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这年发生的这一幕情景,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即使三十年后的今天,回想起那一幕,竟如同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晰。也许是因为之后的人生里不断回忆那一幕吧。十二岁的时候,家里盖了一座小洋楼,爸爸也买了摩托车。而七岁后的俊磊,一直都盼着会有这么一天,并想着自己长大后一定要盖座小洋楼,买辆摩托,只是到了十七岁时,俊磊便立志长大后要在省城买一套宽敞的房子和一辆三四十万的小车,娶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倒也相信自己至少可以娶个漂亮的女人,会生个儿子,因为七岁那次奇遇时,瞧见的陌生女人就很漂亮,她一定是自己未来的女人,则那次自己等于是突然进入到了未来时空里。懂事后,俊磊喜欢添油加醋地向身边的人讲述那次经历,但从未有人相信过,不过第一次讲给女友听时,说很早的时候几见到了女友,深深把模样记在了心里,而且将来两人一定会生个儿子,女友倒觉得不失为一个很浪漫,很有创意的情话。就连俊磊自己后来也有些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十几岁时自己幻想出来的故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异度时空(2)
三十七岁的俊磊,这个春节带妻子儿子回老家过年。已近不惑之年,在省城扎下了根,但也生活得平常,普通。生活只不过是沿着轨迹运行着。只能偶尔忽然从妻子,儿子那里得到生活的升华,被感动一下。之外便是平淡与重复。
当俊磊骑着一辆父亲前年买来的摩托车,载着儿子从县城购物回来时,车开到天井里,正要下来时,心猛地被触动了下,眼睛猛然湿润了。妻子,父亲,妈妈,二娘,大姐在天井里聊着话,这一幕不是与三十年前的那一幕相似么?只是那时侯把父亲当成了爷爷,爷爷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儿子把车上的东西拧到屋子里去,俊磊推着车进屋子里,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放好车后,俊磊走出来,妻子很惊讶地对他说:“刚才我们看见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出来了,他说这里是他家,但他家又不是这个样子,妈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小时侯的你。”妻子说到一半时演技就破开了,再看看妈妈的表情,就知道妻子完全是在撒谎。
俊磊有些伤感。傍晚时,一个人到四处散步。一个趔趄,被田间的埂道扳倒了。田间里竟是金黄|色的稻谷,本来是油菜绿油油的季节,只是这些年来大家嫌麻烦,油菜又会影响之后水稻的产量,所以就没种油菜了,而且,十二年前一小块一小块的责任田开始整成几十亩一大片的了,中间的田埂也挖平。
俊磊睁大眼睛看四周,的确没错,就自己所身处的田地四周是一片片金黄的稻谷,仍是几十年前那样一小块一小块的,但再往远处看,显然是光秃秃的没种什么。俊磊有些激动,自己一定是怎样闯进了过去的时空里,但显然这个过去的时空很脆弱,自己只要跑到远处,就会逃离这个时空的。
所幸,俊磊瞧见东侧的田埂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会是过去的哪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俊磊有些小心谨慎地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他正低着头,双手揉捏着一把稻谷。他穿的衣服显然是三十年前的那种。小男孩竟然没发觉俊磊的到来,仍低着头,他太小了,还没有识别能力,应该三四岁的样子吧。
“小弟弟,你是谁啊?”俊磊问他。
小男孩太起头来,鼻孔里有一些鼻涕,脏兮兮的,但似乎那样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孩。看了看俊磊,然后用稚嫩的声音说:“我是俊磊啊。”他说话又低着头玩手中的稻穗。
俊磊忍不住掏出纸巾去擦小男孩的鼻涕,却醒悟了不能那么做,但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也不是很肯定。当手隔着纸巾碰到小男孩鼻子时,强烈的触电般的感觉袭住全身,眼睛也花了,看不清,但自己恢复正常时,小男孩和稻谷,田埂都消失了。刚才俊磊可是千真万确碰到了小男孩的鼻子的,有肉感。
俊磊回到家里并不对谁说出刚才的经历,但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妻子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刚才遇到了以前的初恋情人啊,你这人看起来好兴奋的,又还要藏在心里。”
“是啊,就是的。”俊磊笑着说。妻子也笑了笑。
俊磊觉得生活有意思起来了,生活里本来是有很多乐趣的嘛。俊磊也研究起时空来,从书上找不到自己所遭遇的那情景之答案,便自己给自己解释:那时时空突然出现了差错,但时空本身有纠错功能,所以差错只会是暂时的,特别是分属两个时空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相接触。
有一天,俊磊似乎还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也遇到一个陌生人,他同自己说了几句话就突然消失了。
残忍的梦(1)
孤独。沮丧。压抑。
他感到自己一无所有。等于是回到了苦闷的从前。过去所有的付出与努力只是白费。
但忽然发现自己心爱的她就在前面不远处,孤独地站立着。
心里瞬间被照射进了阳光。他充满希望地朝她走去,之前两人好象是因为什么可以化开的误解而分开了,此刻却偶然见到了她。她看起来那么孤独,她是需要自己的。自己也是需要她的。走到了她身边,有些紧张,有些害怕面对她,但想起将可以同她和好如初,于是勇气又上来了。轻轻碰了碰她的肩。
“你在这里啊。”他轻声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恩。”她显然很高兴地答应。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手去碰她的手,然后握住。
“哎,天快黑了啊。”她兴奋地说。声音里满含喜悦。他知道她喜悦的是什么。但有些淡淡失落,不敢去看她的脸,似乎彼此还是相隔很远的。因为伤害曾的确发生过。
“恩。”自己倒希望天快点黑。是因为女孩子都怕天黑?
