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
不想你哭泣,
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你,
再多的道歉,
也无法阻止你离去的决心,
到底要我怎么样,
才肯别对我放弃。
这天下班时分,艾宏棋带著羽容来到停车场,正当他们要上车时,有一辆黑色的BENZ房车突然在他们的身边停下,一名女子从後座走出来。
「宏棋。」她朝艾宏棋轻声唤道。
「绣绣,你怎么会来这里?」
羽容看到艾宏棋的神色极不自然,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见她长得很美,不过,皮肤却像带著一点病态,白得有些透明。
「医生刚刚让我出院了,所以,我就来找你。」绣绣温柔的回答,然後看向羽容。「这位是……」
「哦!这位是羽容,这位是绣诱。」他有些尴尬的为两人介绍。
「你好!」羽容有礼的问候。
绣诱也朝她点点头。
「绣绣,你的病才刚好,别站在这儿,你先上车等我一下。」
「哦!」绣绣柔顺地转身回到车上。
艾宏棋转向羽容道:「羽儿,绣绣是我世伯的女儿,她有心脏病,我怕她一个人乱跑,所以我想,我还是送地回家比较安心。你要在公司等我,还是我CALLANSON来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羽容微微一笑。「绣绣在等你呢!你快点去吧!」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艾宏棋匆匆的上了车,琇琇摇下车窗跟羽容道再见,羽容也朝她挥挥手。
直到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羽容才蓦地记起自己曾见过琇琇!
记得她第一次在中正机场见到艾宏棋时,琇琇有来为他送行,当时,他俩看起来好像很亲密。
想到这儿,她不禁蹙紧了眉心。
那一晚,艾宏棋直到十点多才回到家。
「羽儿,你吃过饭了没有?」
「呃……我不饿。」
「你还没吃啊?这怎么行呢?你喔!真是的,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艾宏棋略带责备地睇著她。「我现在就去煮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我不饿。」羽容淡淡地说。
艾宏棋仔细地看著她,随即凑近她,柔声说:「在气我把你丢在停车场里不管,只顾送琇琇回家,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
「没有。」羽容别开头。
「对我这么冷淡,还说没有?」艾宏棋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你不要误会,我和琇琇从小就玩在一起,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她的身体一向很虚弱……要是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向殷伯伯交代呢?我刚才送她回家的时候,刚好殷伯伯也在,他留我吃饭,我不好推辞,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
「你没必要向我解释这些。」
「怎么会没必要呢?我要你知道,我的眼中、心中,就只有一个你,我爱你,羽儿,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深情的说。
「人家没生气嘛!」说著,羽容有点心虚地垂下头。
「好好好,你没生气!」女人嘛!都是喜欢口是心非的动物。艾宏棋好脾气地顺著她,又搂著她低哄,「那你陪我去吃消夜,好不好?」
「嗯!」羽容点点头,又抿著嘴朝他笑了笑。
艾宏棋这才放松下来,亲昵地捏捏她的俏颊,并满足的搂紧她。
※※※
「羽儿……」
「什么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羽容不禁关切地看著他。「怎么了,宏棋?」
「嗯……我要回家一趟,去看看我爸妈。」
去看爸妈是件很正常的事,有什么不好启齿的?羽容不觉失笑。「那你就去呀!你妈刚出院,你是应该多去陪陪她。」
「我……嗯……」艾宏棋顿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
羽容注意到他的神情有点不自在,不过,却是一闪而逝,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彷佛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艾宏棋扬起一抹微笑。「今天是星期六,你如果觉得闷的话,就出去走走。」
「不会闷的啦!我要看书。」羽容扬扬手中的书,笑著说。
由於深感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她现在一有空,就会去艾宏棋的书房拿些与商业有关的书来看,要不就是听录音带学英语。
「嗯!」艾宏棋俯首轻吻了她一下。「那……我走了。」
羽容朝他挥挥手,又低下头专注地看书,没注意到他定在她身上的眸光变得有些复杂难懂。
艾宏棋走出房门,嘴角的微笑立即敛去,脸上的神情也转为凝重,而越接近他父母所居住的老宅,他的神情也就越加沉重,心情也益发的低落,因为他知道,他即将要宣布的事,一定会让他和家人闹得很不愉快。
「爸、妈,我回来了。」
「宏棋,你回来得正好,我跟你爸正在商量,想趁著琇琇的病情稍微稳定时,赶紧把你们的婚事办一办,我们挑了下个月六号……」
