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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地面下的手术室..,,

本已短暂的假期提前结束。江夏三人重新踏上美国的土地,但是他们并没有去纽约,而是直接来到了波士顿。丁西武则留在中国以备有不时之需。

一月份的波士顿尚未进入它最冷的季节,却也下过了几场尺把厚的雪。充足的阳光已将道路晒­干­。混着尘土泥水的灰白积雪被铲雪车整齐地推到道路两侧。圣诞新年的假期都已过去,美国人也没有春节可以期盼,于是都慵懒地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门牌号我是没有的。”江夏捧着一杯当肯甜甜圈的拿铁咖啡说道,“但是我曾经在一九三几年的时候和小法伊娜一起坐地铁回过一次家。”

“咱别这么说话行吗?听着实在是别扭。”叶广庭一边打量路旁混杂于现代高楼大厦中的古朴建筑一边说。

“那一次她从儿童医院偷来一具假的婴儿标本带回家,帕特来取了脑细胞。”江夏说,“一会儿试着跟着她的记忆走走。”

“这老太太不简单。”轻子感叹道,“如果说高斯坦只在年轻的时候和法伊娜见过一面就一直死心塌地为她做事的话。”

“这说明法依娜有很高明的说服技巧。做大事的人都有这个本事。丁西武不是也被你忽悠得七荤八素地为你做事吗?他们都在盲目的信仰中迷失。”叶广庭说。

江夏摆了摆手:“要这么说,我们都是盲目的。你知道法伊娜要做什么吗?”见叶广庭无言以对,江夏又转向轻子,见到的同样是茫然的目光:“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们还在做。我是想知道这个婴儿是谁,他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轻子是怕我继续迷失。丁西武是图十万一个月那点儿钱。而你小子,作为朋友是想帮我,但是我看你好个新鲜、凑热闹的成分也是有的。”

“再说?再说我死给你看!”叶广庭嘴硬,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夏接着说:“詹奎斯恐怕是为了他的科学研究,高斯坦的目的我们不得而知,也许只是帮法伊娜个忙。但是法伊娜一定早已拿捏好了这中间的所有法门。就算你们中间这一个个儿的各自心怀鬼胎,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设计来行事,这才是本事。”

“但愿法伊娜想做的是件好事……”轻子正了正头上的毛线帽子。

江夏侧头看着轻子,心里暖暖的。女孩的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仿佛都结了些霜,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

好像有很久都没有抱过她了吧?

小小的误会让他感觉两颗心竟分了彼此,这一直让江夏惴惴不安。几乎是满怀愧疚地,他从大衣兜里抽出手来搂住轻子瘦弱的肩膀。

美国是一个懂得保护历史的国家,尽管它和中国比起来几乎还没什么历史。波士顿的地铁系统已有百余年,列车换了不知有多少拨,而其样貌与一开始并没有大的改变。江夏很容易地找到了他在法伊娜记忆中登上的那条线路。车站就坐落在波士顿儿童医院旁边。站台建在马路的中间,除了加装了带有现代气息的座椅和雨棚外也保留了从前的样子。站在轨道旁,他几乎又回到了自己的梦中,回到法伊娜的记忆里。

叶广庭把手上的烟熄了,慨叹道:“甭管法伊娜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搞出这些东西来听起来真是够玄的。把人的记忆相互转移,还能有选择地提取出来,连录像都能往你脑子里输!这技术要是商业化了,以后买张光盘回家灌脑子里,睡着觉我都能看大片!相比之下施韦尔玩的弱爆了啊!”

江夏微微一笑:“三个环节很重要:法伊娜高超的手术技能和脑细胞保存技术,詹奎斯的记忆提取还原成像技术,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的载体。”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叶广庭和轻子对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

“法伊娜是制片人兼导演和摄影师,詹奎斯是后期处理,你就是影院放电影的呗?”

“胶片,”江夏纠正他,“我就是一卷胶片。”

“我们也都是观众,几个要从这部电影里寻找线索的观众。”轻子补充道,拉住江夏的手。

两节的列车叮叮当当地缓慢进站,等车的人们形成队列。江夏清楚地记得随法伊娜回家的情形。当时她前面站着一位头戴窄边礼帽的高个儿男人。来到车门前,礼帽男士还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让小法伊娜先上车。

江夏三人也在这个时候上了车。江夏开始回想,尽量使他们的一举一动与七十五年前的法伊娜完全同步。

天已擦黑,路灯和车灯纷纷点亮。三个人都早已闹起了时差。轻子拽着江夏的胳膊,头枕着他的肩膀闭目养神。叶广庭眯着眼睛无所事事。江夏则望着窗外。道路两旁不再空旷。但在新景致的缝隙中,仍能不断闪现出法伊娜记忆中的街景。

车子走走停停,居然和旁边的汽车一起等红灯。就在地铁即将转入地下之前,江夏拱了拱叶广庭,说道:“差不多到了。”他一边移向车门一边仍四处望,与记忆中的画面相比较:“没错,就是这里!旁边是波士顿音乐厅。这里离她家就很近了。”

车门打开,三个人迎着涌进来的冷风下了车。

果然,不远处就是波士顿音乐厅。一九三几年时江夏随法伊娜回家时只隐约得见,一九九七年老法伊娜和詹奎斯来音乐厅欣赏小泽征尔的演出时一直假扮失明也未见到全貌。此刻它点亮周身灯火在迎接宾客的到来。这是一座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庞大建筑,样子中规中矩,古朴严肃中被周遭自下而上打出的彩­色­光线投­射­出音乐的灵动和智慧。

“在这儿拐。”走到一处转角,江夏停下来想了想,说。

“有件事我很好奇,”轻子问,“帕特提到的阿代尔是怎么回事?”

江夏耸耸肩膀:“我也觉得这事儿没个头绪。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希特勒的兄弟。希特勒有兄弟吗?”

叶广庭笑了笑:“那时候的人有个把儿兄弟姐妹倒不是奇事。只是在希特勒的光环之下又有谁会去关心他的兄弟呢?

“帕特无疑是坚定的纳粹分子,也要把施韦尔培养成个……”

正说着,江夏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场从旁压将过来,连话都说不下去。他抬起头向路边一栋两层的砖楼望去,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这座建筑,江夏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有两股大力在他身体里碰撞,梦里的和现实中的,形成一个大旋涡不住地把他向里拉、向里拉。江夏就这么仰视这座楼,詹奎斯和施韦尔都曾经租住过的地方。渐渐地,楼中似乎又飘出了法伊娜晦涩的琴声。詹奎斯和施韦尔坐在一旁听她弹琴,各自怀着心事。江夏定了定神,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法伊娜的家,这不是梦,不是梦……百多年的老房子几乎完全保持了记忆中一九三几年时的样子,白­色­的砖墙上点缀着绿­色­的窗檐和白­色­的上提式木窗,窗框的漆皮爆起,露出了里面的木头瓤子。唯一刺眼的是在小楼的入口处凌乱地耷拉着几条已被扯断的黄|­色­警戒线。

江夏和轻子对视一眼,似乎没了主意。叶广庭合上电脑拾级而上,拎起几乎拖到地上的警戒线来看。

“这上面有钢印的日期!2007年12月16日,早失效了。怎么着?按门铃吗?”

江夏没有动。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些警戒线,那黄|­色­的七零八落是否一直缠绕着他的梦呢?

他没有印象了。

法伊娜的住所前被拉上了警戒线,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会不会法伊娜已经遭遇不测?警戒线是在二○○七年拉上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被清除掉。十几天后的二○○八年发生了不少事。那一年,詹奎斯和高斯坦都在中国分别实施着她的计划。八个月以后自己昏迷、失忆来到美国。这之间恐怕是有很多联系的。即使法伊娜没有发生意外,她人恐怕也早不住在这里了吧。试想有谁愿意自家门口总挂着犯罪现场的标志呢?一定一早清理了吧。

江夏看了看四周。法伊娜房子前面的街道已不像七十年前那样空旷。离开主要街道有一小段距离,虽然地处繁华,却也没有什么人来往,就像在大都市的中央商务区开辟出一块静谧的小四合院来。三个人站在这里格外显眼。

“哎哎!”叶广庭忽然小声地招呼江夏和轻子,“门没上锁!”

两个人同时一激灵,江夏让轻子留在原处,自己来到门前。门上装锁的位置是个圆形的窟窿,门全靠两根粗壮锈蚀的弹簧拉着。这证实了江夏先前的猜想,这里恐怕真的人去楼空。

江夏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现在的情势已让他没有了退路。做了那么多事,在法伊娜的记忆中穿行了那么多年,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可是终究谁也说不清这楼里有什么古怪,迈出这一步之后将会看到什么,将会发生什么,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他按下门铃,能听见铃声在房间里很大声地响着,却没有其他动静。

叶广庭脸上现出了难得一见的谨慎表情,他看着江夏,等他拿主意。

江夏脑子里原本清晰的思路正似被一片白­色­的雾气侵蚀、洗去。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就是没办法理智地思考。他只知道自己伸出了手,将那虚掩的门轻轻推开。

叶广庭回过头朝轻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原地别动。轻子脸上有些着急的神­色­,但也无法可施,只能看了看四周,向叶广庭扬了扬手机。

楼里并不是完全黑着,有感应光线自动开启的廊灯。这在美国的家庭并不少见,尤其是家里有像法伊娜那样的老人。江夏停下脚步,这房子居然还有供电?这让他感觉一丝不妙。他半握起拳敲了敲木头门框喊道:“有人吗?法伊娜在家吗?”

没有回应。

对着门口的就是一截旋转而上的窄小楼梯通往二层。叶广庭凑过来低声说道:“咱们进来找什么呢?没人的话还是改白天来吧?这已经够得上犯罪了。”

江夏低头想了想,他没办法反驳叶广庭。但他知道,那丛黄|­色­的警戒线是让他贸然进到这个房间的理由。这仿佛是法伊娜和他在冥冥中的约定。

“白天来太惹眼,我想进去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我相信一点,今天咱们来到这里、进到这间屋都是法伊娜的安排。她一定留了东西给我。”

叶广庭似懂非懂,从兜里掏出手机攥着。

两个人沿着楼梯盘旋而上,尽管蹑手蹑脚,木质的楼梯还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让他们都感到不安。空气中的气味陈旧而腐朽。在廊灯的映照下,客厅和厨房中的物事依稀可见。江夏记得帕特曾经就在这厨房中打开了婴儿标本罐并抽取了脑细胞。灶台的样式早已与当年的不同,然而其他布局大体一样。在厅中,他们看见了那架传说中的钢琴。奇怪的是,键盘的盖子是打开的,就像江夏在记忆中看到的一样!他伸出手去,被叶广庭拦了下来。

“瞎摸什么呀瞎摸?”叶广庭从口袋里神秘地拿出两副白手套,“你还嫌麻烦不够多是怎么的?”

江夏淡然地一笑,戴上手套在键盘上轻轻摸了一下。他蹲下来借着廊灯的光仔细看。

一层土沾在手套上。

“三年了,没人弹了……”

叶广庭没吱声,继续四处看,嘴里嘟囔着:“没人弹?老太太一会儿回来你就见着亲人了!再或者是施韦尔、詹奎斯、老帕特,瞧你怎么办吧?直接让fbi的给咱带到美国蹲号子去。这屋子fbi的又不是没来过。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一贼大胆儿!”

江夏又摸了摸琴凳,同样是落满了灰尘。他摇摇头站起身,心里竟多了几分忧虑。卧室的门是敞开的,能看到用布遮盖的床。小法伊娜和老法伊娜都曾在这张床上躺过。床铺上方的吊扇,斯坦威钢琴,亚麻的沙发和窗帘……江夏仿佛是看着法伊娜长大的,从孩童到垂暮,这房间中的一切都带着她的气息。当一直萦绕在梦中的东西就摆在眼前而它们的主人却不知所踪时,那种伤感几乎要把江夏吞掉了。他从窗口向外望去,轻子仍在寒冷的街道上等着,不时跺跺脚,向楼上看看。路灯并不明亮,照出她被冻红的脸庞。江夏觉得不该留她在外面。如果说楼里面可能有危险,难道相爱的人不该一起冒险吗?也许比将她留在外面让她心里更暖和些,至少身体不会像现在这么冷。

“我去那屋看看,客厅里没什么特别的。”叶广庭的话打断了江夏的思绪,这里对于他可没有故地重游的感觉。江夏回过身,看叶广庭在书房里转悠,想把自己从低沉的情绪中拉回来。法伊娜的房间一直保持着素雅的风格,白­色­的墙上没有任何挂饰。和过去比起来,这间客厅的墙上只在离地一米高的位置增加了一圈钢琴黑白键盘图案的腰线。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重又蹲了下来。在墙边一束装饰用的枯枝­阴­影下,他隐约看到在墙体内有东西。形状像是一个方盒子,被墙皮遮盖着只隐约凸起很薄的一线边角。如果不是廊灯把枯枝的影子打在上面,如果不是从下往上的这个角度看上去,如果不是从钢琴图案的腰线中细细辨别,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个微微突起的盒子。

江夏用食指轻轻碰了碰蒙在盒子外面的墙皮,好像盒子的表面并不是平的。大小倒是很似土炕路厂房里的那个按键器!

“什么东西?”叶广庭听到他的异常响动也走了出来,“看什么呢?”

“你先站着,看的见什么吗?”

叶广庭换了几个角度端详:“看不见,什么玩意儿?”说着蹲了下来,顺着江夏所指的方向看,“哟!得这么看才行!要白天来还真发现不了呢。是什么东西?”

“你觉得像厂房里的按键器吗?”

“大小宽窄都差不多,键呢?”

“我摸着像是在墙皮下面。瞧,这里一共三排,每排三个键。这层墙皮是有弹­性­的!那应该是1到9,没有最下方的0号键!”

叶广庭瞧了眼江夏:“这事儿可玄了!她这儿怎么也有一个呀?别告诉我你想按啊!”

江夏收回手看着叶广庭,说道:“不按我­干­吗来了?麻省理工和土炕路两处实验室都和这老太太有关系。这明显是法伊娜设计好了让我按的。”

“你知道是好事坏事啊你就按?上次按了晕三天,忘啦?差不多得啦!”叶广庭换了条腿蹲,“再说,你按什么呀?还是上次那组数?”

江夏点点头:“这样吧,你先下楼,老规矩,二十分钟以后你再上来看看我什么情况。”

“骂谁呢?我是那人吗?我是叫你别按,你非不听我也得陪着你啊!甭废话了,你要按赶紧着吧。我发条短信给轻子让她过一会儿上来给咱俩收尸。”

“别告诉她咱们在做什么。就让她过一会儿上来吧。1889526……”江夏嘴里嘟囔着那串几乎改变了他一生的数字,手毅然决然地按在键上。然而不像土炕路厂房的按键器,法伊娜的这个没有任何显示,江夏甚至不知道这东西还能不能用。

等了一会儿,江夏抬头看看,又看看叶广庭。

“你有感觉吗?”

叶广庭摇摇头,站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了看:“轻子还在呢,这组号没作用了。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看看我们是不是还在同一时空……”说着掏出电话拨号。

“别闹了,在没在一个时空还用打电话证明啊?我再试一次。”江夏重新按了一遍,叶广庭赶紧站回到江夏身边。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江夏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已经酸累难当。他手撑地面站起来,躬着身子上下揉腿。

“估计老太太不会那么没创意用同一个号码,你再想想她在记忆中有没有透露过别的什么?”叶广庭低头看着江夏说。

“她从来也没给过什么号码。哎!你别动!”

叶广庭听闻一下子僵住了,甚至屏住了呼吸。

江夏轻轻拎起叶广庭垂在钢琴旁拿着手机的左手。

叶广庭的手机屏幕仍亮着,人僵在原地不敢动窝,低斜着眼睛看江夏,任由他把手机取了过去。江夏把手机对着钢琴的键盘变换角度地照着。

“这里有三个键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落灰啊……你来看!”

叶广庭半蹲下来,眼睛和钢琴键盘几乎在同一个高度。在手机光亮的照­射­下,确实有三个白­色­键几乎没有一丝灰尘。

“不是你刚才摸的呀?”叶广庭问。

“我摸的在低音区。”

“这就奇怪了。有谁会在一架大钢琴上只弹三个音呢?”

“这三个琴键从里到外都没有灰,”江夏说道,“我看不像是弹出来的,而是有人特意擦出来想引起咱们注意的!”

叶广庭点点头,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

“错是不错,可这三个键代表了什么呢?又是做什么的呢?”

“这就是密码。”沉默了许久,江夏把目光从墙上钢琴图案的腰线上移回到钢琴键盘上,幽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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