应便会是逃跑,于是当他的前妻张小红,一个靠运筹帷幄男人而得到机会倒卖批文起家的中苏混血女人看中了他那一副好身板,并说愿意带他飘洋过海开劈新天地时,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答
应了下来,并且死死地抓住了这根很粗的救命稻草.他在前妻面前拼命表现自己,一度也曾让前妻认为自己是最棒的,也是最适合她的男人.于是他们很低调地把婚结了,然后便双双飞到人间天堂温哥华.他的前妻张小红在天堂中的宫殿,依山傍海的西温哥华的山头上象邓小平南巡似地挥臂划了一个圈,于是在那块面临碧海,背依万丈红松的风水宝地上,一栋三层的带着黄绿二色琉璃瓦,有着雕栏玉砌的小楼便海上生明月一般拔地而起.大师与张小红一起带着张小红的私生子(这是为什么这个婚姻来得如此迅猛的原因之一)一个叫小帅的男孩一起在这栋楼里一住就是八年直到那个金发舞男的出现.记不住是哪个样板戏里的台词:八年啦,别提它了!抗战也不过用了八年的时间,也许八年是一个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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