「妈,我不想结婚……」艾宏棋想说话,却被艾母打断。
「宏棋,这桩婚事你已经拖了三年,不能再拖下去了!尤其绣绣这次病发……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比原先的情况更不乐观,她有可能随时会……」艾母顿住没往下说。
闻言,艾宏棋的呼吸一窒,静默了片刻,他仍然说出他的决定。
「妈,我是说我不想……我不会和琇琇结婚。」
「什么?你这个孽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艾父顿时气得吼了起来。「你要悔婚?那你教我怎么跟你殷伯伯交代?」
「爸爸,你先别急嘛!」艾母又转向艾宏棋道:「宏棋,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呢?」
「妈,我一直把琇琇当成妹妹,我爱的人不是她,即使勉强结了婚,她也不会幸福的。」他语重心长的说。
「琇琇从小就爱慕你,嫁给你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她剩的日子也不多了,如果我们连这点心愿都没办法替她完成的话,那我们对你殷伯伯怎么说得过去呢?」
艾宏棋心情沉重的别开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我……我就是无法办到……」良久,他困难地开口。
艾母正想再说些什么,艾父就已经抢先吼了起来。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悔婚!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跟琇琇结婚的话,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肖子。」语毕,他就气冲冲地回楼上去了。
「宏棋……」
「妈,今天大家的情绪都不好,我过两天再找你们谈吧!」他叹口气说。
走出家门後,艾宏棋的心情显得更加沉重了。
对琇琇,他一向疼她如妹妹,从来没想过要娶她为妻,只是命运的作弄,造成如今他左右为难的景况。
大学时,因为他不好好念书,所以和爸爸闹翻了,於是,他就在美国到处打工,也很少和家人联络,三年多前,他爸爸决定原谅他,於是,要他哥哥和他未来的嫂子去美国带他回来。
谁知,他们到了美国後,竟出了车祸,他们也就在那次车祸中一起走了。
而他哥哥的未婚妻,也就是琇琇的姊姊。
殷伯伯早年丧妻,他独立扶养两个女儿长大,不幸的是,琇琇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在她童年的时候,就已经判定她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以致,当殷伯伯听到大女儿不幸遇难的消息时,几乎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
为了哥哥和他未婚妻的死,艾宏棋对自己的父母,以及自小看著他长大的殷伯伯,有著一份极深的愧疚,毕竟,对他们的死,他也有责任。
也因为这份无法磨灭的愧疚感,所以,当他哥哥过世後不久,他爸爸提议要他娶琇琇的时候,他虽然不愿意,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等到要真正面对这桩婚事时,他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於是,在订完婚後,他就找藉口说要先把艾氏搞好再结婚,因而把婚事一直拖著。
只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後,他竟然会遇见羽容。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她,事实上,他也曾有过挣扎,就像当初在洛杉矶机场时,他原有想过要让她走的,但是,看著她孤单的背影时,他却无法就此走开,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定要陪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他很清楚,以她的个性,绝对不会跟一个有婚约的男人来往,所以,为了维护这段感情,他选择了隐瞒她有关婚约的事,也顺带的,必须隐瞒她许多事,例如,心脏病发的人明明是琇琇,他却不得不谎称是他的妈妈。
她对他可说是全然的信任,每一次对她撒谎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充满了罪恶感,然而,他却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因为他知道,一旦她知道了真相,脆弱的她一定会伤透了心,并且……离开他……
每次只要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他的心就有如刀割!
他想一辈子拥著她细细地呵护,一辈子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如果伤害她的人是他,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再说,假如真的有一天她要离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是以,他一定要想出个办法来解除这桩婚约!
