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新阳村委会书记兼主任雷仂仔正和会计两人坐在一家饭馆里等着,见这边的人离开学院过来了,他满脸带笑地招招手,村民组长便带着大家进了饭馆。雷仂仔说,你们今天为村里的事辛苦了,我们村委会研究了,由村里出钱,请你们下馆子。菜早就点好了,饭你们放开肚皮吃就是。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伙人进了饭馆,将门面不大的这家饭馆挤得满满当当。十人一桌,饭馆伙计开始上菜。一盘青椒炒肉,一盘炒藕丝,一盘小青菜,一条鱼,一盘土豆片,一盘炒粉,外加一钵豆腐蛋花汤。这些村民,尤其是老头老太太们平时几乎没有到城里下过馆子,今天村委会雷书记亲自请他们来城里吃饭,一个个激动不已。人一多,尤其妇女孩子一多,没有不吵闹的,这家饭馆的天花板都几乎被吵闹声掀起来了。等菜上齐了,那个中年老板本想过来和雷仂仔套套近乎的,可是一来这些客人虽然坐满了几张桌子,却没点多少钱的菜;二来实在嫌吵得慌,也就和雷仂仔远距离点点头,不近前来了。
雷仂仔平时是喜欢喝酒的,村委会来了上级或者其他什么客人需要接待,无论是下馆子还是村委会自己的食堂里做,都必须上酒,此刻他却连啤酒也没让上。他端起一杯茶,大声说道,今天各位辛苦了,村里做东,请你们吃顿中饭。不过,村里最近搞廉政建设,不能喝酒,老雷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乡亲一杯。他抬起头一口把茶干了,继续说道,我们新阳村早就归阳州区长管了,而不归县长管了,按道理归区长管,应该叫市民,不应该叫村民,可是这个河阳学院还是把我们当农民看,我们当然不服。今天喊大家来这里,就是要争取我们的权利,要学院按照市民待遇给我们搬迁补偿。
一个老人说,学院最后出来的那个领导说答应研究的。雷仂仔说,这个我们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今天我们来第一次,以后还要不断来。这关系到你们大家的切身利益,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你们说,来不来?
来!村民们应道—那声音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尖的尖细的细,粗的粗涩的涩,就像水田里没有割齐的稻茬。
下面正式开吃,可盘子里的菜已经被夹走一小半了。那些带了孩子的妇女早就添了满满的一碗饭,夹着一筷子菜往孩子嘴里塞呢。
二十分钟不到,几桌饭菜都吃得罄尽,然后各家带着自己的孩子,或挑着箩筐返回村里。
他们一走,老板赶紧让伙计收拾打扫,还想再做下一拨生意。他看着狼藉不堪的桌子和地上那几个打碎的碗碟,心里很觉得郁闷。开始听说有四桌客人,他脸上都绽开了花,张口就许诺打九五折,可最后算账,那几样菜,四桌一共才收到240块钱,还没有人家一桌的酒菜钱多。这样的生意,做了跟没做一样。他只好自己摇头,并骂伙计:明明看见他们是一伙农民,也不提醒一下。他指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跟他们做这个生意,说不定耽搁了一笔大生意呢!
面对老板的责骂,伙计敢说什么呢?
果然就像雷仂仔所预料的,河阳学院所说的研究研究,其实是没有下文的。学院没有下文,雷仂仔自己安排好了下文。
隔三岔五,他就让那个村小组的村民(偶尔也会派些其他村的村民)去学院“上访”,有时去的是纯粹的老头老太,有时又携老扶幼,有时以青壮年为主,有时也让中青年妇女们打先锋……而且这些队伍有时去学院,有时去领导们的家,还有时就堵在路上,总之就是要让学院的领导尤其是蔡晓声副院长和杨震处长两人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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