“哎,好无聊啊。”她叹了口气。
他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并未同她闹过别扭,只是自己先前的一种假想罢了,是特意走到离她很远的地方,想象着没有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因为有时觉得她确实太任性了,可自己又是那么舍不得她的。傻傻的自己想着想着,竟忽然当了真。他笑了起来。
她扬起脸微笑地看他,说:“你在笑什么啊?”
他一下子跌进了无比失望里。是自己认错人了吗?她并没有自己记忆中的她那么漂亮,亲切。尤其是脸蛋胖出了许多,没有美感,鼻子矮了点。可她又的确是自己一直爱着的她。又仔细看了她一眼,也还是有些漂亮的,是自己期许太高吧。
残忍的梦(2)
他想紧紧抱住她,以便唤起从前两人的那种甜蜜温暖感,却看见迎面走来三个人,竟然,那其中的漂亮女人才是真正的她!
是啊,她本来就是那么漂亮,那么亲切的!愚蠢的自己刚才竟慌张地把这个女人当作了她,是自己太着急了吧。她同另外两个男人并排走着,但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
他松下了一口气,呵呵,自己爱着的她本来就是可以令自己全身心去爱的人嘛。但心里又紧张起来,她和他们要走过来了。他开始作好准备,准备怎样不失风度地同她打招呼。
可是,他一下子简直要崩溃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还没有认识她,自己只是幻想过同她相爱,自己是在幻想里爱上她的吧,虽然自己已经了解了她,深深爱上了她,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心情无比沮丧无比失落地看着她和他们走过去。自己怎么如此天真!他用力抓自己的手臂,抓出血。
他醒了过来,从梦里最残酷的部分逃出了。几天前,一时生气同她吵了起来,还想着要不要主动向她道歉,同她和好。 但现在自己没有把握能重新拥有她了,因为在吵架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她的口吻都表明她已经是不爱自己的。而那一刻自己也是如此,充满了对她真实的讨厌与仇恨。 他不知道事情到底会发展成怎样。梦里的恐惧与折磨逐渐远去,等于是梦幻在消解,现实重新把自己包围。
现在不得不习惯用现实和梦幻来解释一却。 是因为,在梦里,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她,以及自己对她的爱恋和她对自己的需要?因为梦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才做出来的--
英雄(1)
一
[他是个英雄]世人一直这么认为。
[我是英雄]一年以前,自己也如此认为。
[他还是英雄吗?]世人议论。
[我到底是不是英雄?]他问自己。
决斗的序幕即将拉开。
已经不能再回头。从未来过这里。来这里的人都将回不去。
他只能不停地想着这些。也不知道是为了吓退自己,还是为了给自己勇气。
那里没有小动物,只有老虎和鬼魂。
当女人因孩子的饥饿而建议男人来这里时,男人便把这句话拿出来。谁也不能证明他们是在撒谎。因为活着的人,谁也没往这里来过。
慢慢地,思维稍稍活泼了些,能够想一些具体的事与物。心中也渐升起一丝的喜悦。好像。
一段时间过后,把刀抱在胸前,颤抖却变得更厉害些。[我只是因为冷,早晨的林子里湿气太重了。]
没得选择。我没得选择。因为我的天性,因为我的命运。
忽地。他差点瘫软在地上。向他冲过来的只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兔子。索性坐了下来,恰好坐在一个还不能没膝盖的坑里。他试图回忆多日前所尝到的兔肉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开始用刀子在身体上划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再撒上盐。于是,疼痛就像烈火一样燃烧着自己那还很稚嫩的生命。这个方法是上山前一位老人告诉他的。
[那样,你的恐惧就会减少许多。]