假使无法两全其美,为了羽儿,必要时,他宁愿负尽天下人,也不愿负了她!即使有再大的罪、再重的包袱,他愿意独自承担……
※※※
这天是星期六,羽容下班回家後,就回到房里去用功,就在她刚翻开书时,电话却响起,她犹豫了一下才起身去接听。
平常,她都习惯不接电话,而让艾宏棋去接听,不过,这几个星期,每逢周末,艾宏棋都会回家去陪他的爸妈。
「宏棋,你怎么还没出门?」
羽容还没出声,对方就抢先开口,听那柔柔细细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羽容不觉一怔,随即礼貌性地说:「对不起,他不在。」
「哦……那你是谁?怎么会在宏棋的家里?」对方也是一愣,随即问道。
「我是……」羽容蓦地住口,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的身分。
艾宏棋除了曾跟他的拜把兄弟开玩笑地介绍过她是他的女朋友外,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正式介绍过她,即使公司里有许多人在猜测他们的关系,他也没多解释什么。
此刻……她总不好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吧?
「哦!我知道了,你是他的钟点佣人,对不对?」对方似了然的说。
「呃……嗯!」羽容含糊地带过。「请问你是……」她觉得对方应该是琇琇,因为琇琇的声音也是柔柔细细的,听起来好像中气不足的样子,可是她又不能肯定。
「呃!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打他的手机就行了。」
挂断电话後,羽容继续看书,不过,没几分钟,电话又响起了,而这回打来的是秦子煜。
她与秦子煜见过几次面,有一次聊起彼此的工作,当秦子煜知道她在工作上遇到挫折後,就主动说要教她,要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正巧,刚好她有一些不懂的问题要请教他,於是,他们就在电话里聊了起来……
※※※
「羽儿、羽儿!你在哪里?」
听见艾宏棋的声音,羽容走出房门。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羽容意外地问。前几个星期,他都在他父母家用过晚饭後才回来,而现在才不过四点多。
「是啊!我今天好高兴,所以就赶著回来看你。」艾宏棋抱起她,用力地给了她一个吻。
「哦?什么事这么开心?」
最近羽容总觉得他好像有点闷闷不乐,虽然他仍如以往般的总是面带笑容,但她却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可问他时,他又说没事,且叫她别再胡思乱想。
「因为事情就快要解决了。」艾宏棋喜孜孜的笑著说。
「什么事情快要解决了?」羽容不解地问。
「呃……你现在别问,等事情解决後,我再告诉你。」他轻轻地拍拍她的嫩颊。
「嗯!好的。」不管是什么事,见他这么开心,她也觉得很高兴。
「宝贝,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都在看书……对了,有个女孩打电话来,好像是琇琇……」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紧张的追问。
见他一脸紧张样,羽容不禁疑惑地望向他。「没有,她说要找你,我告诉她你不在,她就挂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没……没事。」艾宏棋不自在的别开眼眸。
「她好像找你找得很急呢!你是不是约了她却迟到了?」
「嗄?嗯……她知道我要回家,她……她也想去探望一下我爸妈,所以,就叫我顺道过去接她,我……塞了一下车,去晚了……应该是因为这样她才打来找我的。」艾宏棋不敢看她,极力的隐藏起自己心虚的表情。
见他有点口吃,羽容下意识觉得有点怪怪的,虽然他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她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做了些什么事?」见她蹙起秀眉,艾宏棋赶紧岔开话题。
「刚才我和秦子煜聊了一下电话。」对於和秦子煜见面的事,她从来都没有瞒过他。「对了,下个月初孤儿院的义卖会,他说他也想去帮忙。」
孤儿院每年都有举办筹款活动,他们这些曾在院里住过的孤儿,都会自动回去做义工,而艾宏棋之前也答应过要陪她一起去。
听到这话,艾宏棋顿时垮下脸来。
「哼!那个臭小子还真会死缠烂打。」
当她第一次告诉他,秦子煜请她带他出去玩时,他在惊讶之余,立即表示强烈的反对,不过,後来听到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半个朋友,所以很想交个朋友。
他听完之後,觉得心疼极了,一时心软的就答应让她去,却没想到,那个臭小子居然得寸进尺!
「他哪里有死缠烂打?你别这样子说人家嘛!」
「他从美国追来台湾,而且,又天天来缠著你,这还不算死缠烂打?」他气嘟嘟的说。
「人家哪里有天天缠著我?我们总共也才见过三次,而且,有两次你也一起去的,不是吗?」她温言软语的提醒他。
有一次他没去,是因为他临时要去看他妈妈,而跟著去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阴阳怪气的,让她和秦子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还整天打电话来耶!」
这家伙说话总是这么夸张!羽容忍耐地深吸一口气说:「哪有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