还有一个办法。
他把所有的委屈抖出来,把所有的绝望摆在自己跟前。
[我没得选择。]
二
时间好慢。他没有这么认为,也只有他不这么认为。
他不能再用十几年前的那些办法了。
[英雄都是天生的,他们的勇气在刚生下来时就比别人的大许多倍,他们热爱战斗,他们从一生下来起就注定了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老人就在英雄的传说里这么说。
或许真是这样?我大概真的不是?是我一直受了命运的愚弄,蒙骗?我怎么那么愚蠢,那么天真?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颤抖?我为什么总是要颤抖?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力在体内狂啸?而传说里的英雄都是能够的。
他拼命地把牙咬紧,拼命地把拳头捏响,拼命地把腿站直。他陷入了矛盾里。
对方,是那么地从容。
他还在想着父亲的残暴。想着母亲的卑微。
没得选择。
再一次想起那低矮的土屋,那冰冷的床,那饥饿的铁锅,然后,从坑里爬出来。疼痛果然使自己不再像先前那么害怕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步声是那么地清晰,像支什么乐曲。
[是送葬的乐曲。]
他大胆地同自己开了个玩笑。他从来不知道走路也会发出声音的。
他踮脚抬头地望了一下,没有望到山顶,他也不知道还要走多长时间。刚才自己太磨磨蹭蹭了。于是,加快了脚步,敏捷地穿过那一根又一根的山树,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脚印。并时而看到一些白骨。使他感到一丝的温暖。至少,自己并不是完全孤独的。
英雄(2)
三
他不敢放松,尽管有点累。心中渐渐有了一种痛苦过后的感觉,似乎还有一小股的力量从心底缓缓流出。他希望马上决斗,却又害怕,一想到决斗就害怕。
在刚得知这场举足轻重的决斗后,他没有兴奋,也不是很害怕,而在后来一次又一次地想到这场决斗时,就一次比一次害怕,恐惧由最初的虚幻变成了真实。
[我会害怕?我可是杀过虎的人!]在第四次想到这场决斗时,他竟这么对自己说。
[看来我真的是找不到借口了。对方也是杀过虎的呢。]
本来,他是想告诉自己他早就不在乎他的命,可仍是徒劳。
[我真的是很害怕。]
此刻,总算,他的心境渐趋平静,不再那么沮丧。而曾以前在各种各样的战场上,他都是兴奋的。
[当时就那么经历下来了,在经历的时候,也没去仔细想什么。]在他成为英雄后,有位学者问到他第一次杀虎的感想时,他就把这句经过精心设计的话说了出来。后来那为学者在他的著述里说[英雄的思维与常人的很不一般,尤其是当巨大的威胁来临时,他们英雄的本质便会显露出来,这就是乱世出英雄的道理。]
在杀虎的那刻,的确,自己什么都没有想,不过,别人恐怕都是以为自己不必想。那种事对英雄来说太容易了。
在去年的一年里,他有时还会这样地想[也许这就是天意?是神在暗中安排?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英雄?也许英雄的英雄行为都是神的安排?]
时间不多了。对方已将刀抽出。
他也抽出。
父亲死了,是在我杀死虎后;母亲死了,是在我征战沙场时。
他忽然想到了这些。
一场地狱的风暴过后。
他瘫软了。无论再怎样流血,再怎样痛,都已激不起他生命的力量了。
他不愿去回忆过去的一切,包括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幕。好累。
真的好累。
没有了恐惧,大概恐惧也是力量的一种形式。因力量衰竭而瘫软在地上的身体,使他感觉到无比的舒服。
他知道自己将要死去。很轻松,原来死之前人是这么快乐的,什么的不快都不再有。
望着山林。几缕从树叶缝里投下来的阳光,照在被叶与草覆盖着的地面上,耀出那么美丽的光斑。
他在享受着最后的生命,他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吃他。
它其实也不怎么厉害,我竟然还能与它周旋这么长的时间,它竟也连我的一块肉都没咬下来。他忽然这么想。也许这就是,自己生命的价值。最后,他把目光移